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殺贓官百姓施恩 文 / 佚名
話說鮑剛、周順、曹雙從樓窗上跳下,大叫道:「你們這班狗頭,休要動手,俺們來劫法場了。」那些兵聽得有人來劫法場,正待上前,被一陣冷風逼住。原來是鮑剛手內寶劍出了鞘,一陣寒風,沖人難當。鮑剛急下樓時,卻在王二府的背後。那王二府正要提筆判刑,聽得大吼一聲,嚇得把筆丟下,那鮑剛手中劍快,連砍了四個兵丁,搶入篷內。王二府見了個黑漢提劍砍來,便站起身要走,卻腿軟腳麻,走也走不動,是他大難無常,那鮑剛趕上,手起一劍,叱喳的一聲,連肩帶背斜砍兩段,王二府死於非命。鮑剛上去又砍了幾個兵丁衙役,到得樁前,周順割斷繩索,把鳳二員外背在身上,曹雙取了兩條繫帶,代他紮好。鮑剛喊道:「我乃山林中好漢,特來劫法場,救鳳善人出城上山,攔我者死,讓我者生。」此時眾兵丁同那看的人祭的人紛紛閃開。那四個守備見有人劫法場,便撥馬當先,大叫道:「無名的野賊,焉敢大膽?」鮑剛顯他的武藝,奔上便大叫道:「不知死活的狗頭,焉敢攔俺的去路?」便挺身仗劍就砍去,那四個守備抵擋不住,只得退後。那曹雙兩根鑭擋住,那鮑剛見曹雙迎敵,便到後面,手起一劍,砍著中門,一個守備落下馬來,死於非命。曹雙見鮑剛來幫他,他便趕上前去,又是一劍打死了一個守備跌下馬來,那兩個守備見事不諧,不得已,只得後路逃去。被傷的兵丁誰敢阻他?那些兵丁見鮑剛三人兇惡雄壯,又傷了兩個守備,劫法場犯人,便一擁齊前。內有一個少年兵丁,正端著弩弓要射鳳林,被後面一個兵丁止住,道:「不可,鳳員外是被冤枉,當初你父親死了,還是鳳二爺買的棺材,你如何不報恩,反來謀害?」那個兵丁想起來,便將弓射了一個朝天箭。又有個兵丁要用撓勾勾他,旁邊有個兵丁說道:「你這個人沒良心,你妻子是那個娶的?」那個兵丁就不動手。眾兵丁低說道:「你我們總是受過他的恩德,何必害他怎的?不若讓他去罷。」那些人就往旁邊去了。鮑剛騎了守備的馬,就縱馬向前,卻又認不得路徑。街市中人等聽見劫了法場,各家急急關門閉戶,那裡關得及門?有個膽大的人,看見騎著馬跑來,他便指道:「大王,你走錯了,快快回去,奔東首轉彎才是北門的大街。」鮑剛聽得,回頭就往東首而走。走不多遠,又走錯了,便有人又指引他路徑,才來到城門之首,那把守城門軍役便搖手說道:「爺們不要動手,城門已開在此,請爺們快出去罷。」鮑剛同了周順、曹雙、鳳林四人出了城門,奔大路而行,走了有五六十里之外,方才放下鳳林歇歇。曹雙上山,到那避靜之處,短劫些孤客,剝了幾件衣服與鳳林穿了,各訴等情。鳳林拜謝三人救命之恩,言畢,四人取路往鐵球山去了。不提。
再說城內,未死二守備見盜賊去遠,方才領著兵丁趕出城來,趕了半會不見,只得回來,收殮王二府並二個守備的屍首,清理街道。文武各官寫了盜賊搶劫法場殺傷官員兵丁的詳文,申詳上司,緝拿凶盜的下落。那曹若建聽得劫了法場,搶去鳳林,心內著慌,恐惹出是非,便與阮氏商議,帶銀子衣服家丁人等,私報表兄張澄如任上去了。只等後來吳老爺大破海賊,米太師謀反,方才擒住曹若建與阮氏報仇雪恨。且自按下不提。
再說馬俊、周龍離了杭州,一路而來。那日到了開封府,二人在飯店吃了些酒飯,走到一個樹林內,二人坐下,等到一更時分,馬俊對周龍道:「愚兄要去了,將這行李放在樹林之內,待等事畢回來再取。」二人離了樹林,來到吊橋上。馬俊指道:「賢弟,你在那破城坡之下等我,我救了他來,就在這城垛上放他下來,你在下面接他,千萬不可走動打盹。」周龍道:「曉得,焉能誤事?仁兄放心。」馬俊便抓把土一灑,借土就升空如飛一般,到了縣監,便收了法,落在屋上,往下一看,只見獄卒來往巡查。聽更時,已有二鼓。馬俊暗道:如何此地甚是嚴緊?自己又點頭道:是了,是了,雷知府被我驚過一次,又怕我來劫獄,故此獄卒加意提防。腰內取出自家火,拿出幾枝雞鳴斷魂香,自己口內先銜了解藥,點著香,從屋上丟下去。