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學與教 學與教(之二) 文 / 傑克·坎菲爾、馬克·漢森
雪中的零
每顆星有自己獨有的一切,星際再也沒有類似的世界。
——葉甫國申柯
這出悲劇是在一個寒風徹骨的2月早晨開始的。我開車到學校去,跟在密爾福地區巴士後頭。它忽然在一家沒生意做的旅館前煞車停下來,就像每個下雪的早晨一樣。而我卻被這意外的停車搞昏了頭。一個男孩踉蹌下了巴士,搖晃了一下,步履蹣跚的他跌倒在街道鑲邊石的雪上。巴士司機和我同時趕到了他身旁。他蒼白的臉比雪還白。
「他死了。」司機喃喃自語。
我一分鐘也不耽擱。我很快地看了一下從巴士上往下看的受驚的年輕臉龐一眼。
「找醫生!快!我會從旅館裡打電話出去。」
「沒有用的。我告訴你,他死了。」司機往下看著一動也不動的男孩。「他說他不舒服,『我很抱歉,我必須在這旅館下車。』就這樣。他又客氣又謙虛。」
當這個消息傳開時,暄嘩的校園忽然失去了聲音。我從好幾群女孩子旁經過。
「他是誰?是誰死在往學校的路上?」我聽到她們其中一個輕聲低語。
「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密爾福地區的孩子。」她回答道。
在教職員室和校長辦公室的情況也差不多。
「我希望你去通知他的父母,」校長告訴我,「他們沒有電話。總之,一定要有學校的人親自去通知他們。我會代你的課。」
「為什麼是我?」我問,「你去不是比較合適嗎?」
「我不認識這個男孩,」校長條理分明地說,「而且在去年二年級學生的個人表格中,我注意到你是他最喜歡的老師。」
我在風雪中行駛,沿著顛簸的峽谷小路到伊凡斯區,一路想著這個男孩,克裡夫·伊凡斯。我是他最喜歡的老師?!那麼,為什麼兩年內他對我說不到兩句話呢?我可以用我心裡的眼睛記得,他在我下午的文學課中一直坐在最後一排的位置。他獨來獨往。
「克裡夫·伊凡斯,」我對自己咕噥著,「一個從不笑的孩子。我從沒看見他笑過一次。」
這大農場的廚房既乾淨又溫暖,我到底還是說出了這個消息。伊凡斯太太慌亂地拿了把椅子過來:「他從沒說他哪兒不舒服。」
他的繼父鄙夷地說:「從我搬到這兒來之後,他就什麼話也沒說。」
伊凡斯太太起身,把一隻平底鍋推進爐子後面,開始解開圍裙。
「撐著點,」她的丈夫吼著,「在我到鎮裡去前我得吃早餐,反正現在做什麼也幹事無補。如果克裡夫沒這麼蠢,他會告訴我們他不舒服。」
學校下課後我坐在辦公室裡,盯著我面前的各種記錄發呆。我即將要封存這個男孩的檔案,並在學校報紙上寫下他死亡的新聞。幾乎空白的稿紙似乎在嘲笑我的努力。
「克裡夫·伊凡斯,白人,並沒有受到繼父合理的養育,有5個兄弟和姊妹。」簡略的資料和全是D的成績單是這些記錄提供的所有內容。
克裡夫·伊凡斯靜靜地走進學校大門,在傍晚又靜靜地離開,全部的事實就在這裡。他從未參加社團,從沒加入任何團隊遊戲,從沒到辦公室來過。直到目前,我還沒聽到他做任何一件有趣的、頑皮吵鬧的事情,沒有人注意過他。
你怎麼能將一個男孩歸於零呢?但學校的記錄多半給我這樣的答案。一、二年級老師下的註解寫著:「可愛、害羞的孩子;膽小但熱心。」然後三年級老師的筆記就對他展開了攻擊。有個老師以工整筆跡寫道:「克裡夫不講話、不合作,學得很慢。」另一個書獃刑的老師則寫——「笨」、「弱智」、「低智商」。他們都對。這男孩的智商到九年級只有83。但在三年級時卻是106。一直到七年級分數才低於100以下。即使是膽小、可愛的小孩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要毀了他需要時間。
