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二章 突出重圍(二) 文 / 平沙浩浩
耿國輝顧不得自己正在流血的傷口,平端著突擊步槍衝進山坳裡,拉起嚇呆了的馬克先生用匕首割斷了捆綁他的繩索,上下前後仔細看了一遍,確認他沒有受傷之後對楊欣欣叫道:「趁他們的人還沒有回來快撤!」
馬克先生連連在胸前劃著十字,喃喃道:「感謝上帝!感謝萬能的主!感謝聖母瑪麗亞!感謝……」
楊欣欣把抽去銷子的手雷放在三具屍體下面,一把抓住馬克先生,朝著剛跑進山坳的林若蘭問道:「林參謀,他說什麼呢?」
「他說感謝上帝。」林若蘭手忙腳亂的從急救藥包裡抽出止血繃帶,想給耿國輝包紮正在流血的傷口,被他阻止,搶過繃帶胡亂地纏在傷口上:「咱們得趕快離開這兒,這次算咱們走運,但他們的人聽到槍聲很快就會向這邊追擊。夜鶯,拉著客人往公路上跑。」
「靠,感謝什麼上帝呀?他的上帝能救他嗎?」楊欣欣拉著馬克先生向公路方向跑去。林若蘭緊跟在她身後,耿國輝端著槍斷後。
剛剛跑道樹林邊緣,「通」的一聲響,一顆照明彈被打到了天上,四個人暴露在照明彈的亮光裡,與僱傭兵狹路相逢了。「嗒嗒嗒嗒」ak47清脆的槍聲在寂靜的夜裡聽起來是那麼的響亮,密集的子彈象颳風一樣從迎面飛來,去路被堵死了。
「向森林裡跑!」耿國輝一邊還擊,一邊大喊。楊欣欣把煙霧彈連續向敵人投去,乳白色的煙霧遮擋了僱傭兵的視線,趁著這個空檔,她與林若蘭合力把快要昏倒的馬克先生架起來退進茂密的樹林。耿國輝冒著彈雨不斷的把小包塑膠炸藥,投向僱傭兵進行定向爆破,僱傭兵們被炸得連連隱蔽,漸漸地追不上了。
這一帶的樹林,地勢低窪,林間陰暗潮濕,林若蘭邊跑邊急促地喘息著,什麼三步一吸三步一呼,現在全都用不上,她只覺得肺都快要爆炸了,眼前一陣陣發黑。她不停的滑倒爬起來再滑倒,每一次跌倒,身上就會多一道傷,衣服早就被汗水濕透,被樹枝刮破。耿國輝接替了她的位置攙扶著馬克先生,他們在茫茫林海中艱難的奔行著。
一個小時的強行軍,四個人在森林裡跑出好一段路程,每間隔一段距離,耿國輝就會停下來用匕首在樹根上畫個箭頭。在確定沒有追兵後,耿國輝找了一間獵人小屋悄悄潛進去,這是一間空屋,屋裡灰塵很厚,顯然很久沒有人來過。這種獵人小屋只有到了狩獵季節才會有獵人來這裡暫住。他按下授話器:「安全,進來吧。」
林若蘭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進來,找了個角落靠住就不再動了。楊欣欣把癱軟的馬克先生扶進了小屋,又去看林若蘭,她擺了擺手,「我沒事,你去看看冷箭吧,他有傷。」
耿國輝的頭昏沉沉的一跳一跳的疼,這是失血過多腦供氧不足的表現,他撕開繃帶脫下作戰服往傷口上撒止血粉,鑽心的刺痛讓他冒了一頭大汗。楊欣欣走過去查看他的傷勢,子彈撕去了一大塊肌肉露出白森森的鎖骨,鮮血汩汩流淌著。楊欣欣幫他倒上止血粉,在嘴巴一樣張開的傷口裡填上藥棉,飛快的給他包紮好了傷口。耿國輝咬著牙一聲不吭,疼得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
「你失血過多,能堅持嗎?」楊欣欣擔心地看著他的傷口。
「沒事,子彈沒留在身體裡,我就死不了。」耿國輝喘著粗氣穿上作戰服,拿出打空了的兩個彈匣壓子彈。
楊欣欣一把從他手中搶過彈匣,一邊替他壓子彈,一邊問道:「能不能給金大發電,請求支援?」
「他們那邊壓力已經很大了,我們再請求支援,只會亂上添亂,休息一會兒咱們就走,爭取天亮前擺脫掉追兵。」耿國輝的右手已經抬不起來了,他把突擊步槍夾在左肋下。
楊欣欣回頭看了看林若蘭和馬克先生的狀態,搖了搖頭說道:「恐怕不行,他們需要休息。」
耿國輝無聲地歎了口氣,「我就怕我們留下的痕跡太多,僱傭兵很快就會追到這兒來。」他打開地圖想用gps定位,才突然發現gps沒有信號,「該死,gps怎麼會沒信號?」
「打開手提電腦看看。」
手提電腦的猝發電台也不能發出消息,兩人面面相覷,他們明白已經在無意之中闖入了大功率電子屏蔽區,僱傭兵的裝備水平不高,是不具備這個能力的。這說明面前的敵人不只是一群僱傭兵,他們還有可能將要面對m國特種兵!
