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一百八十四章 誰持白羽淨風塵（九） 文 / 平沙浩浩
天大亮時，越野車開進了群山環抱的空降訓練場。林若蘭探頭向窗外看去，三團的二十幾位參謀幹事在團政委帶領下，已經早早到來。
金昊和梁天翊的車一前一後開進停車場，團政委大步流星跑過來拉開車門敬禮：「師長同志，k師三團正在進行跳傘訓練，請指示。」
金昊下車還禮，五指箕張向空中抓了一把，又抬頭向漂浮的風速袋看去：「地面合成風速每秒二十米？」他微微皺起眉頭，這個風速已經接近跳傘的極限風速了，他看向團政委：「高空風速多少？」
「報告，高空合成風速每秒十米。」
「老天爺又在跟我們開玩笑了。」梁天翊憂心忡忡的看著天空，「譚峻呢？躲到哪兒去了？」
「報告，譚團長和許參謀、程參謀都在機場，他們準備各帶一個營跳傘！」政委大聲回答。
「亂彈琴，他多大歲數了？飛機起飛沒有？讓他趕緊回來！」梁天翊罵了一句，急切的問政委。
政委抬腕看表，「已經起飛，按計劃將在二十分鐘內到達空降場上空。」
梁天翊轉身看著金昊：「地面合成風速已經超標，三團又好長時間沒有正式傘訓了，我這心裡還真有點沒底，師長，要不要通知取消跳傘？」
「如果在戰場上遇到這個風速，難道我們能命令戰爭推遲開始嗎？」金昊沉吟片刻，又問政委：「這次跳傘有多少新兵？」
「報告，沒有新兵。」政委老老實實的回答：「按許參謀的培訓計劃，這一批跳傘的全是各營的老兵，進行空降奪取扼守戰術演練科目。新兵下周起正式開始傘訓。」
「這種氣象條件對偵察兵來說根本不算什麼。通知地面引導隊做好保障，中心點不間斷的向部隊通報氣象情況。」金昊向通訊參謀道：「給我接許明亮，我要和他通話。」
「是。」
兩分鐘後，許明亮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師長同志，我是許明亮，請指示。」
金昊深吸了一口氣，沉穩果斷的聲音讓人聽了由然而生一種絕對的安全感：「氣象條件不好，你要冷靜沉著指揮，遇事一定不要慌張，明白嗎？」
「明白，請首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這是三團接受培訓後第一次跳傘，許明亮本來對惡劣的天氣狀況不大有底，但他一聽這個聲音，一直懸在嗓子眼的心突然就落回肚內。
發動機巨大的轟鳴聲由遠而近，「首長，他們來了，進入角120度。」一直在進行對空聯絡的通訊參謀報告。
金昊向林若蘭招了招手，把望遠鏡遞給她，向她指了指運輸機群進入空降場的方向，林若蘭連忙舉起望遠鏡。機靈的警衛員沈銳立刻掏出備用望遠鏡，雙手舉著遞給金昊。
運輸機群成楔形編隊進入空降場，金昊看著已經臨空的機群，命令道：「開始。」
飛機遇到氣流，劇烈的顛簸起來，「準備！」許明亮一聲大喝，機艙裡跳傘準備燈狂閃，機艙後門緩緩打開，晨風衝進機艙瘋狂的撕扯著一營戰士們的作戰服。許明亮抬頭看一眼艙外明亮耀眼的朝陽，打開指揮台大聲吼道：「兄弟們，氣象條件惡劣，但我們是軍人，軍人的字典裡除了前進，還是前進！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戰士們齊聲高喝。
「跟在我身後，注意空中編隊！」許明亮對著戰士們一揮手，抱手式三步離機，一營長緊隨在他身後，緊接著，戰士們就像傾倒的多米諾骨牌般從左右後三個艙門一個接一個跳出艙外，整個一營在不到三十秒時間內全部離機。
剎那間，一朵朵傘花開滿天空。許明亮嫻熟的操傘在天空畫了一個s形，戰士們在他的指揮下進行空中編隊。地面指揮所的高音喇叭不斷進行提醒：「傘開得很好，注意距離，三列拉開……」
這時候，意外突然發生了。
第七名跳傘員吳鴻波離機時跟得太緊，主傘開了，卻沒有氣流進去。他向下一看，突然發現第六名跳傘員**就在他的正下方不遠處，兩具傘在垂直方向上連20米的距離都沒有，他的傘捲入了下方傘的渦流中，因此失效。
「不好！」他大喊一聲，迅速操傘試圖橫向離開，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吳鴻波只覺得自己全身猛然向下一沉，從**的傘排氣口掉了下去，落到了**的降落傘下方，脫離了**傘的渦流，失速感來臨，氣流進入他的傘底。他身體剛剛一輕，眼前突然筆直落下一個人影，**的傘進入渦流，失效了。