我用力地打字,寫了一份措辭強烈的報告,指出教育如何對待克裡夫·伊凡斯。我把一份報告重重地摔在校長的桌上,另一份放進令人哀傷的檔案櫃裡,重重地關起檔案櫃,並在離開辦公室大力甩上門。但我並沒覺得好過些。有個小男孩仍亦步亦趨地跟著我,一個面容憔悴、穿著舊牛仔褲、單薄的男孩,他睜著大眼睛尋找了很久,終歸寂滅。
我可以想像有多少次他被團體排斥,有多少孩子以竊竊私語將他排除。我可以看見那些臉龐,聽到那些一再傾瀉的聲音,「你是笨蛋。你是笨蛋。你什麼都不是,克裡夫·伊凡斯。」
孩子是易於相信別人的動物,克裡夫無疑地相信他們。忽然間我明白了:當克裡夫·伊凡斯到最後己一無所有,他就跌在雪地中,離開這世界。醫生們可能會把「心臟衰竭」列為死因,但我不會改變我的想法。
(作者佚名)
一次簡短的接觸
愛是造物的最終法則,而不管自然的爪牙染滿了血。
——阿爾弗雷德·丁尼生
我的朋友查理自己走了進來,關上了後門。他巡視了我的冰箱,拿出一罐百威啤酒,坐在廚房的椅子上,我面帶笑容地看著他。
他的面容讓人震驚,像鬼或面對死亡的人一樣。他的眼睛鑲著黑眼圈,他的頭搖來晃去,好像他在跟內心的聲音對話一樣。最後他一口氣喝乾啤酒,才將眼睛正視我。
我告訴他,他看來糟透了。他承認,也補充說,他感覺比我說的更糟、更震撼。然後,他把他不平常的故事告訴我。
查理是地方高中的美術老師。他擔任那個職位多年,並備受學生愛戴,使同事們都心生羨慕。在這特別的一天似乎有從前的學生來拜訪他,在離校四五年後回來,展示她的婚禮戒指、新生的嬰兒和她的錦繡前程。
查理停了下來,喝了啤酒。就是這樣的,我想,他面對了他自己的死亡。做老師的最能感到時光飛逝,才一眨眼功夫,昨天一個女孩,今天已經是一個母親。
「不,不是這樣,真的。」查理告訴我,「不是與死亡有關的問題,也不是看到鬼。」那是一堂課,他解釋道,有關謙遜問題。
來訪的人叫安琪拉,早先曾上過5年藝術課程。查理記得她是個安靜、單純的女孩,不愛說話,但總是對友善的提議報以害羞的微笑。
現在她是個有自信心的年輕女子,一個母親,她已經會挑起話頭而不只是回答問題。她胸有成竹地來看她從前的美術老師。在禮貌性的問候後就開始進入主題。
「當我念高中時,」她解釋道,「我的繼父強暴了我。他打我,晚上還到我床上來。很恐怖,我深深地受到侮辱。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沒有人知道。」
「後來,在我念初中時,我的父母在週末出去度假,第一次把我一個人留在家裡。我計劃要自殺。」
「他們在星期四晚上離開,所以整個晚上我都在準備。我做了家庭作業,寫了一封長信給我媽,收拾好我的所有物品。我買了一卷寬膠帶,花了一個小時把外面的門和停車間的窗子從裡頭封起來。我把鑰匙放在我媽車上的內燃機中,把我的玩具熊放在乘客的座位上,然後就上床睡覺。
「我的計劃是——照往常一樣,星期五到學校去,一樣搭巴士回家。我會留在家裡等父母的電話,和他們講話,然後到停車間去點燃引擎。我希望直到星期天下午我父母回家前沒人發現我。我寧願死也要自由。」
安琪拉執行著她的計劃,直到第八堂課,查理——她的藝術老師,坐在她隔壁的位子上,看了看她的作品,把一隻手臂繞著她的肩。他和她說了些話,傾聽她的回答,並輕輕地捏了捏她,又到別的同學那兒去了。
