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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文 / 安妮塔·藍伯

    朕乃前來阻止富貴之人做出無心之事——

    藍畢梧,巴斯城規

    茱莉懷著難以忍受的期待穿上樸素的服裝,梳好頭髮。她的心頭空洞洞的,只剩下一點傷感:雷克竟然不告而別。她執拗地擁抱痛苦,把它當作盾牌,她馬上就要面對一點也不愛她的父親了。

    她聽到內心深處有個小女孩哀哀哭著要父親,她很習慣地安慰心中那個小女孩,想像她有個魁梧的父親,臉上煥發著愛的光輝,張開雙臂迎過她。

    她哀傷得幾乎站立不穩。她究竟犯了什麼大錯,竟惹來如許之背叛及痛苦?先是外婆,再來是雷克,而父親則是一向都是如此。

    她的臉貼著冰冷的鏡面,她的氣息使鏡子蒙上了一層白霧。她自我檢討。卻想不起自己曾犯下什麼罪行。

    命運發給你的牌太糟了,畢梧多年前曾這麼跟她說過。你是要盡力玩下去,還是要鞠躬退出牌局?

    膽小怕事之人會打退堂鼓,安茱莉可不是膽小怕事的人。

    她走下樓去。她在每個轉角都碰到郵童。昆彼把她攔下來十分鐘,問她要怎麼做閉著眼睛都會做的事。道格堅持要複述每一匹新郵馬的特性。威克也把她攔下來,問她要不要把布里斯托郵車漆成亮藍色。

    當亞伯向她衝來,說馬廄中的母貓生小貓時,她幾乎要發脾氣了。

    他抓住她的手。「噢,小姐,請跟我去看看,那些可是最可愛的小貓呢。你想出來的名字一向最好。」

    她突然明白這些男孩在幹什麼。他們是擔心她,設法讓她不必去見她的父親。

    她笑盈盈地看著紅頭髮的孤兒亞伯。「是啊,我想我們應該替它們命名,可是我得先向我的客人說一聲。」

    「讓我去,小姐。」道格在她背後說。

    「謝謝你,道格。」

    她到馬廄去的短短時間中,她又重拾自信心,也想起自己有多幸福。她有很好的生活,工作充滿了回饋,又有這麼多的人關心她。她的年紀已不再需要父親,也不需要愛管閒事的外婆。可是她能不能沒有齊雷克呢?

    不久之後,她站在漢柏室門口,注視她父親在來回踱步。她高高的鞋跟和鞋面上的金製紐扣、撲粉的灰色假髮、淺藍絲絨裁製的服裝,在茱莉眼中看來,在在都像是一個想要外表看來魁梧的虛榮小個子。不過她很訝異他還很年輕。

    「你好,父親。」她低頭看他。

    「老天爺!」他愣在那兒,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臉。

    她倚著壁爐冰冷的大理石架子。「有什麼不對嗎?」

    訝異融入冷淡的交談中。「當然沒有。」他又突兀地加了一句:「我沒有想到你這麼像——像文娜的家人。」

    「嘉生一定跟你提過。」她說。「多謝你的關照,他跟我常常見面。」

    他瞇起浮腫的雙眼。「替女兒挑選丈夫是父親的職責。」

    她想起他多年來所怠忽的「職責」。「你什麼時候當過我父親了?我甚至不認識你。我們沒有一起慶祝過生日或聖誕節,我也從未跟你共進晚餐。上回我看到你時,你忙著跟桶匠討價還價,根本不想見我。」

    「我很忙,我不是宮廷裡的紈孀擁堋!

    「根據恩德利公爵夫人的說法,你還曾勾引國王的情婦,所以他才把你趕出英格蘭。你強迫雷克請國王讓你回來。」

    他的目光迎觸到她的,又匆匆移向他處。「男人總有年少放蕩的時候。」他裝腔作勢地說。「我可不准我自己的孩子向我耙灰。」

    「我不是孩子,」她冷冷地說。「我自己挑選丈夫。」

    他的前額皺在一起。她注意到他前額的皮膚比臉上其它部位要白,活像他常常戴帽子,而且常待在太陽底下似的。這真不合邏輯,因為她父親這輩子從未做過工作。還是做過?她突然傷感地發現她對他幾乎是一無所知。

