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教父 文 / 顧小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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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落滿枯葉的小路上,風吹過樹梢,帶走一片片的生命,晚秋的季節,總是讓人感到一絲寂寞與孤獨。
一種與世隔絕的孤獨。
不一會,我便來到了西郊的教堂前,教堂四周長著古樹,將它遮蓋,牆上的爬山虎早已枯萎,院落大門敞開著,往裡能直接看到教堂,鵝卵石路上落滿了枯葉,神父從來不會去打掃,他總是說,「從哪裡來就到哪裡去。」
明明是基督教的神職人員,說起話來倒是有那麼一股禪意。
這是一棟哥特式建築,已經有一定的年歲,牆體爬滿了爬山虎,只有幾處敞亮的地方才能看出它的年齡,那裡早已泛黃。
走進教堂,找到一處長椅坐了下來,不一會,一個長滿長鬍子的老傢伙從大堂後處走了出來,面帶著微笑,手裡拿著聖經,走到我面前,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囔囔到:「願上帝保佑這苦命的孩子。」
我閉上眼睛默默接受者神父的祝福。
一會,神父禱告完了,笑道,「小崽子,這麼長時間都沒來看看我,白費那麼痛你了。」
我說道:「教父,我最近很忙的,做一個學生很累的,你這個做父親的應該諒解兒子才對嘛。」
神父笑道:「就你小子嘴皮子溜,今天怎麼的要陪陪我,好長時間沒見你,到是真有點想你。」
我一聽這話,當場犯暈,老爹今天是怎麼了,竟也會說這樣肉麻的話了。
老爹招呼我去後院,我便跟隨他去了,今天是休息日,沒有人來做禱告,所以教堂很是空閒。
不一會,我們便來到後院,後院真是一片黃紅夾雜的世界,一棵巨大的古楓葉樹立在這,古樹下擺著兩個木凳,中間放著一個木桌,木桌上放著一套陶瓷茶壺,神父說道:「我去給你拿點東西吃,你在這等會。」說完便向東邊廚房走去。
我來到木椅前坐了下來,傾聽風吹過楓葉樹發出擦擦的聲音,這聲音總會使我感到親切懷念,好像總有一樣東西放不下,被放在這楓葉中。
我向那低矮的牆望去,牆下有一處泉水,四季常湧,思緒不知怎麼,便飄回了兩年前。
兩年前,我和小雨漸漸熟了起來,因為老媽總是有她的事要忙,所以小雨總會找我跑出去瞎逛玩耍。
記不清楚是哪一天了,我和小雨決定到教堂去偷神父的蜂蜜吃,小雨最喜歡甜的東西了,於是我們來到教堂後院。
我看著小雨期待的樣子,說道:「你踩著我,我把你推上去。」
小雨看我這瘦弱的身軀,遲疑道:「你行嗎?」
我拍了拍胸膛,笑道:「我可是男人,你這點小體重根本不算什麼的。」
小雨撲哧一笑,說道:「你知道男人是什麼嗎?」
我撓了撓頭,無奈道:「是什麼?你怎麼這麼多的事,快點來吧,你不想吃蜂蜜了嗎?」
小雨撇了撇嘴,附到我身旁,在我耳邊說道,「你好好彎著腰,等偷到蜂蜜,我就告訴你什麼是男人。」
我正疑惑,小雨順著我的身子三下五除二便翻上了院牆,我還沒反應過來,沒想到小雨的身手這樣就好。
我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她對我笑了笑,伸出手來,一下子把我給拉了上去,我很輕巧的翻上了牆,然後我們來到後院,小雨很順利的下了牆,我剛看到她想要說什麼。
我迫不及待,怕被發現,就跳了下去,撲通一聲,我掉進了泉水溝子裡,弄得渾身濕漉漉,小雨在那用手捂著眼睛,在那偷笑,我站起身來,拂去身上的灰塵,說道,「笑夠了沒有?」
小雨很無辜的說道,「哦,笑夠了。」
我頓時對她很無奈,牽著她的手彎著腰向蜂房那邊走去,小雨任由我拉著,嘴邊留著淺淺的笑。
不一會,我們便來到了蜂房,老遠便能聽到嗡嗡蜜蜂忙碌的聲音,我們事先探聽到了神父一般習慣把蜂蜜放在蜂房旁邊的小木屋裡,於是,我們悄悄地潛伏到了那裡。
我和小雨蹲在木屋背後,我說道:「我負責把風,只要我一吹口哨,你就抱著蜂蜜跑,別回頭,只管跑。」
小雨看著我,堅定道:「嗯,我知道了,只管跑,不回頭。」小雨說完後,便佝僂著身子向前門跑去,我警惕的看著四周,忽然有人拍了我一下,我嚇了一跳,正想吹口哨,回頭一看是小雨。
