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谷也良單刀直入,質問勝裕進山的企圖,大大出乎勝裕的意料。不過他也有這方面的思想準備,遂答道:
「方纔我已經說過了,這次進山是為給王駕千歲拜年。怎麼?副軍師對老朽有什麼懷疑不成?」
谷也良冷笑道:「何止是懷疑,而是事實!」
勝裕道:「那你就把事實擺出來吧!你說我進山是為什麼?」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本來都挺高興,沒想到出了這麼個岔頭,大伙酒也不飲了,菜也不吃了,都聚精會神地聽著。
英王也愣住了,看看勝裕,又看看谷也良,不知這陣風的來頭在哪。他本來想要制止,後來一聽這裡邊有事,所以他就沒言語,注意傾聽兩個人的對話。
凌元和勝秀畢竟年輕,缺少經驗,他倆可有點沉不住氣了,心說,壞了,肯定是透露了風聲,被劍山的人知道了,要果真如此,免不了就是一場生死拚搏。小哥倆互相看了一眼,右手偷偷地握住兵刃,等候最後的一刻。
再說絕命大劍谷也良,聽了勝裕的話,又是一陣冷笑:「勝老莊主!別演戲了,難道非逼我把事情揭開嗎?還是你自己說出來的好。」
勝裕把雙手一攤,說:「莫名其妙。」
「好!」谷也良把眼睛一瞪,「既然你一味地裝瘋賣傻,我只好把蓋子揭開了。王駕!軍師!大帥!恕我未稟之罪,這不怪旁的,因為消息來遲了一點,事情又擠到這一步了,我只得僭越了。」然後他把丹鳳眼一瞇,對著勝裕一字一板地說:「你這次進山,拜年是假,探聽童林的生死是真!」
勝裕大吃一驚,一股冷氣從頭頂串到腳底,暗道不好,他是怎麼知道的?莫非我身旁有人告密?勝裕的腦海像閃電似的,把周圍的人過了一遍。不可能,我身邊絕對不會有奸細。那麼,他又是怎麼知道的呢?難道他在詐我?也不對,看樣子聽語氣不是詐唬,他好像有一定的把握。時間緊迫,勝裕來不及思考,只得故作鎮定,臉上帶著冷笑,衝著谷也良說:
「童林跟我什麼關係?他怎麼了?我幹嗎要探聽他的生死?」
「這個……」谷也良遲怔了一下,想說又不敢說,兩眼看著英王。英王聽了個稀里糊塗,為把事情弄清,沖谷也良點了點頭,意思是允許他說。谷也良這才放心大膽地說道:
「三天前童林摸進劍山來了……」
「啊!」英王一愣,睜大了雙眼;燕普與譚天對看了一眼,臉上也現出驚疑的表情。
谷也良接著說:「據查實,童林是從北邊的褚家渡來的。他偷越黑風嶺,翻過筆架山,偷偷地靠近百丈崖,在山洞裡藏到天黑,才溜進咱們劍山。因為他對劍山的地理不熟,誤入齋園,結果中了消息埋伏,人事不省。可是正當我們要捉拿他時,童林卻不見了。究竟他是怎麼逃走的?誰把他救了?他現在落到什麼地方?離沒離開劍山?還沒調查清楚。贓官年羹堯見童林不回慌了手腳,不知他們通過誰認識了勝裕,昨天派了知明俠石昆、光明俠明燈、穿雲白玉虎劉俊、左臂花刀洪玉爾和最壞的壞小子張方,到勝家莊搬請勝裕,求他設法打探童林的生死,還許給他很多好處,勝裕才答應進劍山摸底。各位請想,新春已過,他拜的是什麼年?無非是借口而已。他早不進山晚不進山,單趕童林出事的時候進山來了,難道是偶然的嗎?嗯?」
英王問谷也良:「你怎知童林是從北邊的褚家渡來的?」
「王駕!鳥飛還有個影子,何況人乎?沿北方那條路都留下他的痕跡,同時八大護法的高柏年、鮑春蓮等六人均慘遭毒手,屍體我們都找到了,已經做了妥善處理。本來我們不知道來人是童林,後經知情人舉發,才證實了這件事。」
