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 太乙陣生擒索虎 文 / 田騰蛟
第八十回太乙陣生擒索虎
通蒯參政回營查點各軍，共折三萬有餘，大將死者，十餘員，副將牙將虞候等，共損數十員，遂大恚恨，曰：「宋人欺吾太甚！」遂召索虎通入帳議曰：「宋師難敵，非出奇不能制勝。
柳州舊有鷺鷥峽，地甚險惡，一線羊腸，盤屈峽內。將軍可誘敵入峽，用攪地龍攻之。吾引大軍阻塞峽口，敵軍可全覆也。」索虎通曰：「參政計非不善，但已施之於七星巖摩天嶺矣。
宋將智勇足備者甚多，恐不能賺人峽。」參政又曰：「然則決黃金河之水淹之。」索虎通沉思曰：「水攻固是，宋軍下營，甚有法度，不當下流，且其營不遷徙。黃金河之水，不能及也。」蒯參政勃然變色曰：「然則裹糧坐甲，只待天雷震殺宋師耶？」索虎通慌忙起謝曰：「非末將畏死。欲求參政檄調慶遠府東蘭州黃幡營五將至，末將自能破敵。」參政許之。
且說寇節度收兵回營，狄勇等四將見畢，寇節度日：「狄樞密兵在何處？」四將曰：「樞密隨後至矣。」樞密兵原赴桂林，中途，聞節度在柳州，大戰元兵，特令將等，倍道而進，以助成功。寇節度甚喜。次日，狄樞密大軍亦至，下寨畢。寇節度隨邀入營中，設宴款待，商議：「先破敵軍，次取桂林。
但元將索虎通智勇足備，樞密作何計校？」狄樞密曰：「索虎通長於攻戰，短於用謀。前拒守崑崙，非定國用間，幾乎不能入關，聞蒯參政知兵信乎？」寇節度日：「蒯毅夫韜鈐雖熟，多按死法，不足慮也。來日復雷與樞密共破之。」
時東蘭州黃幡營五將：一名薩吒利，一名魔賁，一名余延陀，一名猛欲飛，一名蟒龍吉嚕，皆僮部蠻酋。因昔年隨四帥征大理有功，元世祖因封為五虎將軍，立營東蘭州，彈壓土蠻。
五將俱面目猙獰，虯髯虎臂，粗莽巨偉，勇不可當。所部蠻兵二二萬餘眾，皆耳帶金環，眼若銅鈴，身披鐵甲，手執棒杵之類。當時蒯參政檄至柳州，索虎通大喜。乃自統一軍，雜五將夷兵於內，練為六甲迷魂陣，以攻宋師。次日，狄樞密、寇節度自引一軍探敵。元軍以驍將楊樊、戴-出馬。宋營王彥、狄勇飛出，戰不數合，元軍中炮聲震動，放出六隊夷兵，聯成一陣，奇形怪相，粗猛異常。宋師驟見，錯愕不知所出。夷兵皆赤髮雙卷，碧眼突出，似欲噬人之狀，奮勇殺來，宋師退走。
狄、寇兩大帥麾兵接應，斛律亢宗、藍天蔚、慕容長率兵抵敵，奈六隊團結成陣，往來如飛，旗幟繚繞，鉦鼓錯雜，幾於目昏耳聾。混戰一會，該三將亦被圍在垓心，三將奮勇衝突，潰圍而出，已身帶重傷。宋師大敗一陣，元將鳴金收軍。宋師連日交鋒，俱不能勝，寇節度甚怒。狄樞密曰：「一進一退，兵家之常，不足慮也！」聞元軍中大吹大擂，酌酒稱慶，狄樞密曰：「此誘敵也，置之不理，另尋計破之。」兩大帥正商議破敵之策，忽飛馬報入：「永安公岳招討，統大軍至。」兩大帥喜曰：「招討若至，成功必矣！」率眾將士出營迎接。
且說永安公樞密正使岳燕超，聞廣右大功不就，因奏宋主，自請領軍徇之，帝授以招討，率兵一萬，舊日將佐任隨調用。
岳招討奉詔，即調史進、劉-、庹靖、岳坤四將相隨，沿途打探。聞宋兵尚在柳州，遂直入營中，與眾將相見畢。因問敵勢若何，兩大帥曰：「敵勢已窮，而復徵調夷兵，我師累-，今招討至，破之必矣！此兵一敗，桂林乃囊中物也。」
