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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死亡與瀕死 死亡與瀕死(之二) 文 / 傑克·坎菲爾、馬克·漢森

    懷念墨菲太太

    給予比接受更為有福。

    ——《新約全書·使徒行傳》

    因為高速公路駕駛的速度與爭先恐後太讓人感到無聊,去年夏天我的丈夫和我決定走「比較少人走的路」到海邊去。

    當我們停在馬里蘭州東岸一個不知名的少鎮時,發生了一件我們永生難忘的事。

    開頭很簡單。交通信號變成紅燈,我們停下來等綠燈時,我瞄到了一間簡陋的小療養院。

    前廊白色籐椅上坐著一位老太太,她的眼睛專注地看著我,似乎在召喚我到她身邊去。

    綠燈亮了。忽然間,我說:「吉姆,把車停在旁邊。」

    我示意吉姆把車開向朝療養院的小路——吉姆停了車。

    「等等,我們誰也不認識。」我溫柔地勸解,讓我的丈夫相信我這樣做是有道理的。

    用有磁力的眼光使我來到這兒的女士緩緩地站起來,拄著枴杖,慢慢走向我們。

    「很高興你們停了下來。」她感激地微笑。「我多麼希望你們會停下來。你們可以坐下來閒談幾分鐘嗎?」我們跟著她到前廊的陰涼處。

    我對這位女主人自然散發的美麗印象深刻。她很窈窕,但絕不單薄。除了她淡褐色眼睛邊的皺紋外,她像牙色的肌膚十分光滑,近乎透明。她如絲般的銀髮整齊地在後腦勺挽成了髻。

    「很多人經過這兒,」她開始說,「特別是夏天,他們從車窗內往外望,只看到一間住著老人的老建築物。但你們看見我:瑪格麗特·墨菲。你們停了車。」瑪格麗特充滿思慮地說:「有些人認為老人沒用了,事實上,我們只是非常寂寞。」然後,她半開玩笑他說:「至少我們這些老傢伙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話,不是嗎?」

    瑪格麗特指著她棉質花洋裝的蕾絲衣領上發出鑽石光芒的卵形瑪瑙浮雕,問我們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當我說「巴蒂摩爾」時,她的臉發亮,眼睛閃爍著光芒。她說:「我的妹妹,願上天保佑她的靈魂,她一生都住在巴蒂摩爾的哥魯希大道上。」

    我很興奮地解釋道:「我小時候住在離那兒不遠的農場街上。你的妹妹叫什麼名字?」我立刻記起瑪莉·吉布森斯。她是我的同班同學,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超過一個小時的時間,瑪格麗特和我一起懷舊聊起年輕時的往事來。

    當護士拿著一杯水和兩顆粉紅色的藥丸來時,我們談得正水乳交融。

    「對不起,打斷你們……」她愉快地說:「但你吃藥和午休的時間到了,瑪格麗特小姐。我們必須按規定來,你知道的。」她說完後,微笑地把藥遞給瑪格麗特。吉姆和我對視了一眼。

    瑪格麗特馬上吞了藥丸。

    「我可以和我的朋友再聊幾分鐘嗎?巴克斯特小姐?」瑪格麗侍問。她很和藹而堅定地問,護士拒絕了。

    巴克斯特小姐幫忙把瑪格麗特攙起身來。我們向她保證下周從海灘回來時會再回來看她,她才轉憂為喜。

    「太棒了!」瑪格麗特說。

    享受了一個星期的陽光後,吉姆和我返家的那一天天色相當陰霾。在烏雲籠罩下,小療養院別具蕭瑟之感。

    等了幾分鐘後,巴克斯特小姐出現了,她給我們一個小盒子,裡頭裝著一封信。當我讀那封信時,她握著我的手:

    我親愛的人:

    自從我所愛的丈夫亨利在兩年前去世以後,過去的這幾天是我擁有的最快樂的時光。我再一次擁有被關心的感覺。

    昨晚醫生又來診視過我的心臟。無論如何,我覺得很好。我心情很愉快,要感謝你們倆把歡樂又帶進我的生活中。

    碧佛莉,親愛的,我給你的禮物是我們相識那天我戴的瑪瑙胸針。1939年6月30日,我丈夫在結婚那天把它送給了我。它本來屬於他的母親。希望你喜歡它,並希望將來某一天它會屬於你的女兒和她們的孩子。我永遠的愛隨著瑪瑙胸針一起給了你。

