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在胤-與隆科多、年羹堯密商後的第三天,康熙帝果然批准胤-的奏章,任命年羹堯為欽差大臣,查辦劍州,平息叛亂,並賜他上方劍一口,先斬後奏,便宜行事;金牌一面,可提調西南、西北九鎮六邊兵馬,代天巡狩,如朕親臨。
消息傳出,朝野轟動,胤-更是欣喜若狂。這天,他用罷早膳,坐在暖閣裡閉目養神,何春一推門進來了,滿臉賠笑說:
「稟王爺,年羹堯大人求見。」
「嗯,快請他到這裡來。」
「。」
時間不長,門外響起腳步聲,胤-急忙迎了出去。
年羹堯四十掛零的年紀,中上等身材,面如冠玉,皮膚油潤細膩,寬寬的前額,濃重的眉毛,八字黑胡,胡梢上翹,再配上那對明亮的大眼,顯得雍容華貴,傲骨英風,儀表非凡。他穿著一身便裝,四名跟班手提禮品跟在他身後。他一見胤-,忙搶步屈膝:
「卑職請王爺安。」
「免了,免了!本王還沒給你道喜呢。」
年羹堯笑道:「若非王爺舉薦,卑職怎會有今天?特來謝恩。」
「哈哈哈哈,你可真會說話!屋裡坐,屋裡坐!」
進屋後,兩人又謙讓了多時,胤-只好正坐,年羹堯在旁邊相陪。何春獻茶,何吉端上糕點。
胤-問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動身吶?」
「卑職打算陛辭後就走,最遲不超過三五日。」
「還有什麼要辦的事沒辦嗎?」
「沒有了。無非都是些瑣碎的事情和禮節性的拜會。」
胤-笑笑說:「別忘了,得到三爺、八爺和十四爺府上報個號,別讓人家挑禮。」
「是!卑職都有安排。」
胤-冷笑道:「逢場作戲嘛!給他們一個好印象,就能省掉不少麻煩。」
「王爺說的是。現在還看不出幾個王爺對我有什麼懷疑。」
「這就好。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胤-倒沒什麼,老三,老八可不是好對付的。他們比孫猴子還多三變,你可千萬小心著點。」
「是,卑職記住了。」年羹堯喝了口茶拱手道,「卑職這次來謁見王爺,一是致謝,二是恭聽教誨,請王爺明示。」
胤-指著年羹堯,笑著說:「你呀,想得可真周到。教誨二字我可不敢當,說幾句知心話還將就。」收斂了笑容,鄭重地說:「你這次到劍州,要採取果斷措施,將叛匪一舉殲滅,才能取悅聖心,你我才有可能立於不敗之地。」年羹堯不住點頭稱是。胤-接著說:「對英王富昌不必手軟,也無需請旨定奪。他自己死了就算了,假如抓住活的便就地正法!」年羹堯一驚,眼光閃動了一下。「還有,凡屬叛匪務必斬盡殺絕,不留禍根。」
「-!卑職記住了。不過……」
「說嘛!不過什麼?」
年羹堯正正身子說:「據卑職所知,英王拳養了一大批武林高手,僅俠劍客就有幾百名之多,這些人身懷絕技,來無蹤,去無影,是很難對付的。他們不同於軍隊,有時摸不著,看不見,要想剷除乾淨恐怕不易。」
「哈哈哈……」胤-大笑道,「本王早就料到了這件事,已替你作了安排。」
「嗯?請王爺明示。」
胤-說:「我把童林推薦給你,由他去對付讓你頭疼的人。怎麼樣?」
「您指的是震八方紫面崑崙俠童海川?」
「對。還滿意嗎?」
「太好了!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您捨得了他?」
胤-歎口氣說:「捨不得也得捨呀!大局為重嘛。本王只有忍痛割愛了。」
「謝王爺的恩賜。」年羹堯倒身便拜。
