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名著佳作 > 卓婭和舒拉的故事

兒子 文 / 科斯莫傑米揚斯卡婭

    阿那托利·彼得羅維奇喜歡在桌子旁邊坐著的時候把卓婭放在自己的膝上。他一向是在吃午飯時候閱讀什麼,女孩兒頭倚著他的肩安安靜靜地坐著,向來沒妨礙過他。

    她依然和過去一樣,長得很小,很瘦弱。由11個月的時候開始會邁步。周圍的人都喜歡她,因為她對人是親熱和信任的。她有時走到門外,對每一個過路人都微笑著,如果有人逗她說:「到我那裡玩去吧?」她就高興地伸出小手隨著新朋友走去。

    到2週歲的時候,卓婭就會清楚地說話了,她時常在「作客」回家以後說:

    「我到彼得羅夫娜家去啦。你知道彼得羅夫娜嗎?她家有格裡亞,克山尼亞,米莎,薩尼亞和老爺爺。有牛,還有羊羔。它們跳哇!」

    卓婭還沒滿2週歲,她的小弟弟舒拉就出生了。這個男孩子生下來就大聲哭叫,他喊叫的聲音很粗,哭泣來就不停。

    他比卓婭肥大和健壯得多,但是眼睛卻同她的一樣亮,頭髮也是黑的。

    在舒拉出生以後,我們就時常對卓婭說「你是姐姐」,「你是大孩子」。在吃飯的時候她和成人坐在一起,但是坐在高椅子上。她很照顧舒拉:如果橡皮乳頭由他的嘴裡落出來,她就給他放入嘴裡;如果他醒了,而屋裡恰巧又沒有別人,她就搖搖他的搖籃。這時候我也常常要卓婭幫助我做些事情。

    「卓婭,把尿布拿來。」我說,「請你把碗給我。」

    或者:

    「卓婭,幫助我整理整理:把書收起來,把椅子放在原來的地方。」

    她做這些事總是非常高興,做完之後總是問:

    「還做什麼呀?」

    在她3週歲,舒拉1週歲多的時候,她就會拉著舒拉的手,拿著瓶子到祖母那裡取牛奶了。

    我記得,有一次我正在擠牛奶,舒拉在我的身邊轉,卓婭拿著碗站在對面等待鮮牛奶。蠅子落在牛身上擾害它,它忍不住了就一揮尾巴打著了我。卓婭很快地把碗放在一旁,一手抓著牛尾巴,一手用樹枝驅逐蠅子,嘴裡說著:

    「你為什麼打媽媽?你別打媽媽!」以後她看著我,似乎是問,又似乎是肯定地說:「我幫助你!」

    看著兩個孩子在一起才有趣哪:卓婭那麼瘦小,舒拉那麼肥壯。

    村子裡的人提到舒拉,就這樣說:我們女教員的那個小子橫豎一樣長,側身倒在地下或是站起來,都是那麼高。

    實在,舒拉很胖也很結實,在一週歲半的時候,力氣就比卓婭大得多。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照顧他,並且有時候嚴厲地申斥他。卓婭一開始說話就說得清楚,始終沒咬過舌,可是舒拉在3週歲的時候還不會說捲舌音。卓婭很為這事擔憂。

    「舒拉,你說:列捨托。」她要求他照著說。

    「勒捨托。」舒拉重複說。

    「不對!你說:列。」

    「勒。」

    「不是『勒』,是『列』!你這孩子,多麼糊塗!」

    有一次卓婭忍耐不住了,就用手在他的額上打了一下。可是2歲的學生比4歲的先生更有力量:他憤慨地搖搖頭就把卓婭推到一旁去了。

    「去吧!」他氣忿地喊道,「你幹什麼打人!」

    卓婭驚訝地看著他,但是並沒有哭。過了不久我又聽到了:

    「你說:柯羅瓦支。」

    舒拉的聲音馴服地重複著:

    「柯魯瓦支。」

    我不知道舒拉是否瞭解他在家裡是最小的孩子,但是從很早的時候起他就會利用這點。他在為自己辯護的時候總是委屈地說:「我小!」

    如果他想一定要得到什麼東西,大人卻不給他,他就喊著要求說:「我小!」有時候他無故地、但是自覺是理直氣壯地、驕傲地說:「我小!」他知道我們愛他,他想使所有的人:卓婭、我、他的父親和祖母全服從他的意志。

    只要他一哭,祖母就說:

    「誰欺侮我的舒拉了?

