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老劍客廳了張方的話,是又氣又樂。氣是氣張方這小子不識好歹;樂是樂他真夠哏兒的,竟厚著臉要脈門弩。歐陽修真有點兒左右為難吶!按理說這件寶物乃是三教八十一門的命根,是不能輕易給別人的,一旦出了事,負不了責任;可是又一想,張方說的也不假,面對強敵,沒有防身之物不好辦哪!所以歐陽老劍客沉吟不語。陸民瞻和苗吉慶急忙說話了:
「老聖人!我看張方說的不算過分,您就把寶物先借給他,對我們大家都有好處,倘若遇上麻煩,可以叫張方亮出脈門弩嚇唬嚇唬這些賊寇。」
「無量天尊!二位老劍客,我不是駁你們的面子,我怕張方年幼無知,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再惹了麻煩。」
陸民瞻說:「這樣吧!您要就為這一件事擔心,我可以給張方擔保,我們大家監督他,絕不讓他胡來就是了,待破了劍山之後,讓他完璧歸趙,把脈門弩給您送回去。您看怎麼樣?」
張方一笑:「師父!這回您放心了吧?」
「哼!混賬東西!你敢保證不胡來嗎?」
「師父哇!上有天下有地,離地三尺有神仙,我要給老師捅了婁子,我就不是人;我是小狗,汪汪汪!」
一下把老劍客逗樂了:「也罷!我就犯個錯誤,把脈門弩借給你。我可告訴你,你要給我惹了麻煩,我決不輕饒!到那時候可休怪為師無情。」
「好-!我多謝師父。」
歐陽修把脈門弩拿出來,長歎一聲遞給張方。張方把寶物舉過頭頂,給師父叩了仨響頭,然後揣在懷中。歐陽修又說道:「張方啊!我再告訴你一件事。為什麼說沒有本事的人不能使用寶傢伙呢?不但沒有好處,還得為其所害,這就是說,你沒有這種能力駕馭這個東西,你就不能使。就拿脈門弩為例,張、趙二人還有陸恆他仨人已經知道你有這種東西了,必然挖空心思,想把脈門弩奪到手中。因此,你的風險就更大了,你要隨時警惕有人從你身邊把脈門弩奪走。」
「師父放心,徒兒早有這種防備。」
老聖人囑咐再三,這才告辭而去。張方回過頭來邀請陸民瞻和苗吉慶去公館,兩位老劍客一擺手:
「不必了!我們都是閒散慣了的人,不願意受約束。你走你的吧!攻打劍山之時不用你找我們,到時候我們肯定露面就是。」
「好!咱們一言為定,我可告辭了。」
按下苗吉慶和陸民瞻走了不提,且說張方高高興興回到劍州公館,一進門正遇上童林。
「張方!你怎麼回來了?」
「師叔!我娘病好了。」
「是嗎?你回瓜州這麼快?」
「哪來的,您聽我說吧!」
張方就把半路如何得知母親病好了的事說了一遍,後來又講了雙羊觀的事。童林聽了大吃一驚,同時也替張方高興,張方偷著告訴童林:
「師叔!我告訴您點秘密,我身上帶著脈門弩,乃我師父三教聖人歐陽修所贈。這回咱誰都不怕了,不管他張明志還是趙明真,還是比他們高的人,只要他們敢碰師叔您,我就用脈門弩打他們!」
童林一笑,拍拍張方的腦袋:「孩兒呀!此物乃是八十一門的寶貝,我早就有耳聞,不能輕易動用,不能給老聖人惹來麻煩。」
「是嘍。您說的跟我師父說的是一點不差。師叔您放心,平常我不能輕易使用,非得在關鍵時刻我才能動用。」
爺倆說完話,回到房中去見年大人。年大人一看張方回來,真是高興,問了問張方的經過。張方把別的事兒都說了,就沒提脈門弩的事,他也是有意保密,恐怕張揚出去。張方發現,公館忙得不可開交,正在籌劃攻打劍山之事,現在方案已經定下來了。年大人眼望童林:
「海川吶!後天我們就要發兵攻打劍山,本欽差打算一舉成功,不知你有沒有這種把握?另外呢,張方剛回來,你心中也得有數,你看我們後天打劍山行不行?」
「嘿嘿嘿,年大人!您要叫我探聽個事兒呀,抓個賊呀,我還能辦得到,要說指揮大部隊攻堅,我是一竅不通啊!我琢磨著,能差不多。童師叔您說呢?」
童林素知年羹堯剛愎自用,這個人驕傲得很,如果說不行,必然招他不高興;如果說行,內心又不願說這種過分的話,所以他一時沉默不語。年羹堯不解其意:
「海川!你還有什麼想法不成?」
「大人!我是這麼想的,要攻打劍山可以,為了把握起見,最好讓一個熟悉地理的人給咱們帶路為好。」
「嗯,說得對。海川吶!前些天你夜探劍山,不認識個朋友叫褚鳳巢嗎?聽說他久居此地,對劍山的地形瞭如指掌,是不是請他來給帶路?」
「大人!咱們倆想到一塊兒了,卑職就要提這件事。」
「海川!那你就麻煩一趟,拿我的帖子去請褚老俠客。」
「是。」
當天,童林帶著劉俊、張方就起身了,到了褚家渡見著東海龍君褚鳳巢,結果事情不湊巧,他有病了,正在床上躺著吃湯藥呢。童林皺著眉頭不知如何是好。褚鳳巢知道童林是個忙人,要來就是有急事。他帶著病勉強坐起來:
「童俠客!有事你就說吧。」
童林一笑:「老英雄!我說也沒用啊。我是來請您幫忙的。年大人想請您給大軍帶路,不巧,您又在病中,我說出來又有什麼用呢?」
說著話童林把年大人的請帖遞給褚鳳巢。老爺子看完,口打唉聲: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福禍,頭幾天我這身子骨還挺硬實,說病就一病不起。哎喲,這事可怎麼辦呢?」
童林道:「老俠客!官不差病人,既然如此就算了,我們另請旁人。」
「你等一等。」褚鳳巢沉思片刻,突然想起個人來,「童俠客!我看這樣吧,我雖然不能親自帶路,但我推薦個人準定能成。」
「哦,此人是誰?」
「就是我的好朋友,叫何萬年,人送外號叫『地行仙』。此人就住在褚家渡,跟我關係密切,論水性,論經驗,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呀!我把他推薦給年大人,不知童俠客可願否?」
「太好了!不知這何萬年可在家中?」
「我派人去找找,他一般是不離家門的。」
說著,褚風巢打發管事的去請何萬年,童林他們著急地等待著。時間不長,門外腳步聲響,家人進來了。
「回莊主的話,何老先生到。」
「快快有請!」
童林、張方、劉俊全站起來了。就見外面人影晃動,何萬年滿面是笑來到房中。此人五十歲掛零的年紀,黃白臉膛,透著精明強悍的樣子,過來跟褚鳳巢打招呼:「老哥哥,您病體見好嗎?」
「唉,吃了藥,有些好轉。賢弟呀!我給你引見引見,這位就是著名的震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這位叫張方,這位叫劉俊。」
童林急忙施禮:「老先生一向可好?」
何萬年以禮相還:「哎喲,不敢當,不敢當!久聞童俠客的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二位少俠客,老朽也這廂有禮了。」
張方忙說道:「不客氣,不客氣。」
劉俊也以禮相還。雙方見了面,分賓主落坐。何萬年不解其意,望著褚鳳巢,心說把我找來幹什麼呢?