安琪拉在那個星期五下午回家,給她的母親寫了第二封迥然不同的信。她把停車間的膠帶移開,並把她的玩具熊和其他所有物品打包好。然後她打電話給她的牧師,那人立刻來了。她離開了父母的家,再也不回頭。她再度生氣蓬勃並把它歸功於查理。
故事接近了尾聲,查理和我聊著有關學校警告老師別碰學生的事,在學校裡發展社交只是浪費時間的說法。也有些學生有時會排斥這樣的對待,多少次,我們懷疑,我們在學生需要時輕輕拍過他們嗎?我們沉默地坐著,然後,我們明白了這個故事的震撼力和複雜度。這樣的對待,在學校、教堂甚至購物中心中都會發生幾千次,沒什麼特別的。像查理這樣的成人自然而然地,不假思索地這麼做。
查理提出了他的解釋。安琪拉在上藝術課時已下了決心,如果一個老師都能友善地關心她,有時間停在她身邊,和她接觸,看著她和傾聽她,那麼一定有其他人會關心她。
當我摩擦我的手驅走寒冷時,查理把頭枕在手上。他看著我,繼續說著他新的一課——謙遜。
「南茜,」他非常安詳、非常堅決地說:「讓我覺得最自卑的是,我甚至不記得這個事件!」
多年過去了,她回來告訴他,都是他救了她的命。
(南茜·摩爾曼)
哈蒂小姐
人生中最神秘的相遇是在有人認出我們和我們的能力,點亮我們最高潛能的電路時。
——魯斯提·柏卡斯
我一出生就是個有學習障礙的孩子。我想像力錯亂的情況被稱為「難語症」。得了難語證的孩子學單字學得很快,但他們並不知道他們的理解方式和常人不同。我感覺到我的世界多彩多姿,充滿著形形色色的「單字」,並引申出了相當多奇特的字彙,使得我的父母對我的學習能力相當樂觀。讓我害怕的是,我在一年級時就發現字母比單字顯得重要。難語症的小孩把字母前後顛倒,沒法像別人一樣照正常方式排列它們。所以我的一年級老師說我「學習有困難」。
她把她的觀察寫下來在暑假前交給了我的二年級教師,以使她在我上課前能夠想出針對我的特別教法。我上了二年級,可以知道數學問題的答案,卻對得到答案的繁複過程無能為力,而我也發現,繁複的過程比答案重要。這時我對學習過程感到完全無助,變成一個說話結巴的人。因為無法直截了當地說話,無法完成一般的數學題目,也無法適當地拼出字母,我變成了一個禍星。我創造了在每堂課都須坐在最後一排的悲劇,離開老師的視線。萬一被叫到了,我就含糊地回答:「我不——不——知——知道。」我的命運在此似乎被注定了。
我的三年級老師在我上三年級前就知道我不會說、不會寫、不會讀也不會做數學題,所以她對應付我毫不表示樂觀。我發現裝病可以作為讓我順利畢業的武器。這使我可以把時間花在校醫務室那邊,而不必待在最後一排;也可以找到一些模稜兩可的理由留在家中或被送回家,我的三年級和四年級就是如此的悲劇。
到了五年級我的命運改變了,上天把我放在嚴師哈蒂小姐的監管之下——她是美國西部最嚴格的小學老師。她曾經徒步翻越過落基山脈;這個了不起的女人,對我來說就像熊熊的火焰。她用她的雙臂擁著我,說:「他不是學習有困難,他只是與眾不同。」
現在人們看待與眾不同的孩子的潛能比從前把他們當笨蛋看樂觀得多。她說:「我跟你媽談過,她說當她念東西給你聽時,你記住的是圖像化的東西。你只是再被要求去組合文字和片斷。叫你大聲念東西似乎也成問題,所以如果我在課堂上叫你讀課文前,我會先讓你知道,那麼你前一天在家時就可以預習它,然後我們就可以在其他孩子面前朗誦出來。你媽還說只要你看過一些東西,你就可以深刻瞭解並談論它,但當她要你逐字讀它或寫下來時,你就會面對字母不知所措、不知所云。所以,當我要其他孩子朗誦和填寫卷子時,你可以回家,減輕你的壓力,用你自己的時間做它,第二天再把它帶回來給我。」
