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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天脈星書 文 / 西風化龍

    一座高山在雲海中矗立。蒼松翠柏成林,鬱鬱蔥蔥,循著山脊蜿蜒而上。山澗溪流,涔涔有聲。怪石林立,崖壁高懸。有著一條古道在山峰間穿行,層層石階,緩緩而上,宛若一條玉帶橫貫了整座大山。雲海翻湧,激起層層雲lang,日光映照發出七彩霞光。清風徐來,松柏濤聲陣陣。鶴鳴聲聲,響徹峰谷。

    一座山崖之上一個白髮白鬚的老翁,雙膝盤繞,雙手互握於懷前,閉著雙眼,口中朗朗說道:「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慾,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老者聲音不是很高,但聲播山崖上下。崖下峭壁橫出,層層而下。而在這峭壁上卻有著許多的男女或坐、或躺、或站,有的閉目沉思,有的口中闇誦,有的舉目遠望,有的侍弄花草,一個個姿勢神情怪異。突有一名身穿青袍的男子,腳下踩著五彩祥雲緩緩而至。到的白髮老翁身前一丈處,腳下五彩祥雲漸漸淡去,終於落在一塊青石上。躬身作揖道:「師叔,掌門找你。」老翁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後,繼續開講。青袍男子躬身作揖又道:「師侄告退。」說罷,腳下又現五彩雲朵,緩緩飄升而去。崖下的那些男女紛紛呈現訝異之色。老翁突然停了講話,輕歎一聲,道:「道法自然,悟道以恆。」不見身形移動,卻已飄飛到了很遠,只是轉瞬已是看不到身影。

    峭壁上的男女像是捅了鳥窩,頓時嘩然。一個眉角上有著一顆痣的男子說道:「剛才來的是掌門師伯的大弟子,修為當真了得,竟是凝出了五彩祥雲。」一個身穿藍袍的男子說道:「他那雲朵太小,也就是初級。」眉角上有痣的男子怒道:「你給我們凝一朵五彩祥雲試試!」藍袍的男子小聲道:「我只是說說而已嗎,幹嘛生氣?」似是很怕眉角上有痣的男子,說著話竟是向後退了幾步隱在別人身後。有一個十幾歲年紀的少年,臉上有著淺淺的酒窩,憨憨的說道:「不知掌門師伯找師父去幹什麼?上次可是離開了半個月。」眉角上有痣的男子說道:「小屁孩多管閒事。」臉上有酒窩的少年怒紅了臉,道:「我不是小屁孩。趙師兄你就會欺負人。」眉角上有痣的男子嬉笑道:「哎呦,李小師弟竟然生氣了。你本來就是個小屁孩,還不承認?」眉角上有痣的男子故意在師弟前面加上一個「小」字,讓臉上有酒窩的少年更是氣悶,哼了一聲,站到了一旁卻不再說話。這些男女都是九鼎門青雲峰的弟子,今日在此間聽師父授業。眉角上有痣的男子叫趙有道,是大師兄。臉上有酒窩的男子叫李一鵬,是師弟。趙有道見眾人不說話,感覺有些悻悻的,故作沉思道:「師父說不定又要外出。」幾個男女又自圍了過來,問道:「趙師兄,你怎麼知道?」趙有道笑道:「猜的。」「切!」幾人同時發出輕蔑之聲,遠遠的走了開去。

    白髮白鬚的老者此時正與一位面如冠玉的方臉男子在一株桂樹下弈棋。白髮白鬚的老者說道:「掌門師兄,這次不知又有何吩咐?」只見面如冠玉的男子抬起頭來,年紀約有著五十歲左右,比那白髮白鬚的老者竟是年輕了許多,緩緩說道:「五百年之期又到,天脈星書傳承已是迫在眉睫。」白髮白鬚的老者歎了一聲,道:「門中弟子幾千,竟沒有一人能夠參透其中的奧妙。天脈星書五百年一現,也不知這次有沒有弟子能夠參悟出其中的妙義?」面如冠玉的老者道:「我今日佔了一卦,發現龍朝之中豐隆縣星氣鼎盛,與那星書再現隱隱相合。我想讓師弟你前往那裡點化一番,或可找到有緣人也說不定。」白髮老者愕然,道:「師兄難道是說星書的傳人在凡塵中?」面如冠玉的老者輕撫下頜微笑道:「天機茫茫,莫可名狀。」白髮老者似是頓然開竅,笑道:「倒是我執著了。不知讓我何時前往?」面如冠玉的老者道:「再過三日星書必出,到時你持著星書前往吧。星書可在仙山現世一年,凡塵中便是三年,你在凡塵只有兩年的時間。」

