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 兩疏見機辭官歸里 三書迭奏罷兵屯田 文 / 蔡東藩
卻說張敞久守山陽,境內無事,自覺閒暇得很。會聞渤海膠東,人民苦饑,流為盜賊。
渤海已派龔遂出守,獨膠東尚無能員,盜風日熾。膠東為景帝子劉寄封土,傳至曾孫劉音,
少不更事,音母王氏,專喜遊獵,政務益弛,敞遂上書闕廷,自請往治,宣帝乃遷敞為膠東
相,賜金三十斤。敞入朝辭行,面奏宣帝,謂勸善懲惡,必需嚴定賞罰,語甚稱旨。因即辭
赴膠東,一經到任,便懸示賞格,購緝盜賊。盜賊如自相捕斬,概免前愆,吏役捕盜有功,
俱得陞官,言出法隨,雷厲風行,果然盜賊屏息,吏民相安。與龔遂治狀不同。敞復諫止王
太后遊獵,王太后卻也聽從,深居簡出,不復浪游。為此種種政績,自然得達主知。
可巧京兆尹屢不稱職,遂由宣帝下詔,調敞為京兆尹。敞移住京兆,聞得境內偷盜甚
多,為民所苦,就私行察訪,查出盜首數人,統是鮮衣美食,僕馬麗都,鄉民不知為盜首,
反稱他是忠厚長者,經敞一一察覺,不動聲色,但遣人分頭召至,屏人與語,把他所犯各
案,悉數提出,諸盜皆大驚失色。敞微笑道:「汝等無恐,若能改過自新,把諸竊賊盡行拿
交,便可贖罪。」諸盜叩頭道:「願遵明令!不過今日蒙召到來,必為群竊所疑,計惟請明
公恩許為吏,方可如約。」敞慨然允諾,悉令補充吏職。諸盜乃擬定一計,告知張敞,敞亦
依議,遣令回家。這番治盜又另是一番作用。諸盜既得為吏,在家設宴,遍邀群竊入飲。群
竊不知是計,一齊趨賀,列席飲酒,大眾喝得酩酊大醉,方才辭出。那知甫出門外,即被捕
役拘住,好似順手牽羊一般,無一漏網。及詣府聽審,群竊還想抵賴,敞嗔目道:「汝等試
看背後衣裾,各有記號,尚得抵賴麼?」群竊自顧背後,果皆染著赤色,不知何時被污,於
是皆惶恐伏罪,一一供認。敞按罪輕重,分別加罰,境內少去偷兒數百人,自然閭閻安枕,-
鼓稀鳴。此外治術,略仿趙廣漢成跡。惟廣漢一體從嚴,敞卻嚴中寓寬,因此輿情翕服,
有口皆碑。
只是敞生性好動,不尚小節,往往走馬章台,長安市名。輕衣褲扇,自在遊行。有時晨
起無事,便為伊妻畫眉,都下傳為艷聞。盛稱張京兆眉嫵風流,豪貴又據為話柄,說他失了
體統,列入彈章。多事。宣帝召敞入問,敞直答道:「閨房燕好,夫婦私情,比畫眉還要加
甚,臣尚不止為婦畫眉呢!」對答得妙。宣帝也一笑而罷,敞亦退出。但為了這種瑣事,總
覺他舉止輕浮,不應上列公卿,所以敞為京兆尹,差不多有八九年,浮沉宦署,終無遷調音
信,敞亦得過且過,但求盡職罷了。
是時太子太傅疏廣與少傅疏受,誼關叔侄,並為太子師傅,時論稱榮。廣號仲翁,受字
公子,家居蘭陵,並通經術,叔以博士進階,侄以賢良應選,當時太子-,年尚幼弱,平恩
侯許廣漢為太子外祖父,入請宣帝,擬使弟舜監護太子家事。宣帝聞言未決,召問疏廣,廣
面奏道:「太子為國家儲君,關係甚重,陛下應慎擇師友,預為輔翼,不宜專親外家,況太
子官屬已備,復使許舜參入監護,是反示天下以私,恐未足養成儲德呢!」宣帝應聲稱善,
待廣退出,轉語丞相魏相,相亦服廣先見,自愧未逮。嗣是宣帝益器重疏廣,屢加賞賜。太
子入宮朝謁,廣為前導,受為後隨,隨時教正,不使逾法。叔侄在位五年,太子-年已十
