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韓太尉罵死留夢 文 / 田騰蛟
第六十九回韓太尉罵死留夢
炎時宇文廣自知孤軍難敵，引軍退建寧界口，扼險而守。令人星夜回杉關求援。報人，韓太尉立檄張昌、石雄、朱昶、王遼四將，引兵三千先行，自統大軍五千隨後。一日夜，即抵宇文廣營中。文廣迎入，極言赫連-鋒芒甚銳，日來討戰，末將拒險，以死守之。韓太尉曰：「我兵失利，且勿妄動。建寧路密邇武都，須大敗之。小小進退，不足計也。」命營中將土權為楊孝伯招魂設奠。太尉率眾將痛哭奠之，大小三軍無不感動，遂下三大寨，以四將居左，宇文廣居右，己居中，犄角相援，首尾互應，作常山蛇勢。太尉按兵不動，日在營中，教士卒以步戰法、船戰法、林戰法、谷戰法，養精蓄銳，相持半月。
赫連-總管不獲一戰，意以宋將持重，徒老我師，遂揚言抄出新城界口，逕襲杉關。宋營將士皆言根本宜護，太尉不之理。諸將皆摩拳擦掌，欲請與戰，太尉又不許。諸將莫解其故。
赫連-見宋師不動聲色，知不可以虛喝。遂以行軍司馬留夢炎統屬將士，權攝營中事宜，與宋將相持。自引一軍，抄過建寧，渡綏江，赴新城，欲襲杉關。兵行數日，宋營始知之。韓太尉令人哨探，果然分兵而去，乃喜謂諸將曰：「此可以戰矣！」
即撥張昌、朱昶二將各領兵五百，抄出元軍之後，近甌城，分左右埋伏；宇文廣引兵一千，亦抄出元軍之後五十里外埋伏，截斷歸路；再調石雄引兵一千，伏於宋營之左；王遼引兵一千，-1-伏於宋營之右，自統健將數員，以一軍應敵。分撥已定，隨下戰書，約次日決戰。
元軍中行軍司馬留夢炎得知，即請副將蠻子呀班、總統葛-、都監唐玲等商議應敵。蠻子呀班曰：「水來土掩，兵來將當，宋師欲戰，自有某等足以對敵。司馬但督裨將等緊守大寨，以固根本。」留夢炎曰：「老夫當親臨行間，以勵將士，方不負元主策遣之意。」葛總統曰：「兵凶戰危，軍司馬何必親冒矢石，以某等為不足破敵耶？」留夢炎曰：「不然。戰爭之事，老夫何敢越俎？但以老夫衰朽殘年，且不畏鋒鏑，親蒞戎行，將士見之，恐奪其功，則士氣百倍矣。」三將然之。翌日昧爽，唐都監緊守大寨，副將蠻子呀班、總統葛-皆披執整齊，簇擁留夢炎而出。
宋營韓太尉有子，名飛瓊，年方弱冠，驍勇善戰，亦白袍銀鎧，持戟躍馬，隨於父後。
韓太尉一見元軍門旗下，有龐眉皓首、鬚髯若雪，跨青驄馬軒然而來者，乃即馬上欠身問之。答曰：「老夫行軍司馬留夢炎也。」太尉猛省。急問曰：「老先生乃端拱間狀元宰相之留夢炎乎？抑別為一人乎？」留夢炎正色曰：「夢炎即老夫一人，惡得有二？」太尉冷笑曰：「然則老先生乃故宋舊臣也，今宋元交兵，兩軍對壘，乃鋒鏑死亡所在，老先生身臨不測之地，意欲何為？」留夢炎不覺面赤神沮，惱羞成怒，忿然曰：「宋室氣數已盡-山一戰，靡有孑遺，汝等假托宋氏，妄言恢復，鼠竊狗盜，皆中山狂人之黨，若稍知時務，趁此時面縛請降，或保首領。不然，則微軀三尺，將付於京觀之顛矣。」
