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回 都堂飛馬閉城門 知縣踏看定真假 文 / 無名氏
話說錢林見母親死過去,慌了手腳,放聲大哭。眾僕婦們一齊哭起來。有半個時辰,太太甦醒過來,歎了一口氣,道:「怎得好?」錢林荒忙叫聲母親,太太流淚道:「我兒,為娘的想來,定是他殺的,昨日說『難得相逢之日』。」太太向錢林說道:「我兒,此事必有人來拿你,我看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快快逃命去罷,遲則就不能脫身了。」錢林哭道:「母親,叫孩兒怎得放心前去。」太太道:「親兒,事到其間也說不得了,料想官府不能拿我,你不必掛念於我,快快去罷。」
太太叫什婦快快去收拾行李,叫聲:「我兒,不必留戀。」錢林哭道:「孩兒有大不教之罪,就此拜別母親。」雙膝跪下,拜了兩拜,萬分無奈,只得拋別而去。正是:
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若漏網之魚。
按下錢林逃走暫區不表,再言花府家人奉太太命來請舅老爺,到了童家門首,見大門未開,他就拾起一塊磚頭亂打。看門的不知甚事,慌忙起來,開了大門,見是花府的家人,把手一拱,道:「你好冒失鬼,如此敲門。」家丁道:「舅老爺在那裡?」看門的道:「昨晚在你家吃喜酒,想必多吃了幾杯,尚未起來。你有什麼話,說下來,等老爺起來再回罷。」家丁道:「我家大爺好好成親,不知被何人殺死,特來請舅老爺過去看的。」門公聽了大驚,〔忙去回報〕。
〔童仁〕把酒都驚醒了,頃刻披衣起來,即忙叫抬轎過來,連忙上轎,一直來至相府下轎,直入洞房。
太太看見哥哥到來,放聲大哭:「還要哥哥做主,代我兒報仇。」童仁流淚道:「妹妹須要保重,待我看來。」走進房中,看見文芳滿身鮮血淋淳,死於地下,也就哭了幾聲,收淚道:「一定是大盜見相府娶親,這般富貴,夜間來劫,殺死花文芳。」寫下報呈道:「黑夜大盜劫殺相府公子。」
這杭州有五十多員堂官,上至都堂,下及典史。飛報文武各衙門。巡撫都堂大老爺一見大驚,想道:「禁城之內,竟有大盜劫殺,豈不要怪我,此事怎麼了?」隨即拔了令箭一枝,傳齊旗牌來,飛馬叫各城門緊閉,不許大盜走脫。即時來到相府。那些桌司府道廳縣吏目並武職:都統、總兵、游擊、參將、千百、把總一齊俱到相府。童仁一一迎接。
東方白問著童仁道:「老先生,昨日世兄好好成婚,夜來就有如此大變,卑職吩咐已將城門鎖到,擒拿大盜,須代世兄報分便了。」童仁答道:「昨日捨甥進房,到有二更時分,不知被何處大盜殺了,還求老祖台並各位老爺母做主,治生即報到京師,與會妹丈知道。」東方白道:「何勞老先生吩咐,是學生們分內之事。」又向著眾官道:「爾等須要小心察訪大盜,恐防脫走,關係甚大,一者花太師見罪,二者怕是上動怒,合城官員聽參。」孫知縣打一躬,道:「待卑職看來,再稟大人。」都堂道:「是你的干係,務要小心。」
孫知縣打一躬,退下,帶了五六個衙役直奔內堂,至洞房門外,聽得花夫人啼哭,向著他家丁說道:「請夫人安息一會。」心中想道:「如此高大之屋,大盜怎能進來?」吩咐取張梯子過來;孫知縣即自己扒上去,四下觀看,並無形跡可疑。屋上的瓦片都是擺得好好的,沒有一處倒亂。搖頭道:「非是大盜。」扒下梯子來,復走到前廳,向都堂打一躬,道:「細觀屋上動靜,並無一點破綻,非是大盜劫殺,求大人將城門開了,令百姓貿易。」東方白道:「據貴縣青來,不是大盜,將城門開了,倘或大盜走脫,是貴縣認罪。」孫知縣又打一躬,道:「倘有疏虞,知縣聽參無辭。」東方白道:「既然如此,本院就開城門便了。但兇手卻是何人?」孫知縣又打一躬,道:「卑職檢驗之後,再審詳報。」都堂向各官道:「諸位年兄且退。本院在此請師母的金安。」童仁道:「老祖台請回,俟治生代達台意罷。」都堂只得起身。眾官隨後紛紛而去。只有孫知縣在此相驗,行人、刑房伺候。
孫知縣來到內堂,公案現成。行人將花文芳屍首翻來覆去,報道:「喉下剪刀傷深有二寸八分,寬二寸,肩上劍傷深有三寸,腿上劍傷深有二寸六分,週身別處無傷。」刑房寫得明白,送到公案上。
知縣看了一遍,親自起身進房,又細看一番,復身坐下,標了封皮,封了屍棺,吩咐收屍,向童仁道:「老先生府中有多少下人?開個冊子,待本院一問,便知明白。」童仁道:「容治生開來。」不一時,開成一本冊子,呈地案上,將這些家人叫來伺候。知縣點名,從東邊點至西邊,一齊站立。點到花有憐,不到。孫知縣道:「花有憐卻是誰人?」家丁道:「是主人書僮。」知縣道:「有多少年紀?為何不到?」家丁稟道:「十六歲了,不知躲在那塊睡覺去了。」
知縣也就不問了,將閤府家人點過,看其神情,並無一人失色。知縣向童仁道:「不是大盜,並不是家人。本縣放肆,只得要請夫人一問,就得明白。」童仁道:「待治生問聲舍妹。」走到房中,向著夫人道:「知縣如今要問媳婦,可容他出去?」太太思想一會,道:「我們宰相之家,豈容兒媳見官,但如今孩兒被何人殺死,想他必知其情,只得叫他出去說明,代孩兒報仇。」叫丫頭:「你們代小夫人收拾收拾,拿件上蓋衣服換了,好好服恃他出去見知縣。」丫頭答應,拿了一件元緞衫子,你小夫人穿好,又代他梳了頭。太太大哭道:「我兒,你見知縣須要訴出真情,不要含糊,丈夫的兔仇要在你口中伸。」假小姐並不做聲,走至書房中來。正是:
混濁不分鰱共鯉,水清方見兩般魚。
不知這假小姐見了孫知縣可肯招認,不知孫知縣問出什麼口供,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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