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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常讓怒怪假柳緒 文 / 佚名

    且說綵樓跟前柳緒的書僮當時嚇得飛奔回來,進書院見了常讓,叫道:「常相公,我家相公惹下禍來了。」常讓聽說,吃了一驚,問道:「有何大禍?你快說來。」書僮道:「我家相公同小人站在場內,看那公主拋綵球,只見那綵球東蕩西飄,猛然落下,打著我家相公,纏在身上,又有些人奔來搶球,被太監們拿黃棍打散了,便把我家相公抬起來,不知往那裡去了。故此小人急急跑回來報知相公,望相公相救我家相公。」常讓聽得此言,便朝天作了三個揖,說道:「謝天謝地,今日柳賢弟登仙了。」又對書僮道:「你家相公如今是椒房貴戚,乃皇上的女婿,你不必著驚。」又叫家人再到午門訪信。家人去訪,將晚回來,說道:「果然柳相公得了綵球,進朝見駕,御考其才,又到後宮見太后與娘娘,才送進駙馬府去了。」常讓聽了十分歡喜,當晚暢飲一回,料理次日恭喜。

    再說柳緒騎了快馬跑出南門,行有二十餘里。此時約有二更天氣,忽見樹林內跑出一個人來,手執剛刀,直奔將來,大喝道:「留下買路錢來。」柳緒乃懦弱書生,不會騎得慣馬,聽得強盜趕來,他心慌手軟,跌於馬下。那人趕到身邊,將他腰內銀子搜去,又把他衣服馬匹劫去,幸喜不曾傷他性命,騎了馬,飛奔大路去了。柳緒嚇死半晌,爬起四處一看,惟有滿山煙月,拍面秋風,只得淒淒慘慘信步往小路逃災。

    且說米相家丁追來,分路找尋有二十多里,忽見那大路上一人飛馬而去。劉棟忙叫家丁打馬趕上,團團圍住那人,那人嚇得心慌腳軟,被米府家丁提過馬來,一刀砍了。卻是腰間帶刀,眾人心疑,仔細一看,不是柳緒。劉棟上前看了一看,心中想道:柳緒必是被這人短劫殺了他的性命,故此馬匹衣服銀子被這人所得。我們如今將馬匹衣服帶了回去請功,只說柳緒是我們殺了。眾人道:「妙極,妙極,我們且將就在城外過一宿,明日進城回覆相爺。」大家沿路尋店安歇去了,不提。

    且說常讓次日起來,梳洗完畢,換了一身華服,又帶了家人,到了駙馬府來。見那府旁彩蓬齊整,守門太監十數個在門首伺候。常讓道:「人生在世,富貴難料。前日柳賢弟同我住在書院,今日做了駙馬,便如此光華。」叫家丁對管門說:「煩爺進去稟駙馬爺一聲,常讓相公特來賀喜。」守門人問道:「可有帖子?」家丁道:「親身而會,不曾帶帖。」守門的不敢怠慢,便去稟知駙馬:「有一位常讓相公來恭喜駙馬爺的。」那史通知是常讓,吃了一驚,想道:「這狗頭從那裡來的?若是會他,豈不被他識破?便道:「你對那姓常的說,駙馬爺有事,不得工夫。你不過是門下走狗,不便相見,另日自有賞賜。」太監出來,照著所言說與常讓。常讓聽了此言,就氣呆了,想罵他一頓,又不在理,只得忍著氣,罵在肚內。回到寓中,氣沖沖的叫道:「柳家家人,快去往駙馬府中對你相公說,我罵他負義小人無情。」柳緒家人答應,即奔往駙馬府中去了。

    且說史通生怕人來看出破綻,即著家丁對管門的太監說:「無論駙馬親戚人等,都不許入內。」那柳家家人來到府前道:「小人要見主人。」守門的回道:「今奉旨,一切人等不許入府。待十五日完姻之後,方得進見。」家人沒法,只得回家了。