英王聽罷怒容滿面,問道:「知情人是誰?本王要重重賞他!」
「這……恐怕不便透露吧?」燕普湊近英王的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英王才不往下問了。他轉過頭看著勝裕冷笑道:
「老莊主,你應做何解釋?」
勝裕心頭發涼,就知道無法隱瞞了,不過有兩件事使他極為關註:一是童林既沒死也沒落入魔掌;二是內部出了奸細,究竟這個人是誰?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倘若不把這個人摳出去,後果不堪設想。他恨不能肋生雙翅,一下飛回勝家莊,弄個水落石出,可是事情已經敗露,想離開劍山已經不可能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硬著頭皮硬挺了,與其被人家問個張口結舌,倒不如就把事情挑開,向英王陳說利弊,以求生路於萬一,想罷站起身來沖英王拱手道:
「王駕!本來我不想傷了兩家的和氣,既然谷軍師一再相逼,我也只好實說了。不錯,我進山拜年是假,打探童林的消息是真。這是受了朋友之托,不得已而為之。但我並不想與劍山結仇,更不想向官府邀功請賞。過去我們是什麼關係,今後還是什麼關係。此心天日可表……」
還沒等英王說話呢,雲台劍客燕普就搭腔了:「無量天尊!老匹夫休得狡辯。會說的不如會聽的,你嘴上說不想與劍山結仇,可實際上你正在跟我們結仇。小兒童林乃是官府的爪牙,朝廷之鷹犬,與劍山勢不兩立,不共戴天。遠的不說,自從他來到劍州之後,殺我弟兄,捕我同人,血洗樸家店,老劍客王安又慘死在他的-下。繼之他得寸進尺,又摸進劍山,殺死護法六人,血債纍纍、罄竹難書。貧道及全山弟兄恨不能食他之肉,飲他之血,把童林小兒千刀萬剮。你卻在官府唆使下,來探聽他的生死,公然與我們的冤家對頭坐在同一條板凳上,還不是與劍山結仇是什麼?幸虧谷副軍師查明此事,你的陰謀才未能得逞。看來這也是天意,證明我家英王洪福齊天,才把你的偽裝撕破。老匹夫!爾還不受死更待何時?」
羽士清風俠杜清風沖左右一使眼色,兩名殿前護衛飛身而出,就要擒拿勝裕。過山猴凌元手疾眼快,唰一個箭步迎了上去,人到棒到,左手一晃來人的面門,右手掄開鹿筋籐蛇棒,五金的棒頭正拍到這個護衛的太陽穴上,頓時腦漿迸流,死於非命。與此同時,賽石猴勝秀的鑌鐵鴛鴦棒也把另一個護衛的腦袋擊漏。兩具屍體橫臥在英王桌前。
天王殿一下炸開了鍋。燕普、譚天、谷也良、杜清風、燕雷、諸葛洪圖等人一字排開,把英王擋住。其他眾人各持兵刃把勝裕爺仨圍了起來。
勝裕恐二小受害,急忙甩掉外衣,拉出大寶劍,喊了聲:「退下!」二小往後一撤步,跟勝裕來了個背對背,防備身後有人暗算。勝裕一手提劍,一手持鬚髯,冷笑道:
「各位!對付我們爺兒三個,還用得著這樣興師動眾嗎?假如你們仰仗人多勢眾,那就請過來吧!」
大帥譚天哼了一聲,問左右:「哪位捉拿這個老匹夫?」
「大帥!交給我了。」噌地從左邊躥出一人,手舞雙鞭,直撲勝裕。
談笑龍君閃目觀瞧,對面來了個矬子,身高不足五尺,橫寬二尺八九,面似瓜皮,短胡茬,蛤蟆嘴,三十上下歲,掌中鐵鞭足有鴨卵粗細。勝裕問道:
「來者為誰?」
此人吼道:「我乃天王殿第三名宿將,鐵鞭無敵雷洪山是也,著鞭!」
