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殺與不殺 文 / 殘火斷刀
夕陽染紅半邊天空,將欒家村這祥和的小村莊拉出了一條模糊的影子。
漢子們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全都興高采烈的朝著家中跑去,辛苦了一天,終於能吃上妻子做的一頓好飯了,而那沒有妻子的光棍更高興,挨家挨戶的串起了門兒來。
老酒鬼坐在屋簷下,望著遠處的森林,等待著女兒和兒子歸來。
「爹!」
不多時,一個女子的呼喊聲傳入了老酒鬼的耳畔,但這一次他卻沒有像是以往般的喜形於色,從那呼喊聲中,他聽到了一絲驚慌,也聽到了一絲哭腔。
「這是怎麼了。」他心中問著自己,而一個手推車緩緩推進了他的大院。
「騰!」的一下,老酒鬼猛然站了起來,他乾瘦的身軀一顫,一眼就看到了那手推車之中抱著腦袋不斷打滾的楚鳴,那七竅流血的模樣,慘不忍睹,後方的丫頭已經哭的滿臉淚痕。
他知道,出大事了。
四下張望了一下,見沒人發現,老酒鬼扛著楚鳴進了屋子。
這屋內十分樸實,除了酒氣還是酒氣,一地的糟糠顯然是釀酒時留下的,分三個屋子,每個裡只有一個床鋪,老酒鬼便將楚鳴放到了屬於他的床頭上,一臉嚴肅的道:「怎麼回事。」
「嗚嗚嗚……」丫頭泣不成聲,抹了一把眼淚,隨後將今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老酒鬼。
聽得這事,老酒鬼眉頭皺了起來,點了一袋煙,坐在床頭,看出那不斷翻滾的楚鳴,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對於他們一個小村莊的平凡人來說,惹了王家,無疑是找死的舉動。
「爹……」但就在這時,一個顫抖的手抓住了老酒鬼的胳膊,是楚鳴,他緊咬著牙齒,青筋畢露,也不知為何腦袋像是要炸開了一樣,灰濛濛的眸子望著老酒鬼:「爹,我不會連累你們的,我去找王家的人認錯。」
「哥!」
聽得此話,丫頭急了,她眼睛哭的通紅,望著老酒鬼喊道:「哥又沒錯,讓他去王家認錯,那不是送死嗎!」
老酒鬼一直沒開口,直到此刻,他磕了磕煙袋,揉了揉眼角,道:「嚷嚷什麼,我何時說過要讓狗蛋去送死。」說罷,他又看了看天色,沉聲道:「我從小怎麼教育你們的,沒做錯事,為什麼要慌,他王家能如何,殺了我們又如何!我是你們的父親,有事我扛著。」
說罷,直接轉頭離開了這屋子。
楚鳴和丫頭都是愣住了。
這五年來一直少言寡語,除了喝酒便是喝酒的男人,今天卻給了二人一種能扛住蒼天的錯覺。
丫頭望著老酒鬼的背影,嘻嘻一笑,將被子蓋在了楚鳴胸口後便離開了。
屋內只剩下的楚鳴,頭疼,劇烈的疼,但他沒有心思去想了,滿心全被這濃濃的溫情所覆蓋,終於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是個陰天,烏雲遮日,淅瀝瀝的小雨席捲著這祥和的小鎮,也不知道怎麼的,給人一種壓抑之感。
老酒鬼坐在屋外的房簷下面,望著天空的大雨,抽著煙。
噠噠噠……
就在這時,一連串竹子敲地的聲音出現,楚鳴拄著一根竹棒,來到了這門口,這竹棒是四年前,老酒鬼為楚鳴送的生日禮物,雖然不知道楚鳴真正的生日,但撿到他的那一天便算成了生日。
「爹。」
楚鳴輕呼了一聲,眼中咬著嘴唇,十分自責的樣子。
老酒鬼沒回頭,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門檻道:「坐下。」
楚鳴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到了老酒鬼旁邊,聽著那淅淅瀝瀝的小雨,不知道怎麼的,心中那一絲煩亂和不安彷彿隨著雨水落入了地面,然後消失不見了。
「爹。」楚鳴張了張口:「我不會讓你們有事的,若是他們敢來欺負你,我會將他們都殺了。」
話音落下,一股寒氣從楚鳴體內繚繞而出,使得天空的小雨都為之一頓。他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自己擁有強大的力量,若是他能忍受住強烈的頭痛,哪怕是通絡巔峰也逃不過他的殺伐!