胤-把他拉起來,說:「咱可把醜話說到前頭,凱旋之後你還得把海川還給我,可不是永遠歸你。」
年羹堯笑道:「當然,當然了。君子不奪人之美嗎,卑職豈敢貪心。」
「好,一言為定!我現在就把海川叫來,讓你們熟悉熟悉。何春哪!快把童林請到這來。」
「回王爺的話,」何春笑著說,「童教師早就來了,聽說您正在會客沒敢進來。」
「好,好,快快有請!」
「奴才這就去。」
年羹堯說:「卑職見過童教師幾次,不過都很匆忙,從來還沒坐在一塊兒聊過天兒呢!」
胤-笑道:「今兒個你們好好聊聊,本王保你們談得投機,相處得融洽。」
正在這時,何春把童林請來了。童林走進暖閣,往上邊看了一眼,單腿一屈:
「小人給王爺請安!」
胤-滿臉堆笑,雙手相攙:「海川吶!我不是說過嗎?自家爺們兒,又在自己家裡,用不著這套囉嗦嘛。」
童林又來到年羹堯面前,拱手道:「小人童林給大帥見禮!」說著撩衣要拜。
「免了吧,免了吧!方才王爺不是說過嗎,都是自家人,還是隨便點好。」
胤-讓童林坐下,關切地問:「這幾天歇得怎麼樣?緩過乏來沒有?劉俊他們可好?」
「多謝王爺關心,我和他們都挺好。」
「二位老人好嗎?本王也沒倒開工夫看看去,實在抱歉吶!」
童林笑道:「您不是說都是自家人,用不著這些囉嗦嗎?」
胤-今天特別高興,吩咐準備酒菜。不多時,酒宴擺下,三個人團團圍坐。胤-主席,年羹堯坐在客位,童林在末座相陪。胤-忽然想起件事,對二人說:
「請等等!我這還有寶貝呢。」
他親自動身奔到套間,不多時雙手托著一隻華美精緻的玻璃瓶回到座位上,往桌上一放得意地說:
「你們看!這乃是法蘭西國特製的葡萄酒,香甜可口,質地純正。此酒乃是三天前我皇父賜給我的,本王不忍一人獨佔,願與二公分享之。」
年羹堯和童林聞聽,急忙站起,同聲說道:
「這是皇上踢給王爺的,我等豈敢僭越!」
胤-笑著說:「快坐下,快坐下!既然皇上把酒賞給我了,我就有權把它賞給任何人,這與僭越是連不上的。來,咱們把它干了。」
年羹堯與童林只好從命。何春把葡萄酒啟開,先給雍親王滿上,又給年羹堯和童林每人倒上一杯,然後退到外邊去了。
胤-舉杯在手,鄭重地說:「來,我敬你們二位一杯!祝年兄旗開得勝,祝海川平步青雲,更上一層樓。」
「謝王爺!」年羹堯一飲而盡。
童林可沒敢喝。為什麼?因為他不懂胤-的意思。胤-猛省,道:
「瞧,我這腦袋有多臭,差點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他轉回臉來對童林說:「海川吶!我跟你商量一件事。這次年大人奉旨查辦劍州,急需特殊的幫手,本王想把你推薦給他,不知你可願意?」
童林甚覺突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年羹堯在一旁補充說:
「據下官查知,劍州有座劍山蓬萊島,山勢陡峭,地理複雜,前有大江為屏,後有萬山為障,周圍密佈林海,人煙稀少,雁過拔毛,一夫當關,萬人難進,實乃世上罕見的賊穴。英王富昌率眾萬餘盤踞在裡邊,經多年經營,把劍山蓬萊島修得銅幫鐵底,固若金湯。大江中佈滿戰船,扼守幾十處渡口。島上築有三道石城,幾百座望樓和戰堡,溝塹交錯,四通八達,就好似一張大蜘蛛網遮住那方圓三百里的天地。據悉,島上還備有火炮百門,火槍數千條,並指定專人訓練指揮,百發百中。」
年羹堯把眼前的一杯葡萄酒喝乾,又吃了一口炒雀舌,接著說:
「英王還不惜重金收買和僱傭了一大批武林高手,身份高的被封為軍師、大帥和副元帥;低一等的被封為站殿將軍和各路指揮使;再次一點的均封做羽林護衛。方纔我對王爺說過了,最叫我頭疼的就是這夥人。他們不僅武藝超群,殘忍狡詐,同時還依靠門戶關係,結交的人廣,熟識的人多,上上下下,山南海北,都有他們的同黨,碰一個就好像捅了蜂子窩。要想徹底全殲,談何容易!咱們王爺也看到此中的難處,因此才把你推薦給我,為此下官喜不自勝,萬望童教師助年某一臂之力。一旦凱旋,不僅龍顏大悅,百姓稱頌,就是下官也忘不了童俠相助之恩。望教師爺不要推辭。」
胤-點點頭,問童林:「海川吶!年大人的話你都聽清楚了吧?那你就表示一下吧。」
童林急忙站起來,拱手道:「海川乃一介武夫,蒙工駕錯愛,才有今日,焉敢不聽驅使?既然大帥不嫌在下駑鈍,童某雖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只是擔子太重,我擔心挑不起來。」
胤-撫掌大笑:「我說海川吶,你也學滑了。說出話來滴水不漏,哪能像你說的那麼嚴重啊!幫忙是人情,不幫忙是本分。你這次去乃是半公半私,打勝了,有你的功勞;戰敗了,你不擔任何責任。這就叫旱澇保收,光賺不賠。這你還不放心嗎?」胤-又看看年羹堯:「年大人,你說呢?」
「王爺說的極是。只要童教師肯隨我去,下官就求之不得了。一定叫童教師擔功不擔過。」
童林拱手道:「謝大帥關照。」
胤-拍著桌子說:「痛快,痛快!那咱們就一言為定了。」
「一言為定。」三個人同時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胤-又問童林:「劉俊他們幹什麼呢?」
「正在家中練武。」
「快點把他們都叫來!幾天不見,怪想他們的,今兒個叫他們也樂和樂和。」
「是。」童林說了聲告退,轉身去了。
胤-問年羹堯:「怎麼樣,你還滿意嗎?」
「當然,當然!卑職太高興了。不過……不過我挺替童林擔心。劍山那伙賊寇可不是好對付的。」
「哈哈……」胤-笑道,「我可不是替海川吹牛,他現在的功夫可了不起呀!別看他人稱俠客,其實他的武藝比劍客還高呢。就拿這次鐵扇寺比武盛會來說,咱們海川可露了臉啦!他一口氣連勝數陣,真可說藝冠群芳,所向無敵,實在是了不起!了不起!」
胤-眉飛色舞越說越高興,把童林那些露臉的事都對年羹堯講了,年羹堯也聽得入了神,不住地點頭稱讚。胤-拍了拍年羹堯的肩頭笑著說:「老年,你就放心吧!只要海川一出頭,就沒有辦不了的事兒。」
「那好,有王爺這番話,我就算吃了定心丸了。」
這時童林回來了:「爺!我把劉俊他們喚來了。」
「好哇!快叫他們進來。」
不多時劉俊在前,小弟兄們在後,很有次序地走進暖閣。一齊施禮道:
「小人們給王爺問安!」
「免了,免了!快見過年大人。」
眾人又轉過身去給年羹堯叩頭。
「不敢當!各位請起。」
「謝大人。」
小弟兄們往後一退,垂手侍立一旁。年羹堯手捻鬍鬚左右打量,只見這十三個小伙子黑、白、丑、俊什麼相貌都有,瘦小的精神,胖大的威風,全都是英雄氣概。年羹堯笑著問於和:
「你叫什麼名字?」
於和甕聲甕氣地說:
「我呀,叫於和於寶元,也叫牛兒小子。」
年羹堯笑了:「為什麼叫牛兒小子呢?」
於和撓撓後腦勺,粗脖子紅臉地說:「我也不知道,大概我長得像牛,他們才管我叫牛兒小子的吧。」
傻英雄這番話,把年羹堯與胤-樂得前仰後合。笑罷多時,年羹堯又問張方:
「你叫什麼吶?」