勝裕往旁邊一閃,冷笑道:「無名小輩,何必自討苦吃,老朽的劍下不死鼠輩,你還是逃命去吧!」
「哇呀!」雷洪山暴跳如雷,掄鞭便打,上插花,下插花,左右開弓,一眨眼就是十六鞭。突然他覺著左耳朵一涼,有一物落在腳下,仔細一看,原來是耳朵掉了,這才覺出痛來,鮮血流了一脖子。
勝裕收劍一笑:「朋友!點到為止,留個紀念就算了,快些逃命去吧!」
雷洪山還想往上衝,早有一人搶在他前邊去了。此人名叫周保國,外號鐵槍將,也是天王殿的宿將。周保國二話不說,捻槍便刺,烏龍擺尾,怪蟒翻身,金雞亂點頭,一字摔槍法,「啪啪啪」,一連發出十四槍。但見劍光在他面前一閃,周保國覺著臉上少了點什麼,用手一摸,呀,鼻子沒了!鮮血似箭,噴出去多遠,把他疼得嗥嗥直叫,抹身敗下去了。
「等一等,把鼻子捎著!」勝裕用劍尖挑起,給他拋了過去。
「無量天尊!」燕普瞪起三角眼,就要動手。在他身後轉出一人:
「軍師且慢,殺雞焉用牛刀,待卑職拿他!」
燕普回頭一看,說話的乃是站殿將軍之一,鐵臂佛元清長老。燕普點點頭:「長老多加小心,這個老匹夫不是好對付的。」
「軍師放心,卑職以為拿他並不費勁!」說罷倒提寶劍,衝到勝裕面前。
勝裕見對面來個頭陀和尚,六十多歲,一部黃白鬍鬚,散發披肩,月牙銅箍勒頭,怪肉橫生,二目凶光四射。只見他揮動寶劍直指勝裕的咽喉。勝裕劍走上盤,-啷,把他的劍崩了出去,手腕子一顫,連著就是三劍。鐵臂佛急忙以劍招架,二把寶劍攪在一處。但見劍光繚繞,白霧團團,冷風陣陣,金鐵交鳴,殺了個難解難分。勝裕抖擻精神,使出看家的本領「野馬跳花澗」頭一招惡馬搖鈴,第二招駿馬飛騰,第三招風馳電掣。一招分九路,三九二十七路變化,剛使到風馳電掣,就見鐵臂佛慘嗥一聲,摔了個臥看靈霄,左臂膀被甩出去六尺多遠,五個手指還在抽動,殷紅的鮮血噴了滿地。
勝裕剛把寶劍抽回,忽覺腦後一陣冷風,接著-啷啷一聲脆響。勝裕急回頭觀看,原來有一人持棍行兇,打算暗算自己,結果棍被二小的雙棒架住。此人身高力猛,鐵棍又粗又長。書中代言,此人名叫鐵棍無敵將朱昆,是殿前五品侍衛,他打算人前顯勝,立個大功,沒想到被三條鐵棒別住。勝裕大叫一聲,手起劍落,朱昆哀嚎一聲,雙腿皆斷,頓時閉過氣去。勝裕真不愧是成了名的俠客,眨眼間力勝四陣,劍法純熟,武藝精湛,乾淨利落。不過他可沒下死手,都給他們留了情,這就叫不能把事做絕了,方顯出俠義本色。
燕普沒想到勝裕這般厲害,急忙命人把傷號架走,差專人搶救,然後壓寶劍直撲勝裕:「無量天尊!老匹夫拿命來!」
話音落,太阿劍出鞘,天王殿上打了一道電閃,放出七色彩虹。眾人一看真乃稀世的寶刃,有贊為證:
太阿劍,三尺三,
百寶之中它佔先。
五金造,精爐煉,
歐陽大師親手鍛。
挑又挑,選又選,
借助靈氣八百天。
砍鋼開,斬玉斷,
削鐵如泥亮似電。
秦王用它平六國,
子龍揮劍戰長坡。
如今落到燕普手,
能勝洞賓上八仙。
勝裕心中暗想,燕普乃當代名劍之一,武功絕頂,出類拔萃,慢說我勝裕,就是八大名劍、四大崑崙,也未必是他的敵手,與他交戰豈不是自討難堪?又一想,乾脆見好就收吧!反正是個死,何苦臨死再栽跟頭呢?想罷他把寶劍往地上一擲,哈哈笑道:
「爾等仰仗人多,輪流與我交戰,老夫人單勢孤,只好認輸了。請吧!」
說著把雙手反背,不做任何反抗了。凌元、勝秀小哥兒倆驚疑不解:您這是怎麼了?