她也說:「我注意到你對表達自己的思想會猶豫、恐懼,而我相信每個人的意見都值得參考。我看清楚這件事,而我不確定會成功,但它可能幫得上忙,有個人名叫戴莫斯·席恩斯——你可以念出戴莫斯·席恩斯嗎?」
「戴——戴——戴……」
她說:「很好,你會做到的,他有一條難以駕馭的舌頭,所以他把石頭放在嘴裡,不斷練習,直到他能控制。因而我拿了一些彈珠,它大到你吞不下去,我已經洗過了。從現在起,每當我叫你來時,我要你把它們放在嘴裡,忍耐著說出話來,直到我能聽見和瞭解你說的話。」在她堅定的信任和對我的理解支持下,我知難而進,馴服了我的舌頭,終於能夠說話了。
第二年我上了六年級,很高興又是哈蒂小姐當導師。我有幸在她的指導下受益兩年的時間。
多年來我一直和哈蒂小姐保持聯繫,而幾年前得知她罹患了晚期癌症。我雖在千里之外,但不假思索地馬上買了機票,排(至少是比喻上的)在幾百個她的特殊學生之後——這些人也一直跟她保持聯絡,並已為重新開始他們的聯繫而展開一趟「朝聖」之旅,希望在她人生的最後階段把他們的情感帶給她。這群人是非常有趣的組合——3個美國參議員、12個州議員和一群各公司的高級行政主管。
有趣的是,在資料表中,我們發現我們之中3/4的人在進入五年級時都被學校教育嚇住了,相信我們腦袋有問題,被命運和幸運摒棄。而當我們接觸哈蒂後,她使我們相信,我們有能力、卓越不凡,也有影響力,如果我們嘗試的話,我們有能力創造迥然不同的人生。
(史蒂芬·葛林)
改變一生的禮物
最美的作品出自最堅硬最難對付的形式——
——戈蒂耶
泰迪·史托拉德理所當然地被認為是對學校最不感興趣的人之一:「髒兮兮、皺巴巴的衣服;從來沒梳過的頭髮;沒有表情的臉;無神的、模糊的、失去焦點的眼神。每次湯普森小姐和泰迪說話時。他總是以「是」或「不是」冷淡地回答。沒有吸引力、不求上進,而且孤僻,他是個完全不討人喜歡的小孩。
即使他的老師說,她給同班同學的愛是一樣的,但在內心裡她自己都不能完全相信。每當她在批改泰迪的卷子時,她會從打叉中得到某種不當的樂趣,而當她將他的卷於評為F時,她也總是毫不客氣。她應該更詳細瞭解:她有泰迪的求學記錄,而她比她願意承認的更該瞭解泰迪。記錄上寫著:
一年級:泰邊表示願意做作業並改善態度,但他家中境況很差。
二年級:泰迪可以做得更好些。他媽病得很重。他設法得到家人的幫助。
三年級:泰迪是個好孩子,但太拘謹了。他學得很慢,他母親今年去世了。
四年級:泰迪學得很慢,但行為規矩。他的父親毫無配合的興趣。
聖誕節到了,湯普森班上的小男孩和小女孩都帶來聖誕禮物堆在她的桌上,圍著她等她拆開來看。其中一個禮物是泰迪·史托拉德送的。她為他送她禮物這件事感到很驚訝。泰迪的禮物用棕色的包裝紙和蘇格蘭紋的帶子包起來。紙上寫著簡單的幾個字:「給湯普森小姐泰迪敬上。」
她打開泰迪的禮物,掉出了一串俗氣的人造鑽石項鏈,有一半的人造鑽石不見了,還有一瓶便宜的香水。
其他的同學對泰迪的禮物議論紛紛,但湯普森小姐至少意識到她必須立刻戴上項鏈,並把香水灑在手腕上使他們安靜。她把袖子捲起來讓其他同學聞,並說:「聞起來是不是很香?」孩子們接受老師的暗示,就懂得以「哦」和「嗯」來表示同意。
這天課程結束後,其他同學都走了,泰迪躡手躡腳地跟在後頭。他慢慢走到她的桌子旁,輕聲說:「湯普森小姐,湯普森小姐……你的味道和我媽好像,而她的項鏤戴在你身上真的很漂亮。我很高興你喜歡我的禮物。」當泰迪離去時,湯普森小姐跪了下來,請求上帝原諒她。