褚鳳巢笑道:「賢弟呀!我給你找了個差事,把你舉薦給欽差大臣年羹堯。最近大軍要攻打劍山,缺少一名嚮導,我在病中不能去帶路了,打算清賢弟你代勞。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
何萬年一皺眉,看那意思挺為難。童林帶笑開言:
「老先生!方才褚老俠客推薦,說您人送綽號地行仙,對劍山的地形瞭如指掌。萬求老先生能給我們引路,為國家建功立業,不但皇上忘不了您,就是我們也感恩匪淺。」
「童俠客!恐怕褚大哥對我估計得有點過分了吧!我乃一打魚的漁夫,沒見過大世面,雖然說對本地的地理熟悉,但是也不敢說瞭如指掌,給大軍帶路,這是千斤重擔,一旦出點兒閃失,我可擔當不起呀!」
「老人家只管放心,您就負責給帶路。關於勝敗二字跟您毫無關係。比如說我們打敗了,怨我們指揮上有錯誤,您不擔任何責任。只要您盡心竭力能給我們帶路。我們就求之不得了。」
褚鳳巢在旁邊也一個勁兒地勸,何萬年迫於情面這才點頭。
「童俠客,什麼時候起身?」
「這就得走。」
「哎呀!太倉促了。容我回家收拾收拾。」
就這樣,何萬年告辭回家,到了家之後,拿起應用之物剛要走,他的女兒白龍女何曉燕追出來了。這何曉燕不但武藝精通,而且水性也非常好,她看爹爹這麼忙,有些奇怪,問道:
「爹爹您上哪兒去!」
「丫頭!我受童俠客之邀,要趕奔劍州公館衙門,最近大軍要剿匪,請我給做嚮導。」
「爹爹!您怎麼答應這種事呢?這關係重大呀!一旦落了埋怨,您能負得了責嗎?」
「童俠客打了包票,我任何責任都不擔,無非是給帶帶路。」
「哎呀,爹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呀。出頭的椽子先爛。他們要打下劍山好了,一旦打敗了,再出點兒事,說不埋怨您,您也得受懷疑呀!」
「為父已經答應了人家,說出的話還能不算嗎?你就放心吧,是非好壞我還是清楚的。」
「爹爹!要這麼說,我跟您一塊兒去得了。」
「嗯!」何萬年一聽也行,這丫頭足智多謀,要跟我去還能做個幫手,便說:「好吧!你趕快收拾東西。」
何曉燕帶好應用之物,跟著他爹趕奔老褚家。等一進門,張方一看,-!還來了一位花枝招展的大妞。何萬年把女兒叫過來,給眾人做了介紹。張方一笑:
「行啊!這回我們打劍山萬無一失,有女俠幫忙就更不成問題了。」
何曉燕抿嘴一笑,沒說旁的。童林道:
「褚老俠客!您先好好養病,過幾天我們再來看您。」
說完之後,童林率眾人告辭褚家,帶著何家父女趕奔公館。
到了公館,童林見了年大人講述一遍。年大人點頭道:「請!」
把何家父女請進廳堂。何萬年還沒見過這麼大的官呢!過來跪倒施禮,何曉燕跪在父親身後。年羹堯用手相攙,說了幾句客氣話,讓童林陪著下去用飯。
當夜何萬年帶著女兒又來見欽差,年羹堯就問攻打劍山的路線。何萬年經過深思熟慮畫了一張草圖:
「大人請看!要想攻打劍山必須路過九轉十八彎,進了十八彎之後,有個地方叫青龍潭,要闖過青龍潭就到了劍山的南門。依我看走這條路線比較穩妥。」
「嗯。但不知這水路需要行程多少里?」
「大人!走十八彎再到青龍潭,加到一塊兒是三十八里。」
年羹堯點點頭:「老先生!就煩勞你們父女給帶道了。剿匪之後我要奏明當今聖主,一定重賞就是。」
「多謝大人!」
爺倆又退下來趕奔跨院休息。年大人又派人把岳鍾祺請來,還有幾位總兵副將,都是統兵官,大家開了個軍事會議,就制定了進兵方案。這公館裡面人來人往忙得是不可開交。
到了進軍這一天,年大人四更就起床了。隨行官和各路領兵官,包括大帥岳鍾祺全都趕奔行轅聽點。大堂上莊嚴肅穆,四十名站堂軍各挎綠鞘子彎刀分列左右,上首站著童林童海川,下首是穿雲白玉虎劉俊,老俠石昆、老俠明燈明眼遠、飛行俠苗澤、雲中俠高亮也在兩旁侍候。正中央供著上方天子劍和皇上御賜的金牌,就見年大人居中而坐,威風凜凜,殺氣騰騰。桌案之上擺著兵符、令旗、令箭。唯有岳鍾祺坐在年大人的左側,他頂盔掛甲,罩袍束帶,滿身的戎裝,比平日威風著數倍。人到齊了之後,年欽差先清了清嗓音:
「各位!大家先朝拜聖旨和金牌、天子劍。」
大家呼啦都站好了,由年羹堯率領著跪倒在地,向金牌、聖旨山呼萬歲,行了三拜九叩大禮。施禮畢,眾人重新歸座。年大人往左右看了看,莊嚴之中透著和藹:
「各位!今天本帥奉旨要攻打劍山,大家都知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希望各位齊心努力,勘平匪患,早日奏凱還京,以慰聖心。」說到這,他頓了頓,然後接著說:「現在本欽差就分兵派將。岳鍾祺聽令。」
「在!」岳總督站起身來,躬身施禮,口稱:「卑職聽從欽差的調遣。」
「岳大帥!此次進兵你為總指揮,率領水陸大軍攻打劍山,不得有誤。」
「遵令!」
岳鍾祺接過大令往旁邊一退。年羹堯眼光落在童林身上。
「童林聽令。」
「在!」
「海川吶!我命你身為幫辦,隨同岳大帥攻打劍山,你要多多出力才是。」
「卑職遵令!」
童林接過今往旁邊一退。簡短捷說,年羹堯一件一件做了部署。都說完了,就見年羹堯站起身來,臉上變得十分嚴肅:
「各位!方纔我說得清楚,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務求各位奮勇當先,敢有畏縮不前、抗令不遵者,殺無赦。可休怪本欽差鐵面無私。」
「是!」
大家答應完了,年大人把袍袖一抖:
「立刻出發!」
這才叫一聲令下如山倒哇!岳鍾祺率領童林和老少各位英雄來在轅門外頭飛身上馬,趕奔大江的行轅。
馬步三軍和水軍都準備好了,就等著一聲令下。岳鍾祺重新檢閱了隊伍,看了看裝備,詢問帶兵官準備得如何。各路人馬一齊報告:
「回大帥,全準備好了。」
「出發!」
他把三角令字旗一甩,開始行動。步兵分五路登船,也就在片刻之間,三萬人馬準備就緒。岳鍾祺甩鐙離鞍跳下坐騎,順跳板登上飛虎船。童林率老少英雄登上第二隻船。這兩隻船緊挨著,揚起風帆,順流而下。
大伙都感到又興奮又緊張。準備了幾個月了,成功或失敗就在此一舉,一個個擦拳摩掌準備廝殺。
再說童林,他此時的心裡比別人都沉重,他非常擔心,總認為這次進攻把握性不大。但是自己身為小小的三品隨行官,怎麼能擰得過年欽差呢?他也盼著年羹堯這次的計劃不要落空。如果把劍山給攻破,這是天大的喜事,到那時卸掉千斤重擔,回到家中一家人得以團聚,何等的快樂。怕只怕難遂人願哪!
站在童林身邊的就是被請來的嚮導何萬年俠客。他穿著一身水手衣靠,腰裡頭別著分水峨眉刺,手裡頭拿著地圖,前面擺著羅盤,一邊走著一邊指揮,這時船隻就進了九轉十八彎。為什麼叫九轉十八彎呢?就因為岷江到這甩出個江汊子,曲曲彎彎,有人數過,一共轉九轉是十八個拐彎,故此得名。這劍山就在裡邊。
這會兒三萬大軍幾百艘戰船壓江而來,聲勢浩大。奇怪的是並未遇見任何反抗,甚至連個人影也沒發現,何萬年疑惑不解。
「童俠客!要照往常來說,這個地方乃是咽喉要道,劍山派有重兵把守,怎麼沒人了呢?莫非其中有詐?」
童林忙吩咐停船,船隻停住了,他又吩咐水手把自己這隻船靠到岳鍾祺的船邊,飛身形跳了過去。岳鍾祺感覺到納悶兒,怎麼走著走著不走了?剛要派人詢問,抬頭一看童林來了。
「海川!為何停止不進?」
「回岳大帥的話,嚮導何萬年提供情況,據他所知,這九轉十八彎乃是劍山的咽喉要道,英王經常派重兵在此把守,今日未見一兵一卒,莫非其中有詐不成?請示大帥定奪。」
「哦!」
這岳鍾祺身為甘肅總督,文官掛武銜,經常領兵在外,對戰鬥有一定的經驗。他站起來拿單筒望遠鏡往周圍一看,可不是嗎!就見劍山周圍是一片寂靜,但是寂靜之中隱藏著殺機,三萬官兵雖說數目挺大,但是到了劍山也是無濟於事呀!岳鍾祺一想,不行,我得請示年大人,不能這樣繼續前進,倘若中了埋伏,為害不淺,我可擔不了這個責任。岳鍾祺馬上回頭把中軍官叫過來,叫他馬上請示年大人。等了約有一個時辰,去人回來了。
