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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狗咬狗 文 / 約翰·加德納

    當法費的上下顎緊緊咬住邦德的前臂時,他感到一股灼熱的疼痛,右手的手指不得不鬆開,於是,手槍重重地落到地面上。在三條狗的狂吠聲中,他隱約聽到了英格麗德尖厲刺耳的喊叫,斯莫林夾雜著俄語和德語的粗野咒罵,他也感覺到法費衝著他的面孔噴出的惡臭。那條狗咬住不放,依然咆哮著,它的頭向兩邊搖晃著,彷彿要把邦德的手臂扯下來。

    邦德拼盡全力用空下來的那隻手砸到那狗的生殖器上——他受過這樣的訓練。狗的咆哮聲變成了痛苦的短促尖銳的吠聲,只一瞬間,上下顎鬆開了。邦德利用這片刻時間滾動了一下,用右手卡住了那畜生的喉嚨。他的大拇指和手指摸到了它的氣管,用力擠壓,彷彿要把那狗的食管掐斷似的。他掄起左臂抓住那畜生的脖頸,但是,就在這時,一陣巨痛和求生的本能使得法費重又獲得了力量。那短促尖銳的吠聲又變成了一陣陣令人膽寒的嗥叫,這讓邦德拼出所有剩餘的氣力和它僵持著。他能感覺到法費在手臂上撕咬的地方傳來越來越強烈的疼痛,他感到越來越虛弱。但是,就像那狗一樣,他知道自己是在為了生存而進行搏鬥。他越來越緊地扼住了狗的氣管。

    他彷彿清晰地聽到在訓練學校的第一堂生死搏鬥課程上,那位身材不高,性格堅毅的教官的教導。「你們絕對不能像電影中那樣,用兩隻手掐住任何人,或任何別的東西的脖子。用一隻手憋住他們效果才好。」

    邦德的手在狗的氣管上一扣一扣地勒緊,同時,他用另一隻手臂全力壓住它的脖頸。就在法費左右搖擺,試圖掙脫出來的時候,他就堅持著按這個辦法做下去。只有一會兒的時間,邦德對動物出自本能的愛心潛入了他的意識。但是,這僅持續了不到一秒鐘。這是生與死的搏鬥。法費想要的是他的血液。

    「法費!抓住他!抓住他!」英格麗德尖聲喊道。

    但是,邦德聚集了最後的一股力量。他的手指穿透了法費厚厚的皮毛,他的左臂更緊地壓住了它。他能夠感覺到那畜生開始昏迷了。突然之間,法費的上下顎鬆開了,它的身子僵硬了。

    邦德裝做似乎他仍然繼續和那狗在滾打,向旁邊瞥了一眼,查看ASP落在什麼地方。他滾動著,呻吟著,移動著,試圖造成法費依然在和他搏鬥的印象。他出奇地冷靜,心中盤算著,他感覺到了疼痛,但是,他決定伸出兩手去抓自動手槍,那槍躺在他的右側,正好在他的手臂範圍之內。

    他朝斯莫林看了一眼,驚恐地看見斯莫林正仰面躺在地上,沃坦趴在他的身上,露出牙齒,如果斯莫林敢動一動,它就要用牙齒叼住他的喉嚨。這種景象告訴邦德:上校甚至連眨一下眼睛的危險都不冒,因為塞吉也做好了準備,拴在皮套裡,而且,他看見塞吉後面的那些漢子都聚集在英格麗德身後。

    邦德承受著血肉模糊的手臂引起的疼痛,尖聲喊叫著。利用法費作為掩護,他滾向右邊,伸手抓住手槍,又滾了回來,朝塞吉開了兩槍。當沃坦從斯莫林身上撲過來的時候,他又射出另一發子彈,那狗受到格拉澤子彈全部力量的衝擊,它的後背一下子撞到牆上。第四顆子彈,瞄得很低,朝門口射去,撞到側壁上,在木柱和石膏柱上穿了一個大洞。那些漢子散開了,而英格麗德驚恐萬狀,待在那兒跑不動了。

    「不許動!」斯莫林高聲喝道。他又站起來,向英格麗德猛衝過去,抓住她的一隻手腕,用力向下拽,然後朝自己身上猛一拉,再抽身躲開,於是那個倒霉的女管家就穿過房間飛過去,撞到對面的牆上,發出一聲令人不舒服的破碎聲,一時間,傳來了混雜著憤怒、委屈和極度痛苦的尖聲嚎叫。接著,她無聲無息地倒在牆下,攤開四肢,黑乎乎一堆攤在地板上。

