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名著佳作 > The Undomestic Goddess

第九章 文 / Judith

    不會有事的。

    如果我這麼不斷地對自己說,那就肯定不會有事的。

    我已經好幾次打開手機想打給蓋。但是每一次都因感到恥辱而放棄了。儘管他是我的朋友,儘管他是我在公司關係最親密的人。但是我是那個被炒的。我是那個丟臉的。而他不是。

    最後我坐起來按摩一下臉抖擻精神。好啦,是蓋。他會希望知道我的情況的。他會想要幫忙的。我打開手機撥通他的直線電話。過了一會我聽見大廳的木頭地板傳來的腳步聲。

    崔施。

    我關上手機放進口袋伸手拿起一塊椰菜。

    「做的怎麼樣了?」崔施說。「有進展了麼?」

    她走進廚房後發現我還站在她上次離開時站的地方覺得有點吃驚。「沒有什麼事情吧?」

    「我正在…評估這些食材,」我臨時找個理由。「找些感覺。」

    正在這時,一個紅頭髮的苗條女人出現在門旁邊,和崔施站在一起。她的戴夢特墨鏡推到額頭上好奇地打量著我。

    「我是帕特拉。」她說。「你好。」

    「帕特拉剛吃了些你做的三明治,」崔施插進來說。「她認為它們好吃極了。」

    「我也聽說了煎鵝肝、水蜜桃罐頭!」帕特拉揚起眉說。「印象深刻!」

    「薩曼塔什麼都會做!」崔施因驕傲臉色稍稍發紅。「她是由MicheldelaRouxdelaBlanc培訓的。大師本人!」

    「那麼薩曼塔,你準備怎麼處理這些鵝肝?」帕特拉好奇地問。

    廚房安靜下來。兩個女人都熱切地等待著。

    我清了好幾次喉嚨後說:「我要使用通常的方法。」

    我說的都是沒有意義的廢話,但是好像崔施和帕特拉都沒有注意到。事實上她們一副被打動的樣子。

    「你究竟在哪找到她的?」帕特拉對崔施說,以為自己是在秘密地低語。「我的女孩沒有希望了。不會做飯,完全聽不懂我說的任何一個字。」

    「她就這麼突然地來應聘了!」崔施高興地回答。「藍帶學院!英國人!我們都無法相信!」

    她們兩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頭上長角的稀有動物一樣。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我給你們泡杯茶送到暖房去好麼?」我問。只要能讓她們離開廚房。

    「不用了,我們正要出去修指甲。」崔施說。「呆會見,薩曼塔。」

    她停頓一下。我忽然意識到她在等我行屈膝禮。我尷尬地全身痛起來。我為什麼要行屈膝禮呢?我為什麼要行屈膝禮呢?

    「很好,蓋格夫人。」我低頭屈膝。當我抬起頭時,帕特拉的眼睛瞪地有碟子那麼大。

    她們離開時我聽見帕特拉說,「她行屈膝禮?她向你屈膝?」

    「這只是表示尊敬的做法,」我聽見崔施得意地回答。「但是非常有效。帕特拉,你也應該讓你的女孩這麼做…」

    天哪,我帶動了什麼潮流啊?

    等到高跟鞋的聲音完全消失後,我走到安全的食品庫,打開手機撥通蓋的電話。3聲鈴響後他接了電話。

    「薩曼塔。」他顯得有點警惕。「嗨。你聽說了麼…」

    「沒關係,蓋,我已經和卡特曼通過電話了。我知道了。」

    「哦,上帝,薩曼塔。我真的很抱歉發生這種事情。真的很抱歉…」

    我不能忍受他的同情。如果他再說下去的話我會哭出來的。

    「沒關係,」我打斷他。「真的。我們不要說這個了…往前看。我要讓我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軌。」

