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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冤案譜寫的歷史 第02節 楊炎冤殺 文 / 張鴻生

    也許是歷史的巧合,也許是歷史的安排。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元載、王給的貪污納賄與劉晏的清貧廉潔產生強烈的對比和反差。特別是劉晏被抄家之後,私財僅有「雜書兩車,米麥數斛」,更令人讚歎不已。公允而言,德宗繼位,老臣崔-甫和新相楊炎也是痛定思痛,想望貞觀之理,力圖恢復貞觀之世的奉公廉潔。據《德宗本紀》記載,僅大歷十四年(公元779年)即多次發出詔令,罷停新羅、渤海歲貢的鷹鷂;山南枇杷、江南的柑桔除供宗廟外,其餘皆停;辛已又罷邕府的歲貢奴婢;劍南每歲貢內宮使用的春酒十斛也停罷;六月己未將揚州產的著名貢物銅鏡、幽州專貢的麝香等等,一皆罷之。劉晏的清廉守正,使德宗也使百官將劉晏與玄宗時代的賢相盧懷慎等同視之。

    盧懷慎(?—公元716年),滑州靈昌(今河南滑縣)人,進士出身,開元元年(公元713年)十二月到開元四年(公元716年)十一月擔任宰相,直到去世,歷時三年。盧懷慎與名相姚崇共同秉政,既不妒賢嫉能,又能仁和謙讓,和姚崇同心協力,幫助玄宗治理國家。盧懷慎最大的優點就是能嚴格要求自己,一生忠正節儉,絕不以權謀私,從不貪污受賄,不收受禮品。

    自己和家人的衣服用具,從來不用金玉綢緞做裝飾。他雖位居宰相,對親戚朋友的困難卻樂於相助,常把自己的奉祿送給別人,自家妻子兒女一直過著清貧的生活。有一次,他患重病,在家休息,宋-和盧從願去府上拜望探視,見他家只有一張破舊的竹蓆,上面連個簾子也沒有。當時恰遇颳風下雨,他只好拿破竹蓆用來遮擋風雨。招待兩人吃晚飯時,只有幾盤素菜。不久,盧懷慎病死,由於家中沒有積蓄,竟無錢辦理喪事,有一個老家僕請求賣掉自己替他治喪。後來,別人向玄宗反映情況,唐玄宗詔令獎給他家一百匹布帛,二百石糧食,以後又賜絹一百匹。一日,唐玄宗路過盧懷慎的墓地,發現連個墓碑都沒有,凝視良久,不禁感動得落下眼淚。回宮後,即令給他立碑,命當時的著名文士蘇-起草碑文,玄宗親自書寫。

    盧杞的爺爺就是這位清廉終主的著名賢相盧懷慎。盧杞的父親盧奕在天寶末期任東台御史中丞。安史之亂時,叛軍安祿山攻陷洛陽,達奚徇等官員,有的變節投敵,有的被迫接受偽職,盧奕則大義凜然,寧死不降,為叛軍所殺,這就為盧杞的陞遷奠定了基礎。盧杞就是由於祖父和父親的緣故受蔭而當上清道率府兵曹。其後,又歷任朔方節度使僕固懷恩的掌書記、試大理評事,監察御史等職。後來因病免職。

    盧杞相貌醜陋,臉型寬短,鼻子扁平,鼻樑平坦,鼻孔朝天。眼睛小得出奇,上下眼皮幾乎挨上,只有一道細縫,他可看到別人,別人卻很難看到他的眼珠。眼距又很超常,一般人兩眼之間的距離是一個眼睛的長度,他的距離卻足有兩個半。生就一張鐵青臉,微帶藍色,人皆把他看成是個活鬼。

    正因如此,一般的婦女看到他的尊容都不免要掩口失笑。建中元年(公元780年),他在御史中丞任上時,有一次去拜訪平定安史之亂的卓越將帥郭子儀。

    郭子儀此時已被德宗尊為尚父,正在生病,聽到門人的報告,說是盧杞來拜望。過去所有來客,郭子儀的姬妾皆不迴避。一聽說是盧杞,郭子儀馬上下令左右姬妾都退到後堂去,由他獨自等待。盧杞走後,姬妾女侍們上前問郭子儀:「許多官員都來探望你的病情,你從來不讓我們躲避。盧中丞來,為什麼讓我們都躲起來呢?」郭子儀微笑著說:「你們有所不知,這位盧中丞相貌極為醜陋,而內心又十分陰險。你們看到他一定會忍不住發笑的,那麼他一定會忌恨在心。如果此人將來掌權,我們的家族就要遭殃了。」(見《舊唐書》卷135《盧杞傳》)只此一事,可見盧杞相貌的醜陋確實非同一般。