二,得通《論語》《孝經》。廣喟然語受道:「我聞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功成身退,方合
天道。今我與汝官至二千石,應該止足,此時不去,必有後悔,何若叔侄同歸故里,終享天
年!」受即跪下叩首道:「願從尊命!」廣遂與受聯名上奏,因病乞假。宣帝給假三月,轉
瞬期滿,兩人復自稱病篤,乞賜放歸。宣帝不得已准奏,加賜黃金二十斤。太子-獨贈金五
十斤,廣與受受金拜謝,整裝出都。盈廷公卿,並故人邑子,俱至東都門外,設宴餞行。兩
疏連番受飲,謝別自去。道旁士女,見送行車馬,約數百輛,兩下裡囑咐珍重,備極慇勤,
不禁代為歎息道:「賢哉二大夫!」及廣受歸至蘭陵,具設酒食,邀集族黨親鄰,連日歡
飲。甚至所賜黃金,費去不少,廣尚令賣金供饌,毫不吝惜。約莫過了年餘,子孫等見黃金
將盡,未免焦灼,因私托族中父老,勸廣節省。廣太息道:「我豈真是老悖,不念子孫,但
我家本有薄產,令子孫勤力耕作,已足自存,若添置產業,非但無益,轉恐有害,子孫若
賢,多財亦足灰志;子孫不賢,反致驕奢淫佚,自召危亡。從來蘊利生孽,何苦留此余金,
貽禍子孫!況此金為皇上所賜,無非是惠養老臣,我既拜受回來,樂得與親朋聚飲,共被皇
恩,為甚麼無端慳吝呢?」看得穿,說得透。父老聽了,也覺得無詞可駁,只得轉告疏廣子
孫。子孫無法勸阻,沒奈何勤苦謀生。廣與受竟將余金用罄,先後考終。相傳二疏生時居
宅,及歿後墳墓,俱在東海羅滕城。這也不必絮述。
且說二疏去後,衛將軍大司馬張安世,相繼病逝,賜謚曰敬。許史王三家子弟,俱因外
戚得寵,更迭陞官。諫大夫王吉,前曾與龔遂,並受髡刑,見前文。嗣由宣帝召入,令司諫
職。吉因外戚擅權,將為後患,已有些含忍不住,並且宣帝政躬清暇,也欲仿行武帝故事,
幸甘泉,郊泰-,轉赴河東祀后土祠,又聽信方士訛言,添置神廟,費用頗巨,吉乃繕書進
諫,請宣帝明選求賢,毋用私戚,去奢尚儉,毋尚淫邪。語語切中時弊,偏宣帝目為迂闊,
留中不報。吉即謝病告歸,退居琅琊故里。吉少時常游長安,僦屋居住,東鄰有大棗樹,枝
葉紛披,垂入吉家。吉妻趁便摘棗,進供吉食,吉還道是購諸市中,隨手取啖。後知是妻室
竊取得來,不禁怒起,竟與離婚,將妻攆回。東鄰主人聞得王吉休妻,只為了區區棗兒,惹
出這般禍崇,便欲將棗樹砍去,免得傷情。嗣經裡人出為排解,勸吉召還妻室,東鄰亦不必
砍樹,吉始允從眾議,仍得夫婦完聚。裡人因此作歌道:「東家有樹,王陽婦去;東家棗
完,去婦復還!」原來吉字子陽,故里人稱為王陽。吉又與同郡人貢禹為友,當吉為諫大夫
時,禹亦出任河南令。時人又稱誦道:「王陽在位,貢禹彈冠。」至吉乞休歸里,禹亦謝
歸,出處從同,心心相印,真個是好朋友了。不略名人遺事。
惟宣帝不從吉議,依然迷信鬼神。適益州刺史王襄,舉薦蜀人王褒,說他才具優長,宣
帝當即召見,令作「聖主得賢臣」頌。褒應命立就,詞華富贍,獨篇末有雍容垂拱,永永萬
年,不必眇然絕俗等語,宣帝尚未以為然,但既經召至,暫令待詔金馬門,褒有心干進,變
計迎合,續制離宮別館諸歌頌,鋪張揚厲,方博宣帝歡心,擢褒為諫大夫。可巧方士上言,
益州有金馬碧雞二寶,為神所司,可以求致。宣帝因問諸王褒,褒含糊對答,未曾詳言。當