    快到我這裡來,寶貝兒!看我給我的小孫孫什麼!」

    舒拉就歡喜地、臉上帶著撒嬌的樣子爬到祖母的膝上去。

    如果他的什麼要求被拒絕了,他就倒在地下大聲哭號、踹腿或是可憐地呻吟著,他的樣子清楚地表示出:「我是一個可憐的小舒拉,沒有人憐惜我,沒有人撫愛我!」

    有一次舒拉因為要在午飯以前吃粉羹(一種酸甜的糊狀羹,通常在飯後吃),大聲哭號起來了,我和阿那托利·彼得羅維奇就由屋裡走出去了。屋裡只剩下舒拉自己。最初他仍然大聲哭號,並且不時地喊著:「給我粉羹!」「我要粉羹!」以後,顯然是他決定不多費話了,就簡單地喊:「給我!我要!」

    他在哭號的時候,沒有留意到我們已經走出去了,但是感覺到屋裡沒有聲音,他抬起頭來,周圍看了一遍,就不哭了:既然沒有人聽,還值得費氣力假裝哭嗎!他考慮一會兒,就用木片堆什麼東西了。嗣後我們回來了。他見我們回來,又打算哭,於是阿那托利·彼得羅維奇就嚴厲地對他說:

    「如果你哭,我們就把你一個人放在這裡,我們不再和你一起住了。明白了嗎?」

    舒拉不響了。

    又一次,他在哭的時候,通過手指縫用一隻眼偷看我們,看是否同情他的眼淚。

    可是我們絲毫沒理會他:阿那托利在看書,我在看學生們的本子,這時候舒拉就像沒發生什麼事故一樣,悄悄地走近我,爬到我的腿上。我輕輕地在他的頭髮上拍了一下,就把他放在地板上,自己仍繼續工作,他也就不再打攪我了。這兩件事把他治好了:自從我們不順從他以後,他的撒嬌、哭號,就全停止了。

    卓婭很愛舒拉。她時常現出莊重的神氣,重複成年人說的話:「用不著嬌慣孩子,讓他哭會兒吧,算不了什麼!」她這樣說是很惹人笑的。

    但是在她一個人伴著小弟弟的時候,她對他一向是很溫柔的。

    如果他跌倒了,開始哭了,她就跑來拉他的手,努力地把這個胖子抱起來。她用自己的衣襟替他擦淚,還勸著他說:

    「別哭,你要作一個聰明的孩子。對啦,好孩子,……你拿著木塊。來,咱們建設一條鐵路,你願意嗎?……這是畫報,我給你看看畫兒好嗎?你來看……」

    最有趣的是:如果卓婭不瞭解什麼東西,她就率直地承認這個;可是舒拉的自尊心特別強,「我不知道」這句話,是很難由他口中說出來的。為了避免承認不瞭解某一種事物,他任何狡猾辦法都會使用。我還記得有一次阿那托利買了一本內容很豐富的兒童讀本,裡邊附有很好看、很生動的圖畫:畫著各種不同的動植物、物件和人。我們喜歡和孩子們在一起翻閱這本書。

    有時候我指著圖畫問舒拉:「這是什麼呀?」如果是他所認識的東西,他就馬上高興地並且驕傲地說出名稱來,可是如果遇到他不知道的東西,那麼,為了避免回答,他什麼詭詐的辦法不想呀!

    「這是什麼呀?」我指著火車頭問他。

    舒拉歎了一口氣,躊躇一會兒,忽然帶著詭詐的微笑說:

    「你自己說好啦!」

    「這是什麼呀!」

    「小雞兒,」他迅速地回答著。

    「對啦。這個呢?」

    畫著的是他不認識的、奇怪的動物:駱駝。

    「媽媽,」舒拉要求說,「你把這頁翻過去,給我看看別的吧!」

    我想知道他還能發明出什麼樣的遁辭來。

    「這是什麼呀?」我指著河馬狡猾地問他。

    「你等一會兒,我吃完了就告訴你。」舒拉回答說。然後就開始那樣細嚼,好像他完全不打算嚼完似的。

    於是我又指著一張畫著身穿藍色長衣、帶白色圍裙的微笑著的女孩子的圖畫問他:

    「這個小姑娘叫什麼名字,舒拉?」

    舒拉狡猾地微笑著回答說:

    「你自己問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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