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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殘忍的人轟隆隆…… 文 / 瑞戀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傾瀉而下的雨水猛烈地打在客廳的落地窗上,看著這就像要把人吞噬下去的雨,恩昊低下頭看看在手裡握了將近30分鐘的無繩電話。

    沒頭沒尾說出了那樣一句話,看著智友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逃出書房卻沒有叫住她,明知她會因此離家出走也不曾制止,現在卻又為智友的去向感到擔憂,恩昊很厭惡這樣偽善優柔的自己,拿著電話想了半天也找不出給智友的娘家打電話的借口,這更讓他感到了自己的卑劣,放下手中的電話,恩昊隔著玻璃窗用手指描畫著外面前赴後繼打過來的雨點兒,似乎能感受到那破碎得如同魚鱗般的細小泡沫。

    眼前清晰可辨地浮現出智友在暴雨中顫抖的樣子,恩昊狠狠地閉上雙眼。

    「恩昊哥,我只要聽到打雷就很害怕,覺得根本都沒辦法呼吸了一樣!哎呀!天吶!我好怕!」

    恩昊緊閉著的雙眼前仍然出現了智友那捂著耳朵搖著頭大叫的可憐模樣,耳邊也似乎響起了智友那怯生生的嘟囔。

    一直被壓抑在心底的內疚和負罪感猛然浮了上來,讓恩昊感到左邊的肋骨在隱隱作痛,耳邊卻不由又響起了景善那晚所說的話,也許是想用景善的話來為自己開脫——「我怕你會離我越來越遠」。

    聽著第一次主動偎進自己懷中的景善強忍抽噎說出的話,恩昊意識到了自己的心之所在,明白自己應該站的位置,雖然知道是景善自己不願嫁給他,拒絕了他的求婚,可恩昊卻就是覺得讓一向堅強的景善哭泣的人是智友。

    本來早就應該結束的……

    那天夜裡把景善送回家之後,自己並沒立刻回家,因為想找個地方好好地想一想,怎樣才能乾脆地把事情做個了斷,於是就在景善家附近的賓館裡過了一夜,整整一夜,恩昊腦海裡各種各樣的念頭思緒不斷地交戰,他試圖從中理出頭緒,思考著應該怎樣做才能盡可能減少傷害地解決這件棘手的事情。

    可只要想起無辜的智友,恩昊的心就會忽地一聲沉下來,想到自己再三地猜測貶低她的心意,嘴邊不由彎出自從結婚後就不斷出現的苦笑弧度,如果當初是被粗暴地強迫著帶到婚禮現場的話,也許現在自己心裡反而會好受一點兒,因為可以明明白白理直氣壯地說「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話,一切根本不變成現在這樣!」可是,當初承諾結婚誓約的正是自己,雖然並非完全出於自願,但事實上並沒有任何人真正強迫他做什麼,而在面對「你是否願意承諾會一直愛著你的妻子,至死不渝」這樣的問題時,在為自己證婚的母校恩師面前回答「願意」的,不是別人,正是玄恩昊自己。

    智友帶著精心準備的「愛心便當」到公司來找自己的事,智友為了誘惑自己摔倒在浴室,滿臉是鼻血的被送到醫院急診室的事……這一切都讓恩昊頭疼萬分,厭煩不已,可是……

    腦海裡剛浮現出那天那個緊緊抱住自己說希望自己能抱抱她哪怕只有5分鐘的智友那雙惹人憐惜的眼睛,就馬上被在自己懷中哭泣的景善那輕輕顫抖的身影所代替,就像不能隨心所欲得到愛情一樣,想乾脆利落地丟棄愛情,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唉!」

    還是不由得想起剛才智友走出書房門時那幾乎虛脫的無力腳步,恩昊沉沉地歎了一口氣,抬眼一看,發現被雨淋得模模糊糊的玻璃窗裡隱約地印出一個人影,正漸漸走向自己,熟悉的輪廓讓他瞬間為之一振,什麼時候回來的?恩昊轉過頭去看著門口:「剛才外面雨下得那麼大,你一個人跑哪兒去了?」