第二天,當孩子們到學校時,他們看到了一個嶄新的老師。湯普森小姐變了一個人。她不再是老師了,她變作上帝的經紀人。她現在是個把自己貢獻給愛她的小孩,變成為靠她過日子的這些小孩保護人。她幫助所有的孩子,特別是學習效果差的,尤其是泰迪·史托拉德。在這年結束時,泰迪已突飛猛進。他趕上了大部分的同學,甚至超過了一些人。
她已經很久沒有接到泰迪的消息了。但有一天,她接到了一封信:
親愛的湯普森小姐:
我想讓你第一個知道。我即將在我們班上以第二名的成績畢業。
愛你的泰迪·史托拉德
又過了4年,另一封信來了:
親愛的湯普森小姐:
他們剛告訴我,我將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我想讓你第一個知道。大學課程並不好念,但我很喜歡。
愛你的泰迪·史托拉德
再4年後:
親愛的湯普森小姐:
現在,我成為泰迪·史托拉德醫生了,我想讓你第一個知道,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就在27日。我希望你能來,坐在我媽坐的位子上。你是我惟一的家人了,我爸去年已去世。
愛你的泰迪·史托拉德
湯普森小姐果然參加了婚禮,並坐在本該是泰迪母親坐的位子上。她坐那兒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為泰迪做的事使他永生難忘。
(作者佚名)
(柏蒂·史諾威克和恰克·道吉提供)
當人們播種時
紗幕落了!——這一切我早就見過。
——但丁·迦百列·羅塞蒂
當我就讀初中高年級時,有個八年級的小流氓一拳打在我的胃上。它不只傷害了我,使我深感憤怒,我也感覺到難以忍耐的困窘與屈辱,我想奮不顧身地以牙還牙!我打算第二天讓他嘗嘗自行車鐵鏈的滋味。
為了某些理由,我把我的計劃告訴娜娜,我的祖母——這真是一個大錯誤。她對我演講了一個鐘頭(女人還真能說話)。她的演說真是良藥苦口,但我只模糊地記得她告訴我,我不需要讓那個人煩擾我。
她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有禮貌地告訴她,我想對她來說這樣做沒錯。我也告訴她,我一直在做好事,但我得到的回報卻很「荒謬」(當時我沒有用這個字眼。)然而她還是堅持她的立場。她說:「善報終有一天會來臨,而你做得惡事有一天也會有惡報。」
過了30年,我才瞭解她話中的智慧。娜娜住在加州拉甘娜山莊的療養院。每個星期二,我都會去看她,帶她出去吃晚餐。我總會看到她穿戴整齊地坐在靠前門的椅子上。我清楚地記得她進療養院之前的上一次聚餐。我們開車到附近一家家庭式小餐館。我為娜娜點了一道蒸肉,並為自己點了漢堡包。食物送來後我就開始動口,而娜娜卻沒有吃。她只是盯著她盤子中的食物,我把盤子挪開,將她的盤子放在我面前,並把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又把盤子放回她面前。當她很虛弱也很艱難地叉了一塊肉放進嘴裡時,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淚水很快地模糊了我的眼睛。40年前,當我是一個小男孩時,娜娜也總是把我盤子裡的肉切成碎塊,好讓我吃下它。
40年過去了,但善有善報。娜娜是對的,我們收穫的就是我們播種的東西。
「善行終會有所回饋。」
那個八年級的小流氓呢?