    斯莫林手中握著自動手槍,朝著破損了的門口喊道:「阿列克謝!尤里!我是你們的上級。克格勃對我們搞了一個卑鄙的陰謀。現在你們身邊就有克格勃的人。幹掉他們。他們都是叛徒,他們只能把恥辱和死亡加到你們頭上。現在就幹掉他們!」

    只有幾秒鐘,過道裡就鴉雀無聲了,然後,傳來一陣哭聲,隨後是一聲槍響和一陣搏鬥的聲音。斯莫林沖邦德點點頭,向他示意在門的右側站好位置,同時,他把身子貼在對面的牆上。那兒又是一聲槍響,一陣喊聲和扭打的響動。

    這時,傳來俄語的喊聲:「上校同志,我們抓住他們了。快來,我們抓住他們了!」

    斯莫林朝邦德點點頭,他們一起飛身竄到過道裡。就在他們飛跑的時候,斯莫林用英語尖聲喊道:

    「把他們全都幹掉,詹姆斯!一個不留!」

    邦德不需要再聽什麼命令。在他右側,兩個漢子打算兩個人對付另一個人,而那第四個人則躺在那兒失去了知覺。要想把他們分開就要用ASP打三個速射。致命的格拉澤子彈完成了它們的使命,第一顆子彈在那個正在搏鬥的漢子的右邊爆炸了,它的彈藥有一半射進了和他扭打的那人的肚子。第二顆子彈把地板上那個人解決了。第四個人甚至連什麼東西打到他身上都沒弄清楚,就被最後一顆子彈要了命。

    在狹窄的過道裡,射擊的噪音震耳欲聾,當斯莫林又用他的自動手槍開了兩槍時,那噪音更是撼人心魄。邦德轉過身一看,他也命中了目標。兩具屍體,一具四腳朝天躺下了,另一具則亂七八糟地堆在地上,這證明斯莫林的槍法很準。

    「很遺憾,」斯莫林喃喃說道,「他們都是好人,阿列克謝和尤里。」

    「這種時候沒法選擇。現在你已經證明你是好人了,馬克西姆。樓上還有幾個?」

    「兩個。我想他們可能和那兩個姑娘在一起呢。」

    「那麼,他們隨時都有可能下來。」

    「我不信。到樓上你幾乎聽不到這個地下室裡的動靜。」他喘著粗氣。「我們多次利用過地下室。幾個強壯的漢子在底下拚命喊叫,而在樓上房間裡的人照樣玩女人,什麼都聽不到。」

    邦德正聽斯莫林說話,但是,周圍的世界開始浮動,恍惚起來。他感覺到手臂熱乎乎、黏糊糊的,一陣鑽心的疼痛從發熱的地方傳來,散佈到全身。他乾嘔了兩次,聽到斯莫林從遙遠的地方呼喚著他的名字,然後失去了知覺。

    他夢中看到了蛇和蜘蛛。它們圍著他蜿蜒爬行,蠕動,他要走出這個爬滿令人作嘔的動物,黑暗、曲折的迷宮。他必須抓緊時間。在隧道的盡頭可能有昏暗的光線。後來那光線消失了,他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深深地陷到泥土中,被一片紅光包圍著。那兒。還是那兒,盡頭就是光明,可是一條大蛇正在他的兩條腿上爬。他沒有恐懼的感覺,只知道他必須逃出去。這時又爬過來一條蛇,還有一群小的爬行動物纏繞著他的兩腿,正在把他拉倒。一個爬行動物攫住了他的手臂,咬住他,牙齒刺進去,引起一陣疼痛,他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一群蜘蛛爬進了被蛇咬破的傷口。還有許多蜘蛛,大的,肥胖的,毛茸茸的,爬到臉上,鑽進他的鼻孔,向著他的嘴擁過去,嗆得他咳嗽,噴吐,啐了起來。他的嘴被蜘蛛堵住了,但是,無論如何,他必須設法靠近隧道的盡頭,因為光線刺痛了他的眼睛。有個聲音在喊他的名字:

    「詹姆斯!詹姆斯-邦德!邦德!」

    那些蛇和蜘蛛都不見了,只在手臂上留下了撕扯般的疼痛。他的眼前浮動著一張面孔,這是一個姑娘的面孔。嘴唇張著。

    「詹姆斯。醒了。好啦。」那面孔模糊了,他聽到那聲音說:「海澤爾,他醒了。」

    「感謝上帝。」

    邦德眨動雙眼,睜開了,又閉上了,然後完全睜開了,他看到了艾比-海瑞提吉。

    「怎麼……?」他說。

    「你現在好了,詹姆斯。現在沒事兒了。」

    他活動著,但知道右臂出了毛病,有什麼東西妨礙了它的活動。

    「現在時間不多了。」馬克西姆-斯莫林把艾比小心地推到一旁。「你就會好起來,詹姆斯,但是……」他看著手錶。

    一切都潮水般清晰地湧現在面前。斯莫林挺直身子站在那裡。他低頭看著邦德,一隻手臂摟著海澤爾-戴爾的肩。

    邦德深深喘了一口氣。「對不起。我是不是失去了知覺,拖累了你們?」

    「不用擔心,」斯莫林說。「他媽的那隻狗咬得太狠了。你感覺怎麼樣?」

    他活動了一下手臂。「發麻。沒有知覺,但是,我能活動。」

    「艾比當了護士,」海澤爾說。「我們非常感謝你,詹姆斯。馬克西姆告訴了我們在地下室裡發生的事兒。」

    「我只是把傷口清洗乾淨了,」艾比說。「那些狗的情況還算正常。我認為沒有中毒的危險。我們使用了對人類而言是最強的抗菌劑。」

    「而且也是最昂貴的。」斯莫林咧嘴笑起來。「這是最後一瓶1914年的海納酒。醇和。非常醇和。」

    聽到這句話,邦德大叫起來:「溫和,尊貴,可是完全浪費了。我真心疼。」

    「但是,它辦了大事兒了,」斯莫林說道。「你能坐起來嗎?或是站起來?」

    搖搖晃晃地,邦德慢慢伸開手腳。他們原來把他放在客廳套房中的沙發上。他試著站起來,但是,兩條大腿不聽使喚。他不得不抓住沙發扶手,才站穩了。艾比急忙跑過來,扶著他,她的兩隻手很有力,也很有經驗。

    「謝謝你,艾比。為你做的一切,謝謝你。」他小心翼翼地活動著,試試肌肉。漸漸地又恢復了力氣。「謝謝你,艾比,」他重複說道。

    「我們都欠著你的恩情呢。我這算什麼。」

    「另外那幾個怎麼樣了?」邦德問斯莫林。「你那幾個在樓上的人?」

    「他們受到了很好的照顧。」

    這位蘇聯軍事情報局的人臉上一片茫然,這使邦德想起了:每當幹完一件令人不愉快的活兒,他自己也有這樣的反應。最後的方法往往就是從記憶中抹掉這樣的事兒。人們回想得太多了,不是沉浸在裡面去欣賞它,就要被罪惡感壓垮。

    「那麼英格麗德呢?」他問道。

    「她還活著,正在休息。她的頭腦還是清醒的,但是,走不了。她的幾根骨頭折了。」他的語調變得急促起來。「詹姆斯,我們必須跑出去。你還記得黑色修道士嗎?他隨時都會到這兒來。我們必須在他降落之前離開。」

    「誰是黑色修道士?」艾比問道,驚慌不已。

    斯莫林說話的時候,口氣顯得很嚴厲,「克格勃的齊爾諾夫將軍。」

    邦德點點頭。「黑色修道士是個魔鬼,精明,在他的工作上非常內行——好像很喜歡他的工作。我沒事兒了,馬克西姆。」

    他做了幾次深呼吸,微笑著瞥了兩個姑娘一眼。海澤爾彷彿已經失去了高貴的氣質,現在用兩隻睜得大大的仰慕的眼睛凝視著斯莫林。

    「是的。我敢肯定你沒事兒了,詹姆斯,」斯莫林尖刻地說。「你是那種受了傷,可是還活著的人。我在想我們其他那幾個人。」

    「那幾輛汽車呢……?」

    「在這兒,沒問題。」上校不耐煩地搖了搖頭。「我們有汽車,詹姆斯。你似乎還不知道我們現在正處在一個天然盆地中,四周都有崗哨。就我所知,那裡至少有十個全副武裝的人。他們也都是克格勃。光大門口就有四個。如果我們駕車出去,他們就要盤問幹什麼,但是,我認為他們不會讓我們停下來進行盤問的。山上和門口那些傢伙也不會盤問的,他們都是狙擊手。」

