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二百六十七章 野性回歸（二） 文 / 平沙浩浩
凌鷹失魂落魄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林若蘭用憐憫的眼神看著這個大男孩，他失去了往日那種神采飛揚、橫衝直撞的氣勢，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時而猶豫、時而呆滯、時而憤怒、時而迷茫……但是，慢慢的，他挺直了身體，他的眼神中帶著自我反省後慢慢浮起的寬容與平靜，目光堅定而誠懇的直視著金昊，低沉卻非常清晰的道：「金叔叔，我錯了。我保證，在我以後的人生中，無論受到什麼樣的打擊，無論如何憤怒，我都會三思而後行。」那雙黑亮的眸子微微一閃，瞬間爆發出的光芒帶著強大的驕傲與自信。
金昊唇邊慢慢挑起一絲笑意，面前這個男孩，是一個比他少年時更狠、更辣、更不要命也更能及時反省自身缺點的角色，「值得期許！」金昊暗暗對自己說。他抬手拍拍少年的肩膀，「知錯要能改！」
「是，我去找張副師長道歉。」凌鷹舉步向門口走去。
他剛剛推開門就與正要在門外喊報告謝然走了個對臉，謝然在他平靜的臉上略一注目，便轉向金昊：「師長，省委秘書長陪同縣委的同志來道歉領人，我把他們請到小會客室了。」
「去辦你的事。」金昊對凌鷹揮了揮手，轉身走回沙發坐下，展臂圈住林若蘭的腰，靠在她耳畔語氣低沉的說道：「下班後你先回家，今天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我得帶著那小子去訓練場，該讓他接受專業訓練了。」說完，他用力抱了抱她，起身向位於二樓的小會客室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林若蘭才收回視線，某種熟悉而霸道的氣息依舊充斥在她的鼻端，揮之不去，卻神奇的帶著讓她安心的魔力。轉回頭看見默默蹲在對面的金雕，一人一雕對視片刻，林若蘭聳了聳肩膀：「他們都有正事，看來你只好跟著我了。」
金雕輕輕咕嚕一聲，似回答又似不滿，它向前湊了幾步，蹲在林若蘭面前，享受著她輕輕的拍撫。
凌鷹找到張岳，態度非常誠懇的道歉認錯。事過境遷，張岳也不再如早先般憤怒，正相反，行伍出身的他對凌鷹這種勇於反抗的精神非常欣賞。他注視著凌鷹那張堅毅的沒有一絲情緒波動的臉，暗自詫異著：「金昊好大的本事，只用了短短半年時間，這孩子竟與他相像到了神似的程度。」
傍晚時分，金昊把省委秘書長和再三道歉的縣長送出軍營，對緊跟在他身後的凌鷹道：「跟我來。」
兩個人一前一後到了訓練場，站在已經空無一人的訓練場邊緣，金昊負手沉聲問道：「你對自己的未來做出決定了？不需要我再給你時間考慮了？」
「不需要。」凌鷹很乾脆的回答：「我知道如果我選擇進常規部隊，您一定會幫我鋪好一條平坦的道路。但是，那不是我想要的。我要憑自己的力量在軍隊贏得一席之地，我相信，這也是我爸爸的願望。」
「你選擇了一條荊棘密佈的道路，一旦走上這條路，就意味著你這一生都要與戰爭為伍，要和世界上所有危及國家安全的敵人交鋒，要面對無數次的挑戰與危機，甚至死亡，你準備好了嗎？」金昊盯著凌鷹的目光犀利強韌，不錯過他臉上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
凌鷹深深吸了一口氣，把胸膛挺得更高：「準備好了。」
「好！」金昊揚聲喊道：「池滔，把槍給他。」一直立正站在距離兩人二十米處的池滔卸下背在背上的狙擊槍，跑到凌鷹面前，把槍遞給他。
凌鷹跟著陳劍峰學習時就曾經接觸過槍，他接過槍詫異的抬起頭：「金叔，要練射擊嗎？這裡不是靶場啊。」
「你陳叔叔跟我說過你的情況，六百米內定靶，你可以做到百發百中。」金昊答非所問的說道：「不過，我要告訴你，在最佳狀態下不限定時間的狙擊只不過是江湖賣藝、譁眾取寵的把戲。特種兵要面對的是真正的敵人，他們是不會給你時間準備的，更不會讓你在最佳狀態下開槍。你必須在最複雜、最疲勞的各種不確定情況下完成射擊。從前，因為你的體能和耐力有限，你陳叔叔沒有訓練你運動狙擊戰，從現在開始，忘記你曾經的榮耀，讓一切從頭開始，明白嗎？」