由宣帝飭人致祭,褒亦樂得奉詔,正好衣錦還鄉。其實金馬碧雞,乃是兩山名號,不過一山
似馬,一山似雞,因形留名,並非國寶。惟山上頗多神祠,褒應詔致祭,逐祠拜禱,有甚麼
金馬出現,碧雞飛翔?褒卻在途中冒了暑氣,竟致一命嗚呼,無從覆命。想是得罪山神,故
令病死。益州刺史代為報聞,宣帝很加悼惜。只因求寶未獲,反致詞臣道斃,也漸悟是方士
謊言。又經京兆尹張敞,奏入一本,極稱方士狡詐,不應親信,宣帝乃遣散方士,不復迷信
鬼神了。還算聰明。
忽由西方傳入警報,乃是先零羌酋楊玉,糾眾叛漢,擊逐漢官義渠安國,入寇西陲。羌
人為三苗遺裔,種類甚多,出沒湟水附近,附屬匈奴。就中要算先零罕ゥ部,最為繁盛。
自武帝開拓河西四郡,截斷匈奴右臂,不使胡羌交通,並將諸羌驅逐出境,不准再居湟中。
及宣帝即位,特派光祿大夫義渠安國,巡視諸羌,安國複姓義渠,也是羌種,因祖父入為漢
臣,乃得承襲餘蔭。先零土豪,聞知安國西來,遣使乞求,願漢廷恩准弛禁,令得渡過湟
水,遊牧荒地。安國竟代為奏聞,後將軍趙充國,籍隸隴西,向知羌人狡詐,一聞此信,當
即劾奏安國,奉使不敬,引寇生心。於是宣帝嚴旨駁斥,召還安國,拒絕羌人。先零不肯罷
休,聯結諸羌,準備入寇,且繞道通使匈奴,求為援助。趙充國探得秘謀,趁著宣帝召問時
候,便謂秋高馬肥,羌必為變,宜派妥員出閱邊兵。預先戒備,並曉諭諸羌,毋墮先零詭
謀。宣帝乃命丞相御史,擇人為使。丞相魏相,擬仍資熟手,再令義渠安國前往,有詔依
議,復使安國西行。一誤何可再誤?安國馳至羌中,召集先零土豪三十餘人,責他居心叵
測,一體處斬。復調邊兵,殘戮羌首,約得千餘級。先零酋楊玉,本已受漢封為歸義侯,至
此見安國無端殘殺,也不禁怒氣上衝,再加部眾從旁激迫,忍無可忍,即日麾眾出發,來擊
安國。安國方在浩-,手下兵不過三千,突被羌人殺入,一時招架不住,拍馬便奔。羌人乘
勢追擊,奪去許多輜重兵械,安國也不遑顧及,只是逃命要緊,一口氣跑至令居,閉城拒
守,當即飛章入報,亟請援師。但知縱火,不能收火。
宣帝聞信,默思朝中諸將,只有趙充國最識羌情,可惜他年逾七十,未便臨敵,乃特使
御史大夫丙吉,往問充國,何人可督兵西征?充國慨然答道:「欲征西羌,今日當無過老
臣!」可謂老當益壯。丙吉返報宣帝,宣帝又遣人問道:「將軍今日出征,應用多少人
馬?」充國道:「百聞不如一見,今臣尚在都中,無從遙決,臣願馳至金城,熟窺虜勢,然
後報聞。但羌戎小夷,逆天背叛,不久必亡,陛下誠委任老臣,臣自有方略,盡可勿憂!」
這數語傳達宣帝,宣帝含笑應諾。充國即拜命起行,直抵金城,調集兵馬萬騎,指令渡河。
又恐為虜騎所遮,待至夜半,先遣三營人馬,銜枚潛渡,立定營寨,再由充國率師復渡。到
了天明,已得全軍過河,遙見虜騎數百,前來挑戰。諸將請開營接仗,充國道:「我軍遠來
疲倦,不可輕動,況虜騎並皆輕銳,明明是誘我出營。我聞擊虜以殄滅為期,小利切不可
貪,當圖大功!」說罷,遂下令軍中,毋得出擊,違令者斬!軍士奉令維謹,自然堅守勿
出。充國即密遣偵騎,探得前面四望峽中,並無守虜,乃復靜候天晚,潛師夜進。逾四望
峽,逕抵落都山,方命下寨,欣然語諸將道:「我料羌虜已無能為,若使先遣數千人馬,守
住四望峽中,我軍寧能飛渡呢?」未幾又拔寨西行,進至西部都尉府,作為行轅,安然住