    「狗還能咬狗,哦?」

    「先開槍,然後再考慮問題。」

    「他們會不會對一個大人物開槍?」

    「會。你,我或者這兩個姑娘。這是毫無疑問的。黑色修道士與這個地方一直保持著聯繫——順便說一句,它的真實名字叫做三姐妹城堡,過去的十年裡,克格勃和蘇聯軍事情報局都使用這個地方。但是,他已經和這裡進行過無線電聯絡。我在通訊室,看了一下記錄本。你和我的名字已經記錄在案了。黑色修道士最後的一道命令就是:在他到達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離開。任何人打算離開,格殺勿論。」

    「我說的是大人物,」邦德重複說道。他開始感覺好些了,他的思維活動也變得活躍了。「比如說康斯坦丁-尼古拉耶維齊-齊爾諾夫將軍。難道他們敢向他開槍嗎?」

    「你的意思是綁架他?把他抓來?」

    「為什麼不行?」

    「因為他不是一個人。」

    「好了,我們為什麼不能利用他做掩護?他打算怎麼進來?」

    「乘直升機。他在這裡有許多非官方的交通工具,當然,都是合法的。愛爾蘭共和國可不是非法運輸的遊樂園。但是,他不會冒著天黑的危險降落的。一旦太陽落山了,這裡沒有給飛機照明的設備。」

    「他要在城堡附近降落嗎?」

    「我們通常都是直接對準大門飛過來,從它上面飛過來。我們在前面降落,距離停汽車的地方很近。」

    「和他一起來的有什麼人?」

    「至少有兩個保鏢,他的助手和一位熟練的審判員。他們都帶著武器。他們都是精明強幹的人。」

    邦德的手臂突然發出一陣刺痛,使他抽動了一下。

    「詹姆斯,你怎麼樣?」

    艾比站在他身旁,一隻手搭在他受傷的手臂上,她的面孔露出了憂愁。她深藍色的雙眼讓他無法逃避,那嘴唇也讓他忍不住要去親吻。

    邦德點點頭。「只是一陣劇痛,並不嚴重。」他不情願地把眼睛從艾比身上移開,又看著斯莫林。「我們必須跑出去,無論付出多大代價。我忽然想到:如果我們在將軍到達的時候走,他們的力量就會減弱。哪一輛小汽車最好,斯莫林?」

    「那輛寶馬。這種型號的車很容易啟動,而且,這一輛又加大了馬力。」

    邦德開始拍打他的衣服。他請斯莫林把他的手槍拿來,看看他的其他秘密武器是否還在。斯莫林從桌子上把ASP手槍拿過來,同時還拿來了多餘的子彈夾和警棍。邦德把那武器拆卸了,又裝上。然後他問道:「大家都同意嗎,哦?一旦出現了直升機,我們就盡快朝那兒跑?」

    其他人都點點頭,但是,看起來斯莫林並不十分高興。

    「馬克西姆?」

    「好吧。現在還有另一條唯一的路可以走,而且要冒著全部火力封鎖的危險。如果我們有時間把他們都幹掉,我會更高興。」

    「你打算讓姑娘們也拿起槍來?」

    「他已經把我們武裝起來了。」海澤爾肯定變得更有信心,更專業化了。邦德在心中自問,在機場旅館她為什麼對他表現得那樣過分呢——但是,他無法當著斯莫林的面提出這樣的問題。

    現在他問道:「你有寶馬的鑰匙嗎?」

    斯莫林點點頭。

    「那我們還等什麼呢?我們下樓到門口去。馬克西姆,你能不能出去走進汽車裡?這應該是很正常的。仔細點,一旦出現了直升機,就衝我們喊一聲。」

    在他們下樓的時候,城堡似乎冷冷清清,毫無生機。外面依然充滿陽光,但西邊的天空開始染上了紅霞,然而用地磚鋪砌的大廳還是陰森森的。

    「過一會兒晚霞一定很美麗,」邦德愉快地微笑著,主要是為了讓姑娘們有個好心情。他從斯莫林的臉上看出:從這個地方逃跑決非易事。到了大門口,他問馬克西姆,當他們上了寶馬以後,他們應當怎樣安排座位。