    「上帝啊,你又有精神了!」他的聲音有一些欽佩。「你不讓任何事情打擾你是不是?」

    我把臉上的頭髮拂開。「我只是…必須開始做些事情。」我讓聲音保持平穩堅定。「我要回倫敦。但是我不能回家。卡特曼買的公寓就在我樓上。他住在那。」

    「哦,是的,我聽說了。」他說。「太糟糕了。」

    「蓋,我真的不能面對他。」我覺得眼淚又要下來了,我拚命忍住。「所以…我在想,我能不能搬過去和你住一段時間?就幾天?」

    沉默。我沒有想到他會沉默。

    「薩曼塔…我很樂意幫忙,但是我要先和夏洛特確認一下。」

    「當然。」我有些受傷。

    「不要掛,等一會,我這就給她打電話。」

    下一刻我在線等著。我坐著等著,聽著大鍵琴的音樂。要他直接答應是不講道理的。他當然要先跟女朋友講好。

    最後蓋終於回來了。「薩曼塔,可能不大好辦啊。」

    我覺得好像被打了一記耳光。「好吧…」我盡量保持正常,裝成沒什麼關係的樣子。「別在意。沒關係…」

    「夏洛特最近很忙…我們正在裝修臥室。時機不大好。」

    他有點猶豫好像想掛電話了。忽然我意識到這和夏洛特沒關係,是他。他不想靠近我。好像我的恥辱是會傳染的,好像他的工作也會被破壞一樣。

    昨天我還是他的朋友。昨天當我即將成為合夥人的時候,他在我的桌子旁晃悠,又說又笑。今天他就完全不想和我有任何關係了。

    我知道我應該不說什麼維持我的尊嚴,但是我無法控制自己。

    「你不想和我有任何聯繫,是不是?」我脫口而出。

    「薩曼塔?」他說。「別傻了。」

    「我還是同一個人。我以為你是我的朋友-」

    「我是你的朋友,但是你不能指望我…我要考慮到夏洛特…我們沒有這麼空房間…這樣吧,過幾天打電話給我,也許我們能找個地方喝點東西-」

    「不必了,真的。」我盡量控制我的聲音。「很抱歉打攪你。」

    「等等,別掛!」他喊。「你準備怎麼做?」

    「哦,蓋。」我笑了笑。

    我合上手機。所有事情都改變了。也許他沒有變。也許蓋本來就是這樣的,只是我沒有發現。

    我低頭看著手機的顯示屏,看著時間一秒一秒的度過,想下一步該怎麼做。手機忽然在我手裡振動起來,我嚇了一大跳。顯示屏上顯示是坦尼森。

    媽媽。

    我感到一陣恐懼。她只會為了一個原因打電話。她聽說了。我想我應該知道這會發生的。我忽然想到我可以去和她住在一起。多怪啊。我之前甚至都沒有想到過。我打開電話穩住自己。

    「嗨,媽媽。」

    「薩曼塔。」她的聲音毫無預兆的穿破我的耳朵。「你打算等到什麼時候才告訴我你的事情?我居然要從網上的笑話上得知我女兒不光彩的事情!」她氣憤地說。

    「網上的笑話?」我微弱的重複。「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在法律界裡五千萬英鎊的新說法是『一個薩曼塔』。在我看來,這不好笑。」

    「媽媽。我很抱歉-」

    至少這件事情只在法律圈裡流傳。我已經和卡特斯賓克的人談過,他們保證不會傳的更遠。你應該因此而心懷感激。「

    「…是的…」

    「你在哪?」她打斷我。「你現在在哪?」

    我站在一個食品庫裡,被各種的穀類包圍。

    「我在別人的房間裡。不在倫敦。」

    「你有什麼計劃?」

    「我不知道。」我摸摸臉。「我要…先讓自己振作起來。找個工作。」

    「工作,」她嚴厲地說。「你以為還會有哪個頂級的律師事務所要你麼?」

    我被她的語氣嚇到。「我…我不知道。媽媽,我剛聽說自己被炒了。我不能馬上-」

    「你可以。我幫你處理了。」

    她幫我處理了?