    他又掃現她。「你不喜歡齊雷克?」

    她的心在抽痛,但她的自尊開口了:「他只不過是你的另一個人質。」

    「不管是不是人質,我都要你嫁給他,茱莉。」

    在他口中說出的她的名字聽來就像是他頭一次試用的咒語。「就算我簽了五十份婚約,你也不能逼我嫁給她。你不是我的監護人。你冒犯國王,把我拋在修道院時,你就算是放棄了這個權利。」

    他拿眼覷她。「我以為你待在那兒會好一些。」

    「可是那時我還只不過是個孩子,我需要父親。」

    他又開始來回踱步。「那時我自己也不過是個孩子。我的露——」他的聲音便咽一下,他清清喉嚨。「我的妻子剛過世,我不可能照顧你。」

    「看得出來這些年並未改變你的感受。」

    他瞅著她頸際的絲帶。她真希望她戴的是眩目的鑽石項鏈,亮得讓他睜不開眼來。

    「你非嫁他不可。」

    她心一橫。「我不嫁。」

    「你是怎麼搞的?他是全英國最好的對象。」

    她想說實話,結果卻撒了個謊:「我不嫁給我不愛的人。」

    「為愛情結婚是愚蠢的,我不會讓你犯下這種錯誤。你已簽了婚約,現在又想打退堂鼓了?」

    雷克會克服他的困難,而她破碎的心也總有一天會癒合。「是的。」

    「你該嫁個有錢丈夫,」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這樣就不必委屈去處理郵務了。」

    「我喜歡當巴斯城的郵政局長。你一定很高興我只送信給公爵以上的人。」

    「我說你要成為恩德利公爵夫人。」

    她歎口氣。「不,父親,我不要。雷克不會向你的勒索屈服的。」

    他瞪著她。「勒索?你在說什麼?」

    「你當真以為我會笨得相信雷克和其它人是迫不及待的想娶找?」

    他面紅耳赤。「誰告訴你的?除非……是文娜嗎?我要勒死那婊子。」

    「你在改變話題,我們是在談齊雷克。」

    「如果你不喜歡他,又為什麼要保護他?」

    她鼓起勇氣。「我會保護任何人,免於被你卑鄙的把戲迫害,你跟外婆一個樣子。」

    他冷笑。「如果你是男人,我就要因為你侮辱我而找你決鬥。她是個只會惹是生非斷治巫婆。」

    「而拜你之賜,我是她撫養長大的。」

    「茱莉,我——」他跨前一步,雙手好像要擁抱她,卻又停了下來。「她一個親人也沒有,只剩傷感的回憶,她說我欠她——她答應我會好好照顧你。」

    父親是不是也一直被文娜操縱?也許是,但也不能拿自己女兒當報復工具吧?「她曾經照顧我,如今我已經可以照顧自己了。」

    他咬牙說道:「我會為你著想。你必須嫁給齊雷克,要不然我就要他好看。」

    她突然一驚。「我早料到你會這樣做。」

    「你的口氣像文娜。」

    「原來你也發現了。」

    「到魏家俱樂部去,你就會明白我替你挑的著實是全英國最好的丈夫。你不必再跟你外婆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他把藍畢梧最新公告交給她。

    茱莉不想爭論這一點。外婆深深傷害了她,但有關外婆和郵局的煩惱都結束了。「父親,現在要考慮我住在哪裡已經太遲了,不過不必擔心,文娜跟我在韓森園中常常好幾天見不上一次面。」