著。每日宴饗將士,但令靜守,不准妄動。羌人連番搦戰,始終不出一兵,直伺羌眾退去,
才遣輕騎追躡,捕得生口數名,溫顏慰問。聽他答說,已知羌人互相埋怨,求戰不得,各生
貳心,乃即縱使歸去,仍然按兵不發,坐待乖離。
從前先零罕ゅ本為仇敵,先零意欲叛漢,始遣人與罕ガ埠汀:豹ザ醭ゲ業倍,疑信
參半,特使弟雕靡來見西部都尉,說是先零將反,都尉暫留雕靡,派人偵察,才閱數日,果
得先零反狀。又聞雕靡部下,亦有通同先零,與謀叛事,遂把雕靡拘住,不肯放歸。充國將
計就計,索性放出雕靡,當面撫慰道:「汝本無罪,我可放汝回去;但汝須傳告各部,速與
叛人斷絕關係,免致滅亡。現今天子有詔,令汝羌人自誅叛黨,誅一大豪,得賞錢四十萬,
誅一中豪,得賞錢十五萬,誅一小豪,得賞錢二萬,就是誅一壯丁,亦賞錢三千,誅一女子
或老幼,每人賞千錢,且將所捕妻子財物,悉數給與。此機一失,後悔難追,汝宜謹記此
詔,宣告毋違!」雕靡唯唯受命,歡躍而去。
會有詔使到來,報稱天子大發兵馬,得六萬人,出屯邊疆,作為聲援。又由酒泉太守辛
武賢奏請,願分兵出擊罕ゃ3涔與諸將會議道:「武賢遠道出征,勞師費餉,如何取勝?
況先零叛漢,罕-雖與通和,並未明言助逆,現宜暫捨罕ゅ獨對先零。先零一破,罕テ
不戰可服了!」諸將也以為然,遂即送回詔使,上陳計議,宣帝得書,又令公卿集議,群臣
俱謂須先破罕ゅ然後先零勢孤,容易蕩平。宣帝乃命樂成侯許延壽為強弩將軍,辛武賢為
破羌將軍,合討罕ゃG以鴣涔逗留勿進,飭令從速進兵,遙為援應。充國又上書極陳利
害,略言先零為寇,罕ソ闖4敕福今釋有罪,討無辜,起一難,就兩害,實為非計。且先
零欲叛,故與罕ガ岷茫今若先擊罕ゅ先零必發兵往助,交堅黨合,不易蕩平,故臣以為
必先平先零,始可收服罕ゃP帝見了此奏,方才省悟,乃報從充國計議。
充國因引兵至先零,先零已經懈弛,總道充國但守勿戰,不意漢兵遽至,統皆駭走,充
國雖率兵追逐,卻是徐徐進行,並不急趕。部將請諸充國,願從急進;充國道:「這是窮
寇,不宜過迫,我若急進,彼無處逃生,必然拚死返鬥,反致不妙。」諸將始無異言,及追
至湟水岸旁,先零兵各自奔命,紛紛南渡。船少人多,半被擠溺,再加充國從後趕至,益覺
心慌。越慌越慢,越慢越僵,好幾百人,做了刀頭鬼。還有馬牛羊十萬餘頭,車四千餘輛,
不能急渡,盡被漢兵奪來。懲創先零,已經夠了。充國已經得勝,卻不令兵士休息,反促令
大眾,馳入罕キ襯塚只准耀武,不准侵掠。罕ソ胖,相率喜語道:「漢兵果不來擊我
了!」正墮老將計中。渠帥靡忘,守住罕ん囈,遣人至充國軍,願聽約束。充國飛書馳
奏,道遠未得復詔,那靡忘復自詣軍前,來議和約。充國推誠相待,賜給酒食,囑他還諭部
落,毋結先零,自取滅亡。靡忘頓首謝罪,情願遵囑。充國便欲遣歸,將佐等齊聲諫阻,統
說是未奉朝旨,不宜輕縱。充國道:「諸君但貪小利,不顧公忠,我且與諸君道來。」說到
此句,詔書已至,准令靡忘悔罪投誠。充國不必再與將校絮談,當即將靡忘放還,不到數
日,便得罕ザ醭タ還書,全部效順,充國喜如所望,移軍再討先零,適值秋風肅殺,充國
冒寒得病,腳腫下痢。雖仍籌畫軍情,不得不報知宣帝。有詔令破羌將軍辛武賢為副,約期
冬季進兵。
