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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 第五部分 第169節 一百八十度轉向 文 / 赫爾曼-沃克

    看帕格的海圖,那些已經失去戰鬥力的航空母艦隻離開四十五海里,正在飛機的攻擊下四面躲閃,起火燃燒。而萊特灣則遠在三百海里以外的南面。這會兒他已經向北追趕了一夜又半天,準備予以殲滅的那些敵艦離開他還不到一小時的航程,可是海爾賽卻要掉轉航向回去了。

    「衣阿華號」艦長闖進了旗艦作戰控制室。司令官能不能告訴他發生了什麼情況。這會兒剛要一路向前,窮追猛打。為什麼掉轉方向走了?

    「看來,後面萊特灣那兒正在醞釀著一場更激烈的戰鬥吧,艦長。」

    「咱們要明兒拂曉才能夠到達那兒,將軍。最快也得那個時候。」

    「我知道。」帕格冷漠的口氣打斷了談話,於是艦長走了。

    帕格惟恐自己會在艦長面前失言。他心情激動得像一個要違抗命令的少尉一樣。難道海爾賽真的會在一場歷史上的重大戰役中貽誤戎機,讓美國海軍蒙受一次恥辱,給萊特島登陸部隊造成危害,愚蠢地失去了可以贏得的勝利嗎?也許,這是由於他自己曾經失去了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機會,沒能參加一場戰列艦隊的海戰,所以現在情緒過分激動,思想變得不清楚了?

    然而,他又不能不去思索。即便是在這一次掉轉航向的問題上,他也認為海爾賽是犯了嚴重的錯誤。他為什麼要帶走六艘戰列艦呢?盡可以留下兩艘戰列艦繼續窮追北方艦隊;應當用水面炮火去擊沉那些已經失去戰鬥力的艦艇。再說,他為什麼要調走大隊的驅逐艦呢?這些驅逐艦都需要先加添燃料。

    帕格想起,丘吉爾那次乘了「威爾士親王號」去阿金夏會見羅斯福的時候,戰列艦曾經在暴風中疾駛,拋下了那些無法趕上它的驅逐艦屏護。那真是一位偉大人物啊!再說,現在是將功贖罪的時候了,是趕回去擊沉中央艦隊的最後機會了。但海爾賽並不是一聽到金凱德的呼援就趕了回去,他已經延誤了六個小時。因此現在只有採取冒險的辦法了。這時候中央艦隊肯定疲乏不堪,也許魚雷管都已經是空的,燃料已經不足,甚至彈藥都可能缺乏。現在肯定是一個大好機會,可以一舉將其全部殲滅;可以不用驅逐艦掩護,不必發射驅逐艦上的魚雷,就單讓大炮到那兒去怒吼吧。

    然而他並不利用這個機會。在熱氣熏蒸的下午,「兼程赴援」竟然變成了每小時十海里悠閒得令人惱怒的泛舟漫遊。那些驅逐艦,一艘又一艘,一小時又一小時,都橫著靠近了戰列艦去加油。航空母艦則朝另一方向進發,以全速去追擊北方艦隊。這情景叫人看了很痛心;痛心的是:加入了這支強大的戰列艦隊,在大規模戰鬥進行的時候,竟然會這樣安靜,它到現在還沒發射過一炮呢。

    更痛心的是,聞到了那股石油的臭氣。帕格在司令艦橋上看著那些艦艇加油。這是一種很熟練的工作:每一條小船駛過去,橫靠著巨大的「衣阿華號」,年輕的船長在帕格下邊很低的艦橋上調節速度,直到彼此不分快慢了,這時候油管就在兩條船之間騰起的藍色波浪上擺動著,一面快速地輸油,兩條船並排航行,等到油已加足,添油的小船才駛離開。帕格已經看慣了這個情景,但是有時仍舊喜歡去看,就像愛看航空母艦上的飛機起飛一樣。

    可是今天,他心情過分緊張,黑色石油的氣味就使他回憶起「諾思安普敦號」那天夜裡沉沒的情景。一想到這裡,他就因為現在自己無能為力而感到心如刀絞。他身為兩艘戰列艦分艦隊司令,竟由於比爾-海爾賽暴躁犯了錯誤,以致自己沒有機會去為「諾思安普敦號」上死難的官兵報仇雪恨。

    在沉悶難過的這幾個小時裡,帕格-亨利眼前映出了一幅令人沮喪的幻景。他突然想到:整個這場戰爭,就是因為這種該死的粘膩的黑色流質而引起的。希特勒的坦克和飛機,日本人偷襲珍珠港用的航空母艦,所有在世界各地橫行無忌的戰爭機器,都是用這種臭油開動的。日本人發動戰爭,也是為了要攫取石油供應。自從開發了第一片得克薩斯油田以來,至今還不到五十年,可是這東西已經把這個世界鬧得烏煙瘴氣。在橡樹嶺,人們正在提煉一種比汽油更強有力的物質,他們正在爭分奪秒,要將它分離出來,用來進行屠殺。

    十月二十五日這一天,艦艇邊加油邊以每小時十海里的爬行速度駛向萊特灣,在這時間漫長得使你神經緊張的航程中,帕格感覺到,自己是屬於一種倒運的人。上帝已經把現代人跟煤、石油和鈾三種地下寶藏一起放在天秤裡去稱,他發現人的份量太輕了。煤在世界大戰中給日德蘭和德國火車提供了燃料,汽油發動了空戰和坦克戰,而橡樹嶺的工作人員也許會結束整個這樁可怕的事情。上帝曾經許諾,將不再降下一次洪水;至於禁止人類點火燃燒他們的星球和他們自己,那上帝可沒提到。

    帕格已經愁悶到了極點,這時候佈雷德福上校跑到了外面飛橋上。「海盜旗」叫戰列艦第七分艦隊司令聽艦間通話。

    「不是通信員打來的,將軍,」佈雷德福有點兒激動地說,「是海爾賽打來的。」

    帕格對世界末日的幻景消失了。他急忙進了司令作戰控制室,抓起了艦間通話機聽筒。

    「海盜旗,我是橡樹七號,報文完,請回復。」

    「喂,帕格,」傳來了海爾賽的親切聲音,那種只有高級將領可以用的不拘禮節的口吻,聽來爽朗而輕鬆,「我們這兒的加油工作快完了,它很費時間。咱們的分艦隊可以連續用全速作一次長程航行了。咱們一直朝南向那兒開,務必要逮住那些猴子,怎麼樣?其他的船都跟著去。博根指揮他那幾艘航空母艦支持咱們。」

    帕格一聽到這個主意,大吃一驚。按照那個速度,「新澤西號」和「衣阿華號」可以在夜間一點鐘左右抵達聖貝納迪諾海峽,三四點鐘抵達萊特灣。要是他們真的碰上了敵艦,那就要打一場夜戰。日本人是此道的老手,但戰列艦第七分艦隊對夜戰毫無經驗。兩艘戰列艦至少要去跟四艘戰列艦交鋒,這四艘當中的一艘還擁有十八英吋口徑的大炮。

    然而,天哪,好不容易總算巴望到了,這就是戰列艦列陣應戰;儘管估計錯誤,指揮輕率,行動遲緩,但這一步做得好!海爾賽走這一步是對的。對這個瘋狂好戰的老傢伙,帕格聲音中不禁流露出了尊敬的口氣。

    「我贊成這個辦法。」

    「我知道你贊成。編成第34.5特混艦隊,帕格。派出『比洛克西號』、『文森斯號』、『邁阿密號』,再調八艘驅逐艦組成警戒網。你擔任戰術指揮。咱們這就火速趕往萊特灣。」

    「是,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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