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旅行城 第十四章---02 文 / 安普耳·史密斯
她好奇地看著我,似乎看不清楚,於是又把眼鏡掛上了鼻子,雖然那副笨重的黑鏡框看起來像是五十年代的破舊貨,但是配在她秀美的臉上竟然是另一種風情。儘管她像快接近四十歲了,但紮在腦後的頭髮卻像一叢淡黃色的針刺。她穿了一件黑色開士米汗衫,下身是一條緊繃綿黑色天鵝絨護腿襯褲。唯一打破整個這種陰沉肅穆的黑色基凋的是那一雙光彩奪目的鑽石耳環,每粒鑽石都差不多有葡萄乾大小。
「你是否認為依貝哈特家正陷於財務壓力之下?」
「意外損失?你開玩笑?阮德爾的家底殷厚。」
「也許他開銷也很大?」
她不屑一顧:「他開的可是一輛阿庫拉。」
「你看見過他吸毒嗎?」
「從來沒有。」
「他曾經向你提供過毒品嗎?」
「我不碰那東西。」
「也許他只是為了幫你們的忙,當作催眠藥給你或你的丈夫開過某種藥丸?」
「從來沒有發生過。」
「給我講講他的個性特徵。你是否能說他是那種追求個人成就的醫生?」
「阮德爾?」
她笑了起來。她像飯店裡那樣,嫻熟地調製著咖啡。
「我第一次遇見阮德爾·依貝哈特時,他只穿了一條長運動褲,沿著大街跑過來,手裡晃著一塊豬排。」
蒸汽從咖啡器裡冒出來,她連忙把手縮回去,咕噥著:「差點兒燙死我。」然後,又繼續去擺弄她的機器:「我正過去想帶克萊諾出去吃午飯,剛剛下車,就看見一個英俊的男人舉著一塊很好的豬排沿著大街跑過來,跟在一條狗後面。那條狗曾在他們的後院出現過,是只可憐兮兮的小侏儒,阮德爾叫它『無家可歸的狗』,因為它眼睛裡面那種空蕩蕩的神情就像你在無家可歸者眼裡看到的一樣,他一直無法靠近,把排骨餵給它,到最後它還是跑掉了。旁邊就是一位他不認識的女士,穿著一件阿瑪尼禮服,從阿達姆來剛剛走出一輛麥西達斯,而他卻赤著身子追趕一條流浪狗,一點都不感到難為情,所以我那時就想,這是一個可愛的傢伙。」
咖啡器發出咯咯的響聲,隨著黑咖啡傾倒到兩個很大的白色咖啡杯裡,一股濃鬱熱烈的芳香飄散開來。
「事實上.我無法想像阮德爾怎麼會和你們FBI扯上瓜葛。」
「你說呢?」
「呀,那也許是因為他在六幾年吸過毒吧。」
我給她一個偽善的微笑。
「你說過,在他妻子和你斷絕關係之前你們倆非常親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特迪·費茵皺著眉,她沒有從我這兒得到她想得到的東西,自己卻重陷往事。看來她想把戲再演得久點。
「我第一次和克萊諾見面就是在那個堆放雜物的小房間裡,就像現在一樣那時候它就在漏水。」她用沾滿了牛奶泡的茶匙很不滿意地指指那邊。
「泥石流經過以後天還在繼續下雨,我們只得找了些塑料篷準備把那小山蓋住,以免它繼續坍塌下把房子給埋了。我們需要人手,那時是早晨六點鐘,我讓雷娜打電話找每一個我們認識的人,甚至包括我女兒在學前班的同學。」
特迪·費茵穿著膠底鞋,走過溜滑的橡木地板,把冒著熱氣的咖啡杯放在了櫥櫃上。
「克萊諾·依貝哈特是唯—一個到這兒來的那個班的同學家長。」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丈夫的親戚們都幫我們,還有一些是我丈夫從五金店前邊那家酒吧裡臨時雇來的人。我回來給人們做飯時發現了一個陌生女人,長長的黑頭髮,紮著絲絨的束髮帶,穿著『費爾埃爾』絨線衫,正在試圖把那小房間裡三英時的積水舀出去。我問她我們是否見過,她告訴我她是學前班同學的母親。我們幾乎打電話叫過笛德爾班上每個同學的父母,這些人我們在生日聚會聽、遊藝日呀、電影呀、晚餐呀什麼的都見過面……」帶著顯而易見的某種痛惜,她繼續說道,「我那時甚至不認識克萊諾·依貝哈特,但是卻只有她一個人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事情跑到這兒來幫助別人。我完全被她感動了,迷迷糊糊地不知該說什麼好。我開始哭了。她是個護士,她能很好的安慰人。於是我們就坐在這兒,吃著熱的五香熏牛肉三明治,成了朋友。」
我啜了一口咖啡,太淡了,又太甜。
「我真的是想幫助克萊諾,她到這裡來以後有點不知所措。她的丈夫賺了許多錢,而她不知道怎樣處理它們。我告訴她去找個傭人,對小孩子不要太操心。但事實是,她是被阮德爾拴住了。徹底地依靠他。護士和醫生,徹頭徹尾。」
「她順從了你的建議?」
「噢,一切都結束了。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每天要給我打十次電話!連我們的傭人都是朋友,我們的孩子也在一起玩——但是現在我卻對她如此惱火。」
「為什麼?」
「她只是不再給我打電話了。就像驀然打的冷槍,恰好就在笛笛的四歲生日之後。突然她開始製造借口,又四次跟我吵鬧。你最好的朋友毫無理由就中斷了與你的來往,那會是什麼感覺?是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