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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 第四部分 第174節 頭戴諾貝爾桂冠的大師 文 / 赫爾曼-沃克

    「是的,一位夫人。」柯比說。

    「好朋友嗎?」

    「一位要好的老朋友的妻子。中途島之戰中他們的一個兒子犧牲了,海軍飛行員。」

    一句話就把上校的色情相去得一乾二淨,就像一塊濕海綿擦掉了黑板上的粉筆字。他搖搖頭,臉沉了下來,兩眼罩上陰雲。「真教人難受。」

    「全家都是海軍。父親是巡洋艦艦長,還有一個兒子在潛艇上。她上西海岸去了一次,看望潛艇上的兒子和一個女兒。」

    「好吧,我不會耽誤你的事情。」

    「我還沒到要走的時間。」

    「還有一個問題我想打攪你一下。」

    「說吧。」

    「據我所知,陸軍在這方面承擔的任務是搞大規模生產。科學實驗、試驗工廠等等,都要由S-1進行。」

    「總的方案是那樣,」柯比說。「陸軍早就應該參加進來了。我為了要給S-1爭取一點優先權,已經接受過教訓。總統已經下令,一年生產六萬架飛機、八百萬噸船隻、四萬五千輛坦克,還有天知道多少門高射炮和炮彈,在這樣的年頭會有哪一家廠商看得起一群搞什麼布克-羅傑斯秘密武器的神經病科學家。可是這個計劃眼見就要給我們國家的全部資源加上一個驚人的負擔,上校,那是只有陸軍才能接手的了。」

    上校的兩眼光芒閃爍。「有可能,那麼S-1和陸軍會不會互相爭奪起來呢?我們兩家都需要同樣的屬於三個A字級的急需物資,是不是?你我兩人勢必要展開一場互相在背後捅刀子的競爭,我將把你打敗,使你的努力全部落空,而決定性的進展恰恰倒要依靠你的努力,是嗎?」

    「你問得好,」柯比回答,「但是凡納伐-布什主管的那個專門搞鈾的部門不會持續多久了。馬上就要由陸軍全部接管過去。我這樣說不免像是一個叛徒,因為康普頓和勞倫斯他們這一夥人正幹得起勁,一切都是他們自己作主。科學家們從來都沒這樣大手大腳地幹過。但是到了目前階段,理論科學的比重已經只佔百分之二十,而百分之八十要靠工業上的努力,吃力不討好啊,上校,空前龐大的規模,最高的速度,絕對的保密。」柯比為他自己這一番話激動起來,站起身,用一隻汗濕的手拍著辦公桌。「只有美國陸軍有力量迫使美國的工業完成這個任務。六個月後我就要離開這個位置,謝天謝地。現在我可得上聯合車站去了。」

    彼得斯也站起來,張開長胳膊舒展了一下。「我們是要搞個炸彈嗎?」

    柯比一面打好領帶穿上一件上衣,一面回答:「下次你再問我吧。今天我不行了。你看見的那個黑玩意兒,他們沒法叫它工作。幾個月來都是這樣子。他們檢查了一個部件又一個部件,現在他們責怪石墨有問題。他們說含硼太多,吸掉了大量中子,造成這玩意兒熄火。以後你會經常聽到說起中子的,還有——」

    「我的頭都給他們攪昏了。快中子,慢中子——我問你一個傻問題,中子是什麼玩意兒?」

    「你真的不知道——」

    「一點不假。對於這玩意兒,我完全是頭笨牛,一無所知。」

    「它是原子核裡面不帶電的粒子。英國人查德威克在一九三二年發現的。放射性物質散發出來的都是中子。它們能夠穿透另外一個原子核,把它撞擊成為兩個比較輕的微粒。早在一九三九年就有兩個德國人首次做到了這一點。那就是分裂原子,使它失去一部分質量,因此而釋放出巨大的能。」

    「愛因斯坦定理,」彼得斯說,他還像是在課堂裡似的一本正經地背誦了一句:「E等於MC平方。我就懂這麼些。」

    「夠了。當然,中子不是你的事情。你所要管的就是那個又髒又黑的大玩意兒,還有勞倫斯的那個其大無比的電磁鐵,密密麻麻地佈滿了度盤和閥門。形形色色的博士們,再加上一兩個頭戴諾貝爾桂冠的大師,他們全都衝著你吆喝,要更純的石墨,要更大的磁鐵,或者別的什麼無處尋覓的東西。也許有一天會有一個用鈾或者用九十四號元素做出來的什麼東西,崩的一聲爆炸,聲響之大是地球上從來不曾有過的。如今活在世上的一批最聰明的人都是這麼個想法。究竟這件事情會不會在我們這一輩子裡實現,究竟我們能不能頭一個把它造出來——這些都是決定我們命運的問題。如果德國人首先做到了,希特勒就會老實不客氣要我們立即住手。如果它們造不出來,我們也來不及造出一枚炸彈在這次大戰中使用,這倒是確實存在的可能性,我可以向你擔保,上校,你就不妨想像一下,和平來臨之後,國會知道了陸軍花費掉幾十億美元,建設了一批大工廠,生產出一堆馬屎。你還是馬上就動手準備向國會交代的證詞吧。」

    羅達坐在搖來晃去的火車座廂裡,準備把那難熬的兩個小時全部花在裝束打扮上,迎接她一生中僅有的一次罪孽的愛情關係中的最後一次相會。在貝弗利希爾斯新買的一身純黑的山東綢衣裙使她俊美的體態顯得格外好看;紫色的帽子給她添上了一層惹人愛憐的憂傷色彩;手套和皮鞋仍然保持黑色。如此裝束完全適合她的居喪身份;這也同樣適合於一個準備好重新出頭露面的美貌孀婦。兩個星期的加利福尼亞陽光和游泳,給了她一身紅潤淺棕的膚色,也使她的兩眼恢復了原有的光彩;垂到鼻尖的面紗使她的容顏顯得格外嬌嫩,一個陌生人也許還會把她當作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少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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