他到九年級還是小流氓。
(麥可·布戴爾)
給貝思一年級
老師的一封信
允許孩子們以他們自己的方式獲得快樂,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的方法嗎?
——塞繆樂·約翰遜
那天早晨,我並不認識站在我面前的您,但我的確注意到在我們走路時身體都挺得很直,並略帶驕傲,這是因為我們的女兒正牽著我們的手。在那非比尋常的一天,我們感覺到的是驕傲而非憂慮,我們的女兒開始上一年級了。至少有一會兒,我們還曾打算放棄讓孩子們進入這個被稱作學校的機構,但是,當我們進入大樓時,您看到了我們。雖然我們的目光僅僅接觸了短暫的一瞬,但這已經足夠了,因為我們對於我們女兒們的愛,對於她們的未來的憧憬以及對於她們的健康成長的關心,都已在我們的眼睛中湧現了出來。
您,她們的老師,在教室的門前遇到了我們。您作了自我介紹並把孩子們帶到了她們的座位上。我和妻子與孩子們親吻告別之後走出了教室。在去往停車場的路上以及在前往各自工作單位的路途中,我和妻相互間一句話也沒有說,我們都陷入了對您的沉思。
老師,有太多的事兒我們都想跟您說,但卻都沒能說出口,所以這才寫信給您。我要向您訴說的是那天早晨因為時間關係而未曾來得及告訴您的情況。
我希望您已經注意到了貝思的衣著,她的衣著使她看上去很漂亮。現在,我知道您也許會認為這是一種當父親的偏愛,但貝思自己也同樣認為她穿的那套衣服使她顯得很好看,而這才是真正重要的。您可知道為了要找到在那個特殊場合下使用的合適衣著,我們幾乎在商店中尋找了整整一個禮拜。貝思不會向您表示,但我可以確信她一定希望您能知道那套衣服是她自己挑選的。因為,當它被打開時,貝思幾乎在服裝店的鏡子前高興得手舞足蹈。而當她試穿時,她確信自己已經找到了她的特殊禮服。我想知道的是您是否已經意識到了有一個詞語,如果自您口中說出,將一定會使那套衣服變得愈發光彩奪目。
貝思的那雙鞋子將會向您表明她自己以及她的家庭的許多情況。在您彌足珍貴的時間當中,那雙鞋至少是值得您在其上注視片刻的。不錯,那是一雙配有一條皮帶的藍色鞋子,結實而製作優良,看上去並不時髦。您一定知道那種款式。您所不知道的是我們為了得到貝思所認為的所有的女孩都將穿的那種鞋而曾經進行了怎樣的辯論。我們拒絕接受那種呈紫色、粉紅色或橙色的塑料鞋。
貝思擔心別的孩子也許會嘲笑她所穿的小孩鞋。最後,她終於試穿了那雙結實的藍鞋,並面帶微笑地告訴我們,她總是喜愛帶鞋帶的鞋。貝思是我們的長女,渴望能討人喜愛。她自己就正像那雙鞋——結實而可以信賴。如果您能提到那些鞋帶的話,貝思一定會非常地愛惜它的。
我希望您能很快注意到貝思是怕羞的。當她和您逐步熟識之後,她也許會跟您說個不停,但您為此將不得不先向前邁出第一步。另外,請您一定不要把貝思的文靜誤解為是智商不高,她能夠閱讀很多您擺在她面前的少年讀物。她學得非常自然,並整天在午睡的時候,晚問就寢的時候以及蜷縮著身子躺著的時候,伏在被窩中同她的母親和我一起閱讀她的故事讀物。對於貝思來說,書籍是美好時光與熱愛家庭的同義詞。請不要把讀書當作一種煩重的家務勞動來學習它,從而影響她對讀書的熱愛。貝思的整個生命都充滿了我們用來給她灌輸書籍與學習的歡樂。