    這日馬俊剛剛尋到書院,對門主人說道:「你去報知常爺,說我馬俊來看。」門上人進去稟知常讓,常讓正在恨柳緒之時,又見來了個盟兄,便心灰意懶,就像呆子。馬俊走進,叫道:「賢弟,俺來了。」常讓揩著眼淚,慢慢答應道:「原來是馬兄,小弟失迎了。」馬俊見常讓眼流淚,愁眉不展的模樣,便問道:「賢弟有甚過不去的事情,這般模樣?」常讓道:「一言難盡。」才起身來見禮,坐下,復拭淚說道:「小弟並無過不去之事,只因負義忘恩的柳緒。」便把他做了駙馬,不認兄弟,還說是他門下走狗,叫我另日去領賞,「你道氣也不氣,可恨不可恨?」馬俊道:「賢弟且勿怪他,這也是小事,恐是他門上人傳錯了名姓。」常讓道:「豈有傳錯之理?這是柳緒一時富貴變了心腸。真乃小人之輩。」馬俊道:「你今不要煩惱,待我馬俊前去見他。若他相會,俺替賢弟道及此情,叫他陪罪。」常讓道:「兄到他處倘若不會,反受其辱。非是小弟放肆,況小弟與他自幼相交,時刻不離,尚且如此,仁兄雖然與他結盟,不過相會幾次,一別許久,只怕竟忘了仁兄。依小弟之意,不若不去。你我做丈夫的,何必趨奉他?」馬俊會意,想道:「賢弟是個吏部公子,俺乃平民百姓之人,俺卻不依,偏要去走走。」言畢起身,除下寶劍便走。常讓相留不住,方才去了。那柳家家人就回來說道:「小人往我相公府中,卻不得進去,府門前有太監阻住。」常讓道:「我叫馬兄莫去的好,如今看來真是無益。」且說馬俊找到駙馬府前,叫道:「門上的人煩你進去通報駙馬,說俺馬俊要見。」那門上人看了馬俊一眼,不像個有來歷的人,說:「要見我駙馬作何事呢?」馬俊道:「俺與你駙馬同鄉,又是結義過的,特來奉賀。」那些守門的道:「早間有個常相公,也是同鄉之人,我們進去稟報,被駙馬爺大呼叱了一頓,吩咐我們以後但有往日門下走狗來見,俱回他另日來領賞。」馬俊聽了大怒道:「你且進去稟聲,俺定要會。」門上人見馬俊兇惡,只得進去稟了一聲,便出來回道:「駙馬爺道:方才有旨意下來,凡一切親交,毋許擅入,候完姻之後,謝過了恩,方才會客。」說完都坐在門凳上說話,不瞅不睬。馬俊方知常讓之話不差,急得凶心頓起,怪眼圓睜,說道:「俺看你駙馬做得長久做不長久。」那守門人大怒道:「你是那裡來的野棍?敢在此無禮?快些走了便罷,若走遲了,拿棍子打你狗腿。」馬俊見門上人罵他,越發動怒,卻不便行兇,只得忍在心中,氣忿忿回到常讓的寓處。常讓見他滿面怒氣,便說道:「仁兄如何?不聽小弟之言,故有此氣。」馬俊道:「罷了罷了,今生不得與柳緒開交。」常讓道:「等他完姻之後,再作道理。」便叫家丁擺上酒席過來,飲了幾杯。常讓問道:「山上諸位長兄安否?」馬俊將三進開封取寶劍,並劫鳳小姐上山之事,說了一遍。常讓道:「小弟被張三、李四二人騙進院內,遇鳳小姐行刺,幸我醒來,問其來歷,方知是孫佩弟婦。回去稟了舅舅,捉拿拐子,不知又被拐子同院內媽兒一同逃走,不知去向。今得仁兄又做一番好事,完了他二人大事,真感仁兄恩德莫大。」馬俊無心閒話,心中只恨柳緒,便問道:「今乃中秋佳節,不知公主是甚麼時候出宮?」常讓道:「聞說戌時。」馬俊道:「若是撞見這無義之人,讓他招得成駙馬,俺也算不得手段。」常讓道:「仁兄凡事要忍耐。」再三相勸,忽然一陣神風,寒霧滿天,紛紛大雨,下到天晚方住,漸漸明星亮月。常讓舉杯對月悶坐,馬俊起身,換了一套短衣,帶了寶劍,對常讓道:「俺要去殺柳緒呢。」那常讓一聽此言,嚇得戰戰兢兢的,說道:「三思而行,不可後悔,還要忍些氣。」扯住馬俊衣角不放他走。馬俊那裡肯聽?說道:「這氣惱難消。」把常讓推了一交,縱身上屋,要殺柳緒。不知殺得成與不成,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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