書中代言,這麼多人,年大人為什麼要問牛兒小子和張方呢?就因為這二位的長相太特殊了。牛兒小子高人一頭,寬人一臂,頭似麥鬥,眼似銅鈴,胳膊粗腿壯,就好像銅鑄的金剛,鐵鑄的羅漢,在人群裡一站特別顯眼。張方呢,長得身高不滿五尺,小胳膊小腿,小頭小臉,小鼻子小眼,小短臉,趴鼻樑子,小圓眼睛,高顴骨,縮腮幫,兩隻小黃眼珠滴溜溜亂轉,三分像人,七分像猴,夾扁腦袋夾頭頂,腦袋頂上還長著一撮黃毛,叫人看著又可笑又有意思。因了如此這般,年羹堯才問他倆。
張方一看年大人問他,十分得意,趕緊往前大跨一步,挺胸答道:
「回大人,我叫張方。我爹是鐵肩仙風流俠張鼎張子美。我還有個小小的綽號叫病太歲,最近又新得了一個外號叫打遍天下無對手,空前絕後第一人。」
張方剛說到這,牛兒小子不愛聽了:「大人,別聽他瞎吹,他除了冒壞沒能耐,人家都管他叫天下第一壞!」
眾人聽了,哄堂大笑,把胤-和年羹堯的眼淚都樂出來了。
童林衝著於和、張方一瞪眼,叱道:「大人問話,都規矩點!」
嚇得牛兒小子一縮脖子,退歸原位。張方一吐舌頭,趕快把頭低下了。
胤-笑道:「海川,你這就不對了,現在可不是給他們立規矩的時候,今兒個例外,叫他們越隨便越好。」
年羹堯接著問張方:「願意跟我去攻打劍山嗎?」
張方說:「願意!我就喜歡抓賊玩兒,又開心,又解悶。」
「你看咱們能打勝仗嗎?」
「當然能了。」
「為什麼?」
「這……」張方偷著看了一眼童林,不敢信口開言。
年羹堯笑道:「別怕,你是怎樣想的就怎樣說好了。今兒個你師叔不敢怪你。」
「是,那我就說了,如有不妥之處,還請王爺、大人擔待。要說必勝,就因為咱們佔著五利,英王卻佔著五弊。康熙聖主英明,平三藩,收台灣,服四夷,靖海域,一統中華。故此天心順,人心服。此利一也。此次興兵,乃有道伐無道,舉國上下無不擁戴,故此軍心振奮,士氣旺盛,必然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無堅不摧,無敵不破。此利二也。俗話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戰將易得,主帥難覓。可喜的是這次興兵是年大人掛帥,年大人乃文武進士出身,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弓馬純熟,武藝出眾,知人善任,執法如山,身先士卒,公正廉明。我們有這樣的統帥,必然鞭敲金鐙響,高唱凱歌還。此利三也。」
張方說到這,喘了口氣,往四周看了兩眼,他一看在場的人都聚精會神聽他白話,不由得喜上眉梢,說得更歡了。
「雍親王真是個好王爺,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准知道劍山的賊寇不好對付,才把我師叔童海川推薦給年大人。我也不是替我童師叔吹,只要他一露面,管保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天大的困難也難不倒壓不垮他。這是因為他不僅武藝高強,身懷絕技,還因他品德高尚人緣兒太好,捧他的人多,愛他的人多,幫忙的人多,助威的人多,這就叫沒有梧桐樹,引不了鳳凰來,他要一出頭,就能帶動五大派八十一門的英雄,以及那些隱居山林不出頭的奇俠怪劍,他們定會幫助我師叔攻破劍山,蕩平叛匪。這就是第四個有利條件。」
張方說到這兒不往下說了。年羹堯忙催促道:「說呀!快接著說。」
雍親王也有點急不可待:「不要有顧忌,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有本王給你做主。」