您是否知道貝思和她的小朋友們為了給開學的第一天作準備而在整個夏天都在模仿上學。我應該把關於她的班級的情況告訴您。任何一個在她的班級的孩子每天都得寫點什麼。有些孩子說他們想不起來該寫些什麼,她都給予他們以鼓勵。她還在他們拼寫字母時幫助他們。有一天,她非常不安地來到我的身邊,告訴我說您可能會對她失望的,因為她不知道該怎樣去拼寫「減去」這個詞。但她現在已經會拼寫這個詞了,如果您現在去問她的話。這個夏天,她的模擬學校中充滿了同學之間的幫助以及一個可以信賴的老師的溫和聲音。我非常希望她的幻想世界能夠在您的教室裡變成現實。
我知道您現在正在忙於每一個老師在新學年開始時都將面臨的許多工作,所以我盡量使這封信寫得簡短一些。但是我的確想讓您能夠知道在開學的前一天夜裡所發生的一切。我們把貝思的午餐裝進了食品盒中,準備好她的書包和文具,放置好她的特定衣服和鞋子,閱讀完一則故事。然後,我關了燈,親了她一下,走出了她的臥室。突然,她又把我叫了進去,問我是否知道上帝給人類寫信並把信裝進了人的思想。
我對她說我從未聽說過那種事情,但又反問她,是否她已經收到了這樣的信。她說收到了,她說信中告訴她開學的第一天將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之一。我的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我飛快拭掉了。我當時想:請讓它成真吧。
那天夜裡,我後來又發現了一張貝思給我的便條,上面寫著:「擁有您這樣的爸爸,我是多麼的幸運。」
好了,貝思的一年級老師,我想您能有貝思這樣的學生的確非常幸運。我們大家都在指望著您,我們每一個人都在那一天把我們的孩子以及我們的夢想一起托付給您。當您牽著我們的孩子的手的時候,請您站立時挺直一些,走路時略帶一些驕傲。作為一名老師,應該具有這樣一種師道尊嚴。
(迪克·亞伯拉罕森)
華盛頓先生
教育並非僅用於裝飾記憶力和理解力,它的主要職責是引導意志力。
——諾貝爾
有一天,在十一年級,我走進一間教室去等待我的一位朋友。當我走進教室時,那裡的老師華盛頓先生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並要求我到黑板上去寫些什麼,去解答什麼問題。我對他說我不能去做。他問:「為什麼不能?」
我說:「因為我不是您的學生。」
他說:「這沒關係,不管怎樣,請到黑板前。」
我說:「我不能。」
他問:「為什麼不能?」
我因為有些窘迫而一時說不出話來,就說:「因為我是弱智的學生。」
他從講桌後面走了出來,注視著我說:「不要再那樣說了,別人對你的看法不見得一定符合你的實際情況。」
對我來說,那是非常自由的一瞬。一方面,我被著辱了,因為別的學生正在嘲笑著我,他們知道了我是在特殊教育班就讀,但另一方面,我獲得了自由,因為華盛頓先生使我意識到了我並非一定要生活在別人對我的看法的圈子中。
就這樣,華盛頓先生開始成了我的良師益友。在這次經歷之前,我在學校裡已經失敗過兩次。上五年級時,我被鑒定為是弱智的學生,被從五年級降回到了四年級。後來上八年級時我又再一次遭受挫折。但是,華盛頓先生的出現使我的生活發生了戲劇性的轉變。
我總是說華盛頓先生是在戈森的思維中運轉。戈森說過這樣一句話:「低標準、低要求,則人自甘平庸;高標準,嚴要求,方可造就成才。」同卡爾文·勞埃德一樣,華盛頓先生相信:「沒有人會在低標準中升起。」他總是讓學生們感到他對於他們寄予很高的期望。這樣,我們奮鬥著,所有的學生部在奮鬥著,以便能夠達到那些他所期望的標準。
