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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 伍子胥抉目待齊 吳魯吳艾陵大戰 文 / 余邵魚

    第八十五回伍子胥抉目待齊吳魯吳艾陵大戰

    次日,吳王宴群臣於姑蘇台,文武皆在,獨子胥稱疾不至。

    王曰:「孤欲發兵伐齊,而伍員務要滅越,寡人昨夜得夢不祥,實有不欲伐齊之意!」伯-曰:「大王所夢何事?願聞其詳,以占吉凶。」王曰:「昨夢身出章明宮,水人姑蘇台,後宮鐘鼓震,祖廟草木青。」伯-頓首賀曰:「此大王克齊成伯之吉兆也!」王曰:「何以言之?」-曰:「身出章明宮,乃王駕出吳城也。水人姑蘇台,乃齊服來降也。後宮鐘鼓震,吳國威風著也。祖廟草木青,吳新伯業成。以是佔之,非吉兆乎?」

    吳王笑曰:「誠如是言,寡人何慮?」遂決次日伐齊。

    忽台下一人大聲曰:「伯-貴為太宰,位居百僚之上,乃進餡諛之言,王如不察,社稷將危矣!」眾視之乃左大夫展如也。王問其故?展如曰:「王所夢者,皆不祥之兆,而伯-乃反凶為吉,王如不信,城東有一賢士名公孫聖者,能測陽占夢,大王必召此人,方可斷吉凶。」吳王即令王孫雄召公孫聖,雄投聖宅,聖延入相見,問曰:「大夫因何而至?」雄即以請占告之。聖問:「所夢何事?」雄悉舉所夢之事以對。聖忙走入後堂大哭而見其妻曰:「吾命當盡矣!」妻曰:「吳王來詔,正利見大人之時也!何為反出此言?」聖曰:「吾平生好直,今吳王所夢乃破家亡國之兆,我若直言,必然見殺!」妻曰:「妾聞太宰伯-,尚瞞讒言貪生,子何不反凶為吉,以邀富貴?」公孫聖大怒曰:「吾性好忠直,寧就死而不肯瞞心,遂拂袖而出,與王孫雄同入朝見吳王。吳王舉前夢令聖佔之。聖頓首曰:」臣該萬死,乞大王容臣所奏,章明宮乃大王所治之所,而夢身出此宮,見身降而位虛也。姑蘇台乃大王遊玩之所,而夢水入此台,是樂極而悲生也。後宮鐘鼓震,主社稷崩也。祖廟草木青,主宗廟荒也。四者,皆大不祥之兆!大王罷伐齊之兵,振紀綱之治,則國家幸甚!「王俯思不對。伯-奏曰:」公孫聖以妖巫之術,妄誹聖夢,理合處斬示眾!「

    公孫聖即叱之曰:「太宰居首貴,不思盡忠,惟思誤國,他日吳國滅亡,大宰能獨保無禍乎?」吳王大怒,曰:「匹夫廷辱大臣,有司押出梟之!」武士即將公孫聖推出朝門,聖仰天歎曰:「吳王偏暗,聽信讒臣,吳國社稷不出三年矣!」

    時子胥稱疾不朝,聞街市吵鬧,斬公孫聖,止住武士,慌忙入朝面見吳王,問其坐聖何罪?吳王以其妄誹聖夢,辱大臣之事告之。子胥曰:「伯-前受勾踐之賂,盡心保其歸國,今又納其寶器,故惑大王伐齊,賣國肥家,王何不察,反斬無辜小民?」伯-奏曰:「伍員怨罔朝廷,欲與齊國相通作亂,故阻大王不伐齊,王如不信,伍員前日曾寄子於齊大夫鮑惟明之家,此固謀反之明驗,臣焉敢賣國肥家乎?」吳王大怒,遂令武士將伍員押出,與公孫聖並斬。群臣皆奏曰:「伍員與齊通,其跡未彰,且為前朝老臣,功勞最大,不可加刑!」吳王然之半晌,令勿斬子胥,只斬公孫聖,但廢子胥官職。

    子胥脫還衣冠,即日推病不出,群臣出朝,伯-密奏吳王曰:「伍員交結於齊,今王若不速斬,及齊兵一至,國中先亂,社稷難保!」吳王曰:「群臣皆諫不可加誅,此事奈何?」-曰:「王如不肯以刑殺員,則當賜劍,使其自刎,以絕後患。