    「你什麼-」

    「我打過電話了。這不是簡單的事情。但是佛斯特的資深合夥人同意明天10點見你一面。」

    我麻木的幾乎無法回答。「你…幫我安排了個面試?」

    「假設一切順利的話,你會加入資深助理行列。」她說。「你得到這個機會完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可以想像到有人有保留意見。所以薩曼塔,如果你想要進步你就要好好表現。你要把你的每一小時都花在這份工作上。」

    「是的。」我閉上眼睛,頭直發暈。我有個面試。一個嶄新的開始。我的噩夢的終結。

    為什麼我沒有覺得輕鬆呢?

    「你要比在卡特斯賓克的時候更努力,」媽媽繼續說。「不能鬆懈。不能夠覺得安心了。你要證明自己。懂了麼?」

    「是的。」我機械地說。

    更多的小時。更多的工作。更多的不眠之夜。

    我感到那些水泥塊又壓到我背上了。越來越多。越來越重。

    「我是說,不,」我聽見自己說。「不。我現在不想要。我需要點時間。」

    這些話自己從我嘴裡說出。我沒有想這麼說,我從未這麼想過。但是現在說出來後卻感覺這些都是…真的。

    「什麼?」媽媽問。「薩曼塔,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不知道。」我捏著前額,想搞清自己的困惑。「我想…我可以休息一段時間。」

    「休息會毀了你的律師職業。」她蔑視地說。「毀了。」

    「我可以…做點別的事情。」

    「你做別的事情的話連2分鐘也堅持不了!」她說。「薩曼塔,你是個律師。你被培訓成為個律師。」

    「除了律師外這個世界還有其他的事情。」我惱火地叫。

    沉默。我不敢相信我居然反抗她。我這一輩子從沒反抗過她。我握著手機全身顫抖。但是同時我也知道我做不到她要我做的事。

    「薩曼塔,如果你和你哥哥一樣精神崩潰的話-」

    「我沒有神經崩潰!」我難過的大聲說。「我從沒有要你幫我找工作。我不知道我現在要什麼。我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

    「你要去參加面試,薩曼塔。」媽媽的聲音像鞭子一樣。「你明天10點去面試。」

    「我不!」

    「告訴我你在哪!我馬上派輛車去。」

    不。讓我一個人呆著。

    我關上手機走出食品庫把手機扔到桌子上。她是我的媽媽。可她連一個表示同情的字都沒說。沒有一點親切的表現。我的臉在發燒、眼淚熱熱的快要流下來。手機開始在桌子上生氣地振動,但是我不去管它。我不要接電話。我不要跟任何人說話。我要喝點東西。然後我就要去準備這個倒霉的晚飯。

    我往杯子裡倒了些白酒喝了幾大口。然後我面對在桌子上等著的一堆生的食材。

    我可以燒。我可以燒這些東西。即使我生活中的其他所有的東西都毀了,我可以做這個。我有腦子,我可以做到的。

    我立即撕掉羊肉上的塑料膜。這個可以放進烤箱。用在某個菜裡。鷹嘴豆也可以放在裡面。然後我把它們搗碎就可以做成鷹嘴豆泥了。

    我打開櫥櫃拿出一整組閃閃發光的烤碟和盤子。我選了一個烤碟把鷹嘴豆放進裡面。有些蹦到地上,但是我不去管。我從檯子上抓過瓶油倒進盤裡。我已經開始覺得我是個廚師了。

    我把盤子放進烤箱開到強火。然後把羊肉放在一個橢圓的盤子裡也塞進烤箱裡。

    到現在為止一切正常。現在我要做的就是翻看崔所有的食譜找到煎鵝肝和水蜜桃罐頭的做法。

    好吧。我沒有找到任何關於的煎鵝肝和水蜜桃罐頭的食譜。我找到杏仁和懸鉤子果餡餅、栗子和杏仁餡的火雞、普羅塞考沙巴翁甜品。

    我呆呆地看著食譜。我剛剛拒絕了可能是我唯一的可以重新開始的機會。我是個律師。那是我的職業。除此以外我還能做什麼?我怎麼了?

    哦,老天。為什麼會有煙從烤箱裡冒出來?

