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浩氣橫飛 雄師直指（一） 文 / 平沙浩浩
天徹底黑了。
金昊跑回隱蔽點時，陳劍峰和林傑正拿著氣囊止血帶，給林若蘭包紮肩膀上血流不止的傷口。金昊摸摸她的脈膊，伸出剛強的臂膀，將她抱進懷裡，對林傑道：「拿o型血漿來，她失血過多了，會有生命危險。」說著，他捋起林若蘭的衣袖，陳劍峰從急救包裡拿出輸液用的乳膠管和針頭，林傑已經遞上血漿袋，打開強光手電筒，一番消毒之後，一袋滿滿的血漿開始源源不斷向她的身體裡輸送生命的力量。
金昊溫暖的氣息，熨燙著她冰冷的臉頰，她軟弱的睜開眼，看見了金昊眼裡那駭人的怒火，那張臉上，有著她今生從未見過的最凶狠的表情，但那只輕撫她後背的大手卻非常的溫柔。
她試圖動一動手指，但槍傷和失血過多已經讓她失去了所有力氣。
陳劍峰跪坐在一側，眼睛裡隱約透出翻騰著的擔憂和憤怒，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情況還不算太糟，近距離射擊，子彈打穿了。」他說著把狙擊毯鋪在地上，示意金昊把林若蘭抱到毯上，自己開始用氣槍給止血帶氣囊加壓。
痛楚瞬間倍增，林若蘭的臉色越來越慘白，「金昊，疼……」她喘息著喃喃的低語，聲音低微到讓人無法聽清。
金昊抱起她，將她的身子挪到狙擊毯上，他剛硬的下巴緊繃著，只覺得自己的心也隨著她的疼痛而破碎，他輕輕拍撫著她，用低啞的聲音說道：「別怕，馬上就送你去醫院。」他抬頭對林傑道：「拿只嗎啡來。」
「嗎啡？」林若蘭虛弱的重複了一句，腦子裡一片混沌，只剩下塞得滿滿的數字，似乎有什麼事情不對勁。數字？哪裡來的數字？怎麼這麼多？她努力的回憶著，然後她突然想起了一切，她的身子僵硬起來，焦急的看向金昊：「不！不能……打嗎啡！」
「怎麼了？」金昊接過林傑遞來的自注式嗎啡，低頭凝視她慘白的臉色：「打了嗎啡你就不疼了，乖，這個不會有成癮性。」
「不能打……我會忘了的……嚴寒……」林若蘭疼得連嘴唇都在輕微的哆嗦，近乎囈語的低喃著，眼神卻非常的堅決：「不要打！」
金昊和陳劍峰交換了一個訝然的眼神，以為她在惦念嚴寒的安危：「嚴寒犧牲了。」金昊輕輕撫著她的背，聲音變得凝重而沉痛：「我們晚到了一步，只來得及找到你留在山洞裡的手錶。」
林若蘭狠狠的顫抖了一下，不敢想像幾個小時前還在盡全力保護著她的人，竟然已經無聲無息的去了另一個世界，她看著金昊手裡的注射器，再次堅持：「嗎啡……不能打……我會忘了的……」
「忘了什麼？」金昊摸摸她的額頭，她在發燒，但還不至於到了說胡話的程度。他輕輕搖晃著快要陷入昏迷的林若蘭，「蘭兒！把眼睛睜開！」他耐心的輕輕拍打她的臉頰，直到她勉強睜開眼睛，渙散的眼神逐漸聚焦，「乖，保持清醒，跟我說話。你會忘了什麼？」
「那些……數字……」她失去血色的嘴唇輕輕顫抖著，斷斷續續的說道：「好多人用生命……換來的……數據……」
「是一些什麼樣的數據，在哪裡得到的？」金昊的大手拿著紗布拂去她臉上的汗水，黑眸緊盯著她。
「潛艇……潛艇實驗……數據……嚴寒……燒了……讓我……背下來……」肩上的槍傷由先前的劇痛漸漸轉為麻木，反而是小腹內，一陣又一陣扭絞疼痛著，疼得她不斷輕顫。
「那數據從哪裡來的？是不是在前邊那個戰場上找到的？」金昊不敢想像，她竟然背負了這麼大的秘密。
「路上……死了好多人……譚志強……海字第00112207……金昊……疼！」
一切都明白了，金昊的手輕撫著她傷痕纍纍的身體，感受到她的顫抖與痙攣，心臟疼的緊縮起來，不能打麻藥，也不能用止痛針，他該怎麼辦？怎麼才能幫她減輕痛苦？一直被狠狠壓抑在心中的痛楚，就像是鋒利的刺刀，一次又一次戳在他的心口，直到他瀕臨崩潰，再也無法以冷靜偽裝自己。
始終默默在一旁靜聽的陳劍峰，異乎尋常的平靜，他與金昊總是這樣相互依存又相互輔助，你動我就靜，你靜我便動。他接過林傑遞來的酒精棉，拿起林若蘭高高腫起的左手，那手背上有著許多細小的傷口和破損。他細心的替她消了毒，用紗布包紮起來，又輕輕拍了拍金昊，低聲道：「你要撐住，她需要一個冷靜強大的金昊來保護她！」
兩公里外的槍聲漸漸稀疏，程小鵬打掃了戰場，回到隱蔽點，把身上背著的兩把繳獲來的狙擊槍和大量的子彈扔在地上，擦著臉上的汗側耳聽了聽，低聲道：「好像快結束了，我上去接應一下吧。」