偏先零羌陸續來降,先後共萬餘人,充國乃復變計主撫,督兵屯田,靜待寇敝,因上屯
田奏議,請罷騎兵,但留步兵萬餘人,分屯要害,且耕且守。這奏牘呈入闕廷,朝臣多半反
對,說他迂遠難成,宣帝因復詔道:「如將軍計,虜何時得滅?兵何時得解?可即復奏!」
充國乃再條陳利病道:
臣聞帝王之兵,以全取勝,是以貴謀而賤戰。蠻夷習俗雖殊,然其欲避害就利,愛親
戚,畏死亡,一也。今虜失其美地薦草,薦草謂稠草。骨肉離心,人有叛志,而明主班師罷
兵,但留萬人屯田。順天時,因地利,以待可勝之虜,雖未即伏辜,決可-月收效。臣謹將
不出兵與留田便宜十二事,逐條上陳。步兵九校,吏士萬人,因田致谷,威德並行,一也。
排折羌虜,令不得居肥饒之地,勢窮眾渙,必至瓦解,二也。居民得共田作,不失農業,三
也。軍馬一月之費,可支田卒一歲,罷騎兵以省大費,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谷至
臨羌,示羌威武,五也。以閒暇時繕治郵亭,充入金城,六也。兵出,乘危僥倖;不出,令
反叛之虜,竄於風寒之地,離霜露疾疫瘃墮之患,坐得必勝之道,七也。無徑阻遠追死傷之
害,八也。內不損威武之重,外不令虜得乘間之勢,九也。又無驚動河南大タ—ゅ皆羌
種。使生他變之憂,十也。治隍-中道橋,令可至鮮水以制西域,信威千里,從枕席上過
師,十一也。大費既省,徭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
唯明詔采擇!
是書奏入,宣帝又復報充國,問他-月期限,究在何時。且羌人若聞朝廷罷兵,乘虛進
襲,屯田兵能否抵禦?必須妥行部署,方可定奪。充國又奏稱先零精兵,不過七八千人,分
散饑凍,滅亡在即。待至來春虜馬瘦弱,更不敢率眾寇邊,就使稍有侵掠,亦不足慮。現在
北有匈奴,西有烏桓,俱未平服,不能不備,若顧此失彼,兩處無成,於臣不忠,於國無
福,請陛下明見賜決,勿誤浮言!這已是第三次奏請罷兵屯田。宣帝每得一奏,必詢諸眾
議,第一次贊成充國,十人中不過二三;第二次便有一半贊成了;第三次的贊成,十中得
八。宣帝因詰責從前反對的朝臣。群臣無詞可說,只得叩頭服罪。丞相魏相跪奏道:「臣愚
昧不習兵事,後將軍規畫有方,定可成功,臣敢為陛下預賀!」也是個順風敲鑼。宣帝始決
依充國計策,詔令罷兵屯田。小子有詩贊充國道:
尚力何如且尚謀,平羌全仗幄中籌;
屯田半載收功速,元老果然克壯猷。
屯田策定,偏尚有人主張進攻。欲知是人為誰,待至下回再表。
兩疏請老,後人或稱之,或譏之。稱之者曰:兩疏為太子師傅,默窺太子庸懦,不堪教
導,故有不去必悔之言,見幾而作,得明哲保身之道焉。譏之者曰:太子年甫十二,正當養
正之時,兩疏既受師傅重任,應合力提-,弼成君德,方可卸職告歸,奈何以後悔為懼,遽
爾捨去。是二說者,各有理由,未可偏非。但君子難進易退,與其素餐受謗,毋寧解組歸
田,何必依依戀棧,如蕭望之之終遭陷害乎?若趙充國之控御諸羌,能戰能守,好整以暇,
及請罷兵屯田,尤為國家根本之計,老成勝算,非魏相等所可幾及,而宣帝卒專心委任,俾
得成功。有是臣不可無是君,充國其亦幸際明良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