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九章 存活,我的白劍刃 文 / 郝偉文
第九十九章存活,我的白劍刃
地心世界的屍體界面,沙灘上的飛船垃圾站。
午夜,乍現的黑色死寂,是三輪掙扎的海底的太陽,疲憊喘息的時刻。
這裡的世界黑了,難得的黑暗,如漆黑的幕布遮住了廝殺喧囂的戰場!使喧鬧失去了聽覺,讓黑暗屏蔽了色彩斑斕的詛咒!
而味覺,似看不見身影的靈魂,遊蕩在稀疏疏的空氣裡,生命彷彿頓感空白!
少年雷炎坐在黑暗的房間裡。沒有開鑽石燈。
從海上的孤島回來後,陷入顫抖的迷思裡,這也是個人性較量的世界嗎?是物質理論不同的時空,還是世界的運轉規律大同小異?
那些古老的銀沙帝國的箴言,那些深藍藍的古訓。
一本泛黃的古書,扉頁上擱淺著一句燙金的話:
護島的藍顏老人離別時也曾在雷炎耳邊低語過這句話。
思想停在黑暗裡,這鮮亮的句子卻在腦海中一次又一次回現,似波光,閃過後,又湧過來,揮之不去。
現在的虛假的自己,只能這樣的思考吧?那真實的自己可能還在海洋下的屍體倉庫裡,冰涼著身心。365號看屍人對自己做了無情的實驗。
所有的參入《銀盤計劃》的黑衣人,——三名地球村的村民,已經壯烈的死去,為了阻止復活的屍體進入地球表層的空間。而護島的老者也如海藻般葬送在海底,堅守了護島人一生擱在銀碗裡的命運!
世界除了黑暗,就這樣停頓了,滔滔不絕的畫面,被抽離成呆板的遲鈍鈍的虛空。
離別時,護島老人送給的物件,一塊紅彤彤的一萬年前的梅花令牌。這樣雷炎就有兩塊珍貴的令牌了,這可能就是制勝的籌碼。
護島的藍顏老人說,一些看屍人冒著生命的危險藏起來的物件,就是為了等到有一天一位勇士來索取。
當時的話震驚了雷炎的心,瘦弱的自己是勇士嗎???
地心下,連劍都不會使用的少年,密會社的考核不知是否會通過,神的孩子祂亞的對決也很難勝算,因為自己的意氣用事只剩一次機會。而如今為了和妹妹米拉擺脫殺害士兵的罪名,來這屍體界面,帶回殺害停屍房士兵的嫌疑犯,那名星角族群復活的老人。現在,更可怕是自己被毫無徵兆的做了實驗,徒留虛假的自己,對付危機四伏的世界!
誰可以信任,誰可以背叛呢?——在這個孤獨的世界裡,黑暗馬上要吞沒自己的心。
力量,力量在哪裡?雷炎握著望月地心劍,胳膊好像無力舉起,而夜深人靜時,發抖的哭泣,真的沒有用處!假如有神來擁抱你,來憐憫你,那麼你是可以宣洩一些這惱人的任性的情感。
這是個孤寂的世界,曾經被地心世界的銀沙帝國遺忘的荒涼的世界。
雷炎捲著身子,臥倒在床上。
這些藍色的棉被是失蹤的那些看屍人曾經相擁著,度過思考世界的時刻吧!就像今天自己一樣?
——但是,無聲的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浸濕了被角。
週遭的空氣,也忽然冰冷!
一個短小的身影盤坐在剛才的椅子上,他背對著雷炎。
而雷炎也感到了他的到訪,已經不再是剛到屍體界面那樣,頗感詫異。
紅衣紅褲的365號看屍人盯著桌子上的那本雷炎翻過的古書,開裂的手指撫摸著那句燙金的話。
「我是無罪的!這一切不怪我。」他認真地,是自語般對躺臥在床上的雷炎說。
黑暗裡的訴說,彷彿是在懺悔,雷炎擦掉眼淚,沒有應聲。
「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沉重的精神負擔,到屍體界面的每個人,都會傳染上,就像你們地球表層的瘟疫。真的,這不怪我,至少不能全怪我!千真萬確,你不相信我的話,並不代表我是不真誠的,其實每個人都是殺人犯。」
黑暗裡,365號看屍人,繼續摩擦著那句燙金的古訓。
「對待敵人也要真誠嗎?」雷炎推開棉被,坐起身,淚痕還在他的臉上。
沒有一點微光的室內,角落裡的堆放的書籍,壓著重重的時光,彼此的情緒卻在蔓延。
「我們不是敵人,真的,我們不是。我們不是也說過要聯合起來一起尋找失蹤的看屍人和那個嫌疑犯嗎?你看,你也經歷過,威脅、懇求、無助和冒險。」
365號看屍人,想用什麼解釋著自己的一切。
「算了吧,你這個徹頭徹尾的騙子!說不定那些失蹤的三百多位看屍人是被你藏起來的!看著被你實驗後虛假的我,你很滿意是嗎?」雷炎憤怒,黑暗裡他舉起了劍。
「殺了我也沒有用,事情都這樣了。」看屍人,抬手撥開了揮過來的望月地心劍。
