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秦鳳藝滿回家打算報仇,先向好朋友小六子瞭解情況。小六子把情況講說一遍,秦鳳心中有數了。小六子向秦鳳表示歉意:
「大哥!您不在家,您那房子我給賣了。賣的錢不多,一共是三十兩紋銀,我給您留著呢!總算把您盼回來了。」
小六子把銀子拿出來,秦鳳笑了笑說:「賢弟!這是你給我操心費力賺下的錢,哥哥不能要,給兄弟你用吧!」
小六子執意不要,秦鳳非給不可,最後小六子才收下。秦鳳告訴小六子:
「這回我回來是為了報仇,希望你嘴角嚴密,不要走漏風聲,也別對任何人說我回來了。」
小六子點頭同意。到了第二天,秦鳳早早地起來,梳洗完畢,不辭而別,一直趕奔鎮店。這座鎮店就是秦鳳經常在這練武的所在,也是莊人住的地方。秦鳳走進鎮店,閃目往兩旁看看,青山依在,人面已非。他圍著把式場轉了幾圈,心中一陣難過。又到莊人家門口,來回走了幾趟,一看大門緊閉,並無人出入。抬頭看,道那邊有一家回回館,掛著藍幌,賣清蒸牛肉、羊湯下碎外加燒賣。秦鳳邁步進了屋,往靠邊的地方一坐,眼睛盯著莊人家的大門,要了倆菜、四兩酒、一碗羊湯、十個燒賣。他一邊吃心裡一邊盤算著怎樣下手。最好的辦法是先摸清了情況,然後讓花萬春和莊人互相對質,然後再殺他們。心裡正想著呢,眼前人影一晃,走進一位吃飯的,這位就在旁邊那桌邊拉了把椅子坐下。秦鳳一看這人有點眼熟,仔細一看認出來了,正是前一個老師馬四馬老師父。秦鳳急忙站起來走到那張桌前:
「馬師父,您還認識我嗎?」
馬四抬頭一看,面前站著一條大漢,這個人仨腦袋怪嚇人的,瞅著眼熟可想不起來是誰了。他晃了晃頭,秦鳳壓低聲音:
「馬師父!您不認識我了?我不就是秦鳳嗎?當初跟您學過武藝。」
「秦鳳?哎喲,孩子是你?」
「正是我。」
「哎呀!你變了樣了,也發了福了。我上哪認出你來?你怎麼脖子長倆大包?」
「哎!一言難盡。師父,咱倆進單間吧!找個雅座,我有話和你說。」
「好吧!」
秦鳳和馬四爺就挪到雅座去了。把簾一放,屋裡就剩下他們師徒二人。秦鳳先問了問馬師父這些年的經歷,馬四爺不住地搖頭:
「唉!我就是對付著活著。如今上了年紀,老胳膊老腿的,所以也沒教徒弟,全憑著當年有點積蓄混吃等死。今天我來鎮子趕集,餓了在這吃口飯,沒想遇見了你。」
馬四爺又問秦鳳的情況,秦鳳並未隱瞞,把這些年的遭遇如實他講說了一遍。馬四爺聽完,緊鎖雙眉,把酒杯一放:
「噢,原來如此!這麼說是花萬春和莊人合夥把你陷害的?」
「對!我敢肯定就是這麼回事。」
馬四爺點了點頭,問秦鳳:「秦鳳!那麼你這次回來打算怎麼辦呢?」
「我打算找他們辯理。」
「秦鳳!我看算了吧!要光為辯理沒有多大的意思。花萬春肯定矢口否認,莊人也會裝糊塗。你問不出青紅皂白來。有這工夫你不如幹點別的。我看是八字注定的,你就認命吧!誰讓咱們是師徒呢,我不能讓你吃虧呀!你想你一個人,身單勢孤,說好了好,說翻了你不是要吃虧嗎?」
秦鳳一笑,未加可否。爺倆正吃著呢,就聽外邊夥計說話:
「哎呀!九爺您來了,裡邊請!」
秦鳳一愣,把半截軟簾撩起來,往外屋一看,進來個瘦高老頭,花白剪子股的小辮,新剔的腦瓜門青亮,身著灰色的長袍,腰裡勒著根絲帶,手裡拿著個扇子。他美兒巴嘰地找個桌坐下,腳往凳子上一蹬,這時候夥計先把水給沏來了:
「九爺您先喝口水吧!」
「嗯。今天有好牛肉嗎?」
「剛殺的牛,非常肥。您想吃清燉牛肉?」
「對,給我來兩碗清燉牛肉、十個燒賣、一碗下碎湯。」
「哎,好-!」
秦鳳一看仇人來了,把他的心氣得怦怦怦跳成一個蛋。為了把事情問清楚,秦鳳讓馬四爺在屋等著,他一挑簾來到外屋,一直來到花萬春的面前:
「花老師,您挺好嗎?」
花萬春一愣:「不錯呀!你是……?」
「不認識我了?我不是秦鳳嗎?你還曾單獨讓我吃小灶,單獨教我氣功。」
「啊!」花萬春的臉當時就變了,把腿也放了下來。「你,你還活著?」
「哈哈哈!算我命大,我活過來了。花老師!此地並非講話之所,您看我就在那裡間呢。走吧!今天我請客,請您吃飯。」
沒等花萬春表態,秦鳳拉著他的胳膊,硬把他拉進了雅座,告訴夥計:
「再添幾個菜,我請客!」
夥計也不知怎麼回事,什麼好做什麼,一會兒端上八個菜。秦鳳坐到花萬春身旁:
「九爺!您認識這位嗎?」
「啊!馬老師也在這。」
馬四爺點點頭:「九爺您也來吃飯來了?」
「啊,我也想吃點飯。正好遇上秦鳳了。」
寒暄了幾句,秦鳳不動聲色,心平氣和,先給花萬春滿了杯酒,往前一遞:
「老師!我先敬您一杯,您把它喝了。」
「哎,好好好,那我就受了。」
花萬春把酒喝了。秦鳳又給他滿上,然後就問:
「花老師!我知道您是個好人,咱們爺倆見面就投緣,您在我身上沒少花功夫,至今我是念念不忘。不過後來有人拿您當槍使,您一時糊塗,在我身上就下了毒手。您看您在我身上留的記號,長了這麼倆包。這都是練氣功吃小灶吃的。我沒別的要求,我就懇請老師把當年的實情跟我講一遍。您放心,我明白明白就得了。」
「這個……」花萬春看看秦鳳是威風凜凜,相貌堂堂,脖子兩邊再長倆包,真好像三頭六臂。他內心有愧,不寒而慄,額角上的汗珠就下來了。馬四爺在旁邊插話:
「九爺!秦鳳這孩子說的不是沒理。他對你毫無惡感,就想瞭解真實的情況。是怎麼回事,你就說說吧!」
「好吧!秦鳳我對不起你,我果然叫人家當槍使了。咱們爺倆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不該我的,我不欠你的,咱們又是師徒關係,我為何要這麼干呢?就是莊人吹的風。有一天他把我找去,說了你一大堆壞話,打算把你打下去,樹立他兒子。頭一次我沒聽,第二次沒聽,可架不住他老跟我說,而且還動用威嚇的手段。我要不答應他的要求,他要對我下毒手。全怪我膽小如鼠,就聽了他的話了。因此,在教你氣功的時候,我沒按著正路教,是按反路教的,把你害成這樣。我對不起你呀……」
秦鳳仍然不動聲色,說:「師父,你也別難過了。那麼後來呢?」
「後來聽說你病倒了,一病不起,奄奄一息。莊人爺倆挺高興,請我吃飯,還給我五十兩銀子。就這些。」
「不對,還有話。您再想想。」
「還有?對了!莊人還擔心你不死,如果不死,要我再想辦法。總而言之,非把你這個眼中釘拔掉不可。之後沒過幾天,聽說你們娘倆離開靠江屯,下落不明。莊人曾經派人去找過,也沒找著,我這心才算放下。我天天念佛,盼望你們娘倆能找到一條生路。如今我看著你平安回來,命不但保住了,而且身子骨還這麼結實,我也就放心了。」
