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夢幻般的表情 文 / 卡爾-傑拉西
這倒是很聰明,康托暗地裡想,她想讓我詢問她的專業。"很抱歉,"他回答說,突然改變了話題。"我真不是一位好主人。要不要給你倒一點什麼喝的?我這裡有——"
"不,謝謝,什麼也不要。"她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不讓他站起來。"想想看,你可以給我點什麼。你這兒的景觀。"她指著俯瞰湖水的窗戶外面,"你的傢俱使得我忘記了我為什麼早來了。我是否可以看看波開裡尼的樂譜?我從來沒有演奏過那個作品,我也沒有時間找到那首樂曲。"
"不要告訴索爾-明斯科夫我給你看過了。他不贊成預先練習。"
"知道了。我一個字也不說。"
康托覺得他們又回到了中間地帶。他問:"索爾怎麼會找到你的?"
"通過在波蘭的一位律師。我以前經常與那人一起拉琴。"康托覺得在他自己意識到之前,她已經捕捉到了他臉上流露出來的詢問的表情。
"只是一位第二小提琴手而已。"她笑著補充說。
雖然第一次與一位新成員一起演奏,他們的波開裡尼四重奏還是演奏得相當成功。在第三樂章快板結束以後,大家臉上都露出愉悅的表情。"不壞啊,嗯?"明斯科夫歡快地說。"我們事先沒有練習過。我們再來看看最後一章怎麼樣。"
他用手帕擦了一下額頭,然後把它放回到脖子上。他轉而問坐在他對面的大提琴手:"葆拉,你說再演奏什麼曲子?"
康托抬起眼睛,第二小提琴手拉爾夫-德雷珀(RalphDraper)也抬起了眼睛。他們知道這個信號的意思:挑選什麼樂曲,索爾-明斯科夫幾乎從來不徵求同伴們的意見。他不是建議,就是否決別人的提議。
"我們演奏作品59,第1段吧,"她毫不遲疑地說。"至少是第一樂章。"
康托與德雷珀再次交換了目光。他對她的建議會置之不理嗎?貝多芬這個特殊的四重奏的第一樂章——三首拉蘇莫夫斯基四重奏裡的第一首,以其大提琴部分著稱。樂曲一開始就是大提琴演奏。第一小提琴在這種選擇中自然而然成了第二小提琴。"來吧!"明斯科夫說。
一個遙遠的記憶不經意間浮現在康托的腦海裡。他想,天哪,我得問問索爾他是否還能夠回憶起來那幕與此相同的情景。那是他們在城市學院讀四年級的時候。有一次,明斯科夫與康托一起走過華盛頓廣場。當時那裡正在舉辦室外畫展。他們漫不經心地瀏覽許多風景畫、暴力抽像主義的藝術作品以及在這類展出中常見的庸俗題材的畫。索爾指著一幅很大的掛在樹上的油畫。"你看她的乳頭。你覺得和她一起玩怎麼樣?"他問,滿臉猥褻的笑容。那幅畫畫的是一個全裸的女人,大腿之間夾著一把大提琴,右手舉著弓,彷彿就要開始演奏。今天晚上的畫面更加精緻優雅:碧眼金髮的葆拉-柯裡摟著光滑的大提琴,她的頭偎依在琴頸上,眼睛半閉著,臉上呈現出夢幻般的表情。
"艾西!"明斯科夫尖銳的聲音把他帶回了現實。"我們在演奏四重奏不是三重奏。重新開始。"
最後一個音符剛拉完,明斯科夫還沒有來得及放下他的弓,康托就跳了起來。"你們把提琴放好,挪開樂譜架。我馬上就來,就幾分鐘。今天晚上,我們要開個小小的慶祝會。"康托關上了身後的門。一切都已經事先安排好了:魚子醬在玻璃盅裡,只等放進銀盤裡去,碎冰塊堆放在盤子的邊上;切得薄薄的黑麵包,耐心細緻地擺放得整整齊齊,緊緊地用塑料製品蓋著。煙熏的鮭魚;水晶玻璃瓶裡裝滿了深紅色的酒。剩下所要做的就是打兩個蛋白。康托正要把它們調入他下午就準備好了的蛋奶酥底裡,身後的門突然打開了。葆拉-柯裡問,"你在那裡忙什麼呀?要我幫忙嗎?"
"我正在準備甜點。一個意外的驚喜。你把魚子醬和煙熏魚拿出去吧。"他用頭指點了一下。"我把這個放到微波爐裡去,我馬上就來。"
回到客廳以後,康托點燃了蠟燭,把燈擰暗了。他站起身來,略微有些不自然地宣佈說,"這個星期,我們完成了一項非常重要的實驗,值得慶祝一下。魚子醬,煙熏魚,還有——"他看著他的百達翡麗金錶,"一道你們意想不到的甜點,再過20分鐘就好了。"
"告訴我們是什麼實驗。"葆拉立即問。
"你先告訴我,"明斯科夫打斷他,"伏特加酒在哪裡?誰聽說過吃魚子醬沒有伏特加的?"
"這次大概就沒有了。我這裡沒有。"康托轉向葆拉柯裡。"我希望你不在意。我很難得在家款待客人。我以前有些白酒,不過,這酒,"他舉起玻璃酒盅對著一支蠟燭,裡面的酒在燭光的映照下呈現出清澈透明的紅色。"是一瓶非常特殊的酒,一瓶產自波爾多的61年的瑪爾戈紅葡萄酒。如果我們的律師願意鑒賞紅酒的話,我立即就可以把甜點端上來。"
"好吧,"明斯科夫盛了一勺閃光的黑珍珠般的魚子醬到盤子裡,顯得很是滿意。"蛋白在哪裡,洋蔥、檸檬呢?"
"索爾,這不是在你祖先的猶太人小村落吃的那種沒人要的裡海小魚蝦,這是白色大鰉魚。我不想讓你用蛋白或者洋蔥把它的味道全給淹沒了,如果你一定要的話,給你一些檸檬。"
葆拉-柯裡一直在麵包上塗魚子醬。"你們倆為什麼不停止這種胡攪蠻纏,一起來嘗嘗白色大鰉魚?"
"說得對!"德雷珀大聲贊同,舉起酒杯。
巧克力蛋奶酥果然出乎大家的意料,連明斯科夫都說:"艾西,棒極了!"他舉起酒杯。"如果你的實驗有這個一半成功的話,你一定會出名的。"他咂咂嘴唇,看著他的同伴,說:"時間不早了,葆拉,我可以開車送你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