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童林大戰李華堂,兩掌把李華堂打得是讚不絕口。童林也暗讚對方。童林自從出世以來,共賣過三次力氣。頭次是掌打鐵背羅漢法禪;第二次是在北京公主墳單身會三寇;今天是第三次。李華堂呢,多少年來就沒遇見過對手,凡是和他會過的人,都得背上他的掌印走,唯獨今天,他才發現了自己的勁敵。他明白,自己要拿不出來點真東西,今天就下不了比武台。
單說台下的諸位俠客、老少英雄無不驚駭,全都為童林捏著一把汗,同時也看出了李華堂的厲害。說到這兒,咱得交待交待,李華堂的親哥哥李錦堂是空同派的大教主,他們哥兒倆是一父二母所生。老爺子在世之時,是大教主,他們哥兒倆是少教主。老爺子叫李少伯,他臨危時把倆兒子叫到面前,那時李錦堂已