    「這我才放心些。」他端詳她的臉,表情變得很痛苦。「你很高——像你母親。」他望向別處。「再見,記得,齊雷克的命運掌握在你的手掌心。」

    她目送他離去,心裡覺得很奇怪,他似乎不太敢看她,大概是不屑一顧吧。

    她收拾好受傷的心情,低頭看看畢梧修改賭博法案的公告。難怪大家稱他為巴斯之王。她仔細讀著他在魏家俱樂部安排的節慶細節時,心想。

    為了致力解救英國,使之免於沉淪罪惡,國會立法禁止使用數字的牌戲。為免巴斯城破產,藍畢梧創立了一種稱為學者的新遊戲,使用印有字母的紙牌,叫玩牌著造出字來。

    她因恐懼而顫抖。雷克的字母還不夠熟,無法造字而她父親知道。

    星期五傍晚,雷克站在魏家俱樂部賭博室中的棋桌旁。他是前來面對他的恐懼的。他內心的恐懼淹沒了一旁藍畢梧和安喬治的談話,牌局終於要登場了。

    雷克腹中翻騰,不知味地嘗著手中的白蘭地。天哪,他真希望茱莉在旁邊。

    即使他知道徒然,仍在人群中搜尋茱莉的身影。她絕不會再進賭博室,他佩服她的力量和實際。她多年前就已當過受害者了。

    今晚的受害者是雷克,她不會前來目睹他的滅亡。也許這樣最好。茱莉已把秘訣告訴他,如今要解開文字的奧秘全看他自己了。

    他回想這幾天來的挑燈夜戰,就某種程度而言他是成功了。

    突來的寂靜將他揪回現實,音樂中止了。他感覺有隻手搭在他肩頭,低頭一看,是他的行刑者。

    「我很意外,雷克。」安喬治低聲說。「我沒想到你居然未能得到我女兒的芳心。傳言說你可以使修女動凡心。」

    雷刻苦笑一聲。關於失去茱莉這件事,有誰會比他更難過?「是你教茱莉賭博的?」

    安喬治下巴一揚,這動作像極了茱莉。「我一直沒有民主教她任何東西。」他咕噥道。「是文娜——或許也是我的疏忽——使茱莉跟我作對。拜那老太婆之賜,我的親身女兒恨我。」

    「你為何堅持要這些婚約,不給她日夜渴求的父愛?」

    「我一看到她就會想起去世的妻子,所以我退而求其次。替她找個公爵丈夫。」

    「未來的公爵,」雷克更正。「而且是她不想要的。」

    「你爽約了,爵爺,你應該娶她、替我生個外孫才對。如今英法兩國的人都會知道你的秘密了。」

    雷克見多言無益,便撇開話題。「不能面對女兒使你毀滅了幾個人?」

    「別以為你可以推卸責任。」

    恩德利公爵也曾跟雷克說過類似的話,他黯然發現茱莉的父親跟他自己父親一樣自私。

    「我會讓你家族的屍骨曝曬在荒野。」喬治威脅道。

    半小時之後,這個威脅似乎要實現了。雷克跟他母親、杜比、藍畢梧、文娜和安喬治圍桌而坐,看著手中的七張牌。他認出側放的草耙:字母E。其它有幾張看來眼熟:像舷窗的「O」,像格端的「T」,像獨木舟船尖的。A」。「L」和「B」令他莞爾,因為這兩課他學得最好。另外幾張牌上的字母則是陌生人。

    像個摸索走過陌生房間的瞎子一般,雷克搜索枯腸想字。他努力將牌分類。

    「齊雷克,」坐在雷克右首的安喬治說。「輪到你了,我相信你一定會說出語驚四座的字。」

    鍾開始敲九下,雷克開始冒汗。

    茱莉站在魏家俱樂部舞池外沿。賭博室傳來的吶喊聲和掌聲像小蟲一般爬到她身上。她打了個寒呼,久遠的記憶又浮現心頭。她看到一個無知的年輕女孩,珠寶多於常識,在談笑間把祖傳珠寶輸給一個賭徒兼她的第一任未婚夫龐杜比。她錯信他的善意,把他的甜言蜜語視為聖經。

    那個不成熟的女孩是急著想逃避過去,尋找她不認識的父親。那時的捉迷藏是個痛苦的遊戲,特別是對手是龐杜比這種惡棍。

    茱莉勇敢地走到門口,向內覷望。她的目光落在齊雷克身上。他背對門坐著。寬闊的肩膀和漆黑的頭髮在一群頭戴高聳假髮的人群中份外顯眼。

    她打量那一桌的其它人。巴斯之王穿上最好的白綢服裝,威風凜凜。坐在他旁邊的是外婆,身穿彩虹條狀嫖撲砍褚律眩身上珠光寶氣的。她的左邊是恩德利公爵夫人,優雅的五富拉成擁靜的面具。在她旁邊是龐杜比,頑強地盼著手中的牌,臉上還有跟雷克打鬥留下的瘀痕。