張方還是不肯說,晃著夾扁頭,翻著小黃眼珠,盯著童林。童林一見又是氣又是笑:
「張方啊,你就說吧!今兒個破例,我不會責怪你的。」
「是,遵命。」張方如蒙大赦,又清清嗓子,提高聲音說:「我童師叔走到哪,我們都得跟著,這就叫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格高嘛。我呀,一天也離不開我師叔,他走到哪,我跟到哪。他是水,我是魚,魚兒沒水就活不了啦。我可不敢在各位面前逞能,也不是自吹自擂,帶我打仗準沒虧吃,因為我對賊太有研究了。不論大賊、小賊還是公賊母賊,我全對付得了,他們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們要屙什麼屎,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上有年大人的英明決策,下有三軍用命,前有我童師叔打先鋒,左右有各位俠劍相助,再加上有我這個文武兼備的智多星,管保克敵制勝,所向披靡。這就是我要說的五大利也。」
「說得好!太好了!」胤-撫掌大笑,連聲稱讚。
年羹堯也豎起拇指,讚許說:「天時,地利,人和,果然所見不差,佩服,佩服。」
張方一聽,直樂得手舞足蹈。孔秀有點不服氣,操著福建腔插言道:
「我說張方,不要得意,你不是說我們有五利,英王有五弊嗎?五弊是什麼,你小子還沒有說呢。」
「是啊!」胤-道,「孔秀!本王知道你的鬼點子也不少,既然張方沒說,你就替他說了吧!」
孔秀膽小,想了想說:「英王造反,悖天逆理,人心向背,他無道我有道,此弊之一;劍山乃彈丸之地,方圓不足三百里,叛軍雖然不少,無非都是些烏合之眾,此乃弊端之二;據我所知,劍山的大帥譚天只夠一將,不配為帥,軍師燕普乃是三清道士,哪懂得什麼兵書戰策?他們是井底之蛙,沒見過大天日,英王叫他們領兵,還不領到屎坑裡去?此弊之三;英王本性多疑,不分賢愚,他手下的戰將來自五湖四海,分幫論派,貌合神離,只知搶功貪賞,而不願同甘共苦,似這等上下不和、將帥不睦而又各豎一幟的軍隊,哪能打勝仗?此弊之四也。還有……還有……」孔秀說著說著沒詞兒了,兩眼盯著天花板不住地亂轉。
「第五弊呢?你倒是說呀?」張方直著脖,一個勁兒地催促。
把孔秀催得更答不上來了。牛兒小子弊了半天,搶話說:「這有什麼難的!他們上上下下都是渾蛋,這不是第五弊嗎?」
眾人聽了,哄堂大笑。把胤-樂得眼淚都出來了:
「說的妙,妙極了!來,本王敬你一杯酒喝。」
牛兒小子接過酒杯喝了一口,問胤-:「光我自己喝哪行,他們怎麼辦?」
胤-立刻喊來何春吩咐說:「傳我的話,給他們開兩桌,務必要精美豐盛。」
「。」
小兄弟們一聽,同聲說道:「謝王爺的賞。」
不多時暖閣之中設了三席,胤-、年羹堯、童林為上席,劉俊、張方、牛兒小子、虎兒小子、孔秀、夏九齡、司馬良一桌,阮合、阮璧、徐雲、邵甫、洪玉爾為一桌。眾人團團圍坐,開懷暢飲。年羹堯利用這個機會,向小弟兄們逐個詢問了姓名,瞭解了他們的出身和經歷,通過這番談話,彼此都熟悉了。
年羹堯問胤-:「這些小英雄都隨我出征不成?」
「這個自然。方才張方不是說了嗎?他們都離不開海川哪!」
「太好了,卑職很喜歡他們,真有點捨不得離開他們了。」
胤-聽了哈哈大笑。這頓飯吃的時間可不短,從辰時吃到未時,大家酒足飯飽,才把殘席撤下。童林說:
「王爺累了吧?我等告退了。」
「別價!我今兒個一點都不累。別走別走,再多坐會兒。」
