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名著佳作 > 諾貝爾的囚徒

第64節 吃驚的事情出現了 文 / 卡爾-傑拉西

    康托慵懶地向後靠在座位上,不僅因為從他第一排的座位上觀看幻燈片的角度最佳,而且也因為他現在十分放鬆。在領略了異國情調的諾貝爾頒獎典禮的魅力之後,他重新回到了適宜的環境:實事求是的學術語句,穿過黑暗房間裡的投影儀的光束,演講者抑揚頓挫的聲音,全都讓他暫時平靜下來,進入人們在聆聽早已聽過的演講時那種心不在焉的狀態。他仍然記得"理論構想"這些詞語,它們出現在他從波士頓寄給斯塔福的草稿的第一段裡面。斯塔福繼續往下講的時候,康托閉上了眼睛。他無需去看那些幻燈片——顯而易見,斯塔福完全是按照康托準備的稿子在往下講。

    兩位女士坐在坡度較陡的圓形劇場的中間,旁邊就是一條過道。塞萊斯蒂娜全神貫注地聽著演講,而葆拉則開始打瞌睡了。對她來說,這個演講的專業性實在太強了,許多詞語她簡直聽不懂。斯塔福講了將近半個小時之後,她突然覺得自己聽到了能夠聽得懂的話,難道是他的聲調改變了?除了她以外,塞萊斯蒂娜也陡然挺直了身子。她身子前傾,房間裡光線幽暗,只能勉強看出斯塔福的臉部輪廓。燈光從講台下照上來,他的上半部面孔被投影儀的燈光環繞著,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現在,我們回到理論與事實的關係上來。"他說道,"一個科學理論不能被證明,就只能被反證為誤。換而言之,理論必須通過實驗來檢驗。"

    康托睜開眼睛,看了看手錶。這些話聽上去就好像在暗示該輪到他演講了,不對,斯塔福才講了28分鐘。康托十分驚詫,傑裡竟然沒有講足預定的45分鐘。"因此,我現在想向諸位……"

    康托腦子裡的雷達開始探測最初的不規則的顯示點,是因為他使用了第一人稱嗎?

    "……介紹第一次實驗測試,這次實驗的目的是為了證實這種廣泛的腫瘤發生理論。"聽眾裡面只有兩個人對這種提法做出了反應。對於他們來說,就好像是被迎頭澆了一盆冰涼的水。康托身體坐得筆直,而塞萊斯蒂娜則摀住了嘴。她悄聲說,"哦,不。"

    "怎麼回事?"葆拉焦急地向她的外甥女彎過去。

    "你聽!"塞萊斯蒂娜喘著氣,在嗓子裡說。

    斯塔福轉用第一人稱,以一種直截了當的方式描述了他的第一個實驗,那個在康托的想像之中已經被埋葬了的實驗。塞萊斯蒂娜正在思忖著傑裡怎麼會談起這個話題的時候,更加令她吃驚的事情出現了。"但是,單靠自己檢驗自己的理論還是不夠的,還必須有局外人來驗證。在我們這個案例中,哈佛大學的克勞斯教授決定提供這種驗證,他讓他實驗室裡的大橋博士來重複我們的實驗。"

    這傢伙腦子怎麼了?康托慍怒地想。傑裡是不是發瘋了?塞萊斯蒂娜閉上了眼睛。她覺得就像一個人在一條單行道上驅車,突然發現對面另外一輛車正朝著自己疾駛而來。她所能做的只有猛踩剎車,閉上眼睛。

    就在她等著撞車的時候,只聽見斯塔福說:"最初,他在重複我們的實驗時遇到了一些麻煩。後來,他仔細地審視每一個細節,才發現了問題所在。最終,實驗的差異微不足道。"他第一次看著康托說道,一絲微笑隱約從他的眼睛裡流露出來。康托從第一排凝視著他。"如果說這次經歷有什麼教訓的話,那就是即使最小的細節也應該記錄在筆記本上。"康托聽到他自己經常重複的話,不由得眉頭一皺。"你永遠也不知道哪個細節最終會被證明是至關重要的。"

    塞萊斯蒂娜瞪大了眼睛。斯塔福的微笑顯而易見。"幸運的是,大橋博士在幾個星期之前成功地重複了我們的實驗。但是,正如實際情況所顯示的那樣,他的證實已經不必要了,因為,與此同時,我們已經構思出了第二種實驗方案。這種方案非常完美。"他稍微停了一下,讓聽眾聽清楚這些話。"順便說一下,這項實驗目前也在克勞斯教授的實驗室裡,由他們在仔細審查。我完全相信它最終也會成功的。"在演講過程中,斯塔福第二次把目光停留在康托身上。這一次,他沒有笑。在大驚失色的康托看來,很可能只是對康托一個人來說,這就像是一個警告。"忘恩負義的傢伙,"他低聲詛咒道。他說的"最終"是什麼意思?

    康托還沒來得及琢磨透那句隱含威脅的話的意思,斯塔福就已經把球扔給了他。"這樣,我們就有了兩個獨立的實驗來支持我們的理論。相信你們沒有人會認為這是多餘的交叉實驗,一次不必要的在我(I)上加的一點,畢竟,-腫瘤發生理論-中兩個單詞都是以-t-開頭的。而這項工作本身是由兩個我(I)完成的:我本人,還有伊西多爾-康托。現在他將向諸位介紹第二次實驗。"

    燈光打開以後,聽眾中爆發出一陣掌聲。斯塔福等著康托站起身來。講台有兩個階梯,兩邊各一個。斯塔福看見康托慢慢朝右邊的台階走過去,他便從另一邊走下講台。

    塞萊斯蒂娜暈乎了。如果傑裡說的話是真的——他怎麼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說謊呢,在一篇會被載入諾貝爾獎檔案的演講中說謊?就這樣,他非常微妙地,把康托從一位"不同凡響的"人變成了另外一位科學家,現在他被降格到描繪很可能被稱為驗證實驗的瑣碎細節。然而,斯塔福做得很巧妙,只有康托和塞萊斯蒂娜心知肚明。

    康托對於這種情況的變化只有提前不到一分鐘的警告。那天晚上稍後一些時間,塞萊斯蒂娜和斯塔福十分敬佩地談論起康托臨時做出的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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