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原來你沒死 文 / 魚游東方
對於整個事件的經過,跛腳是最有解釋權的,因此,當他最終被眾人七手八腳拿出雪坑的時候,眾人一直關心的問:跛腳,這是他媽怎麼回事呀?
跛腳被解開手腳,他的腰差不多習慣了疊在一起的折疊方式,很難一下子像彈簧一樣彈起來。幸好嘴兒比較好使,當大頭不顧一切準備強拆時,跛腳大聲說:不在這一時,容我自己緩緩勁兒。
他蜷在雪地上緩勁兒,大頭代表大伙說:這是怎麼一回事呀,跛腳?不會都是你一個人幹的吧。
場景非常明顯,麻子臉和老憨雙雙暈倒,只有跛腳是清醒的,而且還是活的。在這個問題上,眾人和大頭的想法是一致的。也跟著七嘴八舌的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呀,瘸子。
跛腳逐漸恢復知覺,全身開始發麻發疼,到最後喘口氣都得悠著勁,生怕把脊柱吹折了。
喘氣的間隙,跛腳對大伙告饒,眾人還是識書達理的,見一時半會兒問不出什麼東西,就湊在一起商量善後事宜。商量的結果是,先整理好那件巨大的毛皮,至於老憨和跛腳都是會喘氣的人,應該拉回去給他們家人處理,麻子臉好解決,大伙都有個見證,誰都不敢欺負他,更別提整死他了。挖個雪坑埋了,萬一有人問起來,就按看到的講:他自己把自己摔死了。
有了結果後,幾個憨厚的莊稼人不再關心起因和經過,將跛腳扔在一邊,老憨繼續和沒臉見人的麻子臉躺在一起。
老猿的毛皮實在太厚太沉重,幾個人只能抬起毛皮的一角。於是試著繞到老猿頭臉的一邊,這裡比其他地方要窄一些,經過較量結果是一樣的,只能搬動一角。眾人互相對視,希望對方能夠想到一個好的解決辦法。碰到問題後,幾個人保持了良好的議事習慣,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嘛。於是湊到一起圍成一圈,打開旱煙袋分別裝滿點上,煙頭分別亮起,幾柱青煙在忽明忽暗中裊裊升起。當時明月剛剛升起,山上的天空異常晴朗,幾個莊稼人湊成一圈商量著難以取捨的大事。雪山上,幾隻老狼逐漸靠近一圈人,騾馬感應靈敏,好像聞到了空氣中嗜血動物的氣息,不斷的打著響鼻。
一袋煙抽完,大伙又續上一袋,辦法還是沒有。後來,大伙腿腳發麻,空氣中寒氣加重,大伙心裡明白,晚上是不能在雪線以上過夜的,要趁早趕到雪線以下找個地方歇腳。否則,在這種地方過夜,一覺醒來難免不被凍得晶瑩剔透,要永存的。大頭提議說:要不這樣,先把皮毛用白雪埋上,坐好標記,明天一大早趕回來用刀割成小塊運回去。
其他幾個人吧嗒著旱煙袋,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吸幾口旱煙袋給大腦加油。
幾個人中,有一個上了歲數的老先生,比在場的其他人都要長上幾歲到十幾歲,區間跨越較大,是村裡的外來戶。麻子臉之所以帶這位老先生來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一方面代表自己有身份有品位,本身不識字但是身邊有識字的,另一方面碰上不認識的字可以問問這位老先生,老先生總能認出看見的每一個字,無論簡單的還是複雜的,這是多麼難得的一件事呀。當然老先生也有自己的苦衷,碰到不認識的總要想法設法把它念出來,而且不認識的總比認識的要多上無數倍。