    恩昊擔心了半天,又因為自己的擔心而有些煩亂,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

    「我們談一談吧!」

    走出房間時那個低聲下氣、卑微怯懦的智友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冷靜自若,語氣堅定。

    「你到底去哪兒了?先把這說清楚再說其他。」

    聽到恩昊明顯加快了語速的質問,智友把手壓在了也隨著加速怦怦亂跳的心口上,這個人不管怎樣表現冷酷,其實內裡也是會為自己擔心的,自己怎麼可能和這樣的他保持距離,冷靜談判呢?智友想起在送自己回來的路上,恩在車裡一再交代的話:「你是你,恩昊是恩昊,你首先要認識到這一點,然後要讓他也明白這一點。」

    於是,終於讓自己鎮靜下來,步伐穩定地走過去,坐在了沙發上:「坐下談談吧!」

    注意到智友依然冷靜如故的語氣,用一隻手托著下巴的恩昊不禁仔細看了看她,懷疑不定地猜測她剛才到底去哪兒了,怎麼會發生這麼大變化?眼前這個人還是那個智友嗎?恩昊突然發現面前的智友正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疏離眼神望著自己。

    「我再問一遍,你剛才去哪兒了?」

    「我只是出去透透氣而已!」

    恩昊看了一眼還套著開衫的智友,放鬆自己靠進了沙發裡。

    「恩昊哥,請你把原因告訴我吧,為什麼想跟我分手?」

    雖然並不希望她哭哭啼啼地來央求自己,但突然看到一直依賴自己把自己奉為天的智友如此冷靜地坐在那裡,用生疏禮貌的口氣向自己提問,恩昊卻忽然覺得一陣空虛,像是有什麼不受控制地脫離了軌道一樣,陣陣不安湧上心頭。

    「我知道,你並不是因為愛我才和我結婚的,但是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剛開始不都還好好的嗎?雖然可能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並不至於要到分手的地步吧,所以我想知道……我想知道原因。」

    想馬上跪在他面前哀求他不要拋棄自己,立刻就再次叛變了理智的心讓智友的話變得磕磕巴巴,當時聽恩姐勸告自己時,並不覺得那些話真的會和自己與恩昊哥有什麼太大的關係,可真坐在恩昊面前,對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才知道那些都是實用之至的東西,但卻一點兒也想不起來,幾個小時前那些讓自己不斷點頭的勸告全像長了翅膀的鳥兒一樣飛得無影無蹤了。

    「對不起!」

    聽著恩昊那殘忍的話,智友無力地閉上了眼睛,腦子裡一片空白。

    「我想……我想知道原因。」

    「因為我有一個深愛的女人。」

    一股怒氣直直地頂了上來,智友立刻瞪大了眼睛。

    一瞬間各種慾望交織在一起,想痛罵他,想哀求他,想質問他,想……要說的話太多了,多得不知道應該先說哪句。

    「如果事情發展到實在無法迴避的地步,你們就得正面交鋒。」恩的聲音在耳邊迴響,制止了智友又想要立刻逃走的腳,卻忍不住輕微地顫抖起來,真是太殘忍了!能把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就說清楚的其實不過是一句對不起而已,這樣想起來,恩姐似乎早就預料到自己會再次想要逃跑才會事前勸告自己……窗外傾盆的大雨就像滿堂的哄笑聲一樣嘲弄著自己。

    「恩昊哥,你還記得嗎?婚禮之前你跟我說的那些話,不,其實是在結婚入場的時候,你伏在我耳邊說的那些話……其實一開始你不就已經告訴我了嗎?我只是一個空殼子而已,你怕我誤會,怕我會錯意,所以早在那個時候你就清清楚楚地把你不愛我這個事實烙印在我心裡……其實我知道,我很明白恩昊哥你那句話裡的意思,好!我當一個空殼子,我願意。可難不成現在你又想告訴我,我連做一個空殼子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智友那充滿了無力感卻絕對出乎意料極富衝擊力的話,讓恩昊猛地被震懾了,如果智友哭鬧著說「不行」,也許自己反而會習慣一些,權智友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恩昊突然發覺眼前這個自己一直自以為很瞭解的人變得有些陌生了。