「好!我謝謝您。師父,我再敬您一杯!」
然後秦鳳就不提這事了,盡說一些無關緊要的閒話。這使得馬四爺大惑不解。心說秦鳳這孩子沒心哪!怎麼問半截不問了?這就算完了?真來得怪。但自己是旁觀者,又插不上話去,一直到吃完了飯,秦鳳把夥計叫進來,把賬算了。
花萬春心裡有鬼,在這裡坐著如坐針氈,他把汗擦擦站起來說:
「秦鳳!你這次回來住到哪了?」
「啊!還住到我原來的家裡。」
「你娘挺好嗎?」
「我娘已經故去。」
「喲!怪可惜的。老太太多好!秦鳳啊!要不走的話到家串門。從今以後咱爺倆還得多親多近。」
「好,謝謝您!」
「要沒什麼事的話,我還有點做的,就告辭了。」
「您上哪去?」
「我到東莊去拜望一個朋友。四爺您坐一會兒,我先走了啊!」
花萬春說完,急沖沖離開飯館,出了鎮子奔北下去了。他心裡怦怦直跳,心說,秦鳳這叫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呀!腰裡挎著口大寶劍,說話聲如洪鐘,跟當初可大不相同了。莫非說這十來年他又拜了什麼高人學了本領?他報仇來了,可看那樣子又不像。花萬春一想,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當教師這碗飯我也不吃了,乾脆回家,把房子一賣遠走高飛。他打定主意往前走著,路過一片小樹林,沒想從樹林裡出來一個人,正是秦鳳。他一看秦鳳跑到前邊把他截住了,唰啦臉就變色了:
「秦鳳,你還有事嗎?」
骷髏鳥看看左右無人,一陣冷笑,「嘿嘿嘿!花九爺,我找你算筆賬。」
「啊!什麼賬?」
「你把我害得家破人亡,難道說就這樣算了嗎?」
「那……你說怎麼辦呢?」
「我說呀,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雖然沒死,我娘死了,也是你給逼的。不然的話,她老人家身子骨那麼結實能死嗎?你打算怎麼辦呢?」
「秦鳳啊!莫非你還想要我的性命不成?」
「對!我就是這麼想的。是讓我動手啊,還是你自行方便?」秦鳳說到這裡,按繃簧把長劍拽出來了,往前一遞,「你看著辦吧!」
花萬春顫微微地把寶劍接過來,心中暗想,秦鳳這意思是讓我自殺,我要捨不得自殺,他就動手。難道說我就這麼死了不成?他眼珠一轉,把牙關一咬,心說秦鳳你錯打了算盤,我花萬春也不是好惹的。想到這裡,他一陣獰笑:
「嘿嘿嘿,秦鳳!我要不死你該如何呢?」
「你要捨不得,我替你動手。」
「秦鳳!你可不要逼人太甚哪!既然你如此無情,可休怪我姓花的無義。著劍!」
花萬春說著,冷不丁就是一劍。哪知骷髏鳥早有防備,跳步閃身往旁邊一躲,一把把花萬春的手腕子抓住,又一擰就把寶劍奪回來了。花萬春一看不好轉身要走。沒跑出兩步去,這柄長劍已從後背刺了進去。
「啊!」花萬春四肢癱軟倒到地上,雙手捂著胸口看了一眼秦鳳,兩腿一蹬,魂歸那世去了。
秦鳳在他身上把寶劍蹭乾淨了,收起來,心說姓花的,你算便宜。他伸手把他腰帶子抓住拎進樹林。樹林裡有幾座古墳,秦鳳用寶劍挖了個坑把他掩埋起來就走了。晚上,夜入莊府,又把莊人、莊蒜全給殺了,而後放了把火便出離村鎮。他站到高坡上背著手看熱鬧,火著的越大他心裡越高興,十幾年的悶氣這一下都散開了。秦鳳報完了仇,別無牽掛,一心一意闖蕩江湖。但是他也怕官府抓他,為了安全起見,他才投靠了英王富昌。