這時聽外邊有人說:「何總管!您出來一趟。」
何春答應一聲,來到房外,一看叫他的正是門吏阿滿。何春嗔怪地說:
「你這個人好不曉事,跑到王爺鼻子底下吵吵來了。倘若王爺怪罪下來,你能擔得了嗎?」
阿滿連連稱罪,他解釋說:「小人也知道不妥,無奈實在是等不及了,只得把您喊出來稟告了。」
「什麼事把你急成這樣?」
「回總管的話,咱們府門外來了一位老者,個不高,可橫得邪乎,張嘴童林,閉口童海川,罵罵咧咧的,非要見童教師不可。」
「你沒問他是哪來的,有什麼事嗎?」
「哪能不問呢!可他什麼也不肯說,就是一個勁兒地吵著要見童林,都吵了快半個時辰了。」
「此人現在何處?」
「我已經把他讓進門房去了,不然他蹦得更歡了。」
何春知道雍親王曾有話,凡是來找童教師的,不論是什麼人,都不准慢待,意思是不准以王府的勢力壓制人家,不然的話,就衝他這頓吵鬧,早把他送到有司衙門去了。他思考了一會兒對阿滿說:
「你先出去,容我請示後再說。」
「是,是。」阿滿一溜小跑回到前邊去了。
何春轉身走進暖閣,湊到童林身邊,小聲把事情講了。童林一愣,從經驗判斷,不像是好事。他趕緊站起來,朝胤-和年大人一抱拳:「小人先告個假,去去就來。」說罷退出暖閣,一直來到前邊的門房。俗話說,侯門深似海,更何況這是堂堂的雍親王府。從暖閣到門房少說也有半里地,要穿過十三重院子。
童林一推門走進門房,阿滿正從裡邊出來,二人幾乎撞了個滿懷。阿滿一見童林,如釋重負。
「哎喲我的教師爺,您可來了,您快進去看看吧!這個老頭真難對付,又吵又鬧,把房蓋都要鼓起來了。」
童林並不搭話,三步兩步走進套間,只見靠南牆的一張方凳上坐著一個陌生人。此人身高不滿六尺,端肩弓背,形似猿猴,光頭沒帶帽子,禿頭頂,禿腦門,後腦勺上留著一條花白小辮,小窄臉,尖下頦,兩道肉崗子眉毛,深深的眼窩鑲嵌著一對紅眼珠,波浪似的大鷹鉤鼻,一字形的嘴,山羊鬍撅著,兩隻扇風耳,一沒耳垂,二無耳輪,就是兩隻大耳片往上豎長著,面如薑黃,兩腮塌陷,顴骨突出,瘦得青筋暴露,小窄肩膀,短胳膊,十個手指又尖又細,好像兩把鋼鉤,身穿毛藍布褲褂,腰繫布帶,高腰白布棉襪,腳穿厚底灑鞋。桌上放著一隻包袱,見稜見角,可能是兵器,旁邊還放著棉袍和氈帽。只見他瞪著血紅的眼睛,正發脾氣,把兩名值班的小廝嚇得躲出去多遠。童林看罷一拱手。
「老朋友!實在對不住,讓你久等了。」
那老者兩隻眼睛盯著童林,冷笑道:「好難見的童俠客,你的架子可不小哇!」
童林微微一笑,沒作任何解釋:「敢問老人家仙鄉何處,貴姓高名?找童某所為何事?」
「哼!」那老者把右腿一抬,蹬到方凳上,從懷裡取出鼻煙聞了兩下,不慌不忙,大大咧咧地說:「老夫祖居雲南玲瓏島,複姓司徒,單字朗,人送綽號世界妙手九尾-(犭易)!」
童林聞聽,倒吸了一口冷氣,暗道不好,今兒個免不了有一場兇殺惡鬥。
原來童林雖然沒見過他,可早就聽過他的大名。此人生來好鬥,心狠手辣,性情暴烈,喜怒無常,天不怕,地不怕,稍微不順他的心,張口就罵,揚手就打。
司徒朗早年曾拜在江南四小名劍頭一位劍客莊道勤門下學藝,從這方面說,他還是童林的大師兄。滿徒後,他又拜海外八魔為師,學藝二十五載。平日他又勤學苦練,為此學就了一身絕藝,善使一對日月五行輪,翻天三百六十路,變化無常,招數奇特,打遍江南沒有對手。他還從八魔那裡學會一套幻術速宗太陰掌,這套掌法包括鷹爪力、混元氣、鐵沙掌、金沙掌和棉沙掌的奧妙,要柔有柔,要剛有剛,剛柔並用,神鬼難搪。數年來,死在他掌下的高手不下百名,受傷的更是數不勝數了。