    到7點的時候我仍然在烹飪。

    至少我想我是在烹飪。兩個烤箱都冒著熱氣。鍋放在架子上,裡面冒著泡泡。電子攪拌機忙碌的旋轉。我在從烤箱裡拿東西時兩次燙到手。廚房裡共有8本食譜翻開,其中一本浸滿了油,另一本沾上了蛋白。我的臉成了褐色,不停地流著汗,還要時不時地找機會把手浸到冷水裡。

    我已經做了3個小時了,但是我還沒有做出任何可以吃的東西。到目前為止我已經扔了一個巧克力蛋奶酥,兩鍋燒焦的洋蔥,一盤我光是看就想吐的結成凍的杏仁。

    我不知道是哪裡錯了。我沒有時間找出哪裡出錯。沒有分析的機會。每次出現什麼災難我只是倒掉重新開始,迅速把冰箱裡的食物解凍、改變策略,試著和其他什麼東西放在一起。

    蓋格夫婦現在正在客廳喝著雪利酒。他們以為一切進行地都很順利。崔施半小時前想進入廚房被我攔住了。

    不到半個小時後她和艾迪就要坐到桌子旁期待能吃一頓美食。期待地抖開餐巾,倒上一杯礦泉水和酒。

    一陣歇斯底里襲上我。我知道我做不到,但是我還是不能放棄。我一直以為會有奇跡發生。我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哦,上帝,肉湯淌出來了。

    我關上烤箱門,拿起把勺子開始攪拌。肉湯看起來就像是噁心的滿是硬塊的灰水。我拚命地想從櫥櫃裡找出點可以放進去的東西。麵粉。玉米粉之類的。這個就可以。我抓起一個小罐子,往湯裡倒了很多的白色粉末,然後抹掉眉毛上的汗水。好的。現在幹什麼?

    忽然我想起蛋白還在攪拌著。我抓過食譜翻了幾頁。當我看見這樣的一行字後我決定做奶油水果蛋白餅:蛋白和糖混合物非常好做。

    到現在為止一切正常。下一步怎麼做?把堅硬的蛋白和糖混合物在烘焙紙上做成一個大的圓形。

    我瞟了一眼我的碗。堅硬的蛋白和糖混合物?我的是液體的。

    一定是對的,我瘋狂地告訴我自己。一定要是對的。我是按照步驟做的。也許它比看起來的要稠。也許我把它倒出來的時候,它會因為某種奇怪的物理廚房定律而變的堅硬。

    我慢慢地把它倒進盤子裡。它沒有變硬,而是成為一個白色的湖泊並開始從盤子裡滴到地板上。

    冥冥之中什麼東西告訴我,這個是做不成8人份的白巧克力奶油水果蛋白餅的。

    一小塊掉到我腳上,我大叫一聲快要哭了。為什麼不成功?我按照食譜一步步做的。我身體裡升起一陣無名之火:對自己的怒氣,對我失敗的蹩腳的蛋白、對食譜、對廚房、對食物…尤其對寫蛋白和糖混合物非常好做的人。

    「不是的!」我聽見我自己喊。「它們不好做!」我把書扔出去砸到廚房門上。

    「出什麼事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驚訝的問。

    門被打開,納撒尼爾站在那兒,背上背一個帆布包。他看起來像是在回家的路上。「一切都順利麼?」

    「很好。」我惱火地說。「一切都很好。謝謝。非常感謝。」我做了個輕視的手勢,但是他沒有動。

    「我聽說你今天晚上要做一頓非常棒的晚飯。」他看著廚房裡的混亂緩緩地說。

    「是的,不錯。我正好處在…最複雜的階段。」我低頭看著肉湯,叫了起來。「媽的!肉湯!」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灰色的泡沫流出鍋子,淌的到處都是,還有地上。看起來好像是故事魔法鍋裡的湯碗不能停止出現粥一樣。

    「看在上帝的份上,把火關上!」納撒尼爾把背包放下說。他搶過鍋子放到檯子上。「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沒什麼!」我說。「就是些普通的配料…」