有了陳劍峰的及時提醒，金昊狠狠咬了咬牙根，強迫自己重拾冷靜和理智，深沉的黑眸裡，收斂起所有情緒，不再洩漏分毫。他對著程小鵬揮了揮手，用低沉暗啞的聲音吩咐道：「去吧，命令豺狼立刻聯絡大本營，呼叫『蜻蜓』帶急救設備立刻趕來救援。還有，叫三分隊的通訊員把手提電腦送來。」
「明白！」程小鵬答應一聲，向前沿陣地竄去。
林若蘭閉著眼睛，感覺到金昊溫暖的大手極輕極緩的在她身上觸摸，似乎是在探察她的傷勢。過度的疼痛以及大量的失血，讓她更加虛弱，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著，越轉越快。
「蘭兒，蘭兒……」熟悉的聲音闖入她的耳朵，「把眼睛睜開，不要睡覺，保持清醒，跟我說話。」
林若蘭喘息了兩下，被他的聲音從越來越灰暗的世界中拉回來，從骨頭裡竄出來的惡寒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好冷……」
陳劍峰從背囊裡抖出睡袋，交給金昊，低聲安慰她：「已經在輸血了，一會兒就不冷了。」
耳機裡傳來龍飛的低語：「獵豹，我從你十一點方向過來了。」
十秒鐘後，滿頭大汗的龍飛和馬平飛奔到金昊身邊。龍飛擦了一把汗，探頭看了看被抱在金昊懷裡的林若蘭，「疼成這樣，怎麼不給她打一針嗎啡止痛？」
陳劍峰微歎一聲，輕輕搖了搖頭：「不能打，她腦袋裡記錄著全部潛艇實驗數據。」
龍飛愣怔片刻，急忙遞來一直捏在手裡的手提電腦：「那可就受罪了。」他看著金昊道：「那邊解決了，陶銳的胳膊被子彈咬了一口，沒有其他傷亡，三分隊在打掃戰場。不過，豺狼聯絡大本營時出了些意外……」說著，他轉頭對馬平道，「你來說吧。」
金昊看向馬平，聲音冷沉的問道：「怎麼回事？」
馬平帶著焦急的眼神偷偷瞄向昏昏沉沉的林若蘭：「剛剛接到前指傳來的消息，根據無人機偵察到的情況，一個裝甲加強營剛剛運動到距離我們三十公里外的密林中，他們的防空火力網已經佈署到位，並且打掉陸航旅三架武直，只等著我們的武裝直升機去送死。所以……」他偷偷瞄著金昊鐵青的臉色，沒敢把話說完。
「所以什麼？」金昊的聲音平滑如絲，聽不出任何情緒。
「所以，直升機暫時無法前來支援。」馬平說完這一句，感覺到金昊身上重新升騰起的森然殺氣，不敢再多說話，在一旁靜靜的候著。
「三十公里？」陳劍峰想了想，對馬平道：「拿地圖來！」
馬平攤開地圖擺在地上，根據剛收到的坐標點，把敵裝甲營的位置找了出來。
陳劍峰仔細在圖上察看良久，「這個營地在a2地區，我們可以繞過去，多走八十公里山路，繞到a3區，直升飛機就可以來接應，把若蘭送上飛機，咱們再掉過頭來端了這個營地。」
「恐怕……不行！」馬平嚥了口唾沫，「鼴鼠一號報告，m國知道林參謀手裡掌握著重要情報，已經派了三支特種分隊對我們進行圍追堵截，其中一支就在a3地區，這個裝甲營也是為了林參謀而派來的。」
「我看他們想挑起一場戰爭！」龍飛眼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睛裡帶著駭人的銳氣：「獵豹，我帶人去把這個加強營端了，不能讓他們這麼囂張！」
陳劍峰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金昊，又看看怒火中燒的龍飛，沉吟片刻低聲道：「看來只有先拔掉這顆毒牙，才能把若蘭安全送回大本營。」
「真是承蒙他們看得起！」金昊冷笑一聲，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他把林若蘭平放在狙擊毯上，趴在地圖上仔細研究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對兩位副手說道：「你們看，這一帶地形較為平坦，非常有利於裝甲部隊活動，按照m軍的一貫作戰方式，在敵營的左翼縱深一定會有一支特種小隊配合主力實施迂迴包抄，如果正面突擊線後還有一支特種小隊發起突襲，我們無險可守，只能向a3地區移動，這樣就被他們順利的包了餃子了。」他抬腕看了看表：「三十公里山路，強行軍可以在二十二點前趕到，深夜發起突襲，先打掉他的防空火力網，再回過頭來慢慢收拾裝甲營和三支特種小隊。但是……」他看著林若蘭，沒有把話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