    「難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掛著有婦之夫的頭銜,和你繼續做這種有名無實的夫妻,然後到外面把景善像包二奶一樣養起來嗎?」當然這種話是不可能對比自己小8歲的智友說出來的,恩昊只是在心中暗暗抱怨。

    「這樣不是很公平嗎?我繼續作為一個空殼子活著,恩昊哥你則可以繼續到外面和那個女人恩恩愛愛。」

    「智友!」

    「那你還想怎樣?想對我多殘忍?」

    恩昊似乎從這句話中看到了智友那被傷得血淋淋的心,於是站了起來,專注地盯著智友那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聽著她那極力忍住卻仍然哽咽的聲音,忽然湧起了很久以前常常對她產生的憐惜之情。

    「智友,你沒事吧?」

    「沒……沒事!」

    本來以為肯定會抱住自己大哭一場的她竟然推開了自己伸過去的手,心底的負罪感一下子就淹沒了恩昊。

    「恩昊哥,請你回你自己的房間吧!」

    聽著智友力持鎮定卻仍洩露心裡顫抖的聲音,恩昊難言擔心地把手放在了她肩上,但智友卻又一次推開了他的手。

    「請你不要碰我!」

    「你也回房間躺一會兒吧!你看起來很不好,像馬上就要暈倒一樣。關於那件事,我們就明天再談吧!」

    智友抬頭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了不知是笑還是哭的表情。

    「恩昊哥,我只想問一句,請你誠實地回答,那個女人,你真的愛她嗎?」

    「!」

    「恩昊哥也就像我愛著你那樣地愛著那個女人嗎?」

    智友眼中透出冷寒徹骨的絕望,恩昊忍不住以手撫額,暗歎一聲。

    「好了,不要說了!」

    「恩昊哥你問過那個女人嗎?是問過她之後才愛她的嗎?」

    智友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決然地從恩昊身邊走過。

    天上閃過一道刺目的光亮,頃刻,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充斥在天地之間。

    慧因望著剛剪了短頭髮的智友,又開口催道:「我說你把我叫出來不是為了看你發呆吧,你倒是開口說說話啊!」

    「慧因姐,我們去旅遊吧!」

    「旅遊?」

    撐著黃雨傘的智友點了點頭。

    「我們找個地方聊聊吧!這外面的雨實在太大了,我有點兒聽不清啊!」

    慧因四周環顧一番發現二層有一間咖啡屋,便拉著智友的手跑了過去。

    也許是因為雨季的提前到來,又或者是因為現在還不是週末,所以咖啡館的人不是很多,把滴著水的雨傘放在入口處的鐵桶裡面,慧因拉著智友坐到了窗邊的桌子前。

    慧因跟服務生點了兩杯咖啡後就瞪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智友,今天是第一次看到素面朝天一點兒妝都沒化的智友,也是第一次見到短髮的智友,就在剛才她把及肩長髮剪成了齊耳長短,真的感覺非常陌生。

    「和你們家新郎吵架了吧?」

    「還要吵得起來才能吵架啊!」

    「那是什麼意思啊?你以為男女朋友之間吵個架還要先跟對方報告一下:喂,我要跟你吵架了,之後才開始吵的嗎?愛起來的時候恨不得死去活來,一吵起架卻又恨不得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一樣,談戀愛不就是這樣嘛。」

    從剛才智友把准秀支走,然後拉著自己一起到美容院把頭髮剪短的那個時候起,慧因就大概猜出發生什麼事了,但看著用那種毫不猶豫似乎一點兒也不在乎的口氣回答了自己問題的智友,又有點兒拿不準了。