    納撒尼爾注意到檯子上放的小鍋子。他奪過鍋子用手指夾了一小塊。「發酵粉?你在肉湯裡放發酵粉?他們在學校就這麼教你-」他突然停止聞了聞。「等一下。有什麼東西在燒麼?」

    我無助地看著他麻利地打開底層的烤箱,抓過手套把一個焙烤淺盤拿了出來,盤子裡是看起來像黑色的小子彈一樣的東西。

    哦,不。我的鷹嘴豆。

    「這些應該是什麼東西?」他懷疑地問。「兔子屎?」

    「是鷹嘴豆,」我反駁。我的臉已經洩了底,但是我仍然抬起下巴試圖挽回些面子。「我把它們澆上橄欖油,然後放進烤箱,這樣它們就能融化。」

    納撒尼爾瞪著我。「融化?」

    「軟化,」我匆忙更正。

    納撒尼爾放下盤子抱起胳膊。「你對烹飪有一點認識麼?」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微波爐裡傳出一聲巨響。

    「哦,上帝!」我驚恐的尖叫。「哦,上帝!那是什麼?」納撒尼爾透過玻璃往裡看。

    「裡面是什麼?」他問。「什麼東西爆炸了。」

    「雞蛋!」我忽然想起來。「我在為魚子麵包煮雞蛋。」

    「在微波爐裡?」他問。

    「為了節省時間!」我吼回去。「我是很有效率的!」

    納撒尼爾從牆上的插座上拔下微波爐的插頭轉過身面對我,一臉不可置信。「你對烹飪什麼都不懂!你不是管家。我不知道你想有什麼企圖-」

    「我沒有任何企圖!」我震驚地回答。

    「蓋格夫婦是好人,」他嚴肅的看著我。「我不會看著他們被利用的。」

    哦,上帝。他想什麼呢?以為我是什麼騙子?

    「拜託,」我擦擦滿是汗水的臉。「我不打算騙任何人的錢。好吧,我不會烹飪。但是我到這裡來是由於某種誤會。」

    「什麼樣的誤會?」

    我坐到椅子上按摩我疼痛的後背。我沒意識到我已經這麼累了。「我因為一件事情逃跑了。我需要有個地方度過一個晚上。我到這想要杯水喝,問問哪裡能找到旅館,但是蓋格夫婦以為我是管家。然後今天早上我感覺很糟糕。我以為我可以完成一個上午的工作。但是我沒有計劃要留下來。而且我也不會收他們的錢,如果你是這麼以為的話。」