勝裕一瞪眼:「混賬東西,還不放下兵刃!」
二小無奈,使勁兒打了個唉聲,也把棒放下,把雙手背了過去。
燕普暗挑大拇指,心說,薑還是老的辣,勝裕真有自知之明,為避免丟人現眼,乾脆就不打了,臨死還保住了名譽。他沖兩旁把手一揮:「綁!」眾護衛如狼似虎擁了上去,把爺兒三個緊緊地捆綁起來。
燕普轉回身向英王請示:「王爺降旨發落吧!」
「這個……」英王一下愣住了,不知如何處置為宜。說實在的,他對勝裕十分敬重,總想把他收買過來,為自己效力,但有一線希望,他也不願下毒手。這不僅是勝裕一個人的事,還關係到勝家莊上萬人的去留問題。如果殺掉勝裕,就等於把勝家莊擠到官方去了,換句話說,劍山又多了一股勁敵,實在是有弊無利。可是勝裕為官府效勞,已激怒了全山將佐,何況又傷了這麼多人,我若放寬了對他的處置,勢必引起眾憤。這,這可如何是好?因此他遲怔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燕普猜透英王的心思,忙說道:「勝裕為虎作倀,甘心給官府充當鷹犬,傷害我弟兄多人,實屬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眾憤,請王駕明鑒。」
杜清風也插言道:「軍師所言極是。對這種人絕不能心慈手軟。咱無傷他的心,他卻有害人之意。請王駕速降旨處決吧!」
野飛龍燕雷也啟奏道:「心慈面軟留禍害,當斷不斷,遺禍無窮!王駕快降旨才是。」
絕命書生張文禮朝英王一拱手:「王駕!方纔我一看見他,就知道這個老傢伙不地道。您看這個人多狡猾!善於笑臉蒙人,其心狠如蛇蠍,若不斬草除根,勢必追悔莫及。」
英王一聽,想從輕處置已經不可能了,遂把牙一咬,高聲降旨:「來呀,把勝裕三人拉到殿外,亂箭射死!」
眾護衛往上一擁,把爺仨拖到殿外,綁在天燈桿子上。英王起駕,坐在廊下,眾人相陪站在兩邊。燕普調來五十名弓手,做好行兇的準備。
剎那間,殺風騰騰,大殿內外被恐怖所籠罩。英王厲聲問道:
「勝裕!本王叫你死個心服口服。我且問你,你還有何話說?」
勝裕冷笑不語。燕普道:「王駕傳旨吧!跟這號人有什麼可說的。」
英王點頭。燕普沖弓箭手一招手,「唰唰唰」,五十張硬弓舉起,全都扣上狼牙大箭,對準勝裕、凌元和勝秀。爺仨把眼一閉,心想這下完了。
突然天王門外,有人大喊一聲:「箭下留人!」這聲音好似巨鐘,震驚四野,在場的人俱都一愣。
英王順聲音觀看,就見從天王門外大步流星闖進一人,身後還跟著四名僕從。來者並非別人,正是自己最好的至友,救命的恩公,「神槍震八方」段燈段洪亮。
英王急忙站起身來,提帶撩袍走下台階,快步迎了過去,親熱地說道:
「三弟,哪陣香風把你給刮來了?你可知二哥是多麼想念你呀!」
英王說著拉住段三爺的手,二目之中熱淚盈眶。段洪亮也顫抖著聲音說:
「小弟也想念二哥呀!請受我一拜。」說罷撩衣跪倒。
「起來,起來!自家兄弟,何須多禮。」
弟兄二人攜手往裡走。段三爺看看勝裕爺仨,這爺仨也看看段三爺,可是誰也沒說話。
英王沖兩旁說道:「各位!這是我最知己的把兄弟,快些過來見見。」
燕普、譚天、谷也良以及眾位站殿將軍、八大朝臣、護法將軍等全部來施禮。