書接前文,夏侯倫和司馬雲山請秦鳳來吃酒,名義上是請他,實際上是逼他投降官軍。如果秦鳳答應還則罷了,如果拒絕,馬上就把他收拾掉。他們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夏侯倫給秦鳳滿了幾杯酒之後,話鋒一轉談到正題。
「師弟!我這樣叫你,你不生氣吧?」
「師兄!您太客氣了。既然咱們都是一師之徒,你理應當管我叫兄弟。」
「好!那麼哥哥說幾句話你能聽得進去嗎?」
「師兄有話請講!」
「那好!我就把話直說了吧!兄弟,你看英王富昌能長久得了嗎?」
秦鳳一愣:「師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無非是閒談。你看他能不能長久?」
「師兄!我是個武人,就知道打仗。至於能長能短我也說不定,反正混一天是兩個半日,我就是混飯吃。」
「哈哈哈!師弟啊!要像你說的這樣可不行。人這一輩子要活個明白,不能糊里糊塗過日子。你想,英王富昌乃是國家的反叛,插旗造反,自立為王,想跟康熙皇帝抗爭天下,這不是白日做夢嗎?再說,老百姓都厭煩打仗,誰不想過好日子?可英王無端給四川的老百姓帶來災難。我們經常到外邊去——,人家一聽我們哥倆是劍山的人,全都背後罵祖宗。你說我們這碗飯吃得窩囊不窩囊?」
秦鳳一笑:「二位!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們二位究竟是怎麼想的?今天晚上把我請來究竟為什麼?不必轉圈子。」
夏侯倫冷笑一聲:「好!既然你這麼說,我就把事情給叫開。我和司馬雲山主意打定要倒反劍山,投靠官府了。由於看你是個英雄,咱們倆又是一師之徒,不得不事先跟你打個招呼。不知你意下如何?」
夏侯倫說到這,兩隻眼睛放出凶光,緊緊地盯住骷髏鳥。與此同時,司馬雲山緊握兵刃,做好了準備。屋裡的空氣剎那間變得異常緊張。骷髏鳥一不慌,二不忙,把眼前的一杯酒乾了,看看夏侯倫,瞅瞅司馬雲山:
「哈哈哈……」
「你笑什麼?我叫你給我個明確答覆!」
「二位呀!人各有志,不可勉強,既然你們要投靠官府,我不能阻攔。但是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任何人不能強迫我。」
夏侯倫冷笑一聲:「師弟!假如我強迫你,怎麼辦呢?」
「哈哈哈……師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我弟兄還想變臉不成?」
「變臉又怎麼樣?」
司馬雲山火往上撞,一伸手把眼前的酒杯抄起來,就打算摔。哪知秦鳳手疾眼快,一把把司馬雲山的手腕子抓住了:
「司馬老劍客且慢!我剛才開個玩笑。你們二位所說,我完全贊同。」
「啊?」夏侯倫看看司馬雲山,司馬雲山瞅瞅夏侯倫,兩個人又全把眼睛盯到秦鳳的臉上:
「你說這話是真的?」
秦鳳莊嚴地說:「上有天,下有地,離地三尺有神仙,我要口不應心,叫我不得善終。」
原來古人最迷信,拿起誓判斷人的誠實不誠實。秦鳳這一起誓,老哥倆相信了,夏侯倫抓住秦鳳的手:
「賢弟啊!我可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你說的是真的?」
秦鳳口答唉聲:
「唉!二位老劍客,此心我不是一天半天了。我早就看出英王富昌不能長久,他所作所為天怒人怨。無奈他對我不錯,我不忍背棄他,因此左右為難。既然二位老劍客看出成敗利害,給我指引迷途,我當然欣然應允。我們仁人一齊投奔官府真是上策。」
三人撫掌大笑,吩咐手下人重新擺酒,他們要進一步商討脫離劍山的辦法。正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突然後窗戶外有人喊了一聲:
「呔!爾等膽大包天,竟敢策劃背判英王!」
這一句話把三個人嚇得魂不附體。心說什麼人偷聽了我們的談話?要是稟報英王焉有我們命在!三個人同時拉出傢伙,趕奔後窗外,就見窗戶一開從外面跳進一人,衝著三位劍客一拱手:
「諸位不要驚慌,是我!」
來人個不高,長得好像畫上的南極仙翁,他們一眼就認出來了,是英王手下的站殿將軍賽南極諸葛洪圖。秦鳳跟他關係不錯,但是這種事情關係重大,不能掉以輕心,秦鳳仍然怒目而視:
「諸葛老劍客!莫非你跟我們開玩笑嗎?」
「哎!」諸葛洪圖一再擺手,「我是有此心,只是沒有機會。你們不信?上有天,下有地,離地三尺有神仙,如果我說的不是實話,不得好報!」
三個人這才放心,把諸葛洪圖請到桌案前邊,擺了把椅子,加了碟筷,四個人開懷暢飲。夏侯倫問:
「諸葛老劍客!我做夢也沒想到你也有這種心。不知你什麼時候有這種想法的?」
諸葛洪圖連連打唉聲:「唉!別提了。因為當初我在家鄉殺了人,為了躲避官府的通緝,迫不得已才來劍山入伙。我跟英王共事多年,對於他的為人瞭如指掌。英王這個人按說不錯,但是耳軟心活詭計多端,有時候聽信燕普的話,有時聽譚天的話。就由於他自己沒個准主意,最終成不了大事。眼下劍山四分五裂,各懷異心,我看得是清清楚楚。我諸葛洪圖也不傻,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誰不想找個光明的去處呢?誰願意失身為賊?但是我又舉目無親,實在沒有辦法,不得不暫時在劍山棲身。方纔我看見二位老劍客請秦大俠吃飯,就產生了疑心,在後面跟隨,偷聽你們的談話,這才知道你們是怎麼回事。我也願意入伙,幫著你們倒反劍山,投降官府。」
四個人立刻劃破中指,對天盟誓。秦鳳說:
「當斷不斷,必留後患。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咱們說幹就幹。現在我就到後山石牢去一趟,把牛兒小子和劉俊給放出來,然後咱們起身到江邊,登船就上對岸投降。」
「好吧!」
這三位在這等著,骷髏鳥秦鳳挎著寶劍大步流星離開夏侯倫府第,帶上親兵趕奔後山。鬧了半天,後山是關押犯人的地方,也不光押著劉俊、牛兒小子,山上凡是觸犯劍山法規的都在此關著。英王派了一百多人在這裡看管,其中有個頭目叫花面鬼藍霸。藍霸這小子挺凶,專門虐待犯人。他吃飽了,喝足了,就挨個的提審,讓嘍囉兵拿鞭子抽打犯人,慘叫聲不堪入耳。今晚上他又把三個犯人十字插花綁在木架上,正命令嘍囉兵用皮鞭抽打。他坐在一把籐椅子上,架著二郎腿在這品香茶。正這時候嘍囉兵給他送信兒:
「報!先鋒大人來了。」
「誰?」
「秦鳳,秦先鋒。」
「哎喲!趕緊迎接。快快快,別打了。把人都架走。」
嘍囉兵趕緊把犯人架走。藍霸整理衣裝列隊迎接,一見秦鳳,滿臉堆笑:
「先鋒大人!卑職迎接來遲,當面恕罪。」
秦鳳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免禮。藍寨主辛苦了!」
「哎喲,這是分內的事情,怎敢稱辛苦二字!大人,您這麼得閒?」
「嗯。我奉王駕千歲所差,前來巡查。」
「噢,那您看看吧!」
秦鳳從南走到北,從東走到西,看看十字形的監牢,最後腳步就停在劉俊、牛兒小子關的監房。他假裝不知道,問監霸:
「這間牢房押的是誰呀?」
「押的是牛兒小子和劉俊,就是童林的師弟和徒弟。」
「噢。把牢門打開我看看。」
「哎,好-!」
藍霸從腰上把大鑰匙拿下來,把鎖打開,吱呀一聲,把牢門推開。秦鳳一哈腰鑽進去了。藍霸在後面跟著,一邊走一邊說:
「先鋒大人!您可留神哪。這倆小子可野了,見人就罵,離他們近了不是踢你就是咬你。您可別吃了虧!」
「嗯!」秦鳳點點頭,繼續往裡走。到了第二層門,牆壁上點著豬油燈,照得挺亮。秦鳳看得真切,靠牆角並排坐著倆人,上首是牛兒小子,下首正是穿雲白玉虎劉俊。秦鳳到了眼前一樂:
「二位!你們受委屈了。」
劉俊睜眼睛一看:「你小子不是秦鳳嗎?」
「是我。」
「姓秦的!前次在戰場交手,我二人未加小心,被你生擒活拿。要殺來個痛快,要放趕緊把我們爺倆放了。這樣死不死活不活,我們可受不了。你今天晚上來要幹什麼?」
「哈哈哈哈!本先鋒要夜審。」
「從我們嘴裡你休想得到什麼。」
「不見得吧!不信咱就試試。來人,把他倆帶走!」
秦鳳的心腹往上一闖,把劉俊和牛兒小子架起來,不容分說拖著就走。藍霸一看有點為難了,緊行幾步來到秦鳳身後:
「先鋒大人!您要把他們帶到哪去?」
「帶到府裡,我要親自審問。」
「是是。大人只是手續不合。」
「什麼手續?」
「這個,是這麼回事。小人在這負責看管這些罪犯,沒有大帥的令箭,沒有英王的手書,任何人也不准提審犯人。要審也行,得在這地方,不能離開。尤其劉俊和牛兒小子都屬於重號,哪能隨便帶著走呢?」
「呸!」秦鳳把眼一瞪,「你說什麼?本先鋒在執行公務,我這樣做也不是我的主意,乃是英王千歲讓我這麼辦的,你還敢攔著嗎?」
「嚇死我也不敢!既然英王千歲讓您這麼幹,得有個字據。」
「噢。王駕千歲是給了我個字據,由於來的匆忙,沒有帶到身邊,這樣吧!我先把罪犯帶走,等會兒我派人把英王的手書給你送來。」
「哎,哎!」
官大一品壓死人,秦鳳說到這裡,藍霸不敢攔著了,眼睜睜看著秦鳳把犯人帶走。秦鳳急匆匆來到夏侯倫的府裡頭,進門就說:
「壞了!方纔我去提犯人,藍霸這小子起了疑心,非管我要王爺的手書,我說了瞎話,硬唬著把這兩個人給帶來了。咱們趕緊行動,怕遲了生變哪,等他稟報了英王,咱們可就走不成了。」
「好!那先把劉俊和牛兒小子請進來。咱先把底交給他們,別發生誤會。」
「哎。」就這樣把劉俊和牛兒小子帶進來了,果不其然這爺倆進來就罵,秦鳳一笑:
「二位!你們別誤會,容我們把話解釋清楚,我們是好人。」
牛兒小子一瞪眼:「去你娘的吧!劍山還有好王八蛋?」
