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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性單純 第七章---03 文 / 安普耳·史密斯

    「我們對一個婊子養的總不會知道太多,是不是?」

    「我們必須瞭解一些事情。他來自薩爾瓦多?」

    「大概。」

    「他是什麼樣的人?」

    「他是個普通的勞工。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我只是好奇。」

    「忘了他吧。」

    我已經快三十歲了,仍然怕惹外公發怒。

    「有些人自稱是親戚。」

    「他們想做什麼?」我回答:「錢。」

    「你知道我會怎樣跟他們說,不管他們是誰——休想。」

    「你不喜歡他是不是因為他是拉美人?」

    「我對拉美人沒有成見。我厭惡他是因為他讓我女兒懷了孕,」他毫不費力地說出來,不容我懷疑。他是那段歷史的參與者。「後來這個婊子養的走掉了,拋棄了她——和你。為什麼你會關心那走掉的傢伙?是我把你撫養大的,只有我。」

    「我知道,外公。」我握住他的手,「你願意他留在這裡嗎?」

    「不。我不想她和他有任何關係。」

    「她怎麼想?」

    外公輕輕抽了抽鼻子。一個警告:「別管她想什麼。她才十八歲。」

    「為什麼她不再結婚呢?」

    「她忙著照料你。」

    「但是她這麼漂亮,她繼續跟人約會嗎?」

    「我不鼓勵約會。」

    「為什麼不?」

    「她太年輕。」

    我冷笑:「年輕?她和你生活在一起一直到她三十八歲的死去。」

    出乎意料地,他張開臂抱住了我:「你從洛杉磯人那兒知道的這些?」

    「知道什麼?」

    「這些多元文化的廢話。」

    我盡力找點輕鬆的話題:「外公……我認為也許我就是一個多元化的縮影。」

    就像阿亞多哈·霍梅尼所說的:他不懂反話。

    「你是電!你是個美國人,如果你不為此感到自豪,那我們還有什麼信仰可言。」

    他躲到一棵棕櫚樹後面撤了泡尿。

    我衝著他那邊嚷道:「第十二街的那所房子正在出售。」

    「我很驚訝它還立在那兒。」

    「誰住在隔壁的白房子裡?」

    「一個瑞典家庭。我們的鄰居全都是德國人或瑞典人。我記得有陣子我上夜班,他們養了條狗,整天叫個不停,我根本無法睡覺。」

    我獨自在路邊一塊石頭上坐下來,雙手抱著膝蓋。比薩餅太劣,蛋糕太膩,又喝了太多的酒,所以頭有點痛。我不喜歡在停車場買的這些東西。天空中點綴著幾顆忽隱忽現的星星,走到這裡四周已經顯得太黑太黑。遠處停靠下來的汽車的燈光非常微弱。一直不斷的乾燥的風吹拂著棕櫚樹的樹葉,發出像捻動玻璃紙那樣乾硬的嘩嘩聲,我穿著無袖的上衣和斜紋藍布褲,感到很虛浮。我的槍在樓上背包裡。這個角落四周的建築都面朝沙漠,此時寂靜無聲。漆黑的空間。

    我的心臟跳動得很快。可以聽見狗叫聲。不,現在我還能把它們同野狼區別開來,它們從黑暗中衝出來像群瘋子一樣笑著,停車場看上去有點奇怪。是不是那個胖胖的售貨員在我的酒裡加了點LSD?我和朱麗塔·弗洛累斯一塊回家。她穿著一件淡紫色的純棉無袖上衣,鑲著紅色Z形花邊;她年齡比我大,也許是八歲。她從學校裡偷了一薄白紙用來寫小說,她的小說是寫一對住在鬼宅裡的姐妹的故事,她讓我從母親寫字檯的抽屜裡偷一些郵票給她,以便把小說寄出去發表。她似乎很孤獨,而且從不驚乍,我不知道她住在哪裡。我們是在露茜維爾特小學的操場相遇的,她把我帶進了她的夢幻世界,她經常親自跑到第十二街來找我,然後繼續我們的遊戲。

    我正看著那邊的停車場,記憶像黑白影片一樣浮現。我們正在街道中央,一隻叫維爾森的雜種狗從隔壁磚房前的空場上跑出來,立在我們面前,齜牙裂嘴。我們被嚇著了,遊戲再也進行不下去。朱麗塔開始嗚咽,我知道我必須救她,我把她拉回我們家。

    「維爾森在外面!朱麗塔不能回家!」

    我的警察外公會管這件事兒的。他從盥洗間裡出來,拿著一卷報紙,大個兒,就像一座小型燈塔一樣擋在通往廚房的狹長的過道上。

    「她不能呆在這兒。」

    「但是維爾森——」

    「我不想有個拉丁小女孩呆在我家裡。」

    我呆呆地站在那裡,看著他把我的朋友從前門推操出去。我掀開遮住門邊一塊狹小窗戶的鑲著白色蕾絲的窗簾,我看到朱麗塔·弗洛累斯一個人站在外邊,因為羞辱和恐懼而神情恍惚。狂吠的狗在前面,背後是關著的門。慢慢地,一股黃色的細流從淡紫色的衣服下面滴淌出來,在門階上留下一攤。

    但是我是安全的。我沒有被趕出去。即使當我聽到那個是我父親的男孩被歸屬於「墨西哥人」的一類我也絲毫沒有留心,它離我太遠了,我不是一個拉丁小女孩就像朱麗塔·弗洛累斯那樣的。在冰涼的黑暗裡我看著我的外祖父,感激他的愛。從那時刻起,我就想做一個像他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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