「明白！」
「心跳會影響射擊精度，所以狙擊手的心跳要絕對保持在每分鐘60次，開槍的最佳時機是兩次心跳之間的一秒鐘，而且心跳是你計算時間的最佳辦法，你的心臟可以幫你計算目標的移動速度。這就是，我為什麼要雷鳴和方巖反覆考你心算能力與速度的原因，在這一點上，你陳叔叔的心算能力在全軍狙擊手中是最強的，甚至連我都望塵莫及。」
凌鷹握著狙擊槍，無限神往的仔細傾聽著。
「狙擊手最基本的技能就是潛伏，在潛伏的每一秒裡都要集中精神，因為敵人在出現之前絕對不會通知你，所以，哪怕潛伏幾天幾夜都不能有絲毫鬆懈。而潛伏最大的難題就是枯燥，在極度的寂寞與孤獨中，很多人甚至連兩個小時都無法堅持。因此，從今天起，我將著重訓練你的潛伏技能。」金昊把望遠鏡遞給凌鷹，指著訓練場道：「這是你的戰場，長三千米，寬兩千三百米，特徵為叢林丘陵地形。其中左翼有一座落差超過一百五十米的山丘，右翼的草場面積約為一百平方米，草有一人高，是最佳潛伏點。在這個戰場上，還有一條會讓你暴露在敵火力覆蓋網下的鋒線，告訴我，這條鋒線在什麼位置？」
凌鷹端起望遠鏡掃瞄著訓練場，他遲疑了很久，才極度不確定的抬手指指山丘的脊線：「好像……好像是那裡。」
「你是不是還打算說『也許、大概、可能』？」金昊凌厲的掃了他一眼，「戰場判斷力太差！記住，以後是就是，不是，也不要胡猜，要知道，到了真正的戰場上，胡亂猜測只會送了自己的命！」
「是！」
「端起望遠鏡，我只講一遍，以後，你要學會自己判斷。」金昊指著山丘的向陽面：「從這個位置前往草場，中間這段長約一百五十米的距離缺乏隱蔽物，如果敵人在對面架設一挺重機槍，你將寸步難行。」
凌鷹恍然大悟，忍不住伸手撓撓腦袋，「我明白了。」
「一個優秀的狙擊手最起碼能夠做到無限制潛伏，而有效的偽裝是達到無限制潛伏的前提條件。你在狙擊敵人的時候，敵人的狙擊手很可能也在瞄準你，兩個或多個狙擊手在較量的時候，勝負就在於誰能堅持到最後。在整個潛伏過程中，你最好把自己當成一塊石頭，因為一個微小的動作就有可能被你的對手發現，而一旦被對手鎖定，生存的幾率是微乎其微的。」金昊神情嚴肅的講完要領，指著整個訓練場道：「你現在可以選擇潛伏點進行潛伏了，在我宣佈結束之前，你不能移動，並且隨時會有人檢查你是否集中精力。」
金昊看著凌鷹提起槍彎腰奔進訓練場，選擇了一處荒草較高的位置一頭鑽進去。他招手叫過池滔，「去偵察營調三個人來，聽我命令行動。」
凌鷹一動不動的趴在草叢裡，右眼死死靠在瞄準鏡上，他是個整天跑跑跳跳的人，趴了不到一小時已經開始抓耳撓腮了，「煩死了，這要趴到什麼時候啊？還不如去跑個十公里呢，二十公里也行啊。」他伸手摳住一塊石子，嘴裡嘟嘟囔囔的小聲抱怨著。
一道人影突然自身後「嗖」的一聲竄過，凌鷹陡然回頭舉槍瞄準，還沒等他看清人影的動作，頭上已經輕輕的挨了一巴掌，面前的人影笑嘻嘻的道：「小子，你已經掛了。」說話的人是池滔。
凌鷹悻悻的從地上爬起來，低聲喃喃自語：「我瞄著前面，誰知道你會從後面竄出來。」
「反應太慢，誰告訴你敵人就一定在你的正前方？」暮色中，金昊不知從哪個角落裡突然冒了出來，他微微瞇起眼睛，語氣森冷：「真正的潛伏不是單純的趴著不動，你必須利用你全身所有的細胞去感受來自各個方向的危險信號。想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絕對專心。你要忘記自己所處的環境，甚至忘記你自己，把你的槍想像成你身體的延伸部分，做到心隨眼動、槍隨心動。」
「睜大眼睛看清楚我的動作。」說著，金昊對池滔一揮手，池滔的手突然揚起，凌鷹眼角的餘光瞥見兩點方向一塊小石子劃著弧線向空中飛起。金昊突然舉槍，「呯！」石子被子彈擊得粉碎。
「再投！」隨著金昊的喊聲，池滔和三名戰士同時雙手揚起，八枚石子分別從不同的方向飛起四五十米高。金昊突然向前飛竄出去，在飛速前進中，他手中的狙擊槍連續發出四聲槍響，分別處於他左右兩翼和後翼的四塊石子被子彈打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