有一天,當我還是低年級的學生的時候,我聽到他正在給一些即將畢業的高年級學生做演講。他對他們說:「你們擁有偉大的天賦,你們擁有特殊的素質。你們中間如果有人能夠對你自己、對於真實的你、對於你將會給這個星球帶來什麼以及對於你的特質,所有這一切的遠大前景給予一瞥的話,那麼在歷史的前後關係中,世界將再也不會是相同的了。你們會使你們的雙親驕傲,會使你們的學校驕傲,會使你們的社會驕傲。你們會觸動成千上萬的人的生活。」它是對高年級的學生做講演的,但聽起來好像是針對我的一樣。
我記得那個時候他們站立起來對他報以歡呼。之後,我在停車場趕上了他。我對他說:「華盛頓先生,您還記得我嗎?您給高年級學生做演講的時候,我正在禮堂裡。」
他說:「你在那裡幹什麼?你可是低年級學生。」
我說:「我知道,但您演講的時候,我從門外聽到大廳內傳出了您的聲音。先生,您那個演講是針對我的。您說他們擁有偉大的天賦,我也在那個禮堂,我也擁有偉大的天賦嗎?先生。」
他說:「是的,布朗。」
「但為什麼事實上我的外語、數學和歷史都不及格,而且我還不得不到暑期補習班中去補習,那是為什麼呢?先生。我比大多數的學生都遲鈍。我不像我的弟弟、妹妹那樣聰明,他們就要到邁阿密州立大學去就讀了。」
「那沒關係,這僅僅意味著你還得加倍去努力。在你的生活中,你的年級不能決定你是誰或者你將來會創造什麼?」
「我想給我母親買一套房子。」
「這是可能的,布朗,你會做到的。」他轉身再次打算離開。
「華盛頓先生。」
「你現在還有什麼事?」
「嗯,先生,我是這樣的人,您記住我,記住我的名字,總有一天你會聽到它的。我一定會讓您驕傲。先生,我是這樣的人。」
對於我來說,學習是真正的鬥爭。過去,我的年級之所以不斷上升只是因為我不是一個壞孩子。我是一個有趣的小孩,總讓人發笑,很懂禮貌,還滿懷敬意,所以老師們都願意讓我通過,但這對我是沒有好處的。而現在,華盛頓先生供我所需,他使我有責任感,使我相信我能夠處理它,能夠實現它了。
在我上中學的最後一年,華盛頓先生成了我的指導教師,雖然我依舊是特殊教育班的學生。在正常情況下,接受特殊教育的學生是不能參加演講和演出的,但學校為了能夠讓我和他在一起而做了特別的安排。由於我的學業成績開始上升,校長也看到了這種結合的既成事實以及他對我所產生的影響。我的聲譽也在逐步上升,這在我的生活中還是第一次。我打算同戲曲系的學生一起做一次旅行,並且為了讓這次旅行能夠走出小鎮,我不得不使自己博得他人尊敬,對我來說,那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華盛頓先生調整了我對自身的認識。他給了我一個關於自身的更加廣闊的遠景,超越了我的智力條件和生活環境。
幾年以後,我製作了5部在公眾電視上播放的專題片。當我的節目「你應受報答」在邁阿密的電視教育台上播出時,我讓一些朋友通知了他。他從底特律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坐在電話機旁期待著。他問:「請問,我能和布朗先生講話嗎?」
「您是誰?」
「你知道我是誰。」
「噢,華盛頓先生,是您嗎?」
「你是令我驕傲的那個人,對嗎?」
「是的,先生,我正是。」
(萊斯·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