當**掉到吳鴻波下方時，他的傘又生效……於是，罕見一幕出現了，兩個人的傘交替失效，交錯著向地面快速下降。
在地面的對空指揮參謀聲音都變了調：「跳傘員，開備份……」
他的話還沒說完，麥克風被金昊一把摀住，金昊大怒：「不要瞎指揮，在兩人的主傘沒有完全失效前，絕對不能拉備份傘，否則備份傘會和主傘攪在一起！」說罷，他對著麥克風大聲喊道：「跳傘員，割斷傘繩，立刻割斷傘繩！」
空降場上一片死寂，地面和天空所有的指戰員都瞪大了眼睛，死盯著空中如同自由落體般撲向大地的兩個戰士。金昊的雙手緊緊捏成拳頭，這個時候，除了空中的兩人自救以外，別人根本幫不上忙。林若蘭放下望遠鏡，迅速轉身向後，不敢去看兩個人從高空摔落在地的一瞬間，從這樣的高度落在地上，人會像花瓶一樣，被摔得粉碎。
空中的兩個人都試圖去抓住對方，如果成功，他們就可以使用同一個降落傘平安到達地面，但是下墜的速度太快，他們無論如何都抓不到對方。兩人的腦子裡一片空白，金昊的命令聲就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他們對此完全沒有反應。千鈞一髮之際，耳機裡突然傳來許明亮清晰果斷的命令：「**，全力砍斷傘繩，再拉備份傘，快！」
對許明亮的信任感讓**毫不猶豫的拔出傘兵刀，刷刷三刀割斷頭頂傘繩，他的主傘騰空而去。
空中彷彿伸出一隻神奇的大手，兩個如同打成死結的人被輕盈的分開，吳鴻波的主傘帶著他如蝴蝶般飛開。白光一閃，**拉開了備份傘，此時離地面，已經不足200米高度。失速感來臨，**長出一口氣，一把抹去滿頭冷汗，極度緊張後突然輕鬆下來，手和腳都在不停的顫抖。
整個空降場，所有的人都跟著長出一口氣，林若蘭緊張得腿都軟了，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看天空，確認所有戰士都處於安全狀態，這才輕輕拍拍兀自狂跳不止的心口，偷偷的透出一口氣。
梁天翊吐出一口粗氣，眼看**和吳鴻波平安落地，他搓著手不停的說：「太懸了，簡直太懸了！如果高度低於150米，就算備份傘開了也沒用了！」
金昊慢慢放鬆拳頭，這才發現自己滿手都是冷汗，隔了一會兒，他突然露出輕鬆的笑意：「這兩個小伙子不錯，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下還能做出冷靜、正確的判斷，如果當時他們中間任何一個人猛拉備份傘，或者不顧一切的撕扯傘包，都會將事態拖向更為惡化的地步。」
落地的一營戰士們在狂奔中迅速恢復建制，不足十分鐘完成空降集合，部隊向預定位置展開，完成戰鬥準備。此時，譚峻帶領的二營和程小鵬帶領的三營均已落地，在兩面獵獵作響的指揮旗的帶領下，二營、三營戰士展開進攻隊形，如下山猛虎般向預定奪取目標點奔襲。
一直舉著望遠鏡觀察他們的梁天翊歎道：「不錯，戰術動作到位，火力配系、兵力佈署都很合理，沒有一點兒弄虛作假的痕跡，而且戰士們士氣高昂。」他放下望遠鏡，笑意爬上眼角眉梢，轉頭去看金昊：「看來許參謀這些天沒白努力，譚峻也沒白在山裡折騰他的部隊。」
金昊端著望遠鏡，表情木然，看不出情緒，「戰術中規中矩，略顯老套，編組也顯得亂了點兒。這個許明亮，在培訓過程中手腳沒有放開。」
「已經很不錯了，戰術、火器運用得當，比一團、二團強出很多倍了。」梁天翊挑挑眉，看著金昊的側臉，心想：你還沒去看過二團的戰術演練呢，能氣死你。
金昊放下望遠鏡，嘴角微微上揚，臉上掛著很淺的微笑，似乎猜到了他心裡所想的內容：「咱們師三個團兩個直屬營都必須達到培訓大綱要求的水平，誰也不能落後。」
梁天翊神情古怪的瞪著他看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開口：「這恐怕是個很艱巨的任務。」
金昊淡然一笑，沒有繼續和他討論下去。
兩小時後，戰術演習完成，部隊收攏向空降場跑步集中。譚峻整隊完畢，向金昊敬禮等待他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