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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布偶新娘-1 文 / 佚名

    竹子意識到怎樣勉強也不能再幹下去了,當天她向內籐夫人說明原委後休假了。我擔心她休假期間工資無法解決,即使打聽也毫無辦法,我只好悶在心中。也許她丈夫這時能良心發現出去勞動的吧?就像麗子的丈大何塞一樣。

    這天晚上,在客人最多的時候,卻聽到了喊我的聲音。「笑子小姐,有客人找!」

    經理板著面孔過來打招呼。

    「找我?什麼人?」

    經理沒有回答。

    「正忙的時候。叫他快些回去才是。」

    說著,揚了一下下額。

    出去一看,在酒吧客座上坐著小田老人。

    「啊,好久沒見了。」

    「怎麼樣?」

    自從「彌生」分別以來快兩年了,但小田老人卻像內籐的熟客一樣笑著向我打著招呼。

    「很好,托您的福。」

    酒吧那邊的看守人,臉上表現出不屑的神色,原來小田老人桌前只擺著一隻水杯。

    「您有什麼事嗎?」

    「是的,有件事要商量。」

    小田老人不慌不忙地,這倒使我急躁不安起來。我馬上說道,那就在工作完畢後再說,約定和他在六號街轉角處的飲食店見面。

    「那就這麼辦吧!」

    小田老人移動身子從酒吧的高椅子上下來,慢慢消失在夜晚的街頭了。從後面看去他仍穿著身舊西服,從頭到腳儘是舊日裝束。酒吧看守人臉上帶著詫異神情,問我怎樣認識小田老人的?

    「以前在『彌生』時的熟客,但對他的底細可不太清楚。怎麼,那個老人你認識他嗎?請告給我他的情況。

    這位第二代日本人聳了聳肩,用英語說了聲不知道。又說只不過以前聽人講,這是個來路不明的人,在加利福尼亞決沒有這樣的日本人。

    飯店下了班,按約定來到那家飲食店。小田老人正在飲著咖啡。

    「你不想吃點什麼嗎?」

    「是啊,要點乾酪漢堡牛肉餅吧!」

    「看來你的光景過得很好。」

    漢堡牛肉餅和三明治之間只相差五先令。但和「彌生」時我那生活拮据的樣子相比,確是有使他驚奇之處吧?

    「好久不見了,小田先生。」

    我坐在小田老人的身邊後,又一次寒暄。想當初,這人給的小貴使自己確是受益不淺。

    「唉,你身體還不錯嘛,有幾個孩子了呢?」

    「已經是第三個了。」

    「三個了」

    小田老人像占卦人一樣凝視著咖啡杯底。

    「還會增加的。」

    「請不要說討厭的話了。要再生我就受不了啦。」

    小田老人咧開缺牙的大嘴嘿嘿地笑了。

    「您說有事,是什麼事呢?」

    他如果要借錢,只有拒絕他後馬上口家了。

    「嗯。」

    小田老人慢吞吞地喝完杯裡的咖啡.面向著我說道:

    「你知道有誰會跳舞嗎?」

    「跳舞?跳交際舞嗎?」

    「不!要會日本舞蹈的。」

    我又問了一遍:

    「穿日本和服跳的舞蹈嗎?」

    「是的,說實在的,是別人托我的。我選定的目標成了這個樣子。」

    小田老人用手從胸部到小腹比劃了一個弧形。

    我會意地笑了。老人真幽默。他是說他看中的女子懷了孕,肚子大了,自然就不能跳舞什麼的了。

    「什麼樣的舞蹈都可以,配音唱片從佛教會館都能借到。在『內籐』工作的人裡面,有沒有能糊弄跳幾下的人呢?請笑子小姐給找找看。酬金給一百美金呢。」

    當聽到一百美金這個數目時。我的頭腦中閃出一個念頭。

    「有一個合適女子,年青漂亮,稱得上是個出色的美人兒。」

    「那太感謝了,我認為跳得好不如長得美貌。不過,真懂舞蹈的人不一定肯出來。」

    「到哪裡去跳呢?」

    「在日本文化之夜。」

    「晤?」

    「日本人有十來個,剩下的都是白人。是專為介紹日本情況的集會。不是什麼嚴肅的場合,所以不必緊張。可是,叫她跳什麼舞好呢?日期定於下星期三。」

    「請等兩三天,我得和她聯繫一下,另外,這人很忙,得看她的時間有無問題。等到星期五晚上您給我掛電話問問看。」

    「星期五,還在這個時候我去飯店找你。」

    「不!不要去飯店。掛電話好了。」

    「是嗎?那就星期五見!……」

    老人從上衣裡面的衣袋中取出一個沾滿手污的小本子、又在手指上沾些唾液掀翻著紙頁,每頁上都寫得密密麻麻的。老人好不容易從中找到一個空白處。記上了」星期五N」。他只能用這個本子代替記憶了,我心中有些不安。在看到他的小本本時,想起了一件事。

    「小田先生,後來又作俳句了嗎?」

    小田老人抬起頭來,這個提問引起了他的興趣。他得意地笑了。從他那佈滿皺紋的臉上,彷彿看到了他遙遠的童年。

    「你是問近作嗎?倒是有好一點的。」

    他已喝光了咖啡,但卻又把嘴湊到碗邊,吸了一口,然後拿腔作調地念道:

    「落葉伴秋風,明治護照生蛀蟲。」

    飲食店的主人驚奇地望著這邊。我呆呆地注視著小田老人那估然自得的神情。

    「小田先生,這俳句我先前早已領教過了的呀。記得那次開頭是『春寒料峭,明治護照生蛀蟲』。那是在『彌生』時您寫給我的吧?」

    「可能是吧!」

    老人一動不動。

    「那曾是一篇傑作吧?只把上句來回變一下,就可以符合當時的氣氛了。『落葉伴秋風,明治護照生蛀蟲』……蛀蟲年年繁殖,護照漸漸被咬碎,上面的文字會完全認不出來的。到那時我也就阿彌陀佛了。」

    不知怎麼,我聽老人的話音裡含著淒涼。老人的生活一定是不太如意吧?但我又不想詢問他。

    我對小田老人說的那個會舞蹈的女人,自然指的是麗子。出身於城市糕點鋪的姑娘,大概參加過一些舞蹈之類的活動吧?一百美元的數額,對麗子所需要的錢也會有一定的補助吧?即使麗子的舞蹈藝術差些,只要她粉墨登場化妝得更艷麗些,也會取得良好的效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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