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二百六十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二） 文 / 平沙浩浩
凌鷹急忙向四周看去，這座廠房與相鄰的廠房之間有一條通道，沿著這條通道可以繞到樓房的背後。他立即緊貼著牆根無聲無息的移動到這條通道上，快速向廠房後跑去。
輕輕巧巧的翻過廠區圍牆，凌鷹無聲的落在辦公樓後的水泥地面上，他機警的原地不動，側耳細聽，顯然，他的到來並沒有引起樓內人的注意。他立刻抓住一根直達樓頂的下水管道，手腳並用向上攀爬。
三樓有一扇敞開的窗戶，這個窗口距離下水管有五六米遠，凌鷹十指緊緊扣住外牆磚縫，左腿盡力向左側伸出，欠著腳尖踩住一台空調室外機，慢慢將整個身體的重心移動到這台室外機上。蹲在這台室外機上緩了一口氣，他猛然一蹬機身，借力斜斜的躍起，有力的雙手一把抓住窗框，奮力向上一躍，一條右腿已經騎在窗台上。
這是從一間大辦公室分隔出來的小套間，房間內沒有人，辦公桌上電腦還開著，主人顯然離去不久。凌鷹跳進室內，就地一個翻滾躲到門背後，身體緊緊貼著牆壁，屏息寧神貼著門聽了聽，外間的大辦公室裡傳來一陣模模糊糊的對話聲，似乎是兩個男子正在交談。
「哥，趁著警察還沒找到這兒，咱們快走吧。」年輕男子的聲音明顯有著一絲驚慌。
「走？怎麼走？咱們連路費都沒有，能逃到哪兒去？」說話的男子似乎年齡稍長，嗓音中有著一抹蒼桑的味道。
「那也不能在這兒等死啊！」
「你急什麼，警察一時半會來不了，就算他們來了，咱們手裡有槍、有人質，他們不敢衝進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掩蓋住兩人的交談聲，過了一會兒，年長男子低聲咒罵道：「媽的，這麼大的廠就只有三千塊現金，窮鬼！」
「哥，別找了，先離開這座城市，隨便在哪個鎮上找個儲蓄所，只要把槍往櫃檯上一放，你還愁沒有路費嗎？」年輕男子不住的催促著。
「六子，有你的，我這一著急，急糊塗了。」年長男子嘿嘿一笑，緊接著，門外傳來一個嘴被堵住的女子壓抑的驚呼聲。
「不好，這兩個逃犯要傷害人質。」凌鷹在心底暗叫一聲，伸手一把抓住門把手。但他終究年齡太小，兼以缺乏實戰經驗，在急切的要解救人質的心理驅使下，忘記了放輕腳步。木地板在他重重踩踏下發出「咚」的一聲輕響，門外登時無聲無息。
情知不妙，凌鷹一咬牙扭動手柄，在門剛剛開了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門縫時，他一個前滾翻衝到門外，立足未穩立即抬頭，登時怔住。嘴被膠帶封住的女人質與他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剛才說話的兩個男子卻沒有了蹤影。
凌鷹只覺背上汗毛一立，猛然感覺到危險的存在，他剛要回頭，背後突然傳來呼呼的風聲，面前的女人質陡然瞪大了驚恐的眼睛。凌鷹頭也不回的向前猛然一撲，緊接著一溜側滾，陸林擊向他後腦的槍托落空了。
翻滾中的凌鷹突然一扭身，刻不離身的彈弓已經被他擎在手中，就在他扭身之際，「嗖嗖嗖……」連續六枚彈丸分兩路擊向陸林和六子。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兩名逃犯手忙腳亂的閃避，但凌鷹的彈弓堪稱絕技，「噗噗」兩聲，其中的兩枚彈丸擊中六子的面門，登時讓六子的臉上多了兩個坑，鮮血飛濺中，六子捂著臉蹲在地上哀號起來。
陸林顯然受過一些訓練，身手敏捷的避開最後一枚彈丸，眼角的餘光突然瞥見凌鷹以黑豹出擊般驚人的速度狠狠向他撞來。
凌鷹一個踮步衝到陸林面前，藉著全力衝刺的慣性抬起右腿，一記反身側旋，猛然向陸林的胸腹起腳踢去，陸林迅速側身，右手閃電般向前探出，如同鷹爪一般精確無比的卡住凌鷹的腳踝。
凌鷹登時覺得腳踝酸痛得如同馬上就要斷掉一般，眼淚差一點落下來。但他幾乎沒有片刻猶豫，踏在地上的左腳用力一蹬，身體猛然彈起，凌空側擊，左腳腳尖緊繃，在空中劃了一道完美的弧線，飛踢陸林的脖頸。