    「海澤爾和我坐在前面怎麼樣?你,詹姆斯,和艾比坐到後面。我們都應該盡量保持低姿勢。」

    「我同意,」艾比說道,她高高興興地對邦德咧嘴笑起來。

    「我們要把所有窗子都打開,」他說道,「以便我們開火還擊。」

    「好,」斯莫林急促地點點頭。「我認為這是最聰明的辦法。」

    「我和你單獨說兩句話,好嗎,馬克西姆,」邦德問道,拉著斯莫林的手臂,走到一邊。「如果我們逃出去,打算到哪兒去?」

    「首先,要離開這個國家。但是,在齊爾諾夫那裡,我們找不到藏身之處——從長遠看。」

    「你對京格爾和你的同事蘇珊娜在什麼地方有沒有印象?」

    「你知道他們最近是在什麼地方露面的嗎?」

    「我知道,你呢?」

    「在加那利群島。」

    「我也這樣聽說過,但是,我想,到現在這可能是舊聞了。」

    「這是一個星期之前,M告訴你的。我認為他們可能搬到別的地方去了,但是,一旦我們跑出去,我就要破釜沉舟了。這就是說,我不會從我們的人那裡得到幫助……」

    「從我們的人那裡也不會得到多大的幫助,如果我們還堅持M的規定。」

    「齊爾諾夫可能會認為我們要到都柏林,香農河,或者一個港口去,比如羅斯萊爾,或者,頓-勞赫艾裡。」

    「如果我們打算逃跑,我們必須這樣做。」

    斯莫林用餘光看了他一眼。「沒有必要。我還有幾個可以利用的關係。事實上,你也有幾個關係。但是,我能讓大家悄悄地跑出去。」

    這回邦德又露出了憂慮的神色。「我不能到北愛爾蘭去,你知道吧?那超出了我們情報局的界限,那裡嚴格地屬於MI5的範圍。如果我在那裡出現,我就真會成為不受歡迎的人。『五局』對這種事非常敏感。」

    「我可對北愛爾蘭不關心,」斯莫林說道。「如果我們真能跑出去,必須搞一點兒欺騙。要讓他們認為我們是到都柏林去的,然後再返回來。我要把大家帶到西科克去。從那裡,我就知道我們怎樣才能走出去,而引起的亂子最小。怎麼樣?」

    邦德點點頭。「你來開車,你領頭吧。」

    斯莫林露出長時間以來第一個開心的微笑。「至少我知道我們在哪兒可以換車子,」他帶著喜悅說道,彷彿他想到的就是這件事。「我還知道一家非常安靜的旅館,他們不會想到去那兒找我們。」

    「哦……」邦德開始說,然後又改變了想法。「他們在這裡有多少電話機?」他問道,彷彿突然想到另一個主意。

    「那兒有一部,在大廳裡,」斯莫林指著樓梯下面的一個小桌子說。「在通訊室有一部——樓上靠左邊的那個門——大臥室裡還有一部,旁邊那個門。」

    「它們都是使用同一個號碼的分機嗎?」

    「是的。」斯莫林把號碼告訴了他,邦德立即把它保留在記憶裡。「線路在通訊室裡,他們在那兒裝備著無線電設備。在大廳裡和大臥室裡的都是分機。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只是有個小主意。讓這兩個姑娘開心點。你帶她們到外面去。我只去10分鐘。」

    斯莫林揚了揚眉毛。「我們還有10分鐘嗎。這有必要嗎?」

    「我想有必要,是的。」

    邦德開心地笑了笑,轉身走了,盡可能快地上了樓梯。他的手臂傷得並不十分厲害,但他仍感到虛弱。

    通訊室不大,大部分被一排排的無線電設備佔據了,打印機和電腦靠著最長的牆壁排列著。它們都安裝在現代的辦公桌上,桌子上散亂放著便簽,臨時記錄冊和計算器。電話擺在中央的辦公桌上,它後面是主要的無線電設備。幾乎在走進房間之前,邦德就解開了皮帶,開始拿出他獨出心裁地藏起來的袖珍工具設備,這是小機靈不久前配備的。包括各種各樣的小型工具、雷管、撬鎖器、電線和保險絲,都折疊放在一個幾乎是扁平的皮口袋裡。