    「你啊,就算是吵架了也不能連暑假補課也不去了吧?不是前幾天還跟我說要下定決心把學分拿下來的嗎?」

    「他說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啊?」

    慧因吃驚地望著智友。

    「他說他另外有深愛的女人。」

    「哈!我要瘋了!真不敢相信!然後呢?然後他想怎麼樣?」

    也許是被智友那淡淡的語氣,那毫無起伏得就像在問今天的天氣為什麼會這樣一般的語氣刺激到,慧因一下子爆發出來,然後發覺自己似乎反應太強烈了,於是強忍著心中的怒氣,動作劇烈地在書包裡翻找著。

    「等會兒,我先抽根煙,我得冷靜冷靜!」

    「哇,原來慧因姐連煙都會抽呢!」

    「不要那樣!瞧你現在,才多大一點兒的人就用看破紅塵似的語氣說話!」

    智友朝點上香煙狠狠抽了一口的慧因無力地笑了笑。

    「智友啊,想不到你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也挺狠的!」

    「?」

    「不過如果換成是我的話,肯定不是把頭髮剪短,我會把頭髮都剃光了!奇怪,不知為什麼,我好像居然比你還生氣!你們家那位什麼哥他是有視覺障礙嗎?怎麼會扔下你這個新婚嬌妻跑到外面鬼混?到底是哪個婊子?對不起,但我實在忍不住要罵人了!」

    「我也不知道。」

    服務生走了過來,於是談話暫時停止了,等服務生走遠後,智友往杯裡舀了一勺糖,開口說道:「可能是覺得太過荒唐了吧!我當時都說不出話來了!」

    「你能肯定嗎?真的確定是事實了嗎?」

    「嗯!」

    「對不起,智友!可我真的要罵人了,你的那位新郎真是個太搞笑的傢伙了,我簡直完全不明白男人為什麼都那樣!呵呵……真應該讓雷劈死!」

    「慧因姐,我跟你說,我想要休學。」

    「為什麼要休學?」

    「因為我覺得自己現在根本什麼都幹不了,腦子裡不論什麼時候都是一片空白。」

    慧因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談戀愛的時候,如果發現對方腳踏兩隻船,肯定會氣得快要瘋掉,更何況是已經結了婚的,從老公那裡聽到這種話,心情肯定糟得無法形容。

    「那也好,乾脆利用這個機會,我們一起出去玩一玩。本來我就不適合學習,這才上了幾天的課我就簡直快要累死了,你姐姐我這回就捨命陪君子,陪你一起出去玩!」

    「那學分拿不到也沒關係嗎?」

    「當然,當然!你沒聽過這樣的話嗎?躺著的時候是一種想法,坐著的時候又是另外一種想法,走路的時候,還會有其他別的想法。」

    「有這樣的話嗎?」

    慧因有很多話想問智友,可是她還是選擇了忍耐,比起無力的安慰,比起笨拙的關心,守在智友身邊默默給她支持的做法似乎更為合適。

    「從家裡出來的時候,我還想著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可是現在發現好像真的沒辦法做到!」

    「你以為你是什麼聖人仙子啊?你總是這樣忍下去的話,肯定會生病的,與其那樣還不如像我這樣破口大罵一番發洩出來的好!根據我的經驗,這樣大喊之後心裡確實會舒服一點!」

    「因為無法相信所以就根本不想相信,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做,所以寧願選擇與其說是淡定不如說是毫無反應地去面對。」

    智友心裡暗自想道,雖然不知道該怎麼去理解或接受他拋過來的那張殘忍至極的牌,但是自己卻絕對不想再深陷進去了,那絕對是個無底的絕望深淵。

    把還沾有他氣味的衣服放進洗衣機裡時,智友就已經放聲大哭了一次,在那個時候,她還是有自信的,覺得自己應該可以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去學校上課,可以勇敢地面對這個事實,可是進到教室後,發現僅僅是一夜之間,那原本讓自己能靜心學習的地方卻變得如此陌生,雖然毫無關聯卻會讓自己不斷地回想起那些她不願回想的事情,一直壓抑自己想大聲問出口的慾望,想知道讓他那張結婚後就只會吐出冰冷言辭的嘴裡說出「深愛」的那個女人是誰,就算只是遠遠地望一眼,也想看一看她長著一張什麼樣的臉,心亂如麻的智友根本聽不進台上的教授在講什麼,於是便偷偷和慧因趁課間休息逃課出來一起去了美容院剪頭髮。