韓靖夏聽華。微微而笑，揚言曰：「宋、元兩軍將士，且肅聽一言：『留夢炎在故宋，以狀元及第，身為宰相，奇榮殊遇，不可謂不至矣！諺云：烈女不事二夫。而女子稍有志節者，尚-1-能不惜一死，為天地留正氣，為人倫扶綱常，乃堂堂天子門生，巍巍國家元老，而顧反顏事仇，不復知人間有羞恥事？謂為跖犬吠堯，則跖之犬雖吠非其人，而尚能為主。留夢炎乃瘓狗狂噬，反傷其豢養之人。尚於兩軍陣前，謂我等為假托趙宋，鼠竊狗盜乎？又其甚者留夢炎上欺幼主，則觀望誤國，下黨奸相，則阿附取容，進不能背城借一，免君於懷愍之羞；退不能伏劍飲-，盡節作祖宗之氣。偷生以逃德-，畏死而降蒙古。天地所不載，鬼神所不容，人類所不齒。便當囚首蠻部，-彼餘瀝，何面目見我大宋龍興之人物乎？皓首匹夫，賣國老賊，是皆大宋一十八主有靈，天奪之魄。故令汝今日自來送死。』」遂厲聲大呼曰：「眾將速拿老賊，碎屍萬段。」韓飛瓊應聲而出。
留夢炎聽畢，氣填胸臆，一聲長歎，兩足直挺，眼昏頭眩，翻身墜於馬下，登時遂死。元軍數員健將忙負人營去。蠻子呀班急拍馬殺出，敵住飛瓊。
韓太尉麾動大軍，混戰一會，飛瓊撥馬便走，宋師遂退。
蠻子呀班、葛-二將，初聞韓太尉罵留夢炎之言，亦氣餒，無心交鋒，細見宋師少退，急放人馬，從後追殺。宋帥倉皇不敢入營，望寨後奔走。元兵搶入營中，忽號炮一聲，左石雄，右王遼，兩支伏兵殺出，韓飛瓊亦引大軍，翻身殺回。三路人馬圍定，元軍大敗；總統葛-被韓飛瓊一戟，刺於馬下。副將蠻子呀班心膽俱裂，保護人馬，奪路而走。宋師從後奮勇攻擊。
都監唐玲不敢停留，拔寨而走。宋師追至三十里，蠻子呀班曰：「任汝追襲，若至甌城，有所恃而不恐矣。」元軍前哨回報，已近甌城。蠻子呀班心始放下。行不數里，忽見山顛高阜處，有宋字紅旗招展；山下左側，即有一聲鼓響，張昌一軍殺出。
蠻子呀班忙縱馬迎敵；山下右側又一聲鼓響，朱昶一軍突至，唐玲即舞刀交還。宋師皆生力人馬，以一擊十，元兵困乏，焉能抵敵？張昌、朱昶截殺一陣，奪得衣甲器械，駱駝馬匹，糗糧等類無數。蠻子呀班、唐玲不敢戀戰，殺開血路遂走，宋將亦不窮追。蠻子呀班敗走即遠，見宋師已退，乃安定魂魄，按轡徐行。謂眾將士曰：「今脫離虎口矣！」約定人馬，行進漁梁。為梅嶺、鳳嶺兩山相連，中通一徑處。行近漁梁，忽鼓角齊鳴，旌旗續紛，一彪人馬列開。當頭一將，大呼曰：「宇文廣在此，等候多時。」元軍將士至此，面面相覷，都監唐玲忿然曰：「宋將寧有三頭六臂耶？」揮刀而出，與宇文廣交鋒，不三合，宇文廣大喝一聲，將唐玲刺死馬下。
宇文廣棄了唐玲，直奔蠻子呀班。蠻子呀班捨命相敵，宇文廣抖擻精神，力戰數合，賣個破綻，將蠻子呀班生擒馬上，拔劍在手，擬欲割頭，蠻子呀班一時魂魄俱無，聲聲願降。宇文廣知是無用之物，遂擲之於地，厲聲曰：「宇文將軍饒汝一死，今後若更來侵犯，拿住時，身首異處。」蠻子呀班得命，即拜伏於地曰：「元主即將某凌遲處死，某亦不復來侵宋矣！」叩謝而起，帶領殘兵，抱頭鼠竄而去。宇文廣率兵始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