那些獄卒巡役人等,聞了香味,連打幾個涕噴,都就昏倒睡著;巡更的梆子銅鑼丟在地下。馬俊從屋上跳下來,找到孫佩的所在,只見點著一盞油燈,便念一遍解鎖的罪鬼觀門推開,只見孫佩在左邊睡在地下草內,羅先生在右邊,亦睡在草內,他二人講話。馬俊走上,把手一拱,低低叫聲:「羅先生,晚生一向少來看你。」孫佩抬頭看見是馬俊,吃了一驚,便起身叫道:「仁兄,你好大膽,如今上司批文各處緝捕,仁兄還到此地來做甚麼?」馬俊說道:「愚兄奉郝大哥之命,前來救你出獄,隨我速去。」孫佩道:「仁兄,你能飛上屋,小弟如何去得?」馬俊道:「這個不難,俺背你出去。」便將刑具去了,又對羅先生說道:「非我薄情,奈我只救得一人,不能再救先生。況孫佩沒有家眷的,先生是有家業的,有妻妾,要救你出去,豈不連累你的家眷人等?反為不美,先生且耐心在此,待俺再想法相救。」羅先生道:「壯士之言正是,我這樣大年紀還死不著麼?你二人前程遠大,小心快去。」孫佩道:「晚生去了,只恐又連累先生。」羅先生道:「不妨,不妨,俺自有主意,你們放心快去。」孫佩就有不忍之意,馬俊道:「快些罷,轉三更了,晚生要走了,得罪先生。」羅先生把頭點點。
馬俊在腰間取出一條繩子,底下是布,孫佩兜在坐下,自己帶著繩,先跳上屋去,把孫佩扯上了屋去,背在身上,卻不好使法,只得慢慢沿屋跳到城邊,依舊照前兜住孫佩,扯上了城,扶到破城垛處,低低叫道:「周賢弟。」周龍他等得心焦,聽得城上是馬俊的聲音,答應道:「仁兄,我來了。」馬俊喜道:「賢弟,好生接著孫賢弟。」便將繩子慢慢的放下了孫佩去,周龍在底下接著了,馬俊跳下城來,過了城,回走到樹林之內,取了行李,孫佩又問了周龍姓名,三人連夜奔走。次日到了個鎮市上,替孫佩洗了個澡,便換了衣服,奔山東大路,就往鐵球山去了。
再說羅先生見馬俊同著孫佩去了一會,方才故意喊道:「不好了,馬俊把孫佩帶去了,你們快快走來。」驚了隔監的人犯,一齊喊道。那些巡更的人聽得喊叫,各執兵器奔到獄神堂前,看見那些獄卒巡役俱睡在地下,便一腳踢醒了,一齊來到羅先生監內看時,果然不見了孫佩,驚得面如土色,忙忙去稟了獄官,獄官忙進府衙稟了雷太爺。此時正交三更,雷太爺審事才完,方才退堂,聽得家丁傳說獄內馬俊劫了孫佩去了,嚇得雷太爺魂不附體,即忙坐了大堂,問了獄官幾句,即傳了捕役兵丁人等趕出城來,四方五路追尋。趕到天明,影形全無,只得領了眾役兵丁,進城回覆知府。雷太爺坐了大堂,提出羅輝庵當堂跪下,太爺怒道:「那馬俊來劫孫佩時,如何不叫禁卒,等他劫去你才假喊假叫?你還說不是馬俊的朋友,今日看起來你必知他們起腳窩家,你且說來,本府還放你一條生路;若是不招,必用大刑審問。」羅輝庵哭訴道:「青天太老爺,這馬俊出入,太爺從前都是曉得。昨夜三更,馬俊一從屋上跳下來,小的看見正要喊叫,他手內有刀,便來殺小的,小的怕殺,就不敢叫喊。他說:我當初弄你到監裡來,原為要醫孫佩,如今孫佩病好了,他說連我一同劫去,不料被太爺那番驚嚇,險遭不測,今日特來救你二人出獄,並不曾說到那裡去。小的抵死不肯同他去。我說小的有家業,妻兒老小現在半城居住,還隨你去,要連累我家眷。況且我受他陷害冤屈,我寧可死在牢內,也不同他去。馬俊又說:你不去也罷了,恐我上屋時作聲喊叫,驚動人來,豈不又是一場空?他就舉起刀來,說不如殺了你罷,免其後患。虧得孫佩苦苦勸他,方才饒我性命。他又在腰間取出不知甚麼藥,抹在小的口內,口內一時咽喉舌頭俱麻,不省人事,他就把孫佩背了去了,只等藥性過時,小的方知孫佩同他去了,小的方能喊叫。實情與小的無干,求太爺高台明鏡,筆下超生。」這雷太爺是個清正官員,見他說得情實,知道馬俊的本事,並不加刑,仍然將羅先生收在監內,只把禁卒打了幾板,申詳上司。那雷太爺所屬的各縣人民都知道馬俊的名兒,各處訪拿,但不知可拿捉得住,再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