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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老九落水 文 / 魚游東方

    兩個人紛紛露出水面,大軍啐了兩口水說,水底有一塊發亮的東西,估計不是銀元也是非常值錢的東西,剛睜開眼睛,一道光線刺了過來,就在咱們下方。

    迷糊說,瞎說,我比你下去的早怎麼沒看見,水底除了泥就是沙,你到水底兒了剛才。

    沒有,也就差那麼點吧,大軍邊踩水邊說,憋不住氣了從這麼高跳下來。

    要不這樣吧,你身子金貴,先上去歇會,我到下面瞅瞅,萬一有什麼值錢的玩意也算我一份。

    說完,迷糊憋住一口氣潛入水下。

    水透明度本來就低,黃糊糊一片,越往下走水溫越涼,光線也越來越暗。迷糊沒有想到居然有這麼深,大概潛到六七米的樣子才感覺到了底。

    讓迷糊想像不到的是,水底表面居然生長著幾撮低矮的水草,和旱地裡的梗子柳差不多。他調整一下姿勢四處觀看,一撮水草旁邊,直立飄著一件半袖褂子一樣的東西,隨著暗流湧動而緩緩抖動,像小孩在那招手。由於光線暗淡,迷糊向後推水,湊上前看個究竟。

    水面一響,迷糊忽然想起,聽大人們說,如果有人被跟上了,說明此人陽氣不足,事事須謹慎。常話說,人人頭上三盞燈,一般人是難以看到的。如果有一盞燈火焰減小或熄滅,除非特殊體質之人是不會察覺的,有時甚至比平時精神狀態要好,最常見的就是人們常說的迴光返照。當頭上的三盞燈滅掉一盞時,最好不要在夜間出入,更不得一個人單獨趕夜路。萬不得已趕路,聽到有人說話時,千萬不要回頭,更不要應聲。即使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只要認準了你,基本上在很長一段時間不會放棄。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兩者都做到以後,還要切記不要踮起腳跟走路,這樣犯了大忌,魂魄一類靈物非常喜歡這樣,腳底無根,很容易附在你身上。

    迷糊不可能兩次都看走眼,大軍正值年少氣盛,不知和什麼東西犯了沖,因此才招得雜七雜八兩次現身。迷糊心說,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咱窮光蛋一個什麼都不怕,大軍可不行。還有一點,剛才縱身入水時,孤島在空中一看簡直就是一張張開的大嘴。想到這裡,迷糊不禁打個寒顫。

    透過水面仰頭觀看,水面靜悄悄一圈圈波動,孤島上半身長出一大截,像一張正在合攏的大嘴。迷糊心裡拔涼拔涼的,心說,完了。

    他鑽出水面,左右尋找大軍不見,於是張開喉嚨使勁喊道,大軍,大軍。

    大軍從孤島南側光著身子走過來,迷糊著急的說,死哪去了你。

    咋呼什麼,撒泡尿都消停不了,大軍說,找到什麼了。

    迷糊不理那茬,說,走吧咱們,今天太邪性了。

    迷糊和大軍在村口碰見了大軍家的老管家,老管家姓黃,在大軍家兢兢業業干了十多年,是看著大軍長大的。黃管家孑身一人,無兒無女,沒有不良嗜好,唯一令人不解的地方,天一擦黑就緊閉門窗。這擱在農村是十分平常的事,因此,崔家也就見怪不怪了。

    黃管家掌心拿著兩隻健身球,不知什麼材質做的,沒事就摩挲旋轉,時間一長,球體光滑圓潤。

    黃管家拉起大軍的手問道,今天哪去了,哪裡不舒服嗎。

    沒事,好著呢,就是肚子餓的咕咕叫。

    黃爺,我們剛才洗澡去了。迷糊看看黃管家,他看到黃管家手裡的兩個球兒和平時不一樣,裡面隱約有東西蠕動,還是活的。

    黃管家看到迷糊的雙眼,身體略微遲疑一下,隨即恢復了常態。他說,少爺,快回家吃飯吧,看你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吃完飯,黃管家把大軍叫道自己房間裡,他說,今天發生什麼特殊的事了。大軍想想,覺得一切都非常平常,沒有特別的地方。

    沒有,剛才洗澡看到一塊銀元一樣的東西,不知道算不算。

    銀元,黃管家問道,什麼樣的,在哪裡。

    村外池塘裡,我看到了,讓迷糊去打撈,結果什麼也沒有。大軍說,我才不稀罕呢,咱家不缺那個。

    倒是迷糊看到一個小孩,說的跟真事一樣,我什麼也沒看見,那小子現在學會說瞎話了。

    黃管家說,我去問問迷糊,對了,這兩天你哪裡也不要去。黃管家知道,大軍現在長大了,即使老爺親自吩咐了也不一定聽話。臨了補充道,如果非要出去,告訴我一聲。

    話沒說完,迷糊隔著牆山敲磚頭,牆山響起三長兩短的咚咚聲。大軍知道,這是叫自己出去。

    大軍說,說曹操,迷糊就來了。

    迷糊緊溜牆根跟在大軍身後,走過前院,來到後院右首偏房。偏房裡,黃管家正襟危坐在板凳上,身後掛著一副瘦骨嶙峋的山水畫,山多水少,不陰不晴,看上去雲山霧罩的分不清主次,分不清主題,沒有朱印,沒有落款。