「別吵吵!多餘的話咱別說,告訴你,我們四個人要倒反劍山,投靠官府,特意把你們二位給放了。不信咱現在就走,投奔劍州,你看如何?」
劉俊一看秦鳳說話出於至誠,相信了:
「秦先鋒:你說的是真的嗎?」
「如果口不應心,我不得好死!」
「那好!我們謝謝了。」
秦鳳親自把他們倆的綁繩鬆開,把兵刃找回來,爺倆活動活動了腰腿,夏侯倫命人給拿過吃食,這爺倆也真餓了,虎嚥狼吞飽餐一頓。吃完了秦鳳說:
「快走!時間可不短了。」
他們帶著幾十個心腹,摸著黑,摸到江邊水師營。再看江面跟火龍一樣,一座座水寨,一座座炮台,戒備森嚴,秦鳳壯著膽子來到水師營,正好遇上水師營的一個大頭目。此人姓李,叫李達。李達跟秦鳳還非常熟,提燈一照,一看是先鋒官,急忙過來迎接:
「先鋒大人!您還沒歇著呢?」
「啊!晚上有什麼情況?」
「一切平安無事。」
「噢。今天晚上你當班?」
「是!我負責這段水域。」
「李頭!我奉英王所差,大帥的密令,今晚過江有要事去辦,給我準備兩條船。」
「哎!帶多少人?」
「嗯,多了不用,水手夠了就可以了。」
「那您什麼時候回來?」
「說不定。也許天亮以前我就能趕回來。」
「好-!」李達一一照辦,給準備了兩條快船。
秦鳳把手一揮,大伙都呼啦上了船。李達緊走兩步,上前說:
「秦先鋒!我還有點事得跟你交待清楚。」
「什麼事?」
「水師營規矩可多了,尤其這兩天,要求特別嚴。大帥有話,水師營由他親自掌管,不管什麼人不得動用船隻。咱倆不錯,另外您又是先鋒大人,您叫我辦我就辦了。不過得補個手續。」
「什麼手續?」
「起碼也得有令箭什麼的。」
「噢。什麼手續都有。不過我走得匆忙沒帶,等我回來再補。如果大帥追問下來,你儘管往我身上推。開船!」
李達眼睜睜瞅著兩隻船衝出水師營,飄蕩蕩直奔對岸。
正這時候,就聽身後一陣騷亂。李達往後一看,原來大帥譚桂林領著二十個巡邏兵將趕到了。譚天來到江邊一看是李達,就問他:
「李達!方才有人使船沒?」
「先鋒大人秦鳳他們使船來的。」
「啊!他們上哪去了?」
「啊,他們說奉大帥的密令到江那邊辦事,我也不敢多問。」
「那你就叫他上船?」
「他是先鋒,我哪敢不聽!」
「哎呀!你上當了。他們幾個是反叛!快點給我準備船隻把他們追回來。」
李達一聽嚇得魂不附體,追悔不迭,急忙準備了幾隻快船,譚天飛身跳到船上,吩咐一聲:
「追!無論如何不能叫秦鳳他們跑了。」
譚天怎麼知道秦鳳是反叛的呢?原來他不知道,今天晚上趕巧了。由於這兩天跟官軍開戰,形勢非常緊張,譚天每天晚上都親自巡邏。今天他領著二十名親兵——到後山去了,正好遇到藍霸。藍霸跪倒在譚天腳下訴說前情,就把秦鳳來提犯人的事說了一遍。大帥譚天一愣,心說,我和英王從未授權給他,他為什麼假傳命令?譚天又想,今天在江面上正在決戰,本來我們可以打勝仗,哪知山中起了火,究竟這把火誰放的不得而知,莫非此事跟秦鳳也有關嗎?為了弄個水落石出,他親自找到秦鳳的府第,結果撲空了,府中空無一人,一打聽,說夏侯倫、司馬雲山請他去吃酒,他早走了。譚天又追到夏侯倫的府裡,又撲空了。他一想,壞了!秦鳳有外心,就連夏侯倫、司馬雲山也不保險哪!他突然想到江邊,要想離開劍山就得用船哪,我把戰船控制住,讓你們插翅難飛!打定主意他趕奔水師營,結果晚到了一步。譚天火往上撞,立即登船追趕。他手搭涼篷往對面觀瞧,就見大江波濤之中現出兩條船的影子,用眼測了一下距離,也就在半里地左右。譚天喝令一聲「快!加快速度給我追!」又追了一會兒,就離著不遠了,船上的人看得都挺清楚了。譚天站在船頭高聲喊喝:
「呀呔!秦鳳!你給我站住。本帥有話要講。給我站住!」
藉著水音,秦鳳等人聽得清清楚楚。回頭一看,譚天領著人追上來了。秦鳳不由得心中起急。再往對岸看看,還離著挺遠哪!他們幾個人在船頭一商議,乾脆別接茬,繼續往前走,命令水手:
「快!快!」
水手被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心說這是怎麼回事?大帥追趕先鋒,大帥叫站住,先鋒叫快劃,我們倒是聽誰的?心裡這麼想,手就有點不聽使喚。秦鳳一看火了,鏘鋃鋃拽出長劍,在水手的面前一晃:
「你們聽著!我秦鳳已倒反劍山,我現在是官府的人。不但我反了,我帶著你們哥幾個也去。你們願意也得願意,不願意還得願意。哪個不聽我的話,我就砍下你們的腦袋。快!」
「哎,快!」誰不怕死?水手們玩兒了命地划船。又跑出一段距離,結果被譚天他們追上了。
譚天一共率領十隻戰船,嘩!分三路把秦鳳的這兩條船給截住了。
秦鳳一看走不了啦,把牙關一咬,心一橫,船在江心停住,他們四個人往船頭一站,在這等著。時間不長,大帥譚天的船到眼前了。藉著燈光一照,譚天就是一愣,使他最吃驚的是,裡面還有賽南極諸葛洪圖。心說他可是劍山的創始人之一呀!莫非說他也要倒反劍山不成嗎?譚天心裡就生起了一種預感,就感到劍山有點保不住了。想到這,他把怒火壓了壓,用手點指:
「秦鳳!諸葛洪圖!夏侯倫!司馬雲山!你們欲要何往?」
到了現在,沒有必要再說瞎話了。秦鳳衝著譚天一抱拳:
「大帥!實話跟您說吧!我們哥兒幾個不樂意吃劍山這碗飯了,打算另找出路,投奔官府。」
「噢?這麼說,你們要倒反劍山,出賣我和英王了?」
「嘿嘿,這倒談不上!大帥!自從我秦鳳到了劍山之後,蒙王駕和大帥再三關照,我是感恩不盡。無奈我的心早就飛了,不願意失身為賊,要另找出路,跟你們講又怕不答應,不得已才採取了這種行動,望大帥原諒。」
夏侯倫、司馬雲山也一抱拳:「大帥!實在是對不住啊!我們哥倆跟秦大俠的想法是一致的,不辭而別,覺得很對不住您。您確實對我們也不錯,來日方長,再補報吧!送君千里總有一別,我看您也別往遠送了。」
譚天氣炸了肺,心說我這是送你們哪?是來抓你們!他用手指諸葛洪圖:
「老匹夫!莫非你也跟他們三個人一樣?」
賽南極諸葛洪圖面紅耳赤,結結巴巴地說:「大帥!唉!我也覺得對不起您,但是人各有志不能勉強。我看劍山保不住,英王不會成什麼大業,我這麼大年紀能陪他掉腦袋嗎?因此,我打算另找出路,跟他們三位一起投靠官府了。大帥!如今木已成舟,無可挽回,我有萬語千言難以表達,就希望大帥通情達理,把我們四個人給放了吧!不然的話,我們也不能回去,何必咱們鬧翻臉呢!」
「住口!」譚天大喝一聲,拽出三簧寶劍就要動手。
要知秦鳳等人能否走得脫,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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