還是在童林學藝的時候,就聽二位老師何道源、尚道明提到過他。二位道爺一再告誡童林,將來要遇上司徒朗的時候,一定要當心謹慎,能不動手就別動手。二位道爺的意思很清楚,他們擔心童林不是司徒朗的對手。他既然是童林的大師兄,又是同門同戶的人,哪能變臉動手呢?這不是裡外不分了嗎?原來這裡邊有點岔頭。方才不是說了嗎?司徒朗生來好鬥,是人不服,尤其對名氣高的,他是非斗不可。別人比鬥都是點到為止,他可就不然了,不把對方打死或是打傷了,他是絕不罷手。據說,-(犭易)是一種怪獸,龍頭蛇尾,虎爪龜背,其性殘忍,凶暴好鬥,人們就根據這個才給司徒朗送個綽號,叫九尾-(犭易),說他長了九條尾巴,比-(犭易)還好鬥,這是其中的一個原因。另外,莊道爺雖然是他師父,可是師徒不和,經常鬧矛盾。後來莊道爺一賭氣把他除了名,斷絕了師徒關係,原因就是莊道爺看不慣他的脾氣。司徒朗一口氣回到玲瓏島,才又拜了海外八魔為師。他曾揚言,等我學會了大陰掌,非把江南四小名劍以及他們的弟子徒孫平了不可!因而引起幾位道爺的警惕,不僅他們老四位日夜防範,還囑咐童林多加小心。所以說童林與司徒朗的門戶關係已經名存實亡。沒想到今兒個司徒朗找到門上來了,因此童林才感到事情不妙。
童林經過長期磨煉,比當年老練成熟得多了,聽司徒朗報過名姓之後,不慌不亂,不卑不亢,很從容地坐在另一隻方凳上,心平氣和地說道:
「原來是司徒老俠客。在下久聞大名,轟雷貫耳,今日得見尊容,實在是三生有幸。」
司徒朗冷笑了兩聲:「姓童的,少跟我扯淡!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嗎?」
「正要請教。」童林稍微提高了點聲音。
司徒朗道:「老夫不遠千里而來,就是要會會你這個震八方紫面崑崙俠!換句話說,也就是來教訓教訓你!」
「哈哈!」童林聽罷放聲大笑,聲震屋宇直達戶外。
司徒朗一愣:「童林,你笑什麼?難道你以為我不是你的對手嗎?」
童林止住笑聲,正顏厲色,二目放光道:「老俠客!我笑你太有些狂妄了。我童林雖然闖蕩江湖的年限不多,可會過高手也不算少,而像你這樣無禮的人,實屬罕見。」
「你說什麼?」司徒朗霍然站起,雙拳緊握,眼露凶光,把牙齒咬得咯咯山響。「童林,實不相瞞,我這次找你就是要分個魚死網破,真在假亡,有你沒我,有我沒你!」司徒朗頓了一下,又冷笑著說:「當然了,我知道你有靠山,有勢力,你可以依靠胤-,借官府的勢力來壓我,若真如此,我也不怕。」
「哈哈……」童林又是一陣大笑,「老俠客!你只管放心,童某從不仗勢欺人。」
「那好,那你就找塊地方,咱們伸伸手吧!」
童林想了想說:「明天怎麼樣?請你屈尊大駕,到我家裡去比武怎麼樣?」
司徒朗獰笑道:「難道這兒這麼寬綽,不能伸手嗎?」
童林說:「這是雍親王府,並非比武的場所,恐怕不方便吧!」
「算了!你那小心眼老夫早就猜出來了。你是怕驚了胤-的駕,不好交待是不是?我這個人還有個毛病,就是不怕當官的,你拿他當回事,我拿他當個草芥。你怕他,我偏不怕。我可說完了,就在這比,換地方不行!」司徒朗說著說著,提起包袱,往外就走,一邊走一邊叫號:「童林!有種的,快跟我出去!」
童林真有點左右為難,心說:「究竟伸手不伸手呢?」
要知二人打起來沒有,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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