早些年的時候,老先生憑借撿來的半本《三字經》來到黃土嶺混飯吃。當地的農民沒見過這個,膽敢拿著書本到處要飯的人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而且黃土嶺上比老先生還要老的長老級人物看了那本《三字經》後,一本正經的對村民宣佈:裡面沒有小人,全是一個一個的黑字,一個一個的學問。
評語一出,老先生立刻得到村民的愛護,有錢的人家開始拿出餘糧供應孩子學《三字經》,老先生在黃土嶺活了下來,還蓋起了屬於他的兩間茅房。
這次跟著麻子臉出遠門,老先生提前為騾馬隊的前途卜上一卦。麻子臉看重的就是這個:識字的人事多,坐在家裡就能提前知道結果。結果非常好,老先生在地上畫了一個類似於王八蓋子的東西,所有見到的人都猜出了王八蓋子。但是老先生不是那麼說的,他說,這是圓圓滿滿滿載而歸的意思。
麻子臉想到許多碩大的雪蓮,他情不自禁的問道:你老先生說是可以碰到大個的。
老先生攆著鬍子,他的鬍子差不多兩年沒有梳理了,經常不自覺的黏在一起,說:圖上顯示的非常清楚,大個的,前所未有的大。
鏡頭回到雪地上,大頭等人看到老先生,想起之前卜上的那一卦,原來應驗在這裡,真他娘靈呀。
老先生提前抽完旱煙,他已經不打算繼續呆在這裡,而且也沒有心思將碩大的毛皮用雪埋起來,這種賣膀子的體力活在有學問人的眼裡是可鄙的,遠不如玩嘴皮子痛快。他站起身對眾人說:有知識和沒有知識是不一樣的,這麼著,我這裡有個更簡單的法子。
大頭也站起身,眾人也跟著站起來,活動活動僵硬的筋骨,大伙仰視著老先生:你倒是說說看。
老先生說:拿來筆墨草紙,寫上幾個大字貼在皮毛上,就說有主了,是我們幾個人的,人家一看「嗷,有主了,再碰這玩意就是盜竊,得吃官司的」。
眾人紛紛說:聰明,簡單,高見,省時省力,老先生,你是怎麼想到的?
於是,老先生寫了一張手掌大小的字條:尊敬的看客,這張皮毛是我的,落款是黃土嶺老先生。眾人捧著這張比屁股還小的草紙放到皮毛的一角上,用唾沫星子粘住。風吹過來,草紙翻了一個個從眾人眼皮底下消失了。
老先生說不用怕,再你媽寫一張。於是大頭爬到馬車裡,從馬車鋪蓋下抽出一張比屁股還要大一些的草紙,放在老先生面前。
老先生揮毫而就,眾人捧著聖旨尋找可以避風的地方,老先生說:將皮毛抬起一角壓住就飛不掉了。
於是,幾個人抬起皮毛的一角,將草紙壓在下面,遮擋的嚴嚴實實。
跛腳在這個時候醒了,他已經能夠自己做起身,看著眾人忙碌的身影,他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這時,從老憨那邊走過來一個人,手裡捧著半碗米飯,離著老遠,一股糊香味順著風傳過來,跛腳的肚子立刻應了好幾聲:好餓,好餓。
那個人看上去非常眼熟,儘管在黑暗中,和藹可親的樣子還是透過黑暗發散出來,臉上的麻子也跟著透過黑暗呼之欲出,跛腳說,我的親娘,我的親人,原來你沒有死,也跟我一樣,自己緩過來了。
麻子臉側著臉走進他身邊,將半碗米飯展示給跛腳看,跛腳說,夠了,先弄個半飽。
麻子臉用半張整臉對著跛腳說,我也是半飽,這就給你盛去。說完將半碗米飯填進嘴裡,黑暗中,飯粒經過麻子臉的半張臉從後腦勺冒了出來,像播種一樣灑了一道。
麻子臉重新回到跛腳身邊,手裡端著滿滿一碗米飯,上面還有一個鹹菜疙瘩,他和藹的說:還沒有凍實,趁熱吃吧。說完又回到老憨身邊,朝著他腋下那片位置躺了下去。
老狼潛伏在攻擊範圍之內,但是空氣中有股暗流四周湧動,裡面充滿了死亡氣息,幾隻老狼及時捕捉到這種氣息,不情願的後撤到安全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