    盧杞在平日裡不注重衣著吃用,穿的很樸素,吃的也不講究,一直是粗衣礪食。人們都以為他素有祖風,繼承了盧懷慎清廉儉樸的好傳統,讚美他,但不識其心。盧杞本人也善於揣摩人意,很有心計,貌似恭謹,實則奸詐,容易騙取別人的信任。在他出任虢州刺史期間,虢州官府為皇宮飼養三千口豬,經常糟踏農田,成為當地農民的禍害。一次,盧杞進京稟報公務,對德宗提到此事。德宗聽後說:「把這些豬轉移到沙苑去吧!」沙苑是屬於同州管轄的一個地方。盧杞聽後,馬上回答:「同州百姓也是萬歲的臣民。臣以為還是都殺了吃掉比較好。」德宗聽了,連連點頭說:「愛卿身為虢州官員,卻憂慮其他州郡百姓,真是宰相之才啊!」於是,下詔把三千口官養的豬都分賜給窮苦百姓。盧杞聽了德宗的話,不禁暗自高興。

    事過不久,德宗下詔把盧杞升任為御史中丞。盧杞頗有口才,也有辯才,論奏之事特別符合德宗的心意,一年後便升任為御史大夫,十天後又再度升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就這樣,飛黃騰達,在一年多時間裡,就由一名普通地方官員爬上了丞相的寶座。

    盧杞當上了丞相之後,與其他奸臣一樣,最先要緊的就是鞏固已得的相位,樹立威權,打擊異己。盧杞被提拔為相,本來就是有背景的。在盧杞之前,德宗最信任的是楊炎。可是當楊炎把殺害劉晏的責任推到德宗身上之後,德宗內心深為不滿,便迅速提拔盧杞,想由他逐步取而代之。故《舊唐書》卷135《盧杞傳》中稱:盧杞「既居相位,忌能妒賢,迎吠陰害,小不附者,必致之於死,將起勢立威,以久其權」。這是個內心極為陰險,手段極為毒辣的大奸臣。

    盧杞一登相位,無論大事小事,立即和楊炎發生了尖銳矛盾,也是勢如冰炭不可同爐,寒暑不能並季。盧杞不僅貌醜無比,而且也無真才實學,楊炎當然瞧不起他,唐代有個制度,就是幾位丞相每日在政事堂一起用一次餐,被稱為會食。楊炎看不上盧杞,屢屢借口稱病推辭,不與他一起會食。盧杞也明知他不願與自己同桌進餐,亦深恨楊炎,二人仇隙漸深。

    崔-甫死後,楊炎主管中書省;盧杞是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主管門下省,由於中書省主要是對皇帝負責,而門下省主要是管理地方郡縣,顯得中書省在朝廷中地位比門下省更為重要。舊制是中書舍人分管尚書六曹,中書省與門下省地位相平。開元五年(公元717年),唐玄宗改設中書和門下兩大決策機構,一直相沿。盧杞上台,爭權奪利,主張恢復舊制,抬高自己地位,擴展自己權力,遭到楊炎的反對。這使盧杞非常生氣。他向德宗進饞言,密奏楊炎所轄中書省主書的過咎,主書即被德宗罷免放逐。楊炎個性十分恃強,怎能容忍盧杞放肆!他生氣地對盧杞說:「主書是我中書省的官吏,有什麼過錯,當由我中書省自己來處理懲治,用得著你門下省來相侵干涉嗎?」(見《新唐書》卷145《楊炎傳》)盧杞對此又銜恨心中,楊炎有才,創立兩稅法力圖有所作為;而盧杞無才缺德,又妄圖獨擅朝政,楊炎由厭惡而忽視了權奸盧杞的能量;盧杞則妒賢嫉能,時刻準備一舉消滅對手。