「我們會不會迷路了?」楊欣欣瞪大眼睛看著沒有任何顯示的gps。
「不會,每走過一個轉彎,我都留了記號,只要循著這些記號我們就能走出去。」耿國輝用擔憂的眼神向林若蘭和馬克先生瞄過去。「林參謀,你還能走得動嗎?這裡不能久留。」
林若蘭的體力已經有些恢復,她畢竟是堅持了十年長跑的人,耐力比一般女孩兒要好些,支撐著自己慢慢坐直身體,「我能堅持,不用替我操心。」她看向離她不遠還癱在地上的馬克先生,問道:「馬克先生,您還能走嗎?」
「哦,可以的,我的孩子,我年輕的時候也當過兵。」馬克先生強撐著回答:「不過,我的孩子,如果有可能,我還是想親眼去看一看發動機。」
林若蘭喘了口氣,不知道是該敬佩馬克先生的敬業精神還是該罵他過於頑固。
「他說什麼?」耿國輝和楊欣欣異口同聲的問道。
「他說他還是想去看看發動機。」
「我暈!」楊欣欣以手撫額,低語道。
耿國輝在地圖上測算了一下路程,仔細地思考著,過了一會兒他對楊欣欣和林若蘭道:「也好,咱們向飛機墜落點移動,如果能夠遇到突擊小隊,身後這幾個追兵根本不是問題。林參謀,告訴他,我們帶他去看發動機。夜鶯,補充彈藥,整理裝備,十分鐘後出發。」
楊欣欣把壓縮餅乾和水遞給林若蘭和馬克先生,「吃點東西,後面的路更難走。」
林若蘭實在沒有食慾,和著水把一小口壓縮餅乾費力的嚥了下去,剩下的餅乾被她裝進包裡,她扶著由原木連接而成的牆壁慢慢地站起來,只覺得全身好像被痛毆過一般的僵硬,骨頭也好像變形了,每動一下就酸痛難當,雖然很疼,但是林若蘭知道不能停下來,她咬著牙在小屋內走了幾圈,酸痛感慢慢減輕了些。
忽然間特別地想念金昊,這個愛她疼她惜她的男人現在是否平安?是否已經達成了此行的目的?自己還能活著見到他嗎?思緒忽然在這裡打了一個結,她從地上拿起那個刻不離身的背包,緊緊地抱在懷裡,把許許多多埋在心裡、無以言表的情意借用這個動作表達出來。
楊欣欣整理好背囊背上身,向林若蘭打了個手勢,兩個女人一左一右把馬克先生從地上拉起來。畢竟是當過兵的人,雖然上了些年紀,但馬克先生還是很快調整過來,一塊壓縮餅乾更讓他恢復了不少體力。
耿國輝示意所有人蹲在屋門兩側,他輕輕把門打開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一個翻滾出了小屋,重傷和失血過多讓他的頭一陣陣發暈,視線模糊,腳步也變得不穩,他暗暗地咒罵著自己,拚命地甩了甩頭,向前踉蹌兩步,藏身在一棵高大的榕樹背後,舉起夜視望遠鏡觀察四周環境。
叢林的夜出奇的寧靜,耿國輝向身後擺了擺手,林若蘭立刻拉著馬克先生的手臂蹲著從小屋走出來,楊欣欣抱著突擊步槍斷後。三個人跟在耿國輝身後準備繞過狩獵小屋,向叢林深處跑去
耿國輝猛然間感覺四周的空氣向他緊緊的擠壓過來,彷彿呼吸都在瞬間窒息了,突然,前面林子裡呼啦啦飛起了一群鳥。有埋伏!他大叫一聲:「散開!」同時轉身向後撲出,將林若蘭和馬克先生撲倒在地。
一連串的機槍子彈從對面的樹林裡飛出來,楊欣欣向左側一叢灌木叢撲去,躲過了第一波彈雨,對面的槍聲剛剛出現短暫的停頓,她立刻一躍而起,把35毫米槍榴彈打到對面陣地,隨著兩聲慘叫,對面陣地的機槍啞了。
耿國輝和楊欣欣藏在樹幹後面,不斷的射擊。
「他們只有兩個人,殺了他們美金就是我們的!」對面陣地上傳來僱傭兵囂張的叫聲,6支噴著火舌的ak47把耿國輝和楊欣欣死死地壓制在樹後,無法露頭。林若蘭和馬克先生趴伏在潮濕的泥土地上用手堵著耳朵一動也不敢動。
六名僱傭兵一邊不斷的射擊,一邊跳起來向前移動,彈著點離他們越來越近。
「手榴彈!」耿國輝大喊著與楊欣欣一起不斷把手榴彈扔向僱傭兵,「轟轟」的爆炸聲中,僱傭兵慌了,火力一下減弱了。楊欣欣和耿國輝立即翻滾著離開隱蔽點,手中的突擊步槍不間斷地吐著火舌,趁著僱傭兵尋找隱蔽點的時候,楊欣欣再次打出35mm槍榴彈,在三個擠成一堆的僱傭兵頭上炸開,餘下的三名僱傭兵散開趴在地上向楊欣欣的位置還擊。
楊欣欣的突擊步槍子彈打光了,她從背上拿下微聲衝鋒鎗突突突的還擊,耿國輝向對面陣地投出僅剩的5枚手榴彈,轟隆隆的爆炸聲與僱傭兵的慘叫聲響成一片。