    瑪格麗特

    我們見面後第三天,瑪格麗特在睡夢中平靜地去世了。我握著瑪瑙胸針,淚珠滑下了我的臉頰。我輕輕仔細端詳它,並看到它的鑲銀邊上的幾個字:

    「愛即永恆」

    ——親愛的瑪格麗特,我會一直懷念你。

    年輕女子還活著

    我年輕時決沒有像年老時這樣充分享受青春。

    ——桑塔亞那

    下面這首詩是由一位在蘇格蘭妲蒂的阿許露蒂亞醫院老人病房去世的女子所寫的。它在她的遺物中被發現,使醫院的人員很感動,並將它影印廣為流傳:

    你看到什麼,護士?

    你看著我的時候這樣想嗎?

    一個難纏的老太婆,不太聰明,

    摸不清的脾氣,卻還有迷濛的眼睛?

    她只會滴漏她的食物;

    當你大叫:「我希望你試試看!」時悶聲不響;

    她看來不太注意你做了什麼:

    總是掉了一隻襪子或鞋子。

    不管你做什麼,她都隨便——

    讓你洗澡餵飯,度過漫漫長日,

    你想到看到的是這樣嗎?

    睜開你的眼睛,護士,看著我。

    我會告訴你我是誰。

    坐在這兒,照你吩咐,你要我吃就吃的我。

    我是一個有父有母的10歲小女孩,

    有相親相愛的兄弟姐妹;

    又一個腳上長翅膀的16歲女孩,

    夢想著不久後會遇上白馬王子;

    是一個內心狂亂的20歲新娘,

    深記我許下的海誓山盟;

    25歲時我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們需要我為他們建立一個安全、快樂的家;

    是一個30歲的女人,孩子長得很快,

    開始繫上了領帶;

    40歲,孩子們長大離了家,

    但我身旁的男人忽視了我的悲傷;

    50歲,孩子們又在我膝上玩耍,

    我又再次認識了我所愛的孩子們。

    愁雲慘霧的日子卻來臨了——我的丈失去世。

    展望未來,我因恐懼而戰慄。

    我的孩子都在為他們的孩子而努力,

    我只能緬懷過去的這些年和我的所愛。

    自然很殘酷,我變成了老女人,

    身體不管用,不再優雅也不再生氣蓬勃;

    心也變得堅硬如石。

    在這個老而僵的身體中卻活著一個年輕女子。

    現在,我悲苦的心又沉醉了,

    我記得歡笑,也記得痛苦。

    我又再度愛上人生,重活了一次,

    我想到那些年,過得太快、太短,

    並已接受沒有任何東西會留下來——

    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睜開你的眼睛,護士,睜開眼看清楚——

    我不是一個難纏的老太婆,

    靠近點——瞭解我!

    (作者佚名)

    (朗納德·達爾斯坦提供)

    最後的再見

    他沒有死,也沒有睡,他只是從人生的噩夢之中一朝覺醒。

    ——雪萊

    「我要回丹麥的家去,兒子,而且我要告訴你我愛你。」

    在我爸打給我的最後一個電話中,他在半個小時內把上述的話重複了7次。我並沒有真正聽出他要傳達的意思。我聽到他說的話,但並沒有收到訊息,更甭說論它深刻的內涵。我相信我爸會活過100歲,像我那個活到107歲的叔公一樣。我並沒有感覺他對媽的去世很自責。

    也不瞭解他深深的寂寞,不知道他絕大多數的好友已經離開這個星球。他淡淡地要求我和我家兄弟為他生下下一代,這樣他才能來得及當個有所貢獻的祖父。

    「爸過世了。」我弟弟布萊恩在1973年7月4日說。

    我的小弟是個聰明伶俐的律師,反應敏捷,有幽默感。我以為他在開我玩笑,所以我等著他自己闢謠,但他沒有。

    「爸在他出生的那張床上去世了——在羅茲凱蒂。」布萊恩繼續說,「殯儀館的人把他放進棺木裡,明天會把他的遺體運到我們這兒來,我們該準備舉行葬禮了。」

    我無言以對。這件事不該是這樣的。如果我知道那是爸生命中最後的幾天,我應該和他一起到丹麥去才對,我相信那些宗教慈善團體所強調的話——「沒有人該孤獨地死去。」

    當他過渡到另一個世界去,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我應該給他慰藉,就像我真正在傾聽、思考一樣。爸已經向我預告了他要離開這世界,而我卻錯過了這個訊息。我感到憂傷、痛苦和自責。為什麼那時我不在他身旁呢?當我需要他時,他卻總在我身邊。