「取長補短,彼此利用,共同發展不好嗎?不要把自己弄得太過高尚,熱情到頭來全是虛假。我比你活的時間長,這本就是個你爭我奪的世界,道貌岸然都是表象,真實的自己只有自己知道。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存活下去的白劍刃!」
雷炎已經厭煩了他的嘮叨,今晚他來,不知又打得什麼鬼主意,雷炎又躺回被窩裡,彷彿這些挨著自己身體的棉被才踏實可靠。
「甘願冒險也沒用,最後死了的是自己。還是平凡的度日比較好,這樣比較安全,至少不會白白丟了性命。理想都是騙人的,活著最重要!」
大概兩三萬歲齡的365號看屍人,還在念叨著他這一生的感慨,高級將領的他,可能已經被困頓的屍體界面,磨去了有稜角的曾經年少的光輝夢想。
「我們去了那座孤島,什麼也沒有,還差點死在火海裡,就這樣,你想聽的就是這些吧!你可以走了,我要睡覺。虛假的自己也有累的時候,我是你的實驗品,你應該知道。」雷炎已經知道他今晚來的目的。
「難道……難道就沒看到那些銀盤,神秘的銀盤!這,這不可能,你一定見到了,很害怕吧,不想承認那些東西!你撒謊,我也會知道的,不要騙我,瞞著我,你會吃虧!」這位星角族群的看屍人,抖動著紅頭髮裡的犄角。
一陣恐懼,侵蝕著人的心臟,神經的線條就像被針扎,**裸地被審查著自己的精神的世界,試圖掃瞄著一個記憶的片段,沒有遁形,一覽無餘,但是彷彿一層白色微茫,阻擋了入侵者的視線,任他咆哮,白色的微茫依然纏繞覆蓋。——仿若一把存活的白劍刃!!!
「我的確見到了銀盤,可我不是科學家,不能給你介紹什麼,就是一堆銀器,比起銀沙帝國士兵頭上的紫水晶差多了。」
雷炎胡亂地回應著,敵我不分的世界,誰可以信任,這個拿自己做實驗的傢伙,更不值得信任。
「地球表層的人類就是滑稽,喜歡求證的邏輯思維,結論正確也就罷了,如果是錯的,你不僅害了你自己,還會害了我,害了你妹妹,害了屍體界面,所有的屍體都會因為你再度死去,到頭來,你才是劊子手,這場革命真正的兇手!」
爆紅的臉,看屍人惱羞成怒,詞不達意,氣急敗壞地在黑暗的房間裡跳著。
「要稱王的是那名嫌疑犯,不是我!要在屍體界面革命的也不是我,是那名嫌疑犯。我們應該阻止他,不是在這裡盤問我,有意義嗎?我只是個地表幼童。」
雷炎一時間不能弄明白,他究竟要表達什麼意思,明明自己是被陷害的,自己會是兇手?
不想爭辯,昏沉沉的,雷炎睡去,世界依然沉溺在黑暗裡。
看屍人「匡」地一聲摔上門,消失在黑漆漆的海洋裡。
一個夢,飄渺的升起。屍體和幽魂們在對話。
兩名屍體倉庫裡走出來的屍體,站在海礁的沙灘上,他們好像踱了很久的步子,黑乎乎的海灘上的腳印非常凌亂。
只有黑夜的降臨,屍體們才可以從屍體倉庫偷偷溜出來透透氣。在屍體界面,三百多位看屍人從來沒有讓黑夜降臨過,因為黑夜會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這白色血液為主的銀沙帝國的臣民,死後,屍體和靈魂可以單獨存放的國度。
但是現在,屍體界面已經亂的失去了以往明鏡的藍色白晝。
在這黑暗暗的世界裡,彼此可以互相隱藏的時光裡,他們悠閒得說著話。
精密的白的色裹屍布,依然緊緊的裹著他們沉睡了許久的屍體,星星點點兒的意識被激活了,他們放鬆著緊張的心情,開始聊天。
「最近打探到消息沒?」
「沒有啊,你聽到了什麼風聲?」
「我也是在昨晚的屍體俱樂部裡聽到了那麼一點兒。」
「行了,別賣關子了,都發生了什麼,快點說吧,這抽風的界面,說不定馬上白天了,咱們出來的機會就少了,說不定還呆上個千年萬載的。」
「以後,我們可以天天出來,屍體界面要暴動了,你不知道吧?革命成功了,這裡就是我們的自由的樂園,不用成天躺在盒子裡,不用被看屍人管轄,多麼自由的世界啊,想像一下就很激動!」
「你說啥,說什麼?真的要暴動了,革命成功了,那不是也要聽那位復活老人的命令?」
「不能再叫老人,現在他是將軍,不對,上次屍體俱樂部開會說要稱他為國王,屍體界面第一任國王。」
「對對,好像是這樣,咳咳……不過他的新婚夫人真醜!」
「嘻嘻,別亂說話,當心被聽到,不過真的是很醜,嘻嘻嘻……」
這兩具高大的屍體捂著嘴,怪模怪樣地偷笑著,互相提著裹屍布,朝沙灘的另一個地方晃去。
而遠處,三三兩兩的穿著白色裹屍布的屍體從海洋的屍體倉庫裡走出,慢慢地徘徊在白色的長長的海岸線上。
——世界,又突然驚慌成一團亂麻,糾結著黑沉沉的欲之望。
而地球表層的少年雷炎還在床上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