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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節 文 / 埃裡奇·西格爾

    彷彿從三萬英尺的高空摔下來,落到了地面上。我的氣一下子不知都洩到哪兒去了。

    「真受不了,」我對醫生說。「你怎麼事先也不提醒我一聲呢?」

    我原先欣喜若狂的心情,那天下午早已都化作了難以言表的悵惘。

    「可是又沒出什麼岔子……」我話沒說完,就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語無倫次。「我是說,瑪西一切都還是好好的。問題都出在我的身上。我只覺得心裡咯噎一下:卡殼了。」

    我停了一下。我沒有說清楚我是在什麼問題上卡了殼。

    我心裡是明白的。可是難以出口啊:

    「把她帶到我家,這事我實在幹不出來。不知道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毛病又一次出在我做事太性急。我何必這樣迫不及待,要瑪西就離開她的家呢?我又何必要逼著雙方立即作出這種……承諾的表示呢?

    「也許我那只是出於自私的目的,想利用瑪西來……填補那份空虛。」我想起了自己作出的這種假設。

    「可也說不定還是詹尼的緣故。因為,雖說已經過了快兩年了,我這樣試一下恐怕也無可非議了吧,可是,要進我的家我的腦筋還是扭不過來!要弄個人進我的家,睡我的床,我的腦筋還是扭不過來!當然,講究點現實的話,房子已經不是從前的房子了,床也已經不是從前的床了。從道理上講,我心上不應該再有什麼不安了。可是也真要命,我的心裡卻就是覺得過不去。」

    你瞧,在我的感覺裡,我這個「家」到今天還是我跟詹尼共同生活的地方。

    說來也怪:人家都說結了婚的人做夢也在想打光棍有多痛快;我卻是個怪人,我總是恍恍惚惚,以為自己家裡還有個妻子。

    有一點也起了作用,那就是我的家裡還沒有個人闖進來,我的床上還沒有人來睡。也就是說,我那腦子裡還自得其樂的,總保持著那麼個幻覺,以為家裡還有個跟我合享一切的人。

    比如有時候我就會收到一兩封轉來的信,信封上的收信人姓名就是我們倆同列的。拉德克利夫學院還經常有信給她,要她給母校捐款。詹尼去世的消息我當時只告訴了一些朋友,對其他方面一概沒去通知,要說有什麼好處的話那就是好處了。

    我浴間裡除了自己的牙刷另外還擺了一把,也只擺了這麼一把,這就是詹尼-卡維累裡的那把老牙刷。

    所以你瞧,我只能:要麼是對甲女不老實……

    要麼就是背叛乙女。

    這時倫敦醫生開口說話了。

    「所以你就覺得左右不是人了。」

    他總算明白了。可是真沒想到,他這一明白,反而弄得事情愈加複雜了。

    「難道就一定是非此即彼?」他借用了克爾愷郭爾1的話來問我。「你的內心衝突難道就不可能有其他解釋了?」

    1克爾愷郭爾(1813—1855),丹麥哲學家、神學家,存在主義先驅。他有一本著作就叫《非此即彼》。

    「怎麼解釋呢?」我實在想不出來。

    冷場了片刻。

    「你喜歡她嘛,」過會兒倫敦醫生不動聲色地點了我一下。

    我細細一辨味。

    「這『她』是指哪一個呢?」我問。「你沒有說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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