    在9歲那年的早晨,在自己的麵包店工作了18個小時的他會在5點回家,用他強壯有力的手搔我的背、叫醒我,並輕聲說:「該起床了,兒子。」在我梳洗好準備送報以前,他會把我的報紙折好,裝在我的自行車籃子裡。當再度想起他的慈愛與寬大,淚水又盈滿了我的眼睛。

    當我參加自行車比賽時,每週二他會開50里的車送我到威斯康辛州的康諾夏,讓我在晚上參加比賽,而他則在一旁觀戰。我輸時他為我打氣,我贏的時候他則和我共享殊榮。

    之後,他陪伴我參加芝加哥地方性的演說,當我在21世紀公司、玫琳凱、公正公司和不同的教會演說時,他總是微笑傾聽,並驕傲地對他的鄰座說:「那是我兒子!」

    想及這些往事,我因父親總是陪伴我,則我卻沒能在他身旁而痛苦。我的小小忠告,是要告訴你,你一定要和你愛的人分享你的愛。並在他們肉體生死轉變的神聖時刻陪伴他們。和你愛的人一起經歷死亡,會將你帶進更大、更寬廣的時空裡。

    (馬克·維克多·漢森)

    今天就做!

    如果你快死了,只能再打一個電話,你會打給誰,會說些什麼?你還等什麼?

    ——史蒂芬·拉賓

    當我在加州帕羅阿爾多的學校當校長時,我們的理事會主席保利·蒂納寫了一封信在帕羅阿爾多時報刊出。保利的兒子吉姆是個與眾不同的學生。他被分在教育障礙班,對雙親和教師而言都亟需耐心。但吉姆卻是個樂觀的孩子,他的歡笑照亮了整個班級。他的父母承認他在學業上有困難,但總是幫助他,讓他在體力上有所發揮,使他也擁有一些榮耀。但就在吉姆完成高中學業後不久,他在機車事故中喪生了。他死後,他的母親把這封信提供給報刊發表。

    今天我們埋葬了我們20歲的兒子。他在星期五晚上一場機車事故中遽然喪生。我多麼希望當我最後一次跟他談話時知道,那就是最後一次。如果我知道,我會說:「吉姆,我愛你,我也感到驕傲。」

    我想花點時間算算他帶給愛他的人多少幸福。我也想花點時間欣賞他美麗的笑容,他的笑聲,他對人們的真愛。

    當你把他美好的屬性放在天平的另一端,和那些把收音機開得震耳欲聾、髮型梳得奇形怪狀、把髒襪子扔在床上等激怒你的壞習慣比較時,你會發現,那些讓人生氣的壞習慣是多麼微不足道。

    我再也沒有機會把我希望他聽到的話告訴我的兒子了,但其他的父母,你們都還有機會。把要他們聽的告訴他們吧!就像把握最後一次的談話機會一樣。我最後一次和吉姆說話,是在他去世的那天。他打電話給我說:「嗨,媽!我打電話給你,只是要告訴你我愛你。我得去做事了,再見。」他給了我永遠能夠珍藏的東西。

    如果吉姆的死有任何目的的話,也許就是讓其他人更欣賞人生並讓人們——特別是家人,撥出時間來讓彼此知道我們有多麼關心對方。

    你可能不會再有機會。今天就做!

    (羅伯特·李瑞任那)

    善行安撫破碎的心

    我是惟一。但,我也是一個人。我沒法做所有的事,但總能做些事。就因為我不能做所有事,所以我不會拒絕我能做的事。

    ——艾德華·艾佛瑞·海爾

    我丈夫,漢諾許,和我合寫了一本書《慈心善行》——如何創造善的革命。這本書在美國各州都擁有不少讀者。這個故事就是在芝加哥的廣播節目中由一位匿名的聽眾提供的。

    「嗨,媽媽!你在做什麼?」蘇西問。

    「我正在為隔壁的史密斯太太烘一盤東西。」她母親說。

    「為什麼?」6歲的蘇西問。

    「因為史密斯太太很憂傷,她失去了女兒,心都碎了,我們必須照顧她一會兒。」

    「為什麼,媽媽?」

    「你知道,蘇西,當人很難過的時候,他們會連做飯或其他家務小事都沒法做。我們也是社區的一分子,史密斯太太又是我們的鄰居,得幫史密斯太大一點忙才行。史密斯太太沒辦法像一般母親那樣擁抱她女兒了。蘇西,你是個聰明的女孩,也許你也會想出一些方法來安慰史密斯太太。」