    皇帝的至高無上權力,個人的喜怒愛憎決定著一切。由於德宗對盧杞恩寵有加,對楊炎記恨失信,至此,楊炎為盧杞陷害致死,已成為不可避免的發展定勢。

    要陷害他人必設陰謀詭計,要消滅對手必尋找借口機會。建中二年(公元781年),成德鎮節度使李寶臣死,其子李惟岳請求襲位,德宗拒不同意。

    李寶臣當初和魏博節度使田承嗣、淄青節度使李正己商議,要在本鎮確定爵位傳子的制度。田承嗣死後,其子田悅繼位,代宗當時批准同意。這次李惟岳請求繼位,德宗卻堅決不同意,於是三鎮聯合,拒絕接受朝廷的命令,藩鎮割據從此拉開了序幕。山南東道節度使梁崇義也背叛朝廷,拒不受命。德宗命淮西節度使李希烈帶兵討伐,楊炎不同意重用李希烈,認為李希烈最初曾為李忠臣的義子,由李希烈領兵取李忠臣之位不合適,況且此人反覆無常,性格倔強,不能奉法行事,恐怕難以控制。德宗聽後,很不高興他說:「朕已經應許了他,怎麼能食言哩!」李希烈受命掌握兵權後,正碰上連日陰雨,不得進軍。德宗是個急性子,就去找盧杞商量。盧杞見機會已到,趁勢又進饞言:「李希烈所以遷延徘徊,只是因為楊炎還被重用,陛下何必愛惜一個楊炎而耽誤平叛大功呢?不如暫時免了楊炎的相位,李希烈心情舒暢,就會竭心盡力於朝廷了。事後再起用他,也沒有什麼關係。」德宗認為有理,遂於延英殿下詔,罷免了楊炎的丞相職務,任為尚書左僕射。楊炎叩謝皇恩後,懷著內心極度氣憤離開延英殿,直奔家中,根本不去中書省報到。盧杞深知這是楊炎鄙惡自己,不禁心中大怒,越發要加罪陷害楊炎。

    其實,楊炎對李希烈的看法深刻而準確,勸諫德宗是非常正確的,也為後來李希烈的叛變事實所驗證。盧杞極力主張重用李希烈的目的僅是為了排擠楊炎,但帶來的後果卻是嚴重的。李希烈的叛變加深了藩鎮割據的災難,對唐王朝構成了巨大的威脅。就這樣,盧杞借助德宗之手,輕而易舉幾句話,就把楊炎從相位上踹了下來。但是,盧杞並不罷休,對楊炎也是「小不附者,必致之於死地」。原來京兆尹嚴邱是個很有才幹的人,曾任監察御史和郭子儀河東、關內副元帥府判官,後陞遷行軍司馬。最初,元載曾向代宗舉薦,由於元載不久獲罪被誅,也就停而未用。隨後御史大夫李棲筠又向代宗舉薦。

    代宗問:「嚴郢是元載所重用的人,難道也可以嗎?」李棲筠回答說:「依嚴郢的能力和才幹,陛下不取而用之,難道將他留為奸臣所用嗎?」代宗聽取李棲筠的建議,當日即拜嚴郢為河南尹,水陸運使。大歷十四年(公元779年),嚴鄖進拜京兆尹。他持法嚴明,撫窮疾惡,敢於嚴懲不法之徒,使首都長安盜賊衰減,秩序井然,深受百姓的擁戴,被人譽為稱職的京兆尹。但嚴郢卻不依附楊炎,被楊炎弄權削職兼御史中丞。楊炎瞭解到源休與嚴郢關係緊張,就把源休擢升為京兆少尹,放在嚴郢身邊當成耳目,專門尋找嚴郢的過錯。大出楊炎所料,時日一久,源休竟與嚴郢前嫌盡釋,關係友善親密起來,令楊炎十分惱怒。此時正遇上回紇酋帥被人謀殺,楊炎藉機將源休出使回紇,又借口嚴郢身為京兆尹,實施兩稅法時,以資產定稅,度量京兆田畝不實是失職過咎,罷為大理卿職務。楊炎整來整去,把嚴郢整得官職屢罷,整成了自己的對立面。

    楊炎本人並非是貪贓納賄之人,但他的兒子楊弘業卻是不肖之子。「炎子弘業不肖,多犯禁受賄請托」。(1)楊炎被罷相之後,盧杞欲置楊炎於死地,就從他兒子楊弘業身上尋找突破口。盧杞把嚴郢擢升為御史大夫,指使嚴郢嚴刑審問楊弘業,從中得到楊炎的罪過,搜羅的罪名一共只有兩條。

    其一,賣產得贓。楊炎任宰相時,在東都洛陽有座私宅,他請河南尹趙惠伯把私宅賣掉,準備籌建家廟。趙惠伯是個地方官,楊炎是當朝宰相,對楊炎所托,自然是求之不得,趙惠伯出於討好楊炎,便把楊傢俬宅買了下來,作為官衙的辦公用房。當然,他出了高價,謂之為「高估其宅,賤人其幣」。

    不久,楊炎之子楊弘業接受請托人的賄賂,多次觸犯禁律的事情被抖露出來。

    此事由御史大夫嚴郢負責查辦。不查也罷,一查就把這件賣產得贓的事查了出來。御史們認為:楊炎身居相位,抬高私宅價棧,強性指派下屬官吏買作官廨,從中得利,可以視作受贓論。

    盧杞認為這樣處理太便宜了楊炎,就命令大理正田晉重新評罪。主審官田晉論定楊炎的罪行說:「宰臣對於一般官吏而言,就好比監臨的關係,官衙買下私宅,楊炎個人得利,可以根據餘利論罪,削去楊炎官職,罪應奪官。」