    迷糊頭一次進到管家房間,心說,僕人的房間不錯嘛,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黃管家開門見山問迷糊,今天你看到什麼了。

    什麼也沒有,本來看到有個小孩跟著我們,後來一轉眼沒了,有些眼熟。

    長什麼樣,是不是圓方臉、胖乎乎的,頭頂有一根長辮子,辮子上紮著綠頭繩。

    迷糊仔細回想,什麼都想不起來,他說,腦袋光禿禿的,沒看見上面有辮子,倒是在孤島旁邊的水底下看到一件白色的短袖褂。

    黃管家說,兩年來,那口池塘連續奪了多個小孩性命,水質全變了味道,千萬莫要再裡面洗澡了,太邪性,容易出問題。

    原來,這口池塘曾經淹死一個叫老九的孩子,已經過了半年時間,屍體還沒有找到,。這在農村是不多見的。

    迷糊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分,心說大白天見鬼了,水中那孩子十有**就是人們嘴中的老九。

    兩個人口中稱是,退出了黃管家的房間。

    淹死老九一事還得從去年冬天說起。鄰村老薛家有三個孩子,與本村一牆之隔,在外人看來是沒有區分的,周口村的幾個小村落已經不分你我,連成了一片。不過對於土著居民來講,村與村之間還是有區別的。老薛家最小的小孩叫薛老九,排行老三。

    老薛有門會算命的遠房親戚,孩子剛落生,老薛便安排了一桌豐盛的宴席,叫上這門遠方親戚給起個吉利的名字。算命先生提著點心匣子來到老薛家道喜,本來不想說三道四的,一怕人家不信,二怕萬一發現什麼不好的運算,這不等於潑冷水嗎。但是擱不住老薛愛子心切,生怕小兒子有個閃失,未雨綢繆也不是壞事。因此,算命先生看了看孩子的面相,並問了生辰八字。看完以後到堂屋喝茶,和老薛撿了些不痛不癢的話,一盅茶沒有喝完就要告辭。老薛急了,這不是給自己埋引線嗎,難道是咱照顧不周,說什麼也不讓走,即使什麼不說,也要吃完午飯再走。盛情之下,算命先生只得留下。他說,萬一哪句話說的不中聽千萬莫要見怪。老薛說,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地方。算命先生說,再觀察觀察,天時地利人和,好多事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有許多變數在裡邊。老薛聽完更糊塗了,更加畢恭畢敬侍候。到了午飯時間,老薛依舊沒有聽到一句孩子的關鍵話。他說,既然這麼難以啟口,那麼給孩子起個名吧。

    算命先生解釋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放在哪個孩子身上還沒有溝溝坎坎的,只是千萬記住,到了孩子九歲的時候,說句不該說的話,這孩子八成是王母娘娘九九大轎之下的一個轎夫,只因有次出門時多喝點小酒,才貶了下來。不過像這種近侍,不定哪天要被召回去的。你就當無稽之談,聽聽罷了,不要當真。孩子逢九必坎,小時忌水,成年後依然忌水。尤其是第一個九年,也就是九歲的時候,過了第一道坎,以後只要多見注意是沒有問題的。

    老薛聽完,額頭起了一層汗珠,他說,辛虧將先生請來,也是和著咱孩子有福。算命先生指著滿桌的飯菜說,這一桌飯安排的這麼豐盛,老薛,此中碰巧暗合了一個數字。

    老薛一數,心中一驚,正是九個盤子九個碗,本來要八個盤子八個碗的,後來又現添了一個菜一個碗,取九九歸真功德圓滿萬事如意之意。

    老薛說,孩子就叫老九吧,也是個提醒。

    老九頭上胎發一直留著,幾年以後小辮已經垂到屁股蛋那裡。九歲那年,老薛一家人牢牢記著算命先生的話,寸步不離輪流跟在老九屁股後邊,生怕有個閃失。轉眼進入臘月,漫天飛雪,眼瞅著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要過年,沒有任何不詳發生的跡象,老薛一顆懸著的心漸復原位。臘月二十八,一大早,天空轉晴,明晃晃的光線刺眼,整個冬天難得的好天氣,迷糊糊給人一種假象,好像春天已經提前來臨。這樣的天氣,人的精神也跟著天氣好起來。老九這幾天沒有出門,腦門差點憋出疙瘩,他蹦蹦跳跳在院子裡玩耍。快到晌午時候,老九嚷著要出去玩,老九的哥哥二蛋也早想出去溜躂溜躂,老薛站在南牆根蹲著打盹,一眨眼功夫,哥倆沒了蹤影。老薛沒有在意,踱到堂屋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煙。