    「其實我真的好害怕這種對某件事情確定得無法再確定的實在感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一向覺得應該對外人保守這個秘密的自己會這樣坦白對慧因講這些話,但手裡握著咖啡杯的智友,卻像打開了的水龍頭,一點一滴卻源源不斷地向慧因傾訴著自己的內心「我不知道說這樣的話應不應該,但是你真的不要太想保持冷靜,竭力讓自己不倒下去,為了不摔下去而用盡全力來保持平衡,可如果這個時候摔下去會更疼的,對了,你跟父母說了這件事沒有?」

    「沒有,現在除了你之外,還沒有對其他人說起過這件事。」

    「是因為你自己也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嗎?」

    智友無言地點了點頭,把視線移向了窗外。

    「要自己把這件事扛下來,實在太辛苦了,還是去跟你媽媽說一說吧!」

    「這種事怎麼能對我媽媽說?」

    「那有沒有姐姐或者哥哥?」

    「沒有,我是獨生女。」

    聽到慧因問起自己有沒有哥哥和姐姐的時候,智友在那一瞬間,眼前浮現出了准秀的臉,剛才跟他說想自己呆一會兒的時候,准秀眼裡滿是擔憂,也許就是結婚後總是和准秀呆在一起,感覺自己和他就像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兄妹一樣。

    「!」

    也許准秀也知道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情,心裡突然想到這點的智友的手忍不住輕輕地抖動了起來,後悔自己怎麼沒有早點想到這個關鍵人物。

    「慧因姐,把手機借我用一用吧!」

    昨天晚上痛苦了大半夜後終於忍受不住精神身體的雙重折磨,陷入了昏睡,忘記給手機充電,所以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只好把手機放在家裡沒帶出來,接過慧因爽快遞過來的手機,智友按下了准秀的電話號碼,緊張得心怦怦直跳。

    看到那撐著黃色雨傘站在街邊的智友時,准秀心裡不知第幾次詛咒起賦予人類預感的那個神靈。

    這幾天見到恩昊整天都板著一張臉,除了必要的話之外什麼也不多說時,准秀就感到了一陣不安,也許今天自己的預感就可以從智友身上得到確認。

    「准秀哥,對不起,下這麼大雨還讓你出來。」

    智友往後挪了挪雨傘,她那齊耳的短髮讓准秀內心的不好預感又更深了一層,一絲焦慮在他心裡不停地徘徊,撩起一陣燒灼,看智友的神色和舉動,現在即使不聽她說什麼,也大概能夠明白,那整整一天都在困擾傷害著智友的問題是什麼。

    「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吧!你看起來好像很冷,一直不停地在發抖。」

    「准秀哥你的車停在什麼地方?我想在車裡談!」

    「我把車停在那邊的簡易停車場了,在那裡好像也不太合適,你在這裡等一下吧,我去把車開過來。」

    「不用了,沒什麼不方便的,我們一起走過去吧!」

    看著智友的背影,准秀第一次感到她的纖瘦,短髮下面露出的纖細頸項,讓准秀覺得心情異常複雜。

    從街邊到停車場那長長的5分鐘路程裡,智友沒有說一句話,只是低頭默默地走著,坐進車裡後也仍是沉默不語,一直不抬頭也不說話,准秀像是已經有了什麼目的地一樣,也是沉默不語,在一片沉寂中發動了汽車。