「回稟岳大帥!欽差大人聽見此事十分不滿,他說不應該停止前進。欽差大人讓繼續進軍,不要疑神疑鬼。」
岳鍾祺跟年大人共事多年,對這位老上司他是非常瞭解的,深知年羹堯一向剛愎自用,不准任何人提相反的意見,如果擰著他,他要一翻臉,自己的前程難保,乾脆聽他的得了。
岳鍾祺把令字旗往空中一舉,吩咐一聲:
「繼續前進!」
在軍營之中,兵隨將令草隨風啊!哪個大膽敢不聽?再看官兵擂鼓出發,鼓號齊鳴,繼續前進。童林沒有辦法,又回到自己船上,照樣叫何萬年擔任嚮導。這何萬年屏息凝神,眼珠不錯地看著羅盤和地圖,一會兒往東指指,一會兒又往西指指,有的地方就轉過暗礁,一直到了日落西山的時候,三萬大軍才到了劍山的東山口,地名叫青龍潭。
岳鍾祺一看,好險的地勢呀!兩山對峙,好像兩個人對面站著似的,中間就是岷江,再往裡走五里路就是劍山的水師營。岳鍾祺一想,不好,如果英王在此設有重兵,對我們可不利呀!他正疑惑的這個工夫,可了不得了!就聽身後炮響連天,咚!轟轟!咚!火鴿子亂飛,火球子亂蹦。劍山蓬萊島的嘍兵從江汊裡、河道裡、葦塘裡、石砬子後面就像萬把鋼刀一樣飛將出來,把後路就給掐斷了。與此同時,在水裡頭翻上一千多名水鬼,都光著膀子,拿著錘子和鑿子,撲奔官軍的戰船,「光光」就鑿船底。那要是鑿漏了,船隻就得沉沒呀!
剎那之間金鼓大作,開弓放箭,火銃也響,火箭也放,整個青龍潭就開了鍋了。岳鍾祺趕緊吩咐一聲,前隊變後隊,後隊變前隊,務必要把這股進攻的賊匪擊退。可是,他們的戰船剛調過頭來,就見劍山的水營寨門大開,闖出無數的船隻:飛龍舟、飛虎舟、飛彪舟、飛豹舟、飛蟹舟、飛熊舟,大小的戰船,每隻船上都配備著數十名水手,船頭上都架著火炮,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一瀉千里直撲官軍的大船。岳鍾祺只好分兵兩隊,一路阻擋正面攻擊,一路截打後面的賊匪。兵對兵,將對將,打了個一塌糊塗。當然,這麼混亂難以一一描寫,單說童林童海川,把腳一跺,唉!心想我們上了當了,這個責任全在年大人身上,但是又沒法說,看岳鍾祺急得那個樣子,童林怪心疼,再看官軍受了人家的埋伏,紛紛落水,一批批的倒下,他心如刀攪!海川想,我身為幫辦,要協助岳大帥攻山,遇上這種情況也要協助他撤退,想到這,童林告訴何萬年:
「你趕緊指出一條陸路來,我們殺出去!」
何萬年一晃腦袋:「晚了!童俠客,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可走,只有硬拚了!」
童林一聽,心頭一涼。這時忽聽兩個山頭之上鼓聲如雷,有人高聲喊喝:
「呀——呔!官府的人聽著,讓童林搭話,童海川在這沒有?」
這聲音藉著水音聽得真真切切,剎那間整個戰場就靜下來了。童林一聽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抬頭觀看,但見左右山頭上旗旛招展,佈滿了劍山的嘍兵,在左面的山頭上,飄揚著一面龍鳳旗,旗上大書幾個顯眼的黃字:「英王富」。旗腳之下站定一人,頭戴九龍盤珠冠,身穿黃緞子袞龍袍,腰束玉帶,項掛素珠,白護領,白水抽,此人長得面如白玉,五官端正,一部花白鬚髯灑滿前胸,一看就知道他就是英王富昌。在富昌的上首站定一人,扎巾箭袖,氣宇軒昂,氣度不凡,腰懸寶劍,懷抱令字旗。童林能猜到,此人就是劍山的大帥譚天譚桂林。在英王的下首站定兩個人,頭一個是位出家的老道,頭戴九梁道巾,身披灰緞子道袍,外面披著大紅緞子的斗篷,面如晚霞,一部銀髯飄灑前胸,背後背劍,手執拂塵;另一個人也是道裝打扮。童林也能猜到,這頭一位就是軍師雲台劍客燕普,這第二位老道就是站殿將軍杜清風。再往英王背後觀看,站定著黑、白、丑、俊、高、矮、胖、瘦一百多人,那真是胖大的威風,瘦小的精神,各拉兵刃,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童林看罷,虎目圓睜,高聲斷喝:「呔!方才是什麼人提到我的名姓?」
