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二百一十二章 碧血揮灑就丹青(十五) 文 / 平沙浩浩
洗了個熱水澡再換上凌嘯天提供的乾淨衣服,驚魂未定的內森終於長出了一口氣。金昊檢查了一遍房屋結構,低聲命令內森:「現在是凌晨兩點,抓緊時間休息,明天一早就聯絡索尼婭,你想早點獲得自由,就老老實實按我說的做!」
「明白,明白。」內森討好的點頭哈腰,在金昊指定的單人床上躺下,翻了個身支起耳朵傾聽著三個東方人的動靜。
陳劍峰抓出急救包,扯開金昊手臂上被洗澡水打濕的繃帶,給傷口清創消毒,再灑上消炎藥粉,利索的重新包紮好傷口,儘管他的動作很輕,但鑽心的刺痛仍讓金昊冒出一頭冷汗。
凌嘯天從廚櫃裡拿了幾支針劑和一大瓶生理鹽水遞給陳劍峰,輕聲說道:「天氣太熱,傷口容易感染,這是抗生素,寫字檯右手第二個抽屜裡有一次性輸液器。」
「謝謝。」陳劍峰接過藥水,麻利的給金昊做過敏試驗,兌好藥水找到血管,開始輸液。忙完這一切,他情不自禁的向凌嘯天的眼睛瞥去:「你……真的看不見?我怎麼感覺你的行動像個正常人一樣。」
凌嘯天的嘴角含著一絲淺淡輕鬆的笑意:「我的眼睛十年前就瞎了,是在那次大爆炸時震瞎的。剛開始我就和一個普通的瞎子一樣,後來為了生存,學會了用耳朵和全身所有的細胞代替眼睛。忙了大半夜,你們一定餓了,我去弄點吃的。」
「我幫你。」陳劍峰剛站起來,就被凌嘯天準確無誤的按回椅子上,「你們奔波了一天,休息一會兒吧,這是我的家,我不需要幫助。」他起身走進廚房,拿出鍋碗開始製作夜宵,動作有條不紊,完全看不出是個盲人。
陳劍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轉頭看看金昊的輸液袋,輕聲問道:「今天的恐怖事件會不會把索尼婭嚇跑?」
金昊瞥了一眼蜷縮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內森,思索片刻道:「不會,今天的暴力襲擊事件絕對不是衝著她和內森來的,咱們的行動也沒有搞出多大動靜。索尼婭不會這麼膽小,否則她也就成不了大軍火商了。」他微頓了一下,想起什麼似的突然拍拍陳劍峰的手背,把聲音壓得極低的道:「回去以後別對蘭兒提這個索尼婭,更別提在那個總統套房裡的事。」
「我有那麼多嘴嗎?」隔了一會兒,陳劍峰挑起眉頭,不解的看著金昊:「你沒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呀!」
「那也別提那個女人,蘭兒……真的要發起脾氣來,什麼事都能幹出來,興許在氣頭上能把我給肢解了。」金昊微垂下頭注視著桌面,唇邊挑著一絲寵溺到極點的笑意。
陳劍峰明白這笑意是為誰而發,他興味盎然的看著他的戰友,調侃的笑道:「要是有機會,我很願意親眼看看這場好戲,大英雄被心愛的女人嚇得步步後退的場景一定非常壯觀。」
「滾蛋!」金昊忍不住惱怒的瞇起眼睛,握緊拳頭對陳劍峰比劃了兩下。
「好吧好吧,我什麼都不說。」陳劍峰摸著下巴,嘴角噙著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點頭應承。他沉吟半晌,又拿出手提電腦登陸郵箱查看,郵箱裡並沒有索尼婭留下的郵件,「我有種奇怪的感覺,今天的暴力襲擊事件是阿富汗游擊隊做給羅納德看的。」
金昊微微皺了皺眉,他一向非常重視這位最令他信賴的生死戰友的直覺,在心底反覆斟酌片刻後,他疑惑的說道:「難道是阿富汗游擊隊為了逼迫羅納德把病毒賣給他們,所以玩了這一出劫持人質的把戲?可他們為什麼選擇王子酒店呢?」
「如果你說的那個羅納德是前m國海軍陸戰隊上校的話,那麼我可以告訴你,王子酒店有羅納德百分之三十股份。」凌嘯天端著熱氣騰騰的牛奶麵包回到房間,他把食物放在桌上:「這狗屁國家除了牛奶麵包就沒什麼好東西,湊和吃點,抓緊時間睡一覺,你們要對付的這個人難纏得很。」
「原來如此。」陳劍峰抓起一片麵包塞進嘴裡嚼著,「這消息可靠嗎?」
凌嘯天用空茫的眼睛「凝視」著陳劍峰,語氣真摯:「絕對可靠。我在這裡經營了很久,有自己的情報來源,否則,我也不可能在這個地區停留這麼久,無數次與阿富汗游擊隊短兵相接而不死了。」
金昊喝了一大口熱牛奶,微帶著些好奇問凌嘯天:「你沒死,為什麼不回國呢?」
凌嘯天有些心灰意懶的垂下眼簾,沉寂了好一會兒才低低的道:「那次行動計劃是我制訂的,當時我的副隊長曾經對我的方案提出過異議,但我完全沒有採納他的意見。結果……我們中了圈套,幾乎全軍覆沒,我親眼看著那些與我並肩作戰多年的戰友一個接一個倒在我身邊,事實證明副隊長的意見是絕對正確的。是我太自負了……我……沒臉回去見他們的妻子和家人!更何況,我的眼睛瞎了,回去以後不但不能為國家繼續出力,反倒還要讓國家養活著我,」他擺了擺手,聲音壓得更低:「那樣的日子,我不想過。」