    邦德打開一個塑料小圓筒的蓋子,挑了一個螺絲刀的刀頭,它能很容易把幾顆螺絲擰到一部標準電話的底部。他把螺絲刀的刀頭插進小圓筒的另一端,圓筒就變成了螺絲刀的把手。然後,他把電話底部的四顆螺絲卸下來,打開電話。他取出錢包,抽出一個小口袋,這是小機靈在他離開總部大樓前不久給他的。這裡面包著六個黑色的小顆粒,每個都帶著兩條電線。他把螺絲刀的刀頭換下來,換上珠寶匠使用的螺絲刀刀頭。

    這些顆粒是最先進的竊聽器,曾經被人們譽為「口琴竊聽器」。邦德只用了四分鐘就把一個竊聽器裝在適當的線路端子上,然後再把電話裝好。為了這些技巧,他默默說了一聲謝謝,這是他在多年以前從特殊裝備處的電話專業教官那兒學來的。他的名字叫菲力普,是個喜氣洋洋的倫敦佬,攝政公園總部的所有人都管他叫電話菲力。

    邦德接著走進了大臥室,迅速把另一個精巧的小玩意安在那裡的電話上。下了樓,他對第三部電話也照此辦理。

    斯莫林和那兩個姑娘在外面等著,太陽很快落下去了。邦德剛剛在最後一部電話上幹完工作,斯莫林就打開門,喊道:「我要到小汽車那裡去了,詹姆斯。他現在就要到這兒來了。好嗎?」

    他轉過肩膀,推開了沉重的前門,慢慢地向寶馬走去。他悠閒地轉悠了一會兒,然後坐到方向盤後面,打開了中央控制開關,把窗子都打開。他們聽到遠處傳來直升機的第一聲轟響。斯莫林發動了引擎,俯下身子,打開車門,喊著讓他們跑過來。

    他們剛剛走到汽車那兒,泛著紅色霞光的天空上清晰地出現了直升機,這時從四面監視的山上射來了第一陣於彈。這些子彈是警告,啪啪地打到了汽車道上,與汽車還有一段距離。馬克西姆-斯莫林在汽車裡面蜷身趴在方向盤上,其他人盡量匍匐在地面上。艾比,緊靠著邦德,當第二陣子彈射到附近的地面時,她緊張起來。

    斯莫林像一位賽車駕駛員,開車躥了出去。他猛一打輪衝出去,加大速度,躥過凸凹不平的道路上的路障,大門口距離那裡還有兩英里。

    直升機盤旋了第一個圈,彷彿是從槍聲中得到了警覺,它離開了盤旋的路線,打著旋降低高度,出現在他們和那些狙擊手之間,這正中邦德的下懷。他可以看清楚這是一種大型的雙尾翼,雙水平旋翼的KA-25,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人給它起了個外號叫荷爾蒙。

    「如果逃出去,」海澤爾喊道,「我們打算到哪兒去?」

    「如果我們真能逃出去!」斯莫林尖聲喊道,就在這時他們聽到就在車頂上方傳來直升機的轟鳴,突然一陣自動槍的射擊在他們右側掀起片片塵土和石子。邦德抬起頭,注視著,看到那笨重的傢伙轉動它的導向軸,開始朝他們飛過來,它的兩個水平旋翼打著轉。他感到荷爾蒙的下旋風就像一陣颶風抽打著汽車。一個男人從後面的滑動門探出半個身子,用手提機槍掃來一陣子彈,子彈射得很低,沿著他們的側面劈來。

    邦德右手緊握ASP手槍,打了兩梭子,當那個射手被直挺挺地從門上削下來的時候,手中還握著一塊直升機的機身碎片,他感覺到了反衝的氣浪。邦德穩住了雙手,微微抬起手槍,朝著下面那個水平機翼的葉片又射了兩梭子。荷爾蒙搖晃起來,開始跌落。前面那個水平機翼的一個葉片被撕去了一塊,發出哀鳴。

    斯莫林哈哈一陣大笑。「你打中那雜種了!」他喊叫著,「這些骯髒、腐臭的雜種!他們去……」

    邦德透過後窗瞥了一眼,看到直升機帶著一陣抖動降落了,幾乎撞毀起落架上的一個輪子,輪子被擠到飛機肚子裡面去了。

    「在當地的飛機庫裡他們不可能很快把它修好,」他喃喃說道。

    這時又一陣陣子彈朝他們射來,他不得不趴下,和艾比貼得非常近,他能夠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清香。

    「我們他媽的快逃出去吧,」斯莫林喊著。「抓緊了!我要抄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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