    蘇西開始認真地思考她如何幫忙照顧史密斯太太。幾分鐘後,蘇西敲了她的門。不久,史密斯太太來應門,說:「嗨,蘇西!」

    蘇西注意到史密斯太太的聲音不再像從前應門時一樣動聽了。

    她看來像哭了很久,因為她的眼睛又紅又腫。

    「有什麼事嗎,蘇西?」史密斯太太問。

    「我媽說你失去了女兒,非常非常難過,心都碎了。」蘇西害羞地伸出她的手。手裡有個OK繃帶。

    「這是讓你把碎掉的心粘起來的。」史密斯太太接過了它,破涕為笑。她彎下身子擁抱蘇西,淚光盈盈他說:「謝謝你,親愛的女孩,你幫了很大的忙。」

    史密斯太太接受了蘇西的善行,並將它擴充了。她買了一個附帶塑膠玻璃畫框的鑰匙環——平常人用來攜帶鑰匙和展示家人照片的。史密斯太太把蘇西的OK繃帶放在畫框中,提醒她自己,每次看到它時都要寬慰一些。聰明的她知道治療需要時間和支持。它變成她療傷的象徵,提醒她不要忘記她和女兒曾一起擁有的歡樂和愛。

    (米蘭蒂·麥克卡提)

    早上見

    誰要是能夠把悲哀一笑置之,悲哀也會減弱它的咬人的力量。

    ——莎士比亞

    因為我母親及她的智慧,使我免於死亡的恐懼。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最偉大的老師。每次我們分開前,不管是不是到了晚上,還是其中一個人就要去旅行,她總會說:「早上見。」那是她常掛在嘴邊的承諾。

    我的祖父是牧師。當時,就在世紀交接之際,任何一個教會的人去世,屍體都會放在牧師家的大廳裡。對一個8歲的女孩而言,這可是最令人恐懼的。

    有一天,我祖父把我媽抱起來帶到大廳裡,並要她摸著牆壁。

    「芭比,你感覺如何?」他問。

    「嗯,又硬又冷。」她回答。

    然後他把她帶到棺材邊,說:「芭比,我要求你做一件最困難的事。但若你做到了,你就不會害怕死亡。我要你把手放在史密斯先生的臉上。」

    因為她愛自己的父親而且完全信任他,所以她就照著做。

    「什麼感覺?」我的祖父問。

    「爸,」她說,「感覺像牆壁。」

    「這就對了,」他說,「這是他的舊殼,我們的朋友,史密斯先生搬家了。芭比,你沒有必要害怕一間舊房子。」

    這一堂課對她影響很大,使她對死亡毫無所懼。在她離開我們的8個小時前,她還提出了一個不尋常的要求。

    當我們站在她床緣強忍淚水時,她說:「別帶鮮花到我的墳上,因為我不會在那兒。當我捨棄這個身體後,我會到歐洲去。你們的爸爸留不住我。」房間裡爆發出一陣笑聲,那個晚上再也沒人掉眼淚。

    當我們吻她和她道晚安時,她微笑道:「我們早上見。」

    第二天清晨6點15分,我接到醫生的電話:她已經動身前往歐洲了。

    兩天後,我們在父母的房子裡整理母親的遺物,我們看到她所寫的堆積如山的檔案。我將它們打開來時,有張紙飛落在地上。

    它寫著如下的詩篇。我不知道那是她的原作還是她所鍾愛的其他詩人的作品。我只知道它是惟一掉下來的一張紙,上面寫道:

    當我死去,把我留下的給孩子們。

    如果你必須哭,為走在你身旁的弟兄哭泣。

    把你的手臂擁著任何人,就像擁著我一樣。

    我想留給你一些東西,

    比文字和聲音更好的東西。

    在我認識和我所愛的人身上看見我的存在。

    如果沒有我你活不下去,那麼讓我

    活在你的眼裡、心裡和善行裡。

    你可以更愛我——

    心手相連讓孩子們得到自由。

    愛不會死,人會。

    所以我所留下僅有愛……

    讓我走……

    爸和我相視而笑,因為我們感覺她就在我們身邊,早晨又再度來臨了。

    (約翰·韋恩·希許拉特)