    不然緩數日,員奔入齊,則齊難敵矣!「吳王然之。即取屬縷之劍,令使臣繼送子胥,使者至其宅,以劍付予胥曰:」吳王今賜相國屬縷劍一口,他無所賜。「子胥接劍歎曰:」吾知之矣!吳王信奸佞而斬忠臣,吾非敢辭,但恨我死之後,吳國其亡乎!「謂家人曰:」我死,汝可抉吾之目,懸於東門,以觀越兵入吳也!「又謂家人曰:」吾死之後汝可植-樹於吾墓上,-樹成材,越兵即至矣!「言罷。自刎而死。家人悲啼不勝,亦自傷死。

    使者取員之首級回報。吳王問使者曰:「伍員臨死曾怨寡人乎?」使者曰:「否!但令家人抉目懸於東門,以觀越兵滅吳!」吳王大怒,令取鴟夷皮作一囊,將伍員首級投於江中。

    國人哀其忠直,救其屍葬子胥山,為之立廟,春秋設祭。胡曾先生有詩云:子胥今日委東流,吳國明朝亦古丘,堪笑夫差諸將相,更無人解守蘇州。

    東屏先生《詠史詩》云:敗越夫椒績用收,越人謀我事堪憂。

    子胥墓損成材日,慎冒何人死抱羞。

    宋乖崖張詠先生題廟詩云:生能酬楚怨,死可報吳恩。

    直氣海濤在,片心江月存。

    隋王通先生《大江東詞》云:吳山萬疊,望錢塘注目,寒波清徹。追想當初,傾猛楚此地,曾施英烈。破楚奇才,興吳妙算,分鄭重圖越。誰知吳王偏暗,難顯豪傑,愚迷誰比浮搓。蠢濁怪跡,淫志同辛蹶。顧把賢沉綠波,肌肉盡遭魚鱉。負錐言,終朝暮視,使盡英明烈。

    空流痛淚,淚珠彈盡清血。

    明玉山吳學先生有《錢塘潮詞》云:錢塘發洩不平氣,萬雷怒奔聲動地,雪山白日依依,雨亂灑,千秋子胥淚。江花自開落,江月閒升墜,悠悠千古恨,天終恨未消。

    潛淵讀史至此有《古風》一篇云:將軍本是衣冠族,聲名自幼馳英武。

    寶劍橫揮敵萬人,雄才磊落超千古。

    一旦平王殺父兄,襄流誓濟吞荊楚。

    荊楚孤窮出奔時,茫茫四海欲何之。

    越陳適宋羈糜晉,千里神駒困捷蹄。

    征袍夜染泥途水,震耳晨驚戰馬嘶。

    輕舟匹馬從東渡,吳漸高兮楚漸低。

    嘉謨妙算為吳籌,苦志勞心為復仇。

    一朝飲馬襄江水,楚國君臣俱失謀。

    旌魔掃盡江南霧,五戰長軀拔郢都。

    鞭屍抉破平王目,席捲冤仇復轉吳。

    英雄再舉匡吳策,非伐強齊東伐越。

    霸業未成西子至,姑蘇台下生民血。

    忠臣忍見色傾城,讜官劌切披肝膈。

    讒諂未除國未安,身軀先裹鴟夷革。

    君不見,胥山月,東方升出西山沒。

    溶溶深夜滿吳江,照見忠臣寒骨白。

    又不見,吳江湖,朝朝洶湧激波濤。

    波濤怒激如山大,猶似忠臣恨未消。

    潛淵居士先生有《胥山銘》云:子胥鞭平,為人為父。十死一生,矯矯伍員。

    執弓挾矢,仗其寶劍。以謁吳子,稽首楚罪。

    皆中紂理,蒸服子妻。殲-直士,赫赫王閭。

    實聽奇謨,錫之金鼓。以號以誅,黃旗大舉。

    右廣皆誅,戳墓非赭。瞻昭乃鳥,後王嗣立。

    執書不泣,顛越言潤。宰-讒輯,步步蹤飛。

    姑蘇待執,吾則切諫。抉眼不入,投於河上。

    自統波濤,晝夜雨至。懷沙類騷,洗滌南北。

    箕蕩東西,夷蠻卉服。罔敢不來,雖非命祀。

    不讓-齊,帝帝王王。代代明明,表我忠哉。

    吳王既殺伍員,遂以胥門巢為元帥,姑蘇、王孫雄為左右翼,以專毅為先鋒,又遣王孫駱會魯兵,共伐齊國。大兵至艾陵下寨。次日,魯大夫仲孫何忌、季孫肥率師來會吳王。吳王召入中軍相見,禮畢,忽有哨馬馳入帳下。