岳招討停兵數日，又聞元軍中徵調鎮安府大將王龍，領峒丁五千至助戰，聲勢甚盛。笑曰：「兵豈在多？」隨命岳坤往探其陣，則王龍全隊而出，鋒芒正銳，復繼以夷兵一陣，岳坤大敗回營，心中惶恐，懼父論罪，岳招討責之曰：「既不能敵，便當全軍而還，如何造次？」遂喝退岳坤，請二帥入營商議曰：「如此惡戰，非小小機謀所能敵也，吾有以破之矣。」兩大帥曰：「如招討令。」
越日，岳招討先請二帥，一同升帳，大集將佐，謂曰：「胡元混我中國，非止一日，大宋龍興，業僅偏安，收復廣右，此其時矣！凡我將士同心努力，有功者賞，不用命者誅。今元將既用夷兵，練陣惡戰。我亦以陣法破之，我今所佈陣，雖名曰太乙，而陣中按三垣混形，九星布政，定日辰。論方位，明生剋，擊父則子應，擊首則尾應，擊中則父子首尾皆應，大小將士俱各依令而行，勿得違誤！」眾將皆諾。
招討遂取青旗一面，令種世虎領本部兵，俱青旗、青甲、青馬，駐紮正東方，上按北斗貪狼星鎮寨。如遇甲午三日、庚午三日、戊午三日，應休門出兵對陣；論相生，該正北文曲星，正南廉真星救應。取白旗一面，令狄勇領本部兵，俱白旗、白甲、白馬，駐紮正西方，上按北斗破軍星鎮寨；如遇癸卯三日、己卯三日，應休門出兵對陣；論相生，該東北巨門星，正北文曲星救應。取黑旗一面，令慕容光領本部兵，俱黑旗、黑甲、烏馬，駐紮正北方，上按北斗文曲星鎮寨，如遇甲子三日、戊子三日、壬子三日，應休門出兵對陣；論相生，該正東貪狼星，正西破軍星救應。取紅旗一面，令廖雲領本部兵，皆紅旗、紅甲、紅馬，駐紮正南方，上按北斗廉貞星鎮寨，如遇乙酉三日、己酉三日，應休門出兵對陣；論相生，該東北巨門星，正東貪狼星救應。取黑間白色旗一面，令王彥領本部兵，俱白鑲黑色旗，白鑲黑色甲，黑間白點馬，駐紮西北方，上按北斗武曲星鎮寨；如遇庚子三日、丙子三日，應休門出兵對敵，論相生，該西南祿存星，東北巨門星救應。取黑間青色旗一面，令藍天蔚領本部兵，俱青鑲黑色旗，青鑲黑色甲，青驄黑色馬，駐紮東北方，上按北斗巨門星鎮寨；如遇丙午三日、壬午三日，應休門出兵對敵；論相生，該西北武曲星，正南廉貞星救應。取青間紅色旗一面，令劉-領本部兵，俱紅鑲青色旗，紅鑲青色甲，火色青驄馬，駐紮東南方，上按北斗輔弼二星鎮寨。如遇癸酉三日、丁酉三日，應休門出兵對敵；論相生，該正北文曲星，正南廉貞星救應。取白間紅色旗一面，令岳坤領本部兵，俱白鑲紅色旗，白鑲紅色甲，火色白點馬，駐紮西南方，上按北斗祿存星壓寨，如遇辛卯三日、乙卯三日、丁卯三日，應休門出兵對敵；論相生，該西北武曲星，東北巨門星救應。再取黃色令箭一支，令斛律統制領本部兵，當於八營之中，俱黃衣、黃甲、黃馬，上按北極紫微垣，臨鎮中宮，按著本日支幹，移換旗甲，倘有疏虞，八營齊應。取赤色令箭一支，命史進引本部兵，當於紫微垣前，東南相向，俱用紅間黃色旗、甲、鞍、馬，從正東起，直環列至西南止，上按太微垣，外應正東、正南、西南四營的不測。取金色令箭一支，命庹靖引本部兵，於紫微垣後，西北相向，俱用黑間黃色旗、甲、鞍、馬，從正西起，直環列至東北止，上按天市垣，外應正西、正北、西北、東北四營的不測。
招討調度諸將已畢，起謂兩大帥曰：「元兵若敗，請節度引兵一支，埋伏百里外，近馬平縣界，截斷元兵歸路；樞密引兵一支，速取柳州，待眾將合兵後，始圍桂林，再令馬晉臣緊守大寨，招討自率輕兵五百人，登麒麟山觀戰。」諸將得令，領兵而去，遂於黃金河之左，紫霞灘上，各按方位，列成大陣。