    愛從未離開你

    當一個人征服死亡和會導向死亡的東西時,他的勝利是最完滿的。

    ——阿奎那

    我在一個非常平凡的家庭長大,有兩個兄弟和兩個姊妹。雖然我們當時很窮,爸媽還是會在週末帶我們出去野餐、去動物園玩。

    我媽是個充滿愛心與關懷的人。她隨時隨地都準備要幫助別人,也總是把迷路和受傷的動物帶回家。即使她得照料5個小孩,她還是有時間助人。

    回憶孩提時候,我總感覺我的父母不像是一對有5個小孩的夫妻,而像新婚燕爾般充滿親愛。白天他們和我們消磨,晚上則是他們相處的時間。

    1973年5月27日那晚,我在睡眼中被他們回家的聲音吵醒了,他們是和朋友一起出門的。她們一直笑,一直鬧著玩,直到我聽到他們上了床,我才轉身睡回籠覺,但整個晚上夢魘連連。

    翌日,彤雲密佈,我起了床,但母親還沒起來,所以我們各自打點好準備上學。一整天,我都感到很空虛。回家走進房子時,我說:「嗨,媽,我回來了。」卻沒有回答。

    房子看上去既冷又空。我好害怕,一邊發抖,一邊走上樓到爸媽的臥房。門只打開了一條小縫,看不到裡頭。

    「媽?」我推開了門,以便看清整個房間,卻發現我媽躺在床邊的地板上。我企圖搖醒她,但她卻沒醒。我猜她死了。我轉身離開房間,下了樓,坐在沙發上發起呆來,直到我大姐回家來。她看我呆呆坐在那兒,忽然間就衝上樓去。

    我坐在大廳,看著我父親對警察說話。救護車來了,把我媽放在擔架上抬走。我只能坐在一邊看,甚至哭不出來。我從來不認為父親像個老人,但當我看著他時,他看來蒼老無比。

    1973年5月29日,星期二,是我的11歲生日。沒有人唱生日快樂歌,沒有蛋糕和宴會,我們只是圍著餐桌靜靜坐著,看著我們的食物。那是我的錯。如果早點回家,她就不會死了。如果我再長大點,她就會活著。如果……

    多年來,我對母親的死一直懷有罪惡感。我想到一切我應該可以挽回的事。對她來說我是個難纏的孩子。我真的相信,因為我愛惹麻煩,所以上帝懲罰我,帶走我的母親。最困擾我的是我從沒機會說再見。我不能再享受她溫暖的懷抱,聞她甜蜜的香水味或在道晚安時感覺她溫柔的吻。我認為一切都是給我的懲罰。

    1989年5月29日:我的27歲生日,感覺既寂寞又空虛。我還沒有從母親死亡的陰影中恢復過來,還是陷在錯綜的情感中。我對上帝的憤怒到達頂點,於是我對上帝尖叫抗議:「你為什麼把她從我身邊帶走?你甚至沒有給我機會說再見。我愛她,你卻帶走她。我只希望再擁抱她一次。我恨你!」我坐在自己的大廳裡哭泣。我覺得自己憔悴不堪,而忽然間,卻有溫暖的感覺傳遍我全身。我幾乎具體地感覺到有一雙手臂擁抱我。我也彷彿在房間內聞到了我永遠難忘的芳香。是她。我感覺她在。我感到她的撫觸,嗅到她的芬芳。我所恨的上帝實現了我的願望。當我需要她時,她回來了。

    我知道她一直在我身旁。我仍然全心愛著她,我也知道她為我守候。就在我放棄希望,承認她已經離去的事實時,她讓我明白她的愛永不離開我。

    (史丹利·D·慕爾森)

    最漂亮的天使

    笨蛋的心在嘴巴上,聰明人的嘴巴在他的心上。

    ——本傑明·富蘭克林

    過去20年來,我一直扮演本傑明·富蘭克林(美國開國元勳)的角色對各式各樣的聽眾演講。縱然我從前的演說大多針對法人組織和工會,但我還是很喜歡到學校去演講。當我在為費城地區之外的某個法人客戶工作時,我要求他們贊助我到兩個學校演講,服務他們的社區。

    我發現,再小的孩子都能妥善接收我所傳達的富蘭克林的訊息。我總是鼓勵他們問想問的問題,所以我通常會收到很有趣的問題。富蘭克林的角色對學生們來說栩栩如生,因而他們很願意拋開不信任感,把我當成富蘭克林進行對話。