    龍朝適逢盛世,這是一個信奉天神的時代。龍被他們看作是祥瑞之物,奉若神明,皇帝更是將自己比作真龍天子。舉朝處處都有龍王廟,信男信女時常求籤祈福,求風祈雨倒也香火興旺。龍朝豐隆縣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白髮白鬚的老者,在城東的龍王廟外擺了一個棋壇,每日邀人與己弈棋,只要是贏了他的便給十兩銀子,輸了的倒是不用付出。一時間游手好閒的市間走徒倒是圍了不少,都想要贏些銀兩不勞而獲,可恨這老者的棋局是一個珍瓏殘局甚難破解,過了一些時日這些走徒眼見無望便不再來。但那珍瓏殘局的奇妙卻是傳了出去,不知不覺竟是吸引了一些豪門貴族子弟前來對弈。白髮老者不論貴賤一概恭敬相待,所定下的規矩也是從不違信。寒來暑往已是一年有餘,老者弈棋從未間斷,但能夠贏了他的卻未見一人。

    一日,正是人流繁盛之時,一頂錦綢轎子停在了龍王廟前,走下一位三十多歲的美貌女子和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來。看這隨從的打扮便知是豐隆縣望族羅家之人。這美貌女子叫羅素,帶著的男孩便是她的獨子,名叫楊晨。楊晨的父親本是一位江湖豪俠,因江湖恩怨被人尋仇殺了。羅素無依無靠只好寄居在娘家。今日是楊晨父親的忌日,故此前來祈福。走進龍王廟便見到人潮湧動,有著眾多信男信女排隊等候。高大巍峨的龍王像坐落在廟堂正中,神像前香爐雲煙繚繞。信男信女們叩拜在地,不時將那點燃的檀香插在香爐之中。羅素不止一次來到這裡,看到楊晨不免又想到他的父親,臉上隱約有著淒哀之色。雖然這些年寄居在父親家中,父母對自己和楊晨關心照顧的無微不至,但畢竟少了夫婦、父子的親情。家族中其他叔伯子侄不免有些瞧他們不起,心中淒苦卻是無處去訴。好在楊晨乖巧聰慧,也不與那些家族子侄計較引起紛擾,故此過得也算安穩。羅素正自愁情百轉,回眼一望楊晨卻沒了影蹤。但想楊晨可能看覺得著枯燥出去戲玩,這裡楊晨已來過多次料想不會出事,也不急於尋找,只等祈福過了再尋不遲。那楊晨跟著母親進入龍王廟見人聲鼎沸,歡喜者有之,悲傷的也有之,喧囂熙攘甚是煩亂,又見母親臉現淒然之色,想是睹物傷情,要是等到祈福完畢也不知要等上多少時間,索性偷偷的跑了出來玩耍,等母親出來再行回去。