    最後是父親,他穿著黃綢衣服,一頂可笑的假髮是設計來增加他的高度的。他湊近雷克。她心頭一緊,因為雖然她聽不到他說什麼,卻知道他一定是在挖苦雷克。

    當鍾敲九響時,她再也無法對這種不公平坐視不顧了。她舉起腳,跨了進去。

    雷克飲光白蘭地,又叫了一杯。恐懼有如冰冷的鋼刀,切割著他的心。他感覺有隻手搭在他肩上,他連忙抬眼看。

    結果看到茱莉。她嘴角帶著腆的笑容。「雷克爵爺,我堅持由我來玩你這一手。」她說。

    她真是世界上最奇妙的女人了,他抖著雙腳站起來。

    畢梧站起來一鞠躬,杜比也如法炮製。喬治懷疑地皺著額頭。「這是什麼意思?」他結結巴巴地問。

    「我想這叫做紳士風度,父親。」茱莉說。

    「噢,起來吧,安喬治。」畢梧下令道。「帶著點笑容,你既然在巴斯城,就要入境隨俗。」

    「喬治,你是怎麼了?」文娜挖苦他。「把你的禮節裝到酒瓶裡去啦?」

    雷克心頭充滿感激。一隻沒戴首飾的玉手撫摸他的胳臂,把他拉回現實。他心中滿是愛意。

    茱莉把他拉到一邊低聲說道:「這一桌有兩個殘酷無情的人,不過他們是我的負擔,不是你的,你在我家人手中已吃了不少苦頭了。」

    你也是,他想這麼說。但對她的渴盼及驕傲感受令他無法言語。

    「把你的牌給我好嗎?」她說。

    他伸手想依言去做,但良知阻止了他。

    「恐怕不成,茱莉小姐,」他說。「令尊跟我私自下過籌碼。」

    杜比倒退一步。「小姐,你可以玩我這一手。」

    畢梧開口了。「你要是走開一步就不准你再涉足這個房間以及巴斯城其它公共場所。」

    茱莉盯著雷克。「我堅持。」

    這句話使他和他的家族免於蒙羞,她給了他自由。

    他按捺住擁她入懷的衝動。把牌交給她,心頭頓時如釋重負。他只能回報她一點:他不會用婚約束縛她。

    「怎麼了?」她問。「你好像若有所思。」

    因為我愛你,他心想,今生今世我會永遠想念你。「我在想我可以用這幾張牌造一個字。」

    「我特別喜歡L這個字。」她說。

    她以洗練的手法把牌排成扇形,檢視他的牌,不禁盈盈一笑。「你把困難的部份都完成了,」她說。「把容易的留給我。」她扭頭看父親。「雷克爵爺對文字很在行的。」

    喬治皺著眉頭,望望茱莉,又望望雷克。

    「當然,」雷克聽到他母親說。「他受過良好的教育,我家雷克從小就會寫詩。」

    她撒起謊來可真不下於一流政客,不過雷克心頭仍是暖暖的。

    雷克真想親吻茱莉的腳尖。他好想抱她回到威爾斯的城堡,收起懸橋,把門堵起,等到頭髮灰白、兒孫滿堂才出來。

    他心中洋溢著情愛,親吻她的玉手,步進人群中。但他還隨身帶走了這個令人難忘的女人的許許多多美好回憶。

    「我要去喝一杯。」他說。

    茱莉目送他走開,高大的身材在人群中有如鶴立雞群。謝天謝地,他終於逃過在這些人面前受辱的可能。即使父親說出真相,現在也沒有人會相信他了。

    「喂,孩子,」文娜說。「你是要開始玩,還是要這些男士站一整夜?」

    「閉嘴,女人。」喬治說。

    「茱莉?」畢梧替她拉開椅子。

    她坐了下來,卻感覺她的一部份已被奪走了。她轉頭看見雷克站在人群邊緣。稍後有得是時間解決她和雷克之間的問題。

    他眨眨眼,舉杯向她致意。

    她給他一個飛吻,把注意力轉移到同桌牌友身上。

    再來的一小時她冷眼旁觀她父親和外婆相互攻擊、冷嘲熱諷,見他們一心一意彼此傷害,突然有幾點驚人的發現。

    文娜和喬治是為了一個去世二十四年的女人而水火不容,他們一直在彼此推卸責任,卻從未停下來為那個名叫露莎的女人哀悼。