    納撒尼爾靠著檯子站著抱著胳膊。他憂慮的眉頭稍稍展開些。他從背包裡拿出一瓶啤酒。他遞給我,我搖搖頭。

    「你要從什麼逃離開?」他打開瓶子說。

    我內心感到一陣痛楚。我不能把整個故事再說一遍。

    「是某個境遇。」我低頭說。

    他喝口啤酒。「一段糟糕的戀情?」

    我沉默了一會。我回想我在卡特斯賓克度過的這幾年。我花的時間、付出的所有一切。3分鐘的電話就結束了。

    「是的,」我緩緩地說。「一段糟糕的戀情。」

    「維持多長時間了?」

    「7年。」我驚恐地發現眼淚從眼角掉落下來。我不知道它們從哪來的。「對不起,」我壓抑情緒。「今天過的太緊張了。」

    納撒尼爾從身後撕下一張面紙遞給我。「如果是一段糟糕的戀情,結束就對了。」他冷靜地說。「沒有繼續下去的意義。沒有意義回頭看。」

    「你是對的。」我擦乾眼睛。「是的。我只是要決定我該怎麼辦。我不能留在這。」我伸手去拿本該放在巧克力橙味蛋塔的橘味白酒,在手邊的蛋杯裡倒了些,然後喝了一大口。

    「蓋格夫婦是好僱主,」納撒尼爾輕聳肩說。「你可能會搞的更糟。」

    「是的。」我笑了笑。「不幸的是,我不會烹飪。」

    他放下啤酒瓶,擦乾嘴。他的手看起來很乾淨,但是我仍然能看見他的指甲縫裡殘留的泥。

    「我可以和我媽媽說說。她會烹飪。她可以教你些基礎的東西。」

    我驚訝地看著他幾乎要笑起來。「你認為我會留下來?我以為我被當成是詐騙犯呢。」我搖搖頭。「我必須要走。」

    「可惜。」他聳聳肩。「身邊能有會說英語的人還是不錯的。而且還會做這麼好吃的三明治。」他說,臉上毫無表情。

    我忍不住地笑。「包辦伙食。」

    「啊。我說呢。」

    門上的輕輕敲擊聲讓我們都抬起頭來。

    「薩曼塔?」崔施在門外緊張得說。「你能聽見麼?」

    「是?」

    「別擔心,我不會進去的。我不想打攪你。你大概處在一個關鍵的階段。」

    「差不多…」

    我看見納撒尼爾的眼睛,感到一陣興奮穿過我身體。

    「我只想問,」崔施繼續說,「你在主菜間會準備果汁冰糕麼?」

    我看著納撒尼爾。他的肩膀因為無聲的大笑而抖動著。我忍不住發出一點笑聲。我用手摀住嘴控制住自己。

    「薩曼塔?」

    「哦,不。」我最後說。「沒有果汁冰糕。」

    納撒尼爾拿起裝著燒焦的洋蔥的鍋子。他假裝吃了一勺子。好吃,他向我做個嘴型。

    「好吧!過會見!」

    崔施踮著腳離開了,我轟然大笑。我一生中從沒笑的這麼厲害過。我的肋骨疼,並且開始咳嗽。我幾乎覺得我要生病的。

    最後我擦乾眼睛,用紙巾醒掉鼻涕。納撒尼爾也停止大笑,環視一團糟的廚房。

    「說正經的,」他說。「這個你準備怎麼辦?他們期待一頓美食呢。」

    「我知道。我知道他們是的。我要想個辦法。」

    廚房裡安靜下來。納撒尼爾好奇地看著地板上的蛋白糖混合物的白色痕跡。我回想在卡特斯賓克時當我不得不走進一個房間解決棘手的事情時的情景。一定會有辦法的。

    「好的。」我深吸口氣把潮濕的頭髮撥到後面。「我要挽回局面。」

    「你要挽回局面?」納撒尼爾懷疑地說。

    「事實上,我想這可以解決所有人的問題。」我站起來開始把袋子裡的豆子往垃圾筒裡倒。「首先我要把廚房整理一下。」

    「我來幫忙。」納撒尼爾站起來。「這個我是要看看的。」

    我們一起把鍋子、盆、袋子裡的東西倒掉。我刮掉所有弄上污點的表面,納撒尼爾拖掉地上的蛋糖混合物。

    「你在這工作多久了?」他在水池裡洗拖把時我問道。

    「三年。我為在蓋格之前住在這的埃利斯家工作。兩年前崔施和艾迪搬進來後繼續留用我。」

    我仔細想了想他說的話。「他們為什麼要搬家?這是個那麼漂亮的房子。」

    「蓋格夫婦給了個他們無法拒絕的價格。」納撒尼爾的嘴因覺得好笑而抽動。

    「怎麼?」我好奇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他放下拖把說:「這很有喜劇性。有段時間BBC電台徵用這個房子作為電視劇的拍攝場地。播出後2個星期崔施和艾迪搖著一張支票來到這家門口。他們在電視看見這個房子決定要買下來,所以就找到了這裡。」