方才說話的非是旁人,正是大帥譚天譚桂林。就見譚天往下一探身,看了看船頭上站著的童林,一陣冷笑:
「童林!你們上了當,如今被困青龍潭,你看前邊有大兵阻截,後邊有天兵斷後,腹背受敵,你們就是肋生雙翅也難以逃脫。本帥令旗一晃,定叫爾等粉身碎骨!童林吶!我家英王千歲有好生之德,最愛人才,倘若你願意投降歸順,你就跟你的弟兄們商議商議,遞上降書順表,我家王爺決不虧待你等,尤其是對你童林,倘若你降了劍山,一定重重加封你的官職。」
「哦!請問譚大帥,能封我個什麼官呢?」
英王在山頭上一聽趕緊插話:
「海川,童俠客!你若真心歸順,孤加封你副元帥之職,你跟譚大帥同掌兵權,你看如何呀?」
英王這個本錢下的可不小哇!哪知道童林冷笑了兩聲:
「富昌,王駕千歲!你白讀書了,聰明人說起糊塗話。我童林雖說出身低賤,乃一武夫,但是也懂得天地君親師,人情大道理。那當今聖主康熙老佛爺乃是有道的明君,自從他老人家登基以來,普天之下風調雨順,一派太平景象。老百姓過上了好日子,眼見著大清國一天比一天強盛,老百姓過得一天比一天好,像這樣的明君誰不愛戴呢?可你富昌,做為當今天子的親胞兄,理應輔佐天子,哪知你為了一已之私,心懷偏見,一心要奪皇權!就為了這件事你跑到劍山蓬萊島插旗造反,自立為王,招兵買馬,聚草囤糧,抓兵拉夫,把好端端一座天府之國整得亂七八糟。可以說,你是罪大惡極。雖然說當今天子派兵征討,念你有骨肉之情,只要你能痛改前非,願意回北京去認罪,我想聖主必然對你網開一面,給你留條活命啊!你要是明白的人,理應當好好想一想,何去何從由你決定!如若不然,劍山一破,你富昌後果不堪設想!」
這童林說得是義正詞嚴,英王富昌把臉都氣白了:
「呔!膽大童林,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信口胡言!我與康熙之間不共戴天,有他沒我,有我沒他。本來這大清國的天下就是我的天下,清朝的江山就是我的江山,我是被康熙逼得走投無路才走到這一步哇!你哪裡懂得這些內情,竟敢信口雌黃!況且你如今像在甕中一般,插翅難飛,你還有什麼可得意的?譚大帥趕緊派人捉拿童林,我必把他粉身碎骨!」
「遵旨!」
譚天把令字旗晃了三晃,搖了三搖,就見水寨之中撞出一隻飛熊舟,唰——水打船幫,船壓水浪,其快如飛,直奔童林的船。童林手分雙鉞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一看飛熊舟離不遠處停住了,再看船上站定一人,童海川一看嚇了一跳,為什麼?這位仨腦袋。可仔細一看看清楚了,鬧了半天脖子兩邊一邊長了個大包,這倆大肉瘤子跟腦袋差不多少,打冷眼一看就好像三顆腦袋。此人能有五十六七歲,面如重棗,兩道臥蠶眉,一對丹鳳眼,獅子鼻,方海口,花白的鬚髯飄灑前胸,頭頂鸚哥綠的扎巾,身穿鸚哥綠的箭袖,腰束壯帶,手提一柄長劍,威風凜凜,往船頭上一站真好像關雲長相似。
童林看罷不認識,就見這個人說話了:「童林小輩!死到眼前你還有什麼得意的?本將軍奉大帥所差特來捉你。你是想打打呀,還是願意投降?兩條路任你抉擇。」
童林哼了一聲:「來人報通名姓,少要囉嗦!」
「哈哈哈,好吧!我姓秦名鳳字曉陽,乃關西人也,現在扶保英王千千歲,官拜站殿將軍之職,人送綽號骷髏鳥喪門大劍。」