鬆了一口氣,說道:「你怎麼又回來了?」小雨似乎很生氣,說道,「是誰教你吹口哨的,我不是說過不准你學嗎?」我頓感無語,說道,「我自學成才的。」看著小雨的樣子,我妥協了,說道,「好吧,是唐老頭教我的。」
小雨哼哼了兩聲,說道,「等回去再找你算賬。」說完便又俯身往前們走去,我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為唐老頭默默地祈禱了一番。
又過了一會,我警惕的望著,又有人拍我,我想是小雨得手了,便高興地轉過頭去,說道,「小雨······」
我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叫了一聲,一看是神父,連忙告訴自己要鎮定,不然小雨就跑不掉了。
神父看到一個小孩子在這,便笑道:「孩子,在這幹什麼呢?你爸爸媽媽呢?」
我哪有心思聽他說什麼,一邊向四周張望,一邊吹起口哨。
小雨收到信號,便破門而去,神父看到小雨抱著一個罐子,便明白這倆孩子要做什麼了,我看神父要去追,便連忙抱住他的腿,神父說道,「你這孩子怎麼這樣。」
我死死的抱著神父的腿,我咬牙說到,「我死也不會放手的。」
神父無奈,便把我抓了起來,提溜到了教堂裡,讓我在上帝面前懺悔。
看到小雨順利的逃脫了,便頓時放心了許多,便任由神父處理了,不過正當我在懺悔時,小雨又抱著罐子又跑了回來,我看著滿臉大汗的她,無奈道,「你怎麼又回來了,不是叫你只管跑,不要回頭。」小雨擦了擦額頭的汗笑道:「我不能丟下你不管。」聽她說了這句話,頓時心裡感到一陣溫暖。
就在這時,神父笑著從後面走了進來,小雨不知從哪來的氣魄,似乎什麼都不怕,上前對神父說道,「神父,偷蜂蜜的是我,跟阿凡沒關係,蜂蜜在這,還給你,要懲罰就罰我好了。」
聽小雨這麼說,我連忙跑過去,說道,「主意是我出的,要罰就罰我好了。」
神父見我們爭來爭去,便哈哈大笑起來,對我說道,「你叫蕭凡是吧,你想不想天天有蜂蜜吃?」
我看了一眼神父說道,「小雨最愛吃了,如果天天有當然好。」
神父點了點頭,說道,「你的媽媽是蕭百合吧。」
「對,我媽是蕭百合。」
說完,教父便把我帶到一潭清水前,上面刻畫著基督神像。
他的手指在水中沾了一下然後在我的頭上畫了一個十字。
「願主保佑你!」
我知道他在給我進行基督教的洗禮儀式。
我笑道:「老爹。」
教父笑了笑,點了點頭。
那天我和小雨吃了好多蜂蜜,小雨滿嘴是蜜。
神父在旁邊看我們大吃特吃,哈哈笑著。
黃昏時,小雨要回家了,她看著我,說道,「恭喜你有了一個好老爹,還有就是······」我看小雨想說什麼,便說道,「想說什麼便說吧。」
小雨讓我閉上眼睛,我照她說的做了,她飛速的在我臉頰處親了一下,然後飛速的跑開了,邊跑邊說道,「這樣你就會成為一個男人了。」
我站在原地,摸了摸臉頰,發呆,夕陽映著影子,拉著很長。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教父跟我的老爸老媽是多年的好友,聽說那倆傢伙收養了一個撿來的孩子,但一直沒有機會見面,因為那次偷蜂蜜相見倒是覺得有緣,於是便給我洗禮了。
當然同時,他也成為了我和小雨的強力保護盾。
那兩年,不知跟小雨闖了多少禍,不過自從我認了神父作為養父後,他總能把我們闖的禍給巧妙地化解,於是我們就更肆無忌憚了,偷了張嬸家的雞,抓了趙叔家的魚,放火燒了唐老頭後院的草垛子。
儘管如此,教父都能很巧妙的給我們把闖下的禍給化解了。
風悄悄吹過我的面頰,吹拂起我的流海,不知何時,神父早已坐在我的身旁,看我正在出神,便笑道,「小崽子,想什麼呢?」
聽到神父說話,我回過神來,連忙笑道,「沒什麼,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說完便拿起桌上的茶杯喝起來,淡淡的清香湧入心肺,頓感全身毛孔舒張,在呼吸一樣,我笑道,「老爹,你拿原釀的蜂蜜配出來的茶是越來越好喝了,小雨和唐老頭如果在這的話肯定就搶起來了。」
神父呵呵一笑,說道:「是啊,想想當年你和小雨來偷蜂蜜,被我抓住,你們那狼狽樣。」說完便拿起茶杯輕輕一品,緊接的說道,「最近和小雨過的怎麼樣?」
我手中的茶杯遲疑了一下,心裡忽然閃過這幾天發生的那些事情,然後喝了一口清茶,心裡想著,這一切似乎都在變化著,因為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的原因我和小雨的距離似乎被拉出了好遠,而我和她都沒有感覺到,深呼了一口氣說道:「沒什麼,過的挺好的。」