哨馬報人元軍，蒯參政率眾將，令軍中搭起雲梯，升高望之。
見各方有門，各門有將，有動有靜，倏開倏合，中間一片浩浩蕩蕩，列列森森，似有百萬之眾。蒯參政觀望良久，不識此陣，遍問眾將，亦言不知。
入帳坐定，令大將王龍引輕騎探之，候黃幡營五將接應，不可輕進。王龍一隊即飛馬出營，直犯宋陣。只見斛律統制傳令曰：「今日支幹，以文曲星迎敵，貪狼二星破軍，二星救。
一聲號角，正北營慕容長揮刀殺出。王龍見宋將來勢洶勇，隨分兩路夾攻，慕容長毫無懼怯，王龍一股銳氣，按捺不下，正好鏖戰，忽鑼響一聲，疑是收兵，乃正東營種世虎，正西營狄勇，兩軍殺出。王龍雖猛，豈是三將之敵？被種世虎一槍刺於馬下。宋師截殺元兵，死者無數，比及黃幡營五將救至，則敗兵逃回，已無及矣。宋師重複歸陣，五將咆哮大怒，各奮蠻勇，直突宋陣，而無門可入，衝突一會，被亂箭射回。五將率兵在陣前跳躍如虎，痛詈而去。索虎通見五將回營，細問情狀，乃謂參政曰：「陣中用孤虛法耳，何足為奇？文昌鎮寨，而以貪狼破軍應之，吾兵適犯其所克，故敗，今用五姓法，以陰擊陽，以生擊死，按本年羽德在中，陽子陰午生氣，子死午刑禍丑，宋營子位在北，午位在南，我今從南擊北，又按九勝法，則甲午旬天目在庚子，地耳在戊戌，行軍宜背天日向地耳，宋師正犯庚子，今先厭其王氣，次按五姓之法攻之，宋陣雖整飭，不難破也。」索虎通乃於朔旦旬首正子時，在營中月空上環三九步，以朱畫八卦壇位，成三界，其內畫十二辰及月將之名。東南西北相去數步，取蒼狗、白雞各一隻，索虎通自披素服，右手仗劍，左手按二畜，北面立，默誦敵將名氏，即斬之，埋於正南方深三尺。
次日，遂向蒯參政請過將令，召集將佐，調遣入陣，傳號——箭十二支，以驍將劉琪引兵為正西隊先鋒，用白色旗甲，攻宋將正東營；王峻引兵為西北隊先鋒，用黑白色旗甲，攻宋將東南營；丁琨引兵為正南隊先鋒，用紅色旗甲，攻宋將正西營；魔賁引兵為正北隊先鋒，用黑色旗甲，攻宋將正南營；猛欲飛引兵為西南隊先鋒，用黃色旗甲，攻宋將正北營；楊樊為正東隊先鋒，用青色旗甲，攻宋將西南營；戴-引兵為東南隊先鋒，用青紅色旗甲，攻宋將東北營；薩叱利引兵為中軍左哨先鋒，用黃黑雜色旗甲，從東南營殺入，攻宋將太微垣；余延陀引兵為中軍右哨先鋒，用黃紅雜色旗甲，從東北營殺入，攻宋將天市垣。蟒龍吉嚕引兵為中軍正先鋒，用純青、純白、純紅、純黑四色旗甲，從正北營殺入，攻宋將紫微垣，砍倒大纛旗，四圍放火，引動十二先鋒之兵，一齊從中攻殺。再令吳-及眾裨將保護參政，堅守大寨，自統一軍應敵，號召各隊。索虎通自謂調度得宜，可敵宋師，而按定五姓，從南擊北，以陰攻陽，恰入死門，惟厭勝之法，適足以制斛律統制耳。