童林聽過他的名字,也知道有這麼個骷髏鳥喪門劍客秦鳳。此人受高人的傳授有絕藝在身,我可要多加注意。童林想到這,點手喚小船,就想過去交手。正在這時候劉俊過來了:
「師父且慢!」
「劉俊,什麼事?」
「師父!殺雞焉用宰牛刀,諒他秦鳳乃無名小輩,還值得您伸手嗎?您應當主管全局,待徒兒過去拿他!」
「噌!」劉俊躥上小船,乘風破浪奔秦鳳。喪門劍客也跳到小船之上,兩隻快艇眨眼之間湊到一處,刀劍並舉殺在一起。所有的人都注目觀看,但見劉俊掌中這把刀都使活了,上下翻飛,寒光閃爍,身形滴溜溜亂轉,閃輾騰挪,聲息皆無。劉俊這二年功夫突飛猛進,要論他的武藝足夠個俠客,所差的是年輕,不那麼老練,在一定的時候沉不住氣,顯得有點毛草,相比之下不如人家秦鳳。骷髏鳥一邊打著一邊暗笑,心說劉俊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憑你這兩下子還想跟我伸手嗎?今兒個趁著英王、大帥、軍師、站殿將軍所有的朋友都在場,我秦鳳要露兩手,立幾件大功,讓王爺高高興。得了,抓了活的算啦!他打定主意,把長劍抓緊,突然伸出左手,輕舒猿臂,抓住劉俊的絆甲絲絛,往懷裡一拽:
「你給我躺下吧!」
劉俊站立不穩摔倒在船板之上,嘍囉兵往上闖,抹肩頭攏二臂把他生擒活拿。童林看得清楚,一看劉俊被拿心如火燒,剛要過去,就聽身邊嗷一嗓子,跳出來叱海金牛於和於寶元。這牛兒小子跟劉俊的關係最好,爺兩個經常在一處。劉俊這一被捉,可急壞了牛兒小子,他也顧不得叫小船了,一個猛子跳至水中。這於和真像一頭水牛似的,一溜水線來到秦鳳的船邊,手扒船舷,身子一躍跳上去了,把掌中的大槊一晃,叱道:
「好小子!竟敢抓我侄子,你有幾個腦袋?把他放了!」
秦鳳一聽,這是什麼玩意兒?說話怎這麼個味?抬頭一瞅面前站著條大漢,高人一頭,-人一臂,圓乎乎一張大臉,手提一條大槊,看罷多時,並不認識,厲聲問道:
「呔!傻小子,你是什麼人?」
「連我你都不認識呀?我師兄就是震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林,我徒侄就是穿雲白玉虎劉俊。要問我,我姓于叫於和於寶元,人送綽號叱海金牛,牛兒小子。牛兒小子就是我,我可不能告訴你。」
把秦鳳逗樂了,心說不告訴我你還吵吵什麼?看來這位是個二百五呀!
「哈哈哈,牛兒小子!就憑你這樣子還想跟我動手嗎?不用問,你是個傻東西,本將軍有好生之德,不能跟你一般見識,你趕緊回去換童林。不然的話,你是自討苦吃!」
「去你娘的,著槊吧!」
他舉起大槊分心便刺,秦鳳往旁邊一閃,兩個人戰在一處。等伸上手了,秦鳳大吃了一驚,別看於和這人說話很傻,功夫可夠高的,比那劉俊高得可不是一點半點,而且臂力過人,如若不加小心,這柄劍就得飛了。我別跟他磨蹭了,乾脆用巧勁贏他。秦鳳馬上改變招數,使了個黃龍大轉身,唰!轉到於和的身後,探雙指一戳他的穴道:
「別動!」
於和真聽話,站在那裡呆然不動了。秦鳳把手一揮:
「綁!」
嘍兵過去把傻英雄生擒活拿。童林看得真切,一見師弟、愛徒雙雙被擒,他虎目圓睜,往身邊背後一指:
「各位!沒有我的話誰也不准過去,待我親自會鬥於他!」
童林點手喚小船,飛身形跳上去,這隻船其快如飛,閃電般就到了秦鳳的船邊。童海川雙腿一飄落到船板上,把雙鉞一分:
「秦鳳!童某前來會你!」
「嘿嘿嘿,我就知道,打了孩子大人得出頭。童林吶,你早就應當過來,何必讓他倆白搭性命呢?我秦鳳久聞你的大名,早想會鬥會鬥,今日夙願已償。童林,你就動手吧!」
事到如今,童林也有點沉不住氣了,他把雙鉞一晃,分身形往上縱,他要大戰骷髏鳥!
要知誰勝誰負,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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