爆炸聲停止了,叢林裡瀰漫著嗆人的硝煙味,一切歸於平靜。等了幾分鐘沒有動靜,楊欣欣慢慢地從隱蔽地探出頭。
耿國輝低聲道:「別動!」他按住劇烈疼痛的腹部,心裡明白因為用力過度,腹部縫合的傷口被撕開了。
又過了幾分鐘依舊沒有任何聲音,楊欣欣壓低聲音問道:「我過去看看?」
耿國輝頂著腹部和肩部傳來的劇痛,仔細傾聽著,半晌才低語:「佯動。」
楊欣欣迅速站起來,向旁邊跨出一步,又迅速撤回隱蔽點,沒有槍聲響起,她鬆了一口氣,「放心吧,除了我們沒有活人了。」她看向耿國輝的位置,立刻大吃一驚,「啊,你的傷口在流血。」
從耿國輝腹部流出的鮮血已經浸透了他的作戰服,楊欣欣一邊手忙腳亂地從背囊裡拿急救藥包,一邊拔腳跑向耿國輝。
林若蘭也想起身去幫助耿國輝,剛動了一下立刻傳來他嚴厲的命令:「趴下,別動!」
耿國輝眼角的餘光突然瞄見樹林裡一點反光,那是瞄準鏡反射出的光,他大聲喊道:「十點方向,狙擊手!」邊喊邊一躍而起,橫過肩膀把楊欣欣撞出三米開外。
「呯」的一聲槍響,楊欣欣連續翻滾著躲進灌木叢,微衝突突突掃出一梭子子彈,打倒了那個正在變換陣地的狙擊手。「冷箭,你怎麼樣?」
沒有回答的聲音,楊欣欣回頭一看,耿國輝倒在地上,左手捂著脖子上的傷口,充滿泡沫的鮮血從指縫裡不停的流出來,子彈從脖子的左側打入,切斷了他的頸動脈,生命正在一點一滴的離開他。
「冷箭!耿國輝!你他媽的不許死!」楊欣欣撲過去按住他的頸部,聲嘶力竭地大喊著,「你堅持住啊,你死了我們怎麼辦?」
林若蘭扶起馬克先生三步並做兩步跑過去,她完全被戰友即將犧牲的事實嚇呆了,雙腿一軟跪倒在耿國輝身邊。
「聽……聽著……」耿國輝虛弱的聲音打斷了楊欣欣的叫喊:「你一定……一定要把他們安全地……安全地帶出去!按照地圖指示去……去找金大,找到他就安全了……」他的頭一歪,永遠地停止了呼吸。
楊欣欣抱住耿國輝逐漸變冷的身體號啕大哭,沒有身臨其境的人,絕對不會明白這種熾烈得無法摻雜一分雜質的感情;沒有走進過軍營的人,也不會明白,「戰友」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沒有上過戰場,沒有接受過生死考驗的人,更不會體會,那種可以把生命交付給對方、生死與共的感情,那是一種比血源更親密更牢固情義,它的名字叫——戰友!
馬克先生怔怔地望著這個為了他失去生命的中**人,右手劃著十字,嘴裡不知道在喃喃的念叨著什麼。
林若蘭被失去戰友的悲痛打懵了,耳朵聽不見一絲聲音,全身不可遏制的顫抖著,無力的在心裡一遍遍的呼喊著耿國輝的名字。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從背包裡拿出紗布,沾著水輕輕擦拭耿國輝沾滿泥土和煙塵的臉。
這個舉動驚醒了大哭的楊欣欣,她先是看著林若蘭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用衣袖狠狠地抹去眼淚,背起耿國輝的遺體走進木屋,輕輕地平放在地上,低聲地像是起誓般地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們平安帶出這片該死的森林!」她站起來,向遺體敬了一個軍禮。
「走!」一把抓起耿國輝留下的槍,楊欣欣拉著林若蘭和馬克先生衝出木屋。
「我們……就把他留在這兒?」林若蘭邊被她拉著不由自主地跑,邊遲疑著回頭看去。
「軍人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走!不要浪費時間,不能讓他白死!」楊欣欣頭也不回地回答,她的聲音裡帶著金屬的顫音,更透出鐵血軍人的狠辣與決絕!
兩個小時後,一隊由6人組成的m國巡邏小隊從木屋經過,他們仔細查看了死在林中的僱傭兵的屍體和陳放在木屋中的耿國輝的遺體。
「三個目標,向西北方向去了。」帶頭的上尉低聲說道。「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