    楊晨出的龍王廟來,遠遠便看到東方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棋壇,幾人圍在周邊神情凝重,一語不響。楊晨便想看個究竟,緩步而來卻見中間是一個白髮白鬚的老翁和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公子對弈,但見棋局奧妙,繁複無比,卻是一個珍瓏。青年公子手執黑棋久久不能落子。周邊圍觀之人個個均被珍瓏棋局所吸引,眼眉戚迷,似在深思棋路。楊晨也自專注,一會兒便被珍瓏棋局所迷。羅家尚武,家族子弟自小便會修習武術,十五歲後便會送到名門大派中進行修行。羅素深怕楊晨再步父親後塵,禁他習武,所以楊晨一直未曾習武,因此受到家族中諸多子弟的嘲弄和鄙視。楊晨只好專心讀些書籍打發時光。好在羅家是當地的望族,家族中設有書堂,武學典籍、文學扎志、琴棋書畫、醫卜星像樣樣齊全,所藏頗豐。這些年來楊晨先看文學扎志、琴棋書畫之類的書籍,後又看醫卜星象書籍,但書堂中大多是武學典籍,到的最後殊無可看之書,便將那武學典籍也一併看了,雖自觀看卻未曾練習武學。但這些年來不知將那些書籍看了多少遍,已將之全部記在了腦海中。要論動手過招楊晨難敵一招,但若論武講道在羅家無人可勝過楊晨。那些表兄弟們戲稱他為書獃子,楊晨也不以為意。對弈的青年公子半響落下一子,不想因此失了先手,又連續落了七子後滿盤皆輸敗下陣來。青年公子連聲長歎,躬行一禮後退到了旁邊。老翁撫鬚微笑,不置可否。又有一位青年公子坐了上去與老翁對弈,老翁恢復了珍瓏原貌,笑著應棋。如此連續過了五人卻未見一人能夠勝出。楊晨站在一旁默默觀想,但覺珍瓏棋局隱含極大的奧妙,天地五行、日月星辰皆在這幅珍瓏之中,但一時又不能明瞭其中的奧妙所在。正自沉思,卻見家中的隨從前來召喚自己,只得施施然的跟著回去。

    羅素見到楊晨回來,嗔道:「就愛貪玩,也不知為父親祈求安樂。」說著便要流下淚來。楊晨婉聲道:「我在心裡已為父親祈禱了很多遍,想是父親會聽到。」「哎。」羅素輕輕歎息,撫摸著楊晨的頭,眼中淚花轉動終究沒有流下來。

    自此之後,楊晨每日偷偷前來觀棋,擺下棋壇的老翁只是每日與人對弈,對於楊晨每日觀賞全然不加理會。秋風漸勁,龍王廟周圍的梧桐樹已是金黃一片如用黃金所鑄。楊晨偷偷觀賞珍瓏棋局已是半年有餘,羅素雖知楊晨每日偷跑出來看棋,但想別的子弟都可以修煉武學,楊晨閒來無事也只好由他。

    白髮白鬚的老翁看著落葉飄零,心中不無落寞。來此已近兩年,豐隆縣中老少婦孺所見者十之**,但終究沒有發現星卜中所說的傳人。眼看凡塵之期迫近,已生了返回之心。

    一日風捲殘雲,落葉隨風亂舞,隨之小雨淅瀝瀝而下。前來龍王廟燒香祈福之人叫嚷著紛紛回散離去。老翁正自泡了一壺茶靜靜品味秋雨意境,卻見一個瘦小的身影閃了進來。定睛一看卻是每日前來觀棋的楊晨。楊晨身上的衣袍已然濕了,額頭上還有著水澤。楊晨拭了拭臉上的雨水,問道:「老爺爺今日還下棋嗎?」老翁笑道:「今日有雨,想是不會有人來了。」楊晨每日都來,卻未曾對弈過,又見楊晨身著錦衣,想是哪家的富家公子閒散慣了,但寒來暑往每日都來卻也感覺驚奇。前些時日仔細觀察楊晨,但見骨骼清奇,為人謙虛和善已動了愛才之心,早想結個善緣收為弟子,但一直未曾尋到機會。見楊晨一臉失望,老翁笑道:「小友每日都來,想來對棋術頗有研究,今日正好沒人,不如我們對弈一盤如何?」楊晨竊喜道:「這盤珍瓏棋局深含奧義,小子一直不敢對弈,若是老爺爺不棄小子自當盡力一試。」

