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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7章 功利境界和道德境界【1】 文 / 無用的人

    春去秋來,時光荏苒,落平村東頭的芭蕉在一年年中,嬌綠的闊葉也開始泛黃,走到生命的盡頭,歲月的流逝,如同蕩翻過橫樑的鞦韆,鞦韆的繩子在一截截的捲裹起來,微不可查中,鞦韆的坐板已經接近橫樑。

    荏苒而過的時光,除了越加滄桑的人,再沒有更好的顯示。一眨眼見。落平村這個二三十戶的小村莊,已經送走了五六位壽終正寢的老人,流逝的時光,將村民們變得更加蒼老,將孩童變成少年。

    往日西頭池塘裡嬉戲的孩子,已經換了一代又一代,送往縣城中習武保護村子的小小少年,已經出去兩批。回來的卻不過寥寥數人,大多數學有所成的,都選擇在城裡討生活,不願意回到偏僻而貧窮的落平村。

    這一年,回來的青年中,接下燕小七手中保護村子的重任,燕小七榮登引路者和指導者的位置。四十幾的燕小七,身材依然魁梧,但是臉上歲月的刻痕卻難以掩飾住他已老的事實。年輕時候身體的重負荷讓他留下腿疼的病根,小雨朦朧的日子裡,是他最痛苦的時候。

    這十年來,燕家的小茅屋沒有多少改變,只是上面的茅草換了幾次,卻掩飾不住歲月侵蝕下的年輪,曾經凝聚如石的沙土,現在手輕輕一抹,就會沙沙掉下。

    十年,對於普通人而言,很久很久,足夠改變很多東西。但是卻又很快很快,恍惚中,眨眼之間,已經悄然逝去,留著的僅僅是一抹回憶在心頭。

    落平村村東頭,張老夫子家的院子,一直沒有任何變化,只是這裡面今日又迎來新一批小傢伙的進駐,卻送走老一批的最後一人——燕虺。

    燕虺家境貧窮,其它的孩子雖然比之燕家好不到哪裡去,但是他們大多數中途改道了,不再繼續讀書。二虎延續耕地的行業,小旺則是被選中進入縣城當中習武。而絢香,因為身為女兒身,讀到八歲的時候,就被劉姓婦女帶回家,管理家務。

    還有其他的孩子各有不同,都選擇各自的前途。讀書是個燒錢而那一得到出頭的行當,在村民的心中,自己本就是世代耕種的農民,對於當官沒有什麼奢望,自己那點僅僅夠餬口的糧食,根本負擔不起孩子的求學,還不如早些回家幫忙。

    不過這其中有燕虺這個另類,他一直跟隨者張老夫子身邊,研習經文,家裡有燕小七這個不錯的獵手,生活倒是過得不錯,燕虺的溫飽問題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可是好景不長,燕小七在時光的侵蝕下,催人老去,身手漸漸開始遲鈍,近兩年來,燕小七幾乎都是靠著指導和引領年輕一輩,得到村裡的供養而生活著,不如當初富餘。燕家的生活變得清苦起來,再加上燕虺的爺爺也年約古昔,辭去了蛇窟的工作,在家中修養。

    而燕虺的母親,擔起了種田的重擔,偶爾燕小七會去幫助一下,但是小玲畢竟是女流,只能種一些瓜果,除了自給自足以為,還能摘取一些到城裡換點家用。不過儘管如此,燕家的生活越顯得拮据。x

    小玲三十來歲的年紀,已經面色蠟黃,明媚的大眼睛下吊起重重的眼袋,腰也佝僂一些,整個人略顯矮了一截。

    十年的時間,燕虺由五歲變成十五歲,小小的少年,也成為一個清瘦的少年,由於燕家一直支持著燕虺讀書,沒有讓他參與很過農活,所以燕虺不如其他孩子一樣精壯,瘦瘦弱弱的,臉色掛著病態的蒼白。

    十五歲的他,再不是天真無邪,自己父母越加蒼老的面容和愈加佝僂的腰,讓燕虺心裡不是滋味。他很想幫助父母扛起整個家,但是每一次都被嚴詞拒接,燕虺也只能發奮的讀書,乞求可以考起功名,那麼家裡的生活就可以改觀,父母不需要那麼累,爺爺和奶奶也可以安享晚年。

    十年的時間,在張老夫子的教導下,燕虺已經將張老夫子家收藏的書,盡數讀完。雖然張老夫子收藏的書籍僅僅十幾本,但是燕虺還是感覺很充實,感覺自己的思想邁過一條看不見的界限,跨越到一種他不知道不瞭解的境界。

    不過這十年裡面,老夫子沒有再給燕虺說過境界,只是教他認字讀書,關於當時所說的境界,隻字不提。燕虺曾經好奇的問過老夫子,老夫子只是淡然一笑。道;

    「境界我早已經說完,沒有什麼可說的。剩下的只有自己去感悟。」

    燕虺問了幾次,老夫子的答案仍舊是這個。後來他沒有繼續問下去。雖然老夫子所說的他也有所認識,後面所謂的境界需要自己去感悟。但是看著越來越拮据的燕家,燕虺將所有心思都集中在讀書上,也就忘掉了當初老夫子所說的境界。

