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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旅行城 第十九章---04 文 / 安普耳·史密斯

    「也許,」我試探著說,「他真他媽是愛她的。」

    「你要注意你的語氣,否則看我不給你一耳光。」

    「或者也許……是她他媽的愛他。」

    我們互相瞪視著,我不會道歉,我也不會後退。

    「讓我們現在就把事情弄清楚吧,外公,因為太陽已經落山了。誰是米桂·桑切斯?」

    瞪著眼,沉默。

    「他是從薩爾瓦多來的?」

    「據說而已。」

    「所以他不是墨西哥人。」

    「那有什麼區別?」

    「1958年,米桂·桑切斯和格溫·格蕾是怎樣遇上的呢?」

    「她有那麼愚蠢,在蒙塔娜的帕頓藥房的時候,被他的幾句甜言蜜語就騙到手了。」

    「一個打工仔到蒙塔娜大街的藥店裡去做什麼呢?買擦手霜?」

    「他的行當在格溫眼裡,就成了學管理的學生。他在高等學校裡讀夜班。」

    「所以現在他就不再是——一名海外勞工了,他是個哲學博士。」

    「撫養你長大的只有我。」他的拳頭擂在沙發的扶手墊上,又反彈起來。

    「你從我父母身邊偷走了我。」

    「你生什麼毛病了你?是不是吃了迷幻藥?」

    我帶著憎惡站了起來。

    「你母親是個幼稚糊塗的女孩,而你的父親是人類的渣滓,你得想想,我只不過是想要一個乾淨的小嬰孩在屋裡——」

    「別說了。」

    「但是事實證明你更加黑白不分。」

    「所以你只是養了個野種。」

    「這是你外祖母的想法,但她也死了。現在是我們倆在相依為命。你認為你母親應該自己安排她自己的命運?」

    「她應該跟我父親走,過他們自己的生活,那麼我也會有我的父母親。」』

    「你需要的一切是我。」

    我只能懷疑地盯著他看。

    「你和你母親一樣的幼稚,」他突然爆發了,「我不能不趕他走。他會毀掉你的生活。」

    「所以你就強迫他離開,直到確信他再也不會回來。」

    「那不是我力所能及的,這個愚蠢的婊子養的自己害死了自己。」

    我沉悶了:「他怎麼死的?」

    「我告訴過你他是個海外勞工,有一次他和工頭頂嘴,做得太過份,便打起來了,然後那個垃圾貨打倒了他。就這麼回事兒!」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

    「你母親的精神全垮了,」他用一種生硬的聲音繼續道,「她絕不想讓你知道。她就是看不到他的另一面,他是個魯莽傲慢的雜種。」

    「他葬在哪裡?」

    外公滿臉的不快:「誰知道。可能是在哪塊蠶豆地裡。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不會按照軍人葬禮的儀式送他回家。」

    「為什麼你現在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病了,而且對譴責已感到厭倦。」

    一陣戰慄傳遍我的全身,然後在身體裡,好像有某種東西調整過來了,就像是一個幾十年來一直運轉失常的接口,現在微妙地移回了它該在的地方。我意識到,我一直知道我的父親已經死了,並且以為他是死在暴力之下,我曾想像過,他怎樣俯身倒在血泊中——我夢見過他好幾次——所以一定有人告訴過我或者我一定在無意中聽到過。

    「沒有人在譴責你。」

    「胡扯。」

    「算了。」我柔聲地說,試圖調和一下氣氛,「告訴我你的醫生的姓名吧。」

    「就在床旁邊,但是,那有什麼重要呢?」

    他拿起一本雜誌,躺倒在沙發裡,陰影像一把鍘刀一樣切過他的身體。他放了一個枕頭在頸子後面,支撐起他的頭,落日的餘暉,夢魔降臨前琥珀色的光線,落入他衰竭的藍眼睛裡,這雙眼睛現在帶著毫無保留的恨意,從書頁的上方越過,盯在我的身上。

    我無處逃遁,所以走進了臥室,棕色的窗簾布被拉歪了,蓋在床上的栗色床罩繃得緊緊的。床頭几上放著幾個新藥瓶,一個鞋拔,鑰匙串和一張寫著帕爾姆·斯普潤的一位腫瘤病醫生的姓名、地址的單子,當我把它拾起來的時候,一下子就明白了為什麼外祖父不想要我去和這位大夫談。它意味著承認這位著名的、全能的、強壯有力的伊文內特·摩爾根·格蕾,警官,孩子們的救星,大規模比賽的保護人,面臨著死亡。

    在「診斷」下邊醫生寫著:「惡性B細胞淋巴瘤」。特別行動處的查爾斯·岡薩雷斯,白領犯罪組的一個好人,被診斷出同樣的病。當我躺在阮德爾·依貝哈特雙手的撫摸之下時,一個願望曾經從我的潛意識跳出來,現在,我不能不承認並且面對這個罪惡的願望變成現實:外公將會在一年內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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