    老翁笑道:「來吧。」珍瓏棋局早已擺好,楊晨坐到對面執了黑子。楊晨觀看珍瓏棋局已然半年有餘,對此珍瓏的琢磨研究也是過了半年,期間頗有心得,此時對弈起來奇招橫出,每一子當真是奇思妙想,大違弈棋之道,但棋盤上大有龍騰虎躍之勢,黑子竟然從原來的困局中慢慢解脫出來。白髮老翁眼眉含笑,一步步下來珍瓏似有破解之象。隨著落子增多,落子的速度也是越來越慢,每一子都要等上很久方才下落,日落西山,此時雨已經停了,七彩雲霞佈滿了整個西天。

    棋盤上四角已被楊晨大佔優勢,唯有中盤糾纏難解,老翁龍虎相盤穩穩侍守。到的此時楊晨已是面有倦色,半年來這珍瓏經楊晨研究竟是佔著星象之意,棋盤四角隱含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之勢,青龍關鍵有三十子主位,白虎有四十七子主位,朱雀有五十九子主位,玄武有二十五子主位,只要將棋盤上的四象主位佔住了自能控了四角贏面,但這中盤占子極多盤根錯節,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到破解之法。

    老翁看出楊晨神色倦怠,笑道:「小友不急,不如喝一杯清茶提提神,吃些點心再下。」說著老翁自自己的茶壺中沏了一杯茶給楊晨,端過來一碟桂花糕。往日老翁所用茶和給別人的自有不同,楊晨沉迷於棋盤之中,對於此節未曾察到,腹中也有些餓了,眼睛猶自盯著棋盤,拿起一塊糕點便吃,感覺糕點帶著淡淡的桂花香,正是本地的特色。吃了幾口糕點覺得口渴,隨手端起茶杯來便喝,誰知茶杯中茶水甚少,一口便即喝完了。但覺茶味清新,口齒留香,舌底生津。意猶不足,抬眼向老翁看去。老翁微微搖頭竟又給楊晨沏了一些,卻只有一小口之量。楊晨心道:「這老爺爺憑地小氣,只是些茶水也不願多給一些。」心中雖有不足但還是一口將那茶水喝了,又自專心看起棋來。過的片刻只覺一股清流在身體中遊走,不但倦意頓消,而且神志一清。

    過了一個時辰楊晨始終未下一子,此時月上樹梢,一縷清輝灑落下來照在棋盤之上,但見棋盤在月光下瑩潤剔透仿若寶石,而棋盤上的棋子也是發出淡淡銀光。苦思無果,舉頭看去,一輪圓月高懸,皓潔明亮。周圍星光閃爍,像是無數雙眼睛凝望。月亮上有著一些黑影,影影倬倬看不清晰。

    楊晨心中靈光一動,心想:「月上有嫦娥,嫦娥居月宮,而月宮就在月星的中央,而這幅珍瓏似乎隱隱相合。」一時間久久不能參悟的奧妙竟在此時如大河決堤,思湧如流。仔細看了一番中盤,想好了棋路,一子一子的落將下去,白髮老翁初時是笑意盈然,後來似欣喜若狂,最後竟是露出驚奇之色。

    楊晨所用破解之法大出所料,歷來這珍瓏的奧妙隱藏於門派之中,每次星書顯現都會在星辰石上顯現珍瓏破解之法,但此次楊晨所用之法不但大相逕庭,而且其中似乎隱含有無限奧義。當楊晨落下最後一枚棋子時,瑩潤剔透的棋盤猛然發出清輝,如那月光。

    棋盤光華初現,棋盤上的棋子突然發生變化,只見黑白棋子紛飛,頃刻間棋盤、棋子勾勒出一幅絢麗的畫面。發光的棋盤如同打開一扇遠古之門,瀰漫遠古蒼茫的氣息,隱見一片燦爛星海,居中一顆星辰發出冷冷清華,金色的宮殿矗立其上,銀桂搖曳,琴聲悠揚。東方神龍騰

    飛,龍吟九天,雲氣湧動。西方白虎縱騰,虎嘯聲聲,戾風陣陣。南方朱雀浴火而飛,北方龜蛇盤繞翻騰。正自詫異,棋盤、棋子連同棋罐突然化為一道流光衝入楊晨眉心之中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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