    某個特別的一天,在一所小學的集會之後,我拜訪一班5年級的學生,回答那些學生有關美國歷史的問題。有個學生舉手說:「我以為你死了。」這個問題並非不尋常,我如此回答道:「是的,我在1790年4月17日,84歲的時候去世了,但我並不喜歡死,不想再死一次。」

    我馬上要求他們再問其他的問題,叫了坐在教室後排舉手的一位同學。他問:「你在天堂的時候見到我媽了嗎?」

    我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了。我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躲起來。我惟一的想法是:「別吹牛了!」我瞭解一個11歲的男孩會當著全班同學問這個問題,若不是他的母親不久前才去世,就是出自於深切的懷念。我也知道我必須說些什麼。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我不確定她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但如果是的話,她就是那兒最漂亮的天使。」

    他臉上的微笑告訴我,它是正確答案。我不確定這個答案為何脫口而出,但我想,一定是那兒最漂亮的天使幫了我一點小忙。

    (羅夫·雅企鮑爾德)

    卡車司機的遺言

    能選擇希望,能期待天明,而不選擇離開世間。

    ——傑拉德·霍普金斯

    斯蒂姆勃拉山是座殺人山,所有在阿拉斯加高速公路上行駛的卡車司機都對它心懷恐懼。尤其是冬天,積雪的道路盤環曲折,一側就是陡峭的懸崖。有無數的卡車和它們的司機在這裡出了事,而更多的人可能還要與他們走上同一條路。

    一次,在這條高速公路的驅車途中,我遇到了加拿大皇家山地警察,還有幾名正在用絞車從懸崖下提升卡車殘骸的營救隊員。我把我的卡車停下,也加入到一群沉默著的司機中間去,他們正默默地注視著一輛被漸漸提升上來的卡車殘骸。

    一名山地警察走到我們中間,聲音非常低沉地說:「我非常遺憾,司機在我們找到他之前就已經死了。他一定是兩天前掉下去的,當時我們正遭受一場暴風雪的襲擊。現場沒有什麼痕跡,我們能注意到車體鍍鉻部分反射的太陽光純是出於僥倖。」

    他慢慢地搖了搖頭,把手伸進風雪大衣的口袋。

    「這個,你們或許願意讀一下,我猜想他在被嚴寒凍死以前還活了幾個小時。」

    我從來沒有見過警察流淚,我一向認為他們已經見過太多的死亡場面,因而已經感覺麻木。但是,他是一邊抹眼淚一邊把那封信放到我手裡的。讀著那封信,我開始抽泣。每位司機都默默地讀完了信,然後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卡車。那封信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裡,如今,雖然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但那封信的內容還像捧在我面前一樣鮮明。我希望能把它寫出來,奉獻給你們和你們的家人。

    我深愛的妻子:

    這是一封任何一個男人都不願寫的信,然而,我還是十分慶幸能有這段時間說出我多少次想說而未說的話。我愛你,我的小甜心。

    你過去常常譏笑我愛卡車勝過了愛你,因為我大部分時間都和它在一起。我確實喜歡這個鐵傢伙,它已經成了我的好朋友。它跟我長途跋涉歷盡艱險。我願意開著它拉貨,它在路上跑得飛快,從來也不坍我的台。

    你想知道嗎?我愛你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你也同樣目睹了我在艱苦歲月和艱難環境中的掙扎和奮鬥。

    還記得我們的第一輛卡車嗎?它特別能耗油,以至於我們忙碌一天賺來的錢卻只夠餬口。你走出家門找了一份工作,掙錢付房租和帳單。我掙的每分錢都餵了卡車,是你的收入保證了我們能有飯吃和有一間房子住。

    我記得我抱怨過那輛車,但我卻不記得你有過絲毫抱怨,即使當你渾身疲憊地下班回家,而我又向你要錢準備上路時,你也沒有過怨言。假如你當時真的有怨言,我想我也聽不到,我當時已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問題,根本不會考慮你的抱怨。

    我現在還記得你無私奉獻給我的全部東西:衣服、假期、晚會、朋友。你從沒抱怨過,而我卻不記得自己說過謝謝。

    當我坐下來和朋友們一起喝咖啡的時候,我總是不停他講我的卡車,我的機器,我的收入,卻忘了你是我的合夥人——即使沒有和我一同坐在駕駛室裡。正是因為你所付出的同我一樣多的犧牲,加上我倆的決心和堅定,使我們擁有了一輛新的卡車。