    看著不停晃動的雨刷,智友終於開了口:「准秀哥你早就知道了吧?」

    看著像是一夜之間就褪去了稚氣,變成所謂成熟的大人的智友,准秀一時無語,心痛又愧疚。

    「恩昊哥在外面有女人的事……」

    「等一下,嫂子!」

    准秀硬生生憋下想要衝恩昊發火的衝動,盡力讓自己用一種冷靜的聲音對智友說道:「讓我先說吧!你知道嗎?雖然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就是以恩昊妻子的身份出現的,但是我一直以來就把智友嫂子你當成是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我也是!我也一直把准秀哥當成自己的親哥哥一樣看待。」

    「這樣子的話也許聽起來有些幼稚,像幼稚園小朋友鬧矛盾時的賭氣話,但我想讓你知道,你也應該知道,我是一直也會一直站在嫂子這邊的。」

    聽著准秀那溫柔安慰的話語,智友伸出手來擦了擦不知不覺流下來的淚水。

    「我,應該怎麼做才好呢?」

    「恩昊跟你是怎麼說的?」

    「……說他在外面有女人,說那才是自己深愛的女人……說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

    准秀緊緊抓住方向盤的手冒出了青筋,所謂預感,其實不過是人類想像力延伸出來的一種東西,雖然自己曾經對恩昊說過請他說清楚,這樣才能讓智友放手,可那僅僅是試探恩昊內心想法的一個手段,而不是自己的真心所願,其實只是想讓恩昊意識到他不能也沒辦法和智友分手的事實,然而……

    「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從智友的眼神裡可以看出,她確信自己認識景善,頓時,准秀覺得自己像是恩昊的同謀一樣,一股負疚感在內心蔓延開來。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這麼冒失地問你,也不應該用這樣的方式,好像在逼你一樣,但是我真的是很想知道。」

    准秀把車停在了路邊,大滴大滴的雨點不斷地敲打著車頂,讓人感到一股無名的壓抑。

    「嫂子,我想對你說的是,你現在應該做的只是堅守住你自己的位置而已,你惟一能做的也就是這個。」

    「你是不是不想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是什麼樣的女人。」

    「恩昊的妻子不是別人,是嫂子你!」

    「得不到最重要的那個人的承認的位置,是虛假的,沒有任何意義,直到昨天,我才真正地體會到這一點。」

    「可那個位置我承認,多喜承認,還有恩昊的父母也都承認!」

    「可關鍵是恩昊哥他心裡並不承認。」

    就算智友不說,准秀也知道剛才自己說出來的那幾句話是多麼無力的安慰。

    「我只能告訴你,其實恩昊也和你一樣,一樣得不到承認。」

    「什麼……什麼意思?」

    准秀打開車窗想透透氣,想借室外的新鮮涼爽來趕走車內壓抑的空氣,可是狂撲進來的雨點兒逼得他不得不立刻又把車窗關上了。

    「恩昊,他,他是在單戀那個女人。」

    「!」

    准秀說完之後就後悔了,難道就只能用這種出賣朋友的方式來安慰受傷的智友嗎?再怎麼說恩昊也是自己親如手足非常看重的朋友。

    但是當准秀抬頭看到智友那一臉驚愕震撼的表情時,心裡對恩昊的歉意立刻一掃而光。

    「是騙我的吧?怎麼可能有那種事情?」

    「恩昊,他是因為對自己得不到的東西的貪念才說出分手那種話的,所以,嫂子也應該對自己的位置心存貪念。」

    怎麼也無法相信准秀剛才說的那句話,智友目不轉睛地盯著准秀,似乎想把他的腦子裡的記憶看透一樣。這樣的事情簡直根本不可能發生,自己視若惟一的那個恩昊哥他也是單方面地喜歡那個女人?