    吳王與魯大夫季康子正議事,忽有哨馬來報:「齊將田常引兵十五萬殺至!」吳王謂季康子曰:「今吳伐齊因為救魯而來,次日大夫可引兵先敵一陣,以觀齊兵強弱,然後我兵方可接應。」季康子領命而出。次日,即調先鋒顏羽引兵出戰,齊將國書曰:「魯與齊乃山東表裡,今不相和,反降吳而伐齊?」

    顏羽答曰:「汝齊侵陵魯國,啟我投吳,今舉二國之兵至,汝不下馬就戮,尚復何言?」國書拍馬直取顏羽,掄刀便砍,國書搶入懷心,斬卻顏羽。冉求、樊遲殺出,國書前遮後架,斗至二十餘合,齊將閭丘明殺出相救,四馬交戰,冉求力不能敵,往本陣逃回。樊遲獨困於陣,左股被射一箭,翻落於馬下,孟之反挺槍殺入重圍,救出樊遲,齊兵一齊追至,冉求抽兵殺回。

    孟之反曰:「齊兵甚銳,子不能敵,汝可保出樊遲,我自擋住一陣。」冉求力保樊遲歸寨,孟之反勒住馬頭,架起弓弦,望閭丘明左目射一箭,丘明落馬,孟之反挺槍刺死,殺入齊陣,縱橫撞突,如入無人之境,齊兵披靡敗走,堅閉不出。孟之反奪其器械,緩緩而歸,魯兵踴躍,喝采曰:「好個將軍孟之反也!」孟之反聞眾軍聲揚己勇,故掩功績,乃抽矢以鞭其馬曰:「非吾之勇敢,在戰之後,乃馬不奮進也!」後人有詩曰:堪羨孟之反,英雄不伐功,戰敗能為勝,猶謙馬緩蹤。

    魯兵初敗,季康子入見吳王曰:「齊兵甚銳,不能對敵,昨日一陣,若非孟之反,魯兵幾無片甲矣!」吳王問計於群臣,伯-曰:「臣聞田常部下只有國書驍勇,可將吳魯之兵屯於艾陵,左右以作犄角之勢,大王親自出馬,國書若見,必然殺至,大王誘入寨前,使兩寨將士夾攻,國書必然被擒,國書一擒,田常不足破矣!」吳王然之。遂令二國之兵屯於艾陵左右。次日,親自披掛出馬,大叫曰:「吳兵救魯,田常何不出寨納降?」國書視之,謂諸將曰:「此夫差也!今不生擒,尚待何日?」橫刀望吳王便砍,吳王望本陣而走,國書追之將近,吳寨突出專毅,魯營突出孟之反,將國書夾攻三十餘合,國書不能遮架,被孟之反打落戈矛,專毅搶入懷中活捉而歸。田常急令諸將來救,吳、魯大兵皆出,斬齊兵如刈草芥,田常十萬兵喪於艾陵,引數千殘卒歸寨,收拾班師。

    吳王令諸將追之,伯-引胥門巢追及,田常下馬拜於道旁乞命。伯-曰:「汝立貢稅文字,我奏吳王,赦爾草命!」常曰:「貢稅之議在齊侯,常何敢專,乞饒歸國,奏齊侯奉貢稅之議入謝!」伯-大怒。胥門巢引田常歸見吳王。吳王受之,放田常,即令班師。伯-曰:「吳之興霸在此一舉,王勿班師。」王曰:「何謂也?」-曰:「中國盟主惟在晉、楚,今楚已服,晉君臣亦自作亂,王若乘此得勝之兵,屯於國中界上,傳檄以會諸侯,晉侯若至,請斬國書之首,號令列國,倘晉不肯受盟,則鼓兵殺入絳州,虜其君臣,天下誰敢不從!」王曰:「太宰之見固當,然此兵合於何處?」-曰:「臣觀黃池東連鄭、衛,西接晉、陳,乃列國之界,王可移兵,屯於此處,傳檄以邀諸侯。」

    王即令斬卻國書,相合魯兵,進屯於黃池,遣人遍告列國,約期赴會。卻說使者來至晉國,當時晉侯遂弱,趙鞅簡子獨專國政,衛公子蒯聵被逐在外,欲殺其母南子,靈公欲殺之,蒯聵奔投於趙鞅府中,及聞靈公死,國人立輒,蒯聵告鞅曰:「聵雖得罪君父,而衛之大位當傳於聵,今國人立輒,而輒專位,此事奈何?趙鞅曰:」公子勿憂,自當發兵送公子返國。「聵頓首謝曰:」大夫誠能送聵返國,以正大位,則公名震於天下,而聵亦不敢少置也。「次日趙鞅率壯兵五千,甲士八百,送聵歸衛。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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