    我是多麼驕傲自己有輛新車,我高興極了。我同樣為擁有你而感到驕傲,但我從未告訴過你這些。我想當然地認為你全都知道。但是如果我拿出和擦車一樣多的時間和你說話,我或許就會把那些話告訴你。

    這些年我一直在這條路上行車,我始終帶著你的祈禱一同行駛,但是這次不靈了。

    我受了傷,而且傷勢很重。我正在走向死亡,但是我想說出那些從前就應當說出許多遍的話。從前忘記講這些話,是因為我過於關注我的卡車和工作。

    我記起了那些被我錯過的結婚週年紀念日和生日,那些因為我正行駛在路上而只好由你一個人去參加的學校演出和曲棍球比賽。

    我想起了那些你獨自度過的孤獨的夜晚,在輾轉反側中你猜想我走到了何處,發生了哪些事。我想起了多少次我想給你打個電話,只為問一聲好,但我卻從沒付諸行動。我想起了當我想到你正在家裡和孩子們等我歸來時,我心裡的那份踏實和寧靜。

    你在餐桌上講的故事,我怎麼就沒有享受它呢?我正在忙著換油,我正忙著檢查汽車零件,我正在睡覺,因為明早又要早早動身。我總是有個理由,但現在看來,它們對我都微不足道。

    我們剛剛結婚時,你連一隻燈泡都不會換,幾年之後,當我在佛羅里達等待裝貨時,你卻能夠在暴風雪來臨時修理火爐。你成了一位相當不錯的技師,幫我維修汽車。當我看到你跳進駕駛室把車倒出玫瑰叢時,我感到無比自豪。

    當我把車開進院子,看到你雖然已在汽車裡睡著,卻依然在等我時,我感到驕傲。不論是在午夜2點,還是在午後2點,你在我看來都和電影明星一樣美。你很漂亮,你知道。我不記得我最近告訴過你,但你的確很美。

    我這一生犯了許多錯誤,但如果我還有過一個英明決斷的話,那就是我求你嫁給我。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是什麼力量驅使我堅持開卡車,我也不知道,但這是我謀生的途徑。你始終緊跟著我,無論歲月艱難還是順利,你始終在我身邊。我愛你,我的甜心,我愛孩子們。

    我的身體受了傷,但我心上的傷勢更重,當我要走向生命盡頭的時候,你卻不在我身邊,這是自我們結婚以來我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孤獨,我感到害怕,我特別需要你,但我知道已經太遲了。

    可笑的是,現在陪伴我的竟是卡車。這只該死的鐵傢伙長時間左右我們的生活,我在這堆奇形怪狀的鋼鐵中一呆就是許多年,但是它並不能回報我的愛,只有你才能。

    你此刻正在千里之外,但我感覺你彷彿就在我身邊。我能看到你的臉,感到你的愛,我害怕一個人走完剩下的路。

    告訴孩子們,我深深地愛他們,不要讓男孩們將來以開卡車為生。

    就此止筆了,親愛的。上帝知道我是多麼地愛你。照顧好你自己。記住,這一生中我愛你,勝過其他的一切,我只是忘了告訴你。

    我愛你!

    貝爾

    1974年12月

    (路德·肯道爾)

    (瓦萊·泰什提供)

    愛的黃絲帶

    我傾聽再度洪水的一聲鴿哨。

    ——朱塞佩·翁加雷蒂

    17歲的邁克·愛瑪開著一輛1967年出廠的福特·野馬牌轎車。在他買下它之前,這輛車已經被廢棄在科羅拉多州的某個地方達7年之外。邁克把它買下,加以維修,並把它噴成亮黃色。作為一名天才的學生,邁克是個快樂、樂於助人的年輕人,他的前程也和他的車一樣亮麗,朋友們都叫他「野馬邁克」。

    「我多麼希望我已經學會了去恨別人。」他在遺書中寫道,「你們不要自責,爸爸媽媽,我愛你們,記住,我永遠與你們同在。」落款是「愛你們的邁克於11時45分」。

    邁克的熱戀由於他的女友在8月23日與別人訂婚而被突然中止。9月8日,邁克以一種令所有認識他的人震驚的方式,悄然坐到他亮黃色野馬車的前座上,關上車門,飲彈自殺。

    11點52分,他的雙親——達和代爾·愛瑪,還有他的哥哥維在多緊貼著邁克的車,把他們的車也開進了車道。前後只差7分鐘,可是已經太遲了。

    第二天中午,年輕人聚到了愛瑪家,他們都穿著一件印有一輛黃色野馬汽車和「悼念邁克·愛瑪」字樣的T恤衫(這個圖案是由邁克的生前好友傑羅德和傑羅德的母親設計出來的。)