    哥倆走著走著出了村,剛到村外碰見村裡老獵戶宗家爺倆背著幾隻兔子回來。宗家爺倆對老九說,九兒,要兔子不,回頭跟爺到窪裡追,順著腳印一逮一個准。二蛋首先紅了眼珠,老九一聽更是來了興致,非要到村外窪裡轉一圈不行,兩人的膽子肥起來,心說總算出來一回,今天玩個痛快。到了村西頭分岔的地方,遠遠看到一團雪球一樣的東西在往前竄動。老九定睛一看,是只半大的小兔子,渾身雪白雪白的,煞是可愛。二蛋和老九甩開步子追了上去,兔子看到有人追,笨拙的朝道邊的溝裡跑,越過溝便是那個比村子還要大的池塘。塘面上覆蓋著厚厚的白雪,晃得人睜不開眼睛。老九和哥哥二蛋在雪上飛奔,跑著跑著,眼看要攆上。這時,老九看見白兔轉過身站立起來,兩隻紅眼珠變成三角眼,面對著老九詭秘一笑,老九甚至聽到了吱吱的笑聲,他一個急剎車站住。哥哥二蛋好像什麼也沒看見,繼續向前追去,追著追著,二蛋兩眼白茫茫一片,待在雪地時間一長,患上雪盲症,看什麼都是一個色。兔子不知什麼時候失去蹤影,二蛋回頭張望,老九也沒了影子。以前,老九經常幹躲貓貓的勾當,經常一個看不住,便找個犄角旮旯或地縫裡藏起來,待別人火急火燎的時候再笑嘻嘻的鑽出來。時間一長,大伙逐漸摸清了老九的習性,也就不放在心上。今天也是,二蛋喊半天不見老九蹤影,想著離家不遠,大概自己回家去了。於是,眼見到手的兔子飛走了,頓時雅興,一個人回到家中。二蛋換了身乾淨衣裳,又在餑餑籃子裡挑出一整個餅子扛在肩上,然後回到廂房裡吃掉。

    老九掉進了冰窟窿,這是一個早起垂釣者鑿開的七個冰洞之一。七個冰洞按照七星北斗方位鑿開。按照迷信說法,垂釣人看了方位,財神在北,北方聚財。後來,老薛問遍整個村子,都說沒有也沒有看到任何人在那個陽光明媚、但是卻寒冷刺骨的上午冰釣。老九就這樣消失了。

    午後,距離老九消失有二個時辰,二蛋沒有見到老九回家,這才晃了神,前言不搭後語的將老九失蹤的消息告訴老薛。全家急紅了眼,紛紛下去尋找,在老九消失的冰面上一寸寸尋找,翻遍了每一片積雪也沒有看到老九消失的痕跡。

    老薛和老九他娘悲痛欲絕,早晨還活蹦亂跳的孩子說沒就沒了。老薛說,孩子,既然狠心要走,爹不攔你了,不過走之前也要告訴爹和娘一聲呀。說完,整個冰面忽然響起咯吱咯吱炸凌聲,炸凌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紛紛撤到岸邊,老薛看到,池塘四周的天空綵燈高掛,紅帶飄揚,遙遠的天際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隨後,老九落水的地方紅光一閃,一條鯉魚躍出水面又噗的一聲落入水中。

    可憐老薛一家人,孩子落水後竟無法打撈,連個屍首都找不到。

    春暖花開,冰消雪釋時,老薛組織村裡有經驗的捕撈隊進行打撈,依舊一無所獲。

    之後,老薛不停的跟遇見的每一個人念叨,說自己的孩子受到如何禮遇,又如何做了八台大轎駕鶴西遊。見到的人無不含淚,無不痛心的說,這孩子真是坑爹呀,人都神經了。

    老薛的遠方親戚,就是那位預知禍福的算命先生聞此噩耗後,掐指遙算。隨後有十足把握的對老薛說,老九有玉兔帶路不必擔心,倒是有一心願尚未完了,因此沒有走遠,你們父子總有相逢之日。

    老薛問道何事未了。

    算命先生說,孩子從小仁義,九年養育之恩不是說忘就能忘的。因此,重逢之日指日可待。

    老薛心中總算有了念想,心緒逐漸好轉起來。

    事情到這算是有個終結,老九淤泥附身,一直沒有走遠。天暖之後,經常飄蕩在洗澡的小孩們周圍,共同嬉戲打鬧,從來沒有認為自己已經離開人世。不過,迷糊天生半仙之體,誤打誤撞碰到了老九,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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