    「喔。」我笑。「他們大概付了個好價錢。」

    「天知道他們付了多少。埃利斯家從沒說過。」

    「你知道蓋格家是怎麼賺這麼多錢的麼?」

    「他們白手起家建立了一家公路托運公司,然後把它賣掉。賺了一大票。」他開始拖最後一片蛋奶混合物。

    「你呢?在埃利斯之前?」我顫抖地把結凍的杏仁倒出廢物處理器。

    「我在MarchantHouse工作。」他回答。「劍橋附近的一個很壯觀的房子。在那之前是上大學。」

    「大學?」我豎起耳朵說。「我不知道-」

    我打住,臉發紅。我是準備說「我不知道園丁還上大學的。」

    「我學自然科學。」納撒尼爾看我的眼神告訴我他完全明白我想的什麼。

    我張開嘴想問他什麼時候在哪上的大學-後來再一想又閉上嘴打開廢物處理器。我不想問的太多,知道人們通常瞭解彼此的大概的事情就可以了。現在我已經可以不去想我生活中的細節了。

    最後廚房終於顯的正常一些。我拿起蛋杯喝下剩下的白酒,深吸一口氣。

    「好。表演時間到。」

    「祝你好運。」納撒尼爾揚揚眉。

    我打開廚房門看見崔施和艾迪拿著酒杯在大廳裡閒逛。

    「啊,薩曼塔!一切順利麼?」崔施的臉因期待而發出光彩。我對我要做的事情感到非常內疚。

    但是我找不到其他的方法。

    我深吸口氣擺出我向客戶透露壞消息時的表情。

    「蓋格先生,蓋格夫人。」我依次看向他們的臉,確保他們注意到我。「我被毀了。」

    我閉上眼睛搖搖頭。

    「毀了?」崔施緊張的重複。

    「我已經盡力了。」我睜開眼睛。「但是很遺憾我不能用你們的器具工作。我做的晚飯甚至達不到我自己的職業水準。我不能允許它離開廚房。當然我會補償你們的損失並且辭職。我早上的時候離開。」

    好了。完成。沒有任何人員傷亡。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廚房門口的納撒尼爾,他朝我伸了個大拇指。

    「離開?」崔施猛地把酒杯放到桌子一邊。「你不能走!你是我們用過的最好的管家!艾迪,做點什麼!」

    「蓋格夫人,經過今晚的表現我覺得我沒有其他選擇了,」我說。「坦率地說,晚飯根本沒法吃。」

    「這不是你的錯!」她驚慌失措地說。「這是我們的錯!我們馬上給你訂最新的器具。」

    「但是-」

    「給我們你要的東西的清單。不要省錢!而且我們會給你漲薪水!」她忽然想起一個新的主意。「你要多少?給我你要的數字!」

    這不是我計劃的談話方向。完全不是。

    「噢,我們從來沒談過薪水,」我說。「而且我真的不能接受-」

    「艾迪!」崔施惡狠狠的對他說道。「這是你的錯!薩曼塔要離開是因為你沒有給她足夠的薪水!」

    「蓋格夫人,不是這樣的-」

    「而且她需要新的廚具。最好的生產廠家。」她用胳膊肘戳了下他的肋部說:「說點什麼!」

    「啊…薩曼塔。」艾迪清清喉嚨尷尬地說:「如果你願意考慮留下來和我們在一起的話,我們會很高興的。我們對你的表現很滿意,無論你要求的薪水是多少我們都會達到的。」崔施又戳了下他的肋部。「超過。」

    「還有醫療保險,」崔施補充。

    他們兩滿含希望的看著我。

    我瞟了一眼納撒尼爾,他點點頭好像說「為什麼不呢?」

    我有種奇怪的感覺。三個人。都希望我留下來。

    我可以留下。就這麼簡單。一直呆到我解決問題為止。我距離倫敦幾公里遠。沒人知道我在這。我是安全的。

    我不會烹飪,一個小小的聲音提醒我。我不會打掃。我不是管家。

    但是我可以學啊。我可以學習所有的東西。

    緊張氣氛隨著沉默不斷增長。連納撒尼爾也在門邊認真的看著我。

    「那…好吧。」我的唇點浮起一點微笑。「好的,如果你希望…我就留下來。」

    那天晚上晚些時候,我們都吃完中餐外帶後,我拿出手機撥了我媽媽辦公室的電話,等待自動答錄機接通。

    「沒關係了,媽媽,」我說。「你不用再為我打什麼電話了。我已經有工作了。」然後我掛上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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