    一連串已經埋沒許久的故事被挖掘出來了,有許多對邁克家來講卻是新聞。有些故事還要追溯到邁克上小學的時候,那時他曾和一位比較不幸的孩子共同分享午餐,或者把午飯的錢拿出來參加募捐。

    一位陌生人打來電話說,有天晚上她的車在半路上拋了錨,她和她的兩個小孩在一條漆黑的路上束手無策。邁克在他們身邊停下來,先出示他的駕駛證,表明他不會傷害他們,然後幫她啟動了汽車,並且為了確保安全,還跟在他們的車子後面,一直護送他們到家。

    一位來自單親家庭的同學回憶起邁克曾經取消了一個他訂購的、全新的、全功能的野馬變速器,而是到舊物回收場買了兩個二手貨,為的是讓他這位同學的車也能繼續跑起來。

    接下來是一位年輕姑娘講述如果不是邁克幫忙,她將不能參加那次返校節舞會。當邁克聽說她沒有錢買一件晚禮服時,他出錢在舊物商店為她買下了那件她早已看好的裙子。

    邁克14歲時,他的侄女患先天性殘疾。邁克學會了如何移動架在她喉部的氣管切開術導管,如果有緊急情況出現,就換一個新的。還有如何操縱架在她身上的共脈衝信號接收器,以及怎樣用手語和她唱歌而不讓她說話,因為氣管上的導管一旦掉下來,她就會死掉。他們最喜歡比劃的歌中有一句合唱:「上帝正在遠處注視我們……」看起來邁克一直都在給予別人歡樂、幫助和擁抱。

    年輕人集中到愛瑪家來安慰邁克的家人,也進行自我安慰。他們議論到了年輕人自殺的悲劇和自殺的青少年,絕大多數是有天分(高智商)的孩子的事實。他們得知自殺是造成5至14歲兒童死亡的第六大原因,是15至24歲青少年死亡的第三大原因。他們發現每年有超過7000名10至19歲的青少年因自殺而死亡,這種現象甚至已經蔓延到小學。有人提出一項關於沒有明顯的精神錯亂症狀,但卻實施了自殺行為的青少年和同年齡的、沒有自殺的青少年的對比研究,這項研究表明二者只有一點不同——有沒有一支裝上子彈的槍放在家裡。

    當他們探索採取何種措施去避免此類悲劇的發生時,有人低頭思索,猛然注意到了T恤衫上那輛黃色的野馬車,於是黃緞帶計劃誕生了。林達·保爾,愛瑪家的一位朋友,取來了一大卷黃緞帶,並且印製了小型工作證大小的卡片,卡片上印有黃緞帶使用指南,上面寫著:

    黃絲帶計劃

    為了沉痛悼念邁克·愛瑪。

    這條絲帶是一條生命線,它載著那些關心並且願意幫助你們的人的材料。如果你(或其他任何人)需要但卻不知如何才能得到別人幫助的話,拿著它,或其他任何黃絲帶及卡片,去找位顧問、老師、神父、教士、牧師、父母或者朋友,並且說:

    「我想使用我的黃絲帶。」

    坐在愛瑪家起居室的地板上,愛瑪的朋友們彼此分擔著往事、哀痛和淚水。他們在每張使用說明卡片上都繫上一條黃絲帶,以此表達對亡友的悼念。

    在邁克的葬禮上,500條這樣的黃絲帶放到一個籃子裡。當葬禮接近尾聲時,籃子被拿空了。500條小小的黃絲帶,連綴著使用說明卡,開始了它們挽救自殺兒童的使命。在最初的幾個星期,僅被人們知道的就有3名青少年被黃絲帶計劃挽救。這個計劃被迅速推廣到科羅拉多州的所有高中,此後它更是被廣為採用。

    由於天性中的絕望、孤獨和恐懼,我們有成千上萬的好孩子——他們表面看起來十分活潑,但卻深陷在精神痛苦中暗自哭泣。我們該怎麼辦?

    黃絲帶計劃歡迎你的加入,並且提出良好的建議。通信地址是威斯敏斯特市644號信箱,郵政編碼為80030,電話號碼為(303)429-3530。

    (蒂亞·亞歷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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