段三爺拱手道:「不敢當!小可還禮了。」
被請來的眾高人一看英王發話了,也只好過來應酬,與段三爺彼此見過。
英王陪著段三爺走進天王殿,分賓主落座。其他人坐的坐,站的站,全在兩旁侍候著。
英王首先問道:「三弟!家中都好嗎?弟妹及子侄們可好?」
段洪亮欠身答道:「托二哥福,都好,都好。二嫂可好?三個侄女可好?」
英王笑道:「和你一樣,都好,都好。三弟今日怎麼這樣得暇,想起進山來了?」
段洪亮道:「一是想念兄嫂前來問安,二是看望軍師、大帥以及各位朋友,順便給大家拜個晚年!」
英王不住地點頭:「難為三弟想得如此周到,這次多在山上住些天吧!咱們哥倆好好嘮嘮。」
段三爺道:「我也是這麼準備的。這不,把換洗的衣服都帶來了。」
英王撫掌稱善,命人準備酒宴。段三爺指著外邊的勝家父子問道:
「二哥,這是怎麼回事?你跟勝裕處得不是很好嗎?因何事對他要下毒手?」
英王口打咳聲:「一言難盡,真氣煞人也。」便把經過極其詳盡地講述一遍。
段洪亮聽了,大吃一驚,暗中為爺仨捏著一把汗,就知道今天這個事要有麻煩。
書中代言,段洪亮和勝裕乃是姐夫郎舅的關係,段三爺的姐姐段春華是勝裕的夫人,勝秀就是她生的。勝段兩家處得極好,不管大事小情,都互相商量著處置,勝裕爺仨走後,倪袞按照勝裕所說,派專人騎快馬到段家莊報信兒,並把勝裕進山的目的做了交待。段三爺一聽就知道不妙,暗自埋怨姐夫做事粗心,應事先跟自己商量商量再做行止。他把送信人打發走了之後,越琢磨越替姐夫擔心,馬上派人準備船隻,急忙趕奔劍山。
段三爺是個非常精細的人,他分析了可能發生的一切,並做好了相應措施,把段家莊的大權交給兒子段克敏,隨身又帶著一件法寶,以防萬一。什麼法寶?一會兒再詳細交待。閒言少敘,書歸正傳。
段洪亮聽罷英王的話,沉思片刻說道:「二哥!恕小弟直言,勝裕三人殺不得。」
「噢?為什麼?」
段三爺道:「有道是冤仇宜解不宜結,更何況劍山與勝家莊唇齒相依,一衣帶水。勝裕雖然不該為官府所使,然而情有可原,也許他是迫於情面,不得已而為之。至於大鬧大王殿,傷害了四位弟兄之事,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俗話說打仗沒好手,罵人沒好口嘛!他不傷對方,對方就要傷他。憑勝裕的功夫,殺他們是不費什麼勁的;可是他並沒有下死手,可見他是被迫而為。二哥一向待人寬厚,何必區區計較?倘若饒恕了他們,勝裕必然不忘二哥的大恩,從今後與劍山更能友好。正所謂化干戈為玉帛,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英王本不想殺害勝裕,聽了段三爺的一片言語,他的心又活了,可是又找不出恰當的理由說服眾人,因此張口結舌,呆呆發愣。
羽士清風俠杜清風恐怕英王饒過勝裕,情急之下,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他往前大跨了一步,大聲說道:
「段莊主言之差矣!勝裕犯下不赦之罪,死有餘辜。他的行為既不是有失檢點,也不是一念之差,而是有計劃有目的、蓄謀已久的罪惡行徑。倘若把他放走,無疑是放虎歸山,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化干戈為玉帛。您做為我家王爺的至友,可不應當胳膊肘往外拐,調炮往裡揍哇!」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打在他的左臉上。在場的人無不大驚。原來這一巴掌是段三爺打的,把杜老道打得眼前直冒金花,犬齒把嘴唇咯破,一縷鮮血順著嘴角淌了出來。
「你,你打誰?」這不是廢話嗎?他挨了打還問人家打誰。
「無量天尊!」雲台劍客燕普雙眉倒豎,二目放出凶光,虎視著段洪亮。只因他知道段三爺和英王的特殊關係,所以剛想發作又把怒火壓了下去。他要看看英王是什麼態度,然後再作定奪。
大帥譚天冷笑不語。原來他笑的是杜清風自不量力,不懂分寸,白白自討苦吃。譚天一向是鄙視他的,不但毫無同情之感,反而覺著倒有些快意。
再說段三爺二目圓睜,指著杜清風的鼻子說:「多言多語,你算個什麼東西?你能當得了家嗎?你說話能算數嗎?英王是一山之主,我是他的御弟,我們弟兄談話有你什麼事?你算哪個月的初一?你犯下大不敬罪,按律當斬!二哥,你說呢?」
「這個……啊……」英王也沒料到段三爺能打杜清風。不管怎麼說,杜清風也是人中的劍客,世外的高人,況且已經是七十多歲的人了,從哪方面說也不該打他呀!尤其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可是又一想,杜清風也實在不識好歹。軍師、大帥都沒說話呢,你算老幾呀!聽了段三爺這番話,更覺得可氣。他把臉一沉,怒喝道:
「杜清風!你簡直太不像話了,竟敢以下犯上,目無孤王的御弟,這還了得!」
杜清風從來還沒挨過英王的訓斥,今兒個是頭一回,他還真害怕了,忙把頭垂下,連連稱罪。段三爺知道英王不會處治他,樂得做個人情,忙說道:
「二哥!算了。他能知罪就好,下不為例吧!」
英王聞聽,如釋重負,對杜清風說:「念爾初犯,權且記在賬上,今後再犯,一併處罪。」
「謝千歲開恩,千千歲!」
英王又說:「謝我沒用,還不謝過三爺!」
「啊……是……」杜清風一聽這個氣呀!叫他打了個嘴巴,挨了他一頓臭罵,還好懸沒把命搭上,到頭來還得謝謝他!萬般無奈,只得假裝笑臉,一躬到地:「貧道不識好歹,罪該萬死!蒙三爺求情,實感恩不盡。」
段三爺心中好笑,知道他這都是假的,他心裡不定多恨自己呢。他把手一擺說:「算了!」
杜清風輕輕打了個唉聲,退在一旁。
段三爺這叫殺雞給猴看,藉以排除或減少阻力,好搭救勝裕父子。這段插曲結束後,段三爺又揀起方纔的話頭,問英王:
「二哥!關於勝裕的事您是怎麼想的?望乞明斷。」
英王沉吟良久,巧妙地避開段洪亮,問燕普道:「軍師!你的意見呢?」
燕普本想聽聽英王的意思,沒想到他先問起自己來了。他一想,這可是好機會,決不能錯過,遂答道:
「勝裕偽君子也!外忠厚內奸詐,外君子內小人,完全辜負了王駕千歲對他的期望,甘心為官府充當鷹犬,又十分陰險地跑到劍山刺探情報,其心何其毒也!要把這種人留下,必將遺禍無窮。況且家有家規,鋪有鋪法,若不將他從嚴治罪,將來再發生類似事件就更不好辦了。再說,知道的說王駕寬厚待人,不知道的必笑我劍山軟弱無能。因此,依臣之見,非殺不可。」