神父見我的樣子,便知道我有心事,淡淡的說道:「阿凡,你知道世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什麼嗎?」
我看了老爹一眼,說道,「不知道。」
神父說:「一個人將心放在一個人的身上,但卻尋不到那個人的心。」
我看了一眼教父,沒想到教父也這麼的羅曼蒂克。
神父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變化,卻是很嚴肅的接著在那說道:「世上的事有時就是這樣,看似是在你身邊,但其實你們的距離很遠,看似不在你身邊的人,而你們的心卻是最近的。」
神父又接著說道,「有些事,看上去是真的,其實是假的,看上去是假的,其實是真,真真假假讓人分辨不清,只有主是一直站在你身邊,他在等待你償還你自己一開始所背負的原罪。」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心裡想到,所謂的償罪就是所謂的人生吧。
但何謂罪呢?
我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神父看我皺起了眉頭,歎了一口氣,品了一口茶,問道,「阿凡,唐老頭最近過的怎麼樣呀?」
我獨自囔囔一句,說道,「對呀,唐老頭。」思緒不知怎麼,又回到了兩年前。
那時,我還沒被神父收為義子,我和小雨總會在廢棄工廠和教堂那裡瞎逛游著玩。
我有一個嗜好,那就是讀書,小雨為了陪我也就看起書來。
那天我們撿到一本破舊的羊皮卷,是圖畫的那種,我和小雨去到教堂外偏僻的一處草垛,正想要看,被唐老頭碰到了,唐老頭見我們手中的羊皮卷,眼前一亮,跑上前來,一把奪了過去,哈哈大笑起來,後有急忙轉過身來說道:「小朋友啊,這羊皮卷從哪裡來的呀。」我正想回答他,小雨捏了捏我的手,然後說道,「我們撿的,怎麼你想要啊?」
唐老頭連忙點頭,小雨邪惡的一笑,說道:「給你可以,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唐老頭說道:「不管是一個還是十個,只要你把這個羊皮卷給我,多少個條件我都答應你。」
小雨偷笑一下,見魚兒咬鉤,連忙收桿,說到,「任何時候,我和阿凡都有權利在你家裡看任何長時間的書。」
聽小雨這樣說,我頓時明白了,聽老媽說這個唐老頭家裡可是有很多藏書的,聽老媽還說他是一個脾氣很古怪的考古學家,一般還不好接近呢。
心裡偷笑一番,心想果然小雨夠聰明,這樣我們就有讀不完的書了。
唐老頭連忙點頭答應,拿著羊皮卷,帶著我們就去了他家,進了閣樓的書房,我和小雨驚呆了,沒想到唐老頭的藏書會這樣的多。
我們深深的給唐老頭鞠了一躬,說道:「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說完我們便各自找出一本書,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唐老頭看我們這樣,搖了搖頭,淺淺的微笑掛在嘴邊,轉過身去,在書桌上研究起了羊皮卷。
就這樣,我和小雨不知疲倦的去唐老頭家看書,唐老頭也會很歡迎我們,因為小雨會帶一些蜂蜜,她還會做美味雞翅膀,這一下子就鉤住了唐老頭的胃口,他到是盼望著我們來了呢。
漸漸的我們便熟了起來,唐老頭本就是一個人,略顯孤獨,有我們陪著他,倒是不是那樣的孤獨了,有時我們還能幫他整理資料什麼的,我們之間倒是沒什麼輩分,我和小雨一直叫他唐老頭。
唐老頭有時也會被我們這倆小兔崽子給氣死,比如放火燒了他家後院的那些花,我跟他搶雞翅膀,小雨跟他搶蜂蜜吃,把書房搞得一團糟,不過這些唐老頭和我們打打鬧鬧笑笑就過去了,時間長了,倒也像是親人了。
神父的一聲咳嗽,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我說道,「他還是老樣子吧,最近也是好長時間沒有到他那裡去了。」
神父歎了一口,幽幽的說了一句:「那也是一個苦命的人那。」
接著,我和教父又聊了很多,直到太陽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