    「是不是公司裡的職員?」

    智友就像立刻要到公司去找出恩昊喜歡的那個女人一樣,氣勢洶洶地逼問,准秀只是搖了搖頭。

    「那,那是什麼樣的女人?」

    「嫂子你冷靜一點吧!」

    「如果准秀哥你是我的話,會怎麼樣做?怎麼可能發生那樣的事情呢?癡心單戀另一個女人的那個人不是別人,而是恩昊哥……告訴我吧!關於那個女人的一切,准秀哥肯定認識那個女人的。所以請趕快告訴我吧!」

    「我能說的,也就只有這麼多!」

    「准秀哥!」

    「我不是說過嗎?我會一直站在嫂子這一邊的,但是也請你理解,我雖然很不滿意恩昊他對你所做的事情,還害你傷心,但是恩昊對我來說,更是情同手足的朋友,。」

    「我不相信!你就是不願意告訴我!」

    「嫂子你現在不要再想別的事情,也不要想別的人,就按照你的本色要求繼續走下去吧!那樣才更正確!」

    准秀的話,讓智友想起了前一天晚上恩所說的話。

    恩昊告訴自己他在外面有女人的事,還有剛才准秀告訴自己恩昊是在單相思的事情,這兩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足以讓任何人感覺如同當頭一棒,智友也覺得心亂如麻,煩躁異常。

    「對不起。我都忘了准秀哥你是恩昊哥最好的朋友。」

    「那個忘了也沒關係,只要記住嫂子是我很愛惜的人就可以了……當人陷入愛河的時候,人其實真的挺傻的,眼中除了對方根本就容不下別人,當然也就因此最重視那個人的反應,這使外間對於感情的解釋,但我卻不是這麼想的,我認為你愛的這個人週遭的人是怎麼看你的,那個才更重要。除了嫂子之外,我不希望其他任何人陪伴在恩昊的身邊和他一起度過下半輩子。」

    「謝謝你!」

    「雖然我不知道恩昊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說出那番話的,但是嫂子你肯定也知道,他並不是那種如此輕率的人,也許他現在也和嫂子一樣很痛苦。」

    也許是因為準秀真切的目光,智友眼前似乎浮現出恩昊那痛苦後悔的表情。

    「我覺得很殘忍,被拋棄的人是我,可我卻連哭都沒力氣,現在又覺得很生氣,因為那個讓恩昊哥和我一樣的難受的女人!准秀哥,我是不是很可笑?!」

    「我會和恩昊好好談談的!嫂子,我知道你等恩昊等了多長時間。」

    就像准秀說的那樣,既然已經無怨無悔地等待了那麼長時間,如果繼續等待也可以的話,自己願意這樣等下去。

    「准秀哥,請幫我辦理休學手續吧!」

    「!」

    「這樣子,我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每天就只能是稀里糊塗、迷迷瞪瞪地來回在家和學校之間,這樣還不如空出一段時間來讓自己好好整理一下我的思緒。准秀哥,你會幫我的吧?」

    准秀艱難地點了點頭,雖然很想勸說智友放棄休學,但又覺得應該尊重她的想法,就像正在經歷風雨的小花一樣,雖然顯得那麼柔弱可憐,但也只有經過風雨才能保證自己能實實在在的長大。

    「我開車送你回家吧!」

    「准秀哥,我……我今天不想回家!」

    「嫂子,那……」

    「我沒有信心去面對,明明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自我感覺還可以,可是一想到要回家去,我就覺得特別壓抑!」

    「那要不去城北洞吧!」

    「不,我今天想在慧因姐家裡睡一晚,因為剛才來之前一直和她呆在一起,我們已經約好了。」

    「還是不要去慧因家了,去城北洞吧!」

    「我該用什麼表情去面見父親母親,就今天一晚,按照我說的做吧!」

    准秀想了想:「那個朋友家住在哪個方向?」

    「說是在代方洞那邊。」

    「那好吧!今晚你可以住在那邊,但明天一早我就過去接你。」

    「謝謝你,准秀哥!麻煩你了。」

    一夜之間就長大了許多的智友讓准秀感到心裡隱隱作痛,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幫助她,也沒有信心可以幫助她。低聲咒罵著那個在這件事情上簡直絲毫幫不上什麼忙的自己,准秀髮動了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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