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6】 劉財呂勉 文 / 風凌宇
春風過十里,薺麥盡青青。
春天的腳步彷彿是一眨眼,就登臨了整個青霄。遠山含翠,蕭條了一整個冬天的雁蕩山,再度鬱鬱蔥蔥。
春風使人暖,春風使人醉。草長鶯飛,萬物復甦的春天,蕩漾於春風裡,總讓人有一種春風得意的感覺。
雁蕩山麓的茅屋前,葉君臨盤膝而坐,七彩玄光繞轉,劍氣縱橫衝九霄。
白髮老頭站在他的身旁,眼神空洞的望著天空,滿臉欣慰。
老頭姓吳,名字幾何,未曾提起。老人不想說,少年們自也不方便問。
獨居於此三十年,老人已經習慣了孤獨,名利於他而言一如浮雲。
葉君臨看不透這個老人,但他知道,老人絕非等閒之輩。
一居十日,葉君臨的劍術,漸趨圓潤。老人的劍道領悟極為精妙:侵略如火,不動如山,劍鋒一經出鞘,必定殞命染血而歸。
某日上午,茅屋之後,傳來一陣野豬撕心裂肺的哀嚎。梁不凡和劉財,就像是兩個茹毛飲血的野人,手提棍棒追逐著野豬。
「抓豬啊!」劉財大喊:「你還跑,再跑也擺脫不了你紅燒肉的命運。」
一棒敲下,野豬倒地而亡。
劉財擦了擦口水,滿臉的成就感。
中午時分,茅屋之中便飄出誘人肉香。
有了鹽巴調味的紅燒肉,滋味獨厚,眾人食完,口齒仍留餘香。
老吳收拾好行裡,封閉茅屋,隨眾少年,往孤月城而去
孤月城位於晉宋兩國交界之處,卻不隸屬於任何國家,因其城池修建地宛如一彎新月,故而得名。
孤月城的歷任城主,盡皆複姓『軒轅』,城中的士族大佬,不是這個姓氏,便是這個姓氏的姻親。關係網盤亙交錯,極為複雜。
歷行五日,葉君臨、老吳等四人,總算抵達了孤月城外。
一路上遇匪寇三次,流民兩次,原本就不多的錢糧,就像是一枚石子,在浩大的難民海洋裡,打了一個翻不起波瀾的水漂。
老吳不愛說話,背個那個半人多高的劍匣,默默於路上行走,遇上乞討的難民,便掏一下兜裡原本就不多的金幣,樣子倒是極為冷峻。
孤月城的護衛隊,攔截在城門處,將如同蝗蟲一般的難民大軍,擋在城外。
葉君臨等人衣著雖有殘破,但看著華麗,復身入城,守衛並未阻攔,而老吳卻被擋在了城外。
城門校尉,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大漢,滿臉橫肉,雙手握著一柄『鎏金大斧』,看氣息,約莫是『低階玄皇』修為。
老吳被衛兵擋住,原本就不怎麼愉快的心情,雪上加霜。
破爛的衣袖一揮,一縷劍氣澎湃而出。
城門校尉連同數十衛兵,當場殞命。激動的難民流挾裹著老吳,浩蕩入城。
「真是霸氣啊!」劉財慨歎一聲:「男人當如是!」
梁不凡眨巴眨巴眼,不明覺厲。
問題,就像是紅太狼手裡的平底鍋一樣,層出不窮。
一行人本想,進了城,弄點吃的什麼的會容易些,可曾想,卻更加困難。
活著啊,其實還是人少的地方,更容易一些。
無錢住宿,一行人便和難民一起,露宿街頭。
葉君臨把身上的衣服和腰間的玉珮當了,勉強換得一些口食,但又被『敗家』的老吳,悉數分給了老弱難民。
冬天雖已過去,夜裡仍舊極冷。
劉財蜷縮於茅草之中,瑟瑟發抖。老吳見之,輕揮一縷劍氣,一個屏障包裹住劉財全身。
午夜過半,忍饑受寒的劉財,躡手躡腳起身。
出身市井,自是山人有妙計,大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
夜黑無月,空蕩的街道上,看不到一縷光亮。
劉財躡手躡手萎縮於胡同拐角,手持一柄寒鋒,像是一隻陰冷的餓狼,耐心地等待著獵物的入網。
少頃,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是一個小姑娘。
「不管了。」劉財低吼一聲,宛如餓狼撲食,手裡的利刃,瞬間就抵在了小姑娘脖頸之間。
小姑娘約莫十五六歲,比起劉財大不了多少。兩隻羊角小辮,自然地垂在腦後,清秀的容顏,就像是出水的芙蓉。
見到『凶神惡煞』的劉財,小姑娘的眼眸裡,瞬間落下兩行清淚。如同是夏天的大雨,雨點之後,便是暴雨傾城。
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驚起犬吠聲無數。
劉財驚慌失措,手忙腳亂,一時間愣在當場。
許久之後,才如夢初醒般地收起匕首,哄起女孩來。
「哇塞,你哭得好有節奏感哎!」劉財看著小女孩,腦海如同是地震海嘯,洶湧澎湃。他絞盡腦汁,拚命地回想他聽過的所有笑話,此時此刻,搶劫什麼的都已經不重要了。
時間推移,小姑娘的哭聲漸漸稀落。
劉財長舒一口氣,癱坐在地上,像是經歷了一場極大極慘烈的大戰。
小姑娘停止哭泣,眼淚婆娑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劉財。
「小妹妹,別緊張,我不是什麼好人。」
此地無銀三百兩。
一個比寒風還冷的笑話,卻讓小女孩破涕為笑。
小女孩坐到劉財的身邊,從懷裡取出一個帶著體溫的紙袋,是一個包子。
一掰兩半,小女孩將其中一半,遞給劉財。
「囔。給你一半。」
劉財慢慢地接過,放進嘴裡咀嚼,一時間淚流滿面。
包子是這個世界上,最誠實的食物,一口下去,有肉有面,著實令人感動。
「喂,你叫什麼名字?」小女孩嘟起嘴巴,看著『神遊萬里』的劉財,輕輕問道。
「劉財。」劉財轉過頭,輕輕一笑:「你呢?」
「我叫呂勉,從小在寺院裡長大,我爸爸是我們寺裡,佛法修為最高的高僧,很高很高的那種。」
小姑娘挺健談。
劉財偏起頭,眼睛在幾顆暗淡的星星上打轉。
怎麼覺得信息量有點大呢?
一個少年,一個少女,在初春料峭的寒風靜靜地坐著,偶爾聊上幾句。
不遠處的拐角,滿頭花白的老吳,佇立在寒風中,淚流滿面。
誰還沒有個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