    從封建法律上說,這叫「奪官」,職官犯罪,以撤銷他的官職,來抵當他的罪名。

    盧杞一聽,只判楊炎奪官罪,不禁勃然大怒,立即把公正執法的田晉罷免官職,遠貶湖南任衡州司馬。盧杞又召來大理寺官員繼續審處,此舉無疑叫大理寺官員要重判楊炎。官員們一個個膽戰心驚,若是公正地判,田晉就是前車之鑒,罷官免職,發配邊遠。為了保全自己,乾脆重判,往死裡判,罪不當死也判死。果然,大理寺複審後,作出結論為:「監主自盜,罪絞。」

    就在這時,又冒出了楊炎的第二樁罪行:私立家廟。楊炎在長安曲江(今西安市東南)建造了一座家廟,目的是弘揚祖先遺德。這個地方過去是唐玄宗去過的「臨幸之處」,現被楊炎看中取為立廟之地,流言蜚語頓時而來:「地有王氣,故炎取之。」盧杞等人更是造謠,向德宗報奏說:「曲江有天子之氣,楊炎私立家廟,心有異圖。」唐都長安,唐王朝歷代皇帝到過的地方不在少數,如果皇帝去過的地方別人再不能立廟,立廟就是有「異圖」,那還了得?這本來是一個完全站不住腳的理由,但對楊炎懷恨在心的德宗,不聽則已,一聽火冒三丈。於是,下詔三司複審合議,結果於建中二年(公元781年)十月貶楊炎為崖州(州治今海南瓊山縣)司馬。罪名是:「內無訓誡,外有交通,縱恣詐欺,以成贓賄」。「隳法敗度,罔上行私」。當即馳驛發遣。

    一切都應了楊炎之說。兩年前,楊炎由道州司馬升任宰相,家人將綠袍木簡要扔掉,楊炎制止說:「我本是嶺上一個被逐的官吏,超登上台,豈可常遠?且有非常之福,必有非常之禍,怎麼能扔掉呢?」此時,果有非常之禍,又超低下台,依舊是司馬官職,綠袍木簡仍然可用。長安距崖州甚遠,楊炎與家人一路辛苦,抵達南粵境內,離崖州只有百里之遙了,他看山,山山莽莽相連,滿目蒼涼;看水,水水靜靜流淌,彷彿是心中滾動的苦淚,滿腔淒怨。得意失意,上台下台,人間滄桑,孰能料之?楊炎忍不住吟詩一首:一去一萬里,千之千不還:崖州在何處,生度鬼門關。(2)

    楊炎吟罷「生度鬼門關」,深知這一次身遭盧杞所害,絕無非常之福,只有死禍臨頭,不禁面對四野荒山,苦淚長流。

    楊炎的確是在「生度鬼門關」。山野間,德宗派出的中使宦官攜帶聖旨,乘著快馬,正飛馳而來。帶來的聖旨不是非常之福的陞遷詔,而是非常之禍的賜死令:「罪臣楊炎縊殺之。」

    楊炎跪接賜死詔書,仰天悲歎:「知我善我,損我害我,唯天可知,任人評說!」

    原來,德宗本是貶楊炎為崖州司馬,可大理寺秉承盧杞旨意,早已定罪楊炎監主自盜,罪絞處死。盧杞在楊炎被貶途中,又補報德宗大理寺判罪結論。德宗聽信盧杞饞言,追詔楊炎和他的妻子一併賜死縊殺。唐代著名經濟改革家、兩稅法的創始人楊炎就這樣被冤殺於荒野,年僅五十五歲。這是德宗朝代自劉晏被冤殺之後,第二起大冤案。

    盧杞還沒有忘記那位幫助楊炎「賣產得贓」的河南尹趙惠伯,將他貶任費州多田(今貴州思南)尉,於建中二年(公元781年)十月,悄悄將其殺害。

    御史大夫嚴郢追隨盧杞,共謀楊炎之罪,逮捕趙惠伯下獄,天下以為嚴郢投靠盧杞,挾私報仇,並非正直之人。奸邪盧杞雖用嚴郢陷害了楊炎、趙惠伯,但內心嫉妒嚴郢有才,藉故將他貶為費州刺史。嚴郢在去費州的路上,適逢一出殯之隊。他上前向道:「為何人出殯?」送殯家人告訴他:「是趙惠伯之殯。」嚴郢目視送殯之隊遠遠離去,久久不能言語,內心疚愧不已,後悔莫及,深感夥同盧杞害死楊炎、趙惠伯是欺天之罪。從此精神恍惚,不到一年,鬱悶而死。(見《新唐書》卷145《嚴郢傳》)

    註釋:

    (1)《舊唐書》卷118《楊炎傳》。

    (2)《全唐詩精華集成》:楊炎《貶崖州司戶道中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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