他天才橫溢,孤高自負,從未遭遇過那樣全面而慘烈的失敗,從那之後他便留在異國他鄉,走上了復仇的道路。
無顏見江東父老,金昊與陳劍峰對望一眼,他們都能夠體會凌嘯天的心情。他一個人眼睛看不見,流落異鄉,一心一意為了報仇而活著,這十年來他經歷過怎樣的坎坷與波折,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瞭。金昊抬起沒有輸液的右手,在凌嘯天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凌嘯天抬手掠開一綹垂下額際的頭髮,墨黑的眉目間含著些微苦澀的笑意,「不必為我惋惜,即便沒有可以相互扶持的戰友,沒有祖國的強大依靠,在這個塵世間,我仍可以憑一己之力為死去的戰友復仇,這些年,我也殺了不少阿富汗游擊隊的重量級人物,就算哪天死了,也不會覺得委屈,這輩子夠本了。」
金昊輕輕的嗯了一聲,他這一輩子,玩過最凌厲的武器,面對過最強悍的敵人,一次又一次從死神的手中逃脫,一次又一次面對戰友犧牲的慘景,他是最能理解凌嘯天強烈復仇心理的人。一個連命都是從戰場上撿回來的人,生與死都已不過是過眼雲煙。
陳劍峰微微透了一口氣,拿了幾個紅外預警器走到院中很快佈置妥當,回到房間裡,他抬腕看看表低聲道:「已經凌晨三點了,你們趕快休息吧,我放哨。」
金昊正要開口,凌嘯天已經搶著道:「你們都休息,我來守夜,七點鐘準時叫醒你們。」他彷彿看到對面兩個人不同意的眼神,揮了揮手:「別爭了,你們還有大事要忙,必須休息好,我只不過是個閒人,偶爾一夜不睡沒關係。」他又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內森,十分肯定的說道:「放心,這個人我會看好,他想從我身邊逃走可沒那麼容易。」
「好吧。」金昊只得拔下輸液器的針頭,與陳劍峰在打好的地鋪上躺下,倦意排山倒海般襲來,疲倦已極的兩個人很快便沉入夢鄉。
天快亮的時候,陳劍峰被內森的囈語聲驚醒,他不動聲色的睜開一條眼縫把室內掃視了一遍。金昊顯然完全進入臨戰狀態,除了鼻翼在微微翕動以外,完全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呼吸柔和得沒有半分聲響;內森大字形躺在床上,嘴裡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麼;凌嘯天半閉著眼睛如老僧入定般坐在椅子上,不愧為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優秀特種兵,陳劍峰目光的壓力立刻讓他微微側過頭來。
陳劍峰無聲的活動一下手腳,坐了起來,悄悄的打開門到院子裡收回紅外預警器,經過短暫的休息他的精神狀態已經徹底恢復。
輕微的聲響驚動了金昊,他撩開眼皮略一觀察,一咕碌坐起身。凌嘯天從椅上站起,略略活動一下身體,走進廚房。金昊打開繃帶給自己的傷口清創,陳劍峰接替了他的工作,待到纏好繃帶,兩個人開始檢查槍械彈藥,整理背囊。三個人默契的誰都沒有說話,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當一切準備妥當時,凌嘯天把早餐端上桌面。
陳劍峰抓起一個麵包一邊往嘴裡塞,一邊把護照揣進衣兜裡:「我找家租車行租輛汽車,很快就回來。」
「注意安全。」金昊轉身對凌嘯天道:「過一會兒我們就會離開這兒,你也趕快轉移吧,以名暴露目標。」
「我明白,不會替我操心。」凌嘯天拍拍他的肩膀,想了想又道:「如果有麻煩,你們到城西我的另一個落腳點找我。」他湊近金昊壓低聲音說了一個地址。
天徹底大亮之後,陳劍峰開著一輛越野車回到凌嘯天的小院。金昊對愁眉苦臉吃著早餐的內森道:「快吃!早餐之後立刻約見索尼婭,想辦法逼她立刻安排你與羅納德見面,你是幹這行的老手,該怎麼說用不著我教你。」
「好的,好的。」內森露出討好的微笑,想了一想,故作大方的說道:「是否把羅納德約出來?這樣更方便你們動手。」
金昊冷冷看著內森,不耐煩的擰起濃眉:「你是覺得自己太蠢還是我太嫩?羅納德能被你約出來的話,恐怕你早就讓人開槍把他幹掉了!」
「哪那麼多廢話?」陳劍峰用陰冷的眼神盯著內森:「你要是敢暗示羅納德什麼,當心自己的狗命!」
內森被他看得向後退了一步,聳了聳肩膀,眼底閃過一抹戾氣,但他隨即低垂下頭,不敢再多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