「小孩，有兩下子呀。」陸林獰笑一聲，身體向左一扭，猛然向後下腰，避開凌鷹的致命攻擊，左拳閃電般擊出，重重打在身體橫空，沒有任何反擊能力的凌鷹的胸口。剛猛的拳勁讓凌鷹眼前一黑，倒飛出三四米遠，落在地上之後餘勁未衰，向後連續翻滾了五六圈後才停下，如果不是他的硬氣功已經有小成，這一拳幾乎可以要了他的命。
「這就是你多管閒事的代價！」陸林踏前一步，舉起六四式手槍對準凌鷹就要扣動扳機。
千鈞一髮之際，陸林背後的窗戶突然發出巨大的爆裂聲，一條矯健的身影穿窗而入。幾乎與此同時，緊鎖的辦公室門被狠狠撞開，連續兩聲槍響幾乎與玻璃碎裂聲和撞門聲同時發出，陸林眉心、左胸中彈，倒在血泊中。
人質縮成一團拚命尖叫，凌鷹捂著胸口蜷縮起身體，疼得不停的顫抖，他努力抬起頭含糊不清的叫了一聲：「陳叔……」趕忙伸手抹去格鬥時因為不小心咬到舌尖而溢出嘴角的血漬。
「別看。」陳劍峰甩掉拴在腰間的鋼索，大手一伸扶住凌鷹，順勢將他的頭按進懷裡，不讓他看到陸林大睜著眼睛死不瞑目的可怖景象。
從大門撞進來的方巖飛起一腳把六子踢暈在地，俯身脫下陸林的囚衣蓋住他的屍體。警衛員齊軍帶著警察衝上樓來，帶走了六子和被嚇昏的人質。
陳劍峰在凌鷹胸腹間輕輕摸索著探傷：「還好，沒傷到骨頭。」他心裡微微一鬆，扶著凌鷹站起來，語氣也情不自禁的變得嚴厲：「笨蛋！發現有情況，為什麼不報警？你才十三歲，充哪門子英雄好漢！」
凌鷹疼得臉都白了，他咧著嘴一邊深深吸氣，一邊活動自己全身又酸又痛的肌肉，「我沒帶手機，又怕他們傷害人質，就衝進來了。」面對陳劍峰那平淡中蘊藏著強大壓迫力的氣勢，一向肆無忌憚無法無天的凌鷹頓時矮了三分，知道這頓罵是挨定了，急忙求救般轉向方巖：「方叔，你又來看我？」
「臭小子，才三個月不見，你又長個了，我這次是來接你去你金叔那兒的。」方巖把槍插回槍套，看看凌鷹的樣子，走過來扶住他：「算你命大，要不是陳師長及時趕到，你這條小命就送在這兒了。」
「先去醫院。」幾名警察前來清理現場，陳劍峰向他們出示了證件，與方巖一起扶著凌鷹離開現場。
來到師部醫院，經過醫生仔細檢查，除了胸口多了一大塊淤血以外，凌鷹的內臟與骨骼均完好無損。
陳劍峰舒了一口氣，「釘子，你跟車去師部吧，齊軍會幫你收拾好小鷹要帶走的東西。」他轉頭用沒有表情的眼神看著凌鷹，淡然說道：「你跟我來。」說罷率先向醫院外走去。他的臉上沒有表情，聲音不高不低，彷彿透明的水晶，沒有摻雜任何情緒，又如炎熱夏季一捧冰冽的雪水，讓人本來過熱的頭腦瞬間變得清醒，凌鷹偷偷看看他，再次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方巖。
方巖拍拍他的後腦勺，向陳劍峰挺拔的背影努了努嘴，壓低聲音道：「你陳叔這回是真的生氣了，趕快去道個歉，下回可再也不能這麼莽撞了。」
「是。」凌鷹垂頭喪氣的應了一聲，跟在陳劍峰身後默默的低頭走著。
兩個人一前一後慢慢繞過師部機關，走上一條僻靜的小路。一陣微風拂面而至，帶來草木的清新氣息。始終沉默不語的陳劍峰停住腳步，他的視線落在師部東側的309主峰上，良久，他指著這座山問道：「你覺得，它高嗎？」
凌鷹不解的看看陳劍峰，又看看309主峰，看著那挺拔巍峨得如同擎天柱般的山峰，理所當然的回答：「高，很高。」
陳劍峰再次恢復了沉默，他一言不發的向309主峰走去，他不說話，凌鷹也就緊緊的閉上嘴巴，一步不落的緊跟著他。當夕陽即將從地平線落下時，兩個人終於爬到山頂，並肩站在山頂的斷崖旁邊。
負手看著腳下的師部機關與遠處華燈初上的縣城，陳劍峰突然再次問道：「現在告訴我，這座山還高嗎？」
凌鷹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著突然間變得高深莫測的陳劍峰，此刻的陳劍峰，好像跟那個兩年來亦父亦師的陳叔叔不一樣了，他遲疑著答道：「……不高。」
陳劍峰面對凌鷹，忽然淡淡的一笑：「那是因為，你已經將它踩在腳下了。可是你放眼看一看就會發現，在前方，還有許許多多更高更險的山峰在等著你去征服。」他用誠摯的眼神凝視著凌鷹，輕聲說道：「你今天敢於衝進去，是因為你覺得自己經過了兩年的學習和訓練，有了一身本領，遠比你的同齡人要高明得多，甚至某些比你年長的人也不如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