    不過隨著讀的書越來越多,燕虺的認識也越來越深,對於事情的感知越加敏銳。也漸漸成熟,雖然這幾年來他沒有繼續探討境界,也早就忘記要變聰明的小小理想,但是卻對夫子所說的自然境界,感悟頗深。

    這不是他刻意在自然境界上流連,而是被歲月催人的結果。隨著讀書和長大,燕虺明白的道理越來越多,明白了孝順父母,也知道鄰里和睦,懂的寬厚待人,知道胸懷寬廣。

    偶然一次回首,想起童年時候的肆無忌憚和天真幼稚。他得出一個結論,自己長大了。但是卻不如童年時候輕鬆,感覺自己雙肩上壓著重擔,讓他時時刻刻警惕著,讀書讀書,考起功名。

    想起當初為了捉泥鰍翻過窗子的場景,不禁啞然失笑。而現在的他,也明白殺人放火是要受到官府的審判和砍頭,知道水國的法度。行事的準則應文明而生,法度的準則約束著他,不能巧取豪奪,殺人放火。

    這些讓他明白,當初夫子所說關於自然境界的描述,無所畏懼,憑著本心而為,有的只有自己,沒有他人。本我與他人之間,沒有聯繫性。

    所謂的天真無邪,或者渾渾噩噩。就是如此,十年的時間,被塵世的定則,將他與生俱來的自然特性一點點洗刷乾淨,融入社會的文明當中,以一種平安而契約,以行事的約束作為代價,與水國的法度簽訂契約。走上平和安定的社會。

    現在,他不再無知,不再渾渾噩噩。有所畏懼,也有所準則。他知道,自己已經跨過了自然的境界,向著功利境界邁進。

    他明白,自己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自然境界已經被歲月帶走,留下的僅僅是一抹令人發笑的回憶。

    張老夫子的院子中柳樹下,燕虺雙手負背,靜靜的看著遠方,矮矮的圍牆,現在只有燕虺齊胸的高度,遠處鬱鬱蔥蔥的山林,在穩穩的佔據他所有瞳孔。

    天底的最後一抹斜陽,緩緩的在烏雲中掩藏起身形。天地頓時黯然失色,清風沒有暖陽的參與,顯出本來的清冷,呼呼的掃過院子。幾絲垂柳因風而起,搖擺著細長的枝條,輕輕撫過燕虺的頭頂,將神遊的燕虺打斷,回過神來。

    他深吸了口氣,緩緩的收回目光,抬頭看著頭頂來回飄蕩的柳條,輕輕一歎;「要黑了,該回家了。」

    這時候,身後忽然想起一聲咳嗽。燕虺轉過身去,只見一個鬚髮斑白的老者,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自己的身後。

    老者正是張老夫子,這十年以來,落平村的人當中,唯一不變的,當屬這位來歷神秘的張老夫子,他和十年前沒有什麼兩樣,十年彷如昨天,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麼顯眼的痕跡,不過燕虺發現,老夫子的眼中越來越渾濁,十年前眼中的清明,現在已經幾乎微不可查了。彷如一個模糊世間的老人,獨留自己的世界。

    與老夫子相處的十年,燕虺知道老夫子的脾氣。老夫子不想說的,即使問了也不會有答案,所以對此燕虺沒有問。儘管心存疑惑。夫子的形象,在他心中,一直都是高深莫測。

    燕虺抱拳躬身想張老夫子一拜,道;「夫子」

    張老夫子輕輕點點頭,背負雙手,緩緩走出幾步,與燕虺齊肩並立,渾濁的目光看著遠處越顯暗黑的山林,良久之後,輕輕一歎,道;「燕虺,你自五歲的時候跟隨老夫求學,已經有十年了吧。」

    「學生現在已經十又五歲。跟隨夫子求學確實已經十年了。」燕虺恭敬的回答道。

    張老夫子輕輕的點頭,歎息道;「十年,恍若昨天,沒想到老夫已經在這落平村呆了將近十三年的時間了。呵呵,歲月這把無情的利刃,還真死悄無聲息。」

    說到這裡,夫子一頓,緩緩轉過身來,看著燕虺,說道;「你去縣城參加縣試吧。了卻你燕家的心願。今年的縣試在一個月之後,就會在縣城開始,你明天就啟程吧。」

    「嗯?」燕虺一愣,抬頭看著夫子蒼老的面孔,問道;「夫子,學生現在的學識,足夠參與縣試嗎?」

    「我的學生,即使讀過我的一本書,也足夠了。何況你讀過了老夫十七本書。」夫子淡淡的說道。

    張老夫子看著燕虺,眼中露出一抹燕虺看不懂的神色,輕歎道;「燕虺,十年的時間,你已經脫出自然境界,繼續隨著老夫求學已經喪失了意義。還記得當初讓你收藏的那張紙嗎?」

    燕虺點點頭,自懷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張折疊的泛黃白紙,緩緩的打開。定睛看了良久,忽然眼中金光一閃,深吸了口氣,看著夫子,道;「夫子,學生十又五了?」

    「是啊,十又五了。已經沒有了自然的境界,該去感悟你接下來的人生了。還記得當初我說的人生境界嗎?」

    「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

    夫子輕嗯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什麼,轉過身去,緩步朝著草屋走去,黃昏中,夫子的背影顯得飄忽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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