英王聽了沒做答覆,扭回頭又問譚天:「大帥!你的意思呢?」
譚桂林一向老成持重,輕易不願說話,可是說出話就有份量。他是英王最寵信最依賴的人。譚天還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一點就透,眼毛都是空的,他早已看穿段洪亮的來意和目的,但是他深知英王和段的關係。假如段洪亮堅持的事,英王斷無駁回之理。自己貴為大帥,說話就要定准,倘若被人家頂回來,豈不有失身份!決不能像杜清風那樣自討無趣,但又必須忠於英王,忠於劍山,要對得起英王的三顧之恩,遂躬身答道:
「微臣跟燕軍師的看法相似。勝裕所為已構成死罪,萬無生理。不僅如此,他從來就沒真心跟我們交朋友,更談不到唇齒相依的關係。他一直在利用我們和耍弄我們,一旦時機對他有利,他很快就會聯合官府來攻打咱們劍山,今天所發生的事就是信號。因此,我完全同意殺掉他們,還要不失時機地毀掉勝家莊,以防落在年羹堯的手中。」說到這裡,略微頓了一頓,接著說:「不過,既然三爺替他說情,也可以另當別論。我知道勝段兩家的親屬關係,姐夫有難,妻弟焉能袖手?王駕千歲英明無比,如何處治,定有良策,臣不敢自專,請明示。」
譚天這番話說得多妙!有立場,有觀點,有態度,但不說絕對的話,這種話要留給英王去說。
英王一聽,軍師、大帥全是一個意見,杜清風更是如此,說明全山將帥都要殺死勝裕。作為一山之主,未來的皇帝陛下,豈能背離他們,變成真正的孤家寡人!想罷他對段三爺說:
「三弟!我看你就不必為勝裕操心了。我交不透的人,你也交不透。這種人到什麼時候也是狼,而狼是要吃人的。」
段三爺一愣:「二哥!這麼說,你是一定要殺勝裕了?方才譚大帥說過了,勝裕可是我的親姐丈,我不能視而不見,袖手旁觀。單從這一點來說,我求二哥網開一面,把他饒了怎麼樣?」
英王搖搖頭說:「三弟呀!你求我什麼都行,唯獨這件事實在太叫愚兄為難了。方纔你都聽見了,我手下的將帥都說得很清楚,愚兄豈能違背他們的忠心?古往今來,無不稱頌大義滅親的人,望賢弟倣傚之。」
段三爺面目陰沉,不悅地說:「這麼說,二哥是不能賞給我這個臉了?」
「難哪!」英王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膀。
段三爺霍然站起,聲音顫抖地說:「二哥!我要非叫你饒了他呢?」
英王一愣:「三弟,不至於吧?你我情同手足,你還能為勝裕跟我翻臉嗎?」
段三爺朗聲答道:「實話對你說吧!我這次進劍山就是為了勝裕來的。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我求你立刻就降旨把三個人放了!」
「三弟!你還要強迫愚兄不成?我要是不答應呢?」
「不答應不行!」
「你憑什麼逼迫我?」
「就憑這個!」段三爺從懷中取出法寶往桌上一放。英王一見大驚。
要知段洪亮取出的是什麼法寶,勝裕爺仨性命到底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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