當時索虎通自恃材勇，由正南打入陣中，宋將廖雲抵陣，戰不一會，廖雲大敗，繞旗而走。索虎通號召十一隊人馬入陣，自己督兵，直向正北攻打，一時萬口喊殺連天，十一將一齊人陣，倏忽之間，陣中有千門萬戶，並無東、西、南、北，元軍十一隊先鋒一時不知從何處殺起。蠻將薩吒利已犯太微垣，正遇宋將史進交馬，而正東種世虎、東南劉-兩軍齊至夾攻，薩吒利大敗，被史進殺之；楊樊從東人陣，見不是頭，遂轉身打入正北，遇宋將慕容長敵住，不三合，慕容長生擒馬上；魔賁由正南而進，見索虎通已攻破南陣，亦轉入東北，遇藍天蔚，兩將勢均力敵，死戰不已，卻被史進嗖的一矢，魔賁慌忙躲閃，藍天蔚隨手一槍，死於馬下。元將入陣，一時各尋敵手相殺，並無方位，而宋將互相救應，人忙我暇，元將一時若劉珙、戴-、王峻、猛欲飛，皆死於陣中。索虎通攻殺一會，情知十二先鋒陣亡過半，亂了方寸，遂認定中軍紫微垣攻入，正遇蟒龍吉嚕亦至，二將遂連環殺進。斛律亢宗急橫槊迎敵二將，而太微天市史進、庹靖，俱有元將敵住，未及救應，索虎通嗔目大喝一聲，一槍刺來，斛律統制措手不及，死於非命。蠻將蟒龍吉嚕便砍倒大將，放起火來。宋陣諸將不見將旗，一齊著驚，知是中軍有失，史進、狄勇、岳坤、藍天蔚、慕容長、種世虎六將一齊殺入紫微垣內。索虎通，蟒龍吉嚕力敵眾將，一刀一槍，毫無破綻。慕容長激得七竅生煙，使盡平生威力，揮刀砍入，蟒龍吉嚕斷去一腕，狄勇趁勢一槍刺入，蟒龍吉嚕滾鞍下馬，被宋軍剁為肉泥。索虎通自知孤掌難鳴，欲突出重圍，業已身受重傷。種世虎撒手，放出紅錦套索，索虎通被纏，仰翻馬上，史進輕舒猿臂擒下，令眾將縛定。六將始分頭殺出，元將士死者、降者不計其數，宋師如摧枯拉朽，元兵折損十分之七，逃出陣者，惟佘延陀、丁琨數十裨將而已。宋師大獲全勝，鳴金收軍，眾將又令軍士，將斛律統制屍首搬回營中。岳招討升帳，眾將一一上功畢，招討隨令斬索虎通、楊樊數將，為斛律統制設靈祭奠，葬於黃金河邊。立即下令直搗元軍大營。
時蒯參政聞此大敗，六神無主，情知廣右大事已去，命佘延陀、吳-、丁琨、勃勃禿兒等斷後，自擁敗殘人馬，拔營望柳州而走。行至羝羊石，有寇節度一軍阻定去路，元軍人困馬乏，奪路便走，寇節度麾軍截殺，奪得衣甲、鞍馬、器械，不計其數。佘延陀死戰得免，丁琨死於亂軍之中。比至柳州，則狄樞密已安坐城上矣。蒯參政不敢驚犯，迤邐直往桂林而逃。
數日始達。星夜奏入上都求援。不三日，岳招討合兩大帥之兵，直抵城下，四面圍定，奮力攻打。宋師以得勝之兵，聲勢甚大。
桂林城滿城文武，束手無策，軍民惶惶。宋營中時時下令軍民無犯，蒯參政力不能支，朝服望闕再拜，投池中而死；勃勃禿兒自刎；文武死者甚眾。惟佘延陀率千餘蠻兵奮殺出城，望東蘭州而去。吳-及余官吏遂率軍民，開門迎降。宋師遂下桂林，岳招討自同兩大帥人城，撫恤民生，出榜曉諭，輕徭薄賦，吊傷唁死，發出倉廩，賑恤困窮，元人弊政一一更之。蒯參政屍首及諸死節官吏，俱以禮葬。百姓大悅。一面奏聞宋主，一面犒賞三軍，各處安設官吏，各關隘發兵控守，數旬之後，諸事漸理。一日，大將軍高耀卿繼詔至廣右，招討及諸將帥接讀已畢，乃以高耀卿為廣右節度使，控制一鎮；升資政大夫上官樸為右丞，知桂林府事；以史進為威武大將軍，設幕府，專守桂林；庹靖、王彥、廖雲、吳廣、劉-、洪時錦、馬晉臣、史良璧各按原爵，以戰功升屯衛大將軍、都部署、都統制等職，即鎮柳州、思恩、平樂、蒼梧、潯州、南寧、太平、鎮安八府，其餘關隘營屯處所，酌量分鎮，留兵一萬，分制各郡，其餘將士俱隨三大帥入朝，論功行賞。岳招討將廣右事務交卸分明，始同狄樞密、寇節度二帥，率兵向武都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