    可憐的母親,她心想。

    令她更吃驚的是,她發現她出世時他父親的無力感。他埋葬亡妻時只有十八歲——就是茱莉頭一次擔任郵政局長、收養二十五位孤兒的年齡。他一直未婚,沒有女人能取代他心目中露莎的地位。

    可憐的父親,她心想。

    洛克堡宣佈破產,把公爵未亡人文娜夫人趕了出去,她身無分文,從那時開始便依憑喬治為生。她自然而然成為眼前這位尖酸刻薄的老太婆。

    可憐的外婆,她心想。

    最後一個發現令她莞爾:巴斯之王不會拼字。

    可憐的畢梧,她心想。

    然後她又回首漫漫前塵,凝望著她的是充實的生活和幸福的未來。她會贏得齊雷克的愛。

    幸運的我,她心想。

    到牌局結束時,藍畢梧捧起一大堆戰利品,宣稱他賺的錢已夠建造礦泉醫院。

    茱莉起身梭巡人群。

    卻不見雷克人影。

    「他走了。」他的侍從艾森說。

    她沉浸在自己的歡悅中。「什麼意思?我要讓他看這個。」她揮揮手中的公文。「我贏得了經營郵務的特許權。」

    「恭喜啦,希望它會給你帶來無限歡喜,小姐。」

    茱莉不懂他何以嘲諷。「怎麼回事?」

    他取出婚約。「你為何這麼意外?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人,你簽下這個,卻又不肯嫁給他,你根本不在乎他。」

    「這不是真的,我愛他,我想嫁給他。」

    「你不能既當郵政局長又當他的妻子。」

    艾森顯然不太瞭解安茱莉。「我當然可以。再過一、兩年道格就能接手了,雷克也知道。他喜歡巴斯城。他人在哪裡?」

    艾森斜眼打量她。「那麼你父親跟外婆怎麼辦?」

    在喝過父親的一瓶好酒之後,他們倆已言歸於好。他們當然不會像茱莉和雷克一般友愛,卻也不會再彼此傷害。「父親回法國去了,外婆要跟恩德利公爵夫人到倫敦去。艾森,求求你,跟我說他在哪裡?」

    侍從微微笑,揚揚手中的婚約。「我帶你去見他。」

    中午,她站在布里斯托的碼頭,望著戰艦「忠誠號」,齊氏家族的旗幟在空中飄揚。懷疑和希望在她心中拔河。

    她抖著手寫了短箋交給艾森。她等待著,希望會看到雷克出現在欄杆處。她含著眼淚,黯然轉身想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但艾森下船交給她一張紙。她的心跳得好快,匆匆攤開紙。紙上是雷克吃力的筆跡:「致未來的恩德利公爵夫人:准予登艦。」

    不久之後,巴斯城的郵政局長步到船上。制服鮮麗的水兵們在甲板上排成數列,在隊伍前頭的是意氣風發的雷克。

    她跨步向前,彷彿在空中行走似的。當她目光落在雷克身上人就感覺自己飄向他。

    她在一步遠的地方嗅到明快的檸檬皂香。她含笑吸口氣說:「我愛你。」

    他將她摟進懷中,仰天長嘯。「皇天和齊氏列祖列宗在上,我也愛你。」

    水兵們齊聲喝彩。她感到好幸福。她摘下他的帽子,拋到她背後。「表現給我看。」

    他開懷大笑。「榮幸之至,局長小姐。」

    然後他就在她唇上印下充滿承諾和深情的吻,水兵們吹著口哨大聲鼓掌。激情在旋轉高飛,直到其它聲響都淡了,只剩下他們倆的心跳聲。

    到最後他縮回來,厚實的胸膛起伏著,目光炯炯。她因亢奮和愛意而感到有點暈眩,抬眼看他。

    「甜心,保留那個念頭,直到我們回到巴斯城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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