老酒鬼被那殺氣侵染的臉色白了一些,但他沒有什麼驚訝,從撿到楚鳴的那一天他就知道,此人必然不是一個小人物。
「孩子,你應該記得,撿到你之前我還有個兒子。」老酒鬼沒有接楚鳴的話。
楚鳴點了點頭,這個事他知道。
「我那兒子可了不得。」老酒鬼呵呵呵的笑了起來:「跟你年紀差不多,已經是個刻骨強者了,在這方圓百里名氣很大,但你知道我從小跟他說的最多的是什麼嗎。」
竟然是刻骨強者嗎。
楚鳴心中一驚,刻骨強者何其強大,竟然也死了,這事他還是頭一此聽老酒鬼說起。
老酒鬼笑呵呵的轉頭望著楚鳴那灰色的雙眼,摸了摸楚鳴的頭髮:「我不會教育孩子,但我卻跟他經常說一句話,實力越強,責任越大,你的實力不是用來殺人的,而是用來保護的,若是你敢用你的雙手殺一個人,那麼從此之後,你便不在是我的兒子。」
楚鳴全身一震!
這句話好熟悉,彷彿潛藏在他腦海之中,有另外一個慈祥的面容跟自己說過。
他捶了捶有些發脹的腦袋,暗暗震驚,雖然他不知道修煉到底是什麼一回事,但是哪一個修煉者不是在屍身血海之中打滾出來的,這老酒鬼竟然讓兒子不能殺一人。
這到底是什麼胸襟,哪怕是惡人也不准殺。
楚鳴頭一次發現,這個看似平凡,成天醉醺醺的老酒鬼,似乎擁有一顆極為博愛的心。
老酒鬼繼續摩擦著楚鳴的頭髮,那慈愛在眼中閃爍著:「孩子,既然老天讓我撿到你,那便是你我二人的緣分,我叫你一聲兒子,那麼今天我也要告訴你,教訓一個人,或許不只有殺,這麼一條路走。」
「我不阻止你殺人,但殺的,一定要是惡人,你懂我的意思嗎。」老酒鬼笑呵呵的望著楚鳴。
楚鳴心中一頓,片刻後,他搖了搖頭:「爹,我不明白,比如這王家的人,他們要殺我,難道我也不能去殺他們嗎。」
老酒鬼笑著搖了搖頭:「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殺之前,你要思考三個問題,第一,此人必須要殺嗎,第二,殺了此人會讓自己更快樂嗎,第三,若是不殺,我還有什麼方式來懲罰他。」
「你要知道,或許你不殺一個人,遠遠比殺了他,更為有用。」
說著,老酒鬼站起了身,留下了楚鳴獨自一人,眼露迷惘的望著天空飄落的雨。
而他沒有聽到老酒鬼心裡的聲音:「這孩子,當年到底經歷了什麼,他殺的人,想必能落成一座高山了吧,可憐的孩子。」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楚鳴感受著雨聲,滿腦子都是老酒鬼那三個問題。
直到夜深,一家三口圍坐一桌,粗茶淡飯,但楚鳴卻十分滿足。
老酒鬼今天格外的慇勤,不斷的給楚鳴加菜,而丫頭卻從頭到尾很少說話,當酒足飯飽後,砰的一聲,楚鳴一頭栽倒在了木桌之上,他並不知道,這父女給他在飯菜之中下了藥。
老酒鬼望著那眼睛通紅的女兒,不忍道:「孩子,要救你哥只有這一個辦法,等王家人來了後,你跟他們走吧,我會把狗蛋藏起來,然後死在他們面前,記住,千萬不要讓狗蛋知道今天的事情,這孩子殺心太重,怕是會造孽的。」
丫頭緊咬著下唇,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這父女二人,竟然要用自己命來救下楚鳴!
老酒鬼望著女兒的模樣,歎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抹堅定:「此事因你而起,狗蛋是為了你才殺的人,所以這事必須要你來承擔,而我是你父親,會為你扛下一半,至於狗蛋,我總覺得此人不是小人物,怕是用不了多久便會有人來尋他的,不用擔心。」
「還有一件事。」老酒鬼凝重的道:「若是狗蛋去王家尋你,你哪怕是罵他,打他,也要讓人認為是你自願的,明白嗎!」
丫頭下唇咬出了鮮血,重重的點了點頭。
而他們並不知道,那迷藥對於楚鳴來說根本毫無用處,他雖然低著頭,但淚水早已模糊了他的雙眼。
噠噠噠噠噠……
不多時,一連串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傳入了二人耳畔,那老酒鬼望著丫頭,二人重重的點了點頭,離開了這屋子,而當他二人離開的一刻,楚鳴也緩緩抬起了頭。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刻的楚鳴,氣勢卻與之前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沒有憨厚,唯獨一股鋒芒畢露的霸氣,給人一種睥睨天下之感!
「滾出來!」
在那大雨之中,一行黑袍人並排而立,在他們身後,乃是一個白髮老者。
「王家主,小老兒請罪。」
那老酒鬼先走了出來,對著那黑袍人一拜。
「請罪!!」老者面色猙獰到了極點,滿臉的怨毒,正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若是此人是個明白事理的人,豈會培養出這樣的二公子。
他猙獰的望著老酒鬼:「憑你們的賤命,也敢來說請罪二字!!我兒子的命,豈是你們這等土鱉能比的!」
「丫頭願入王家,任由王家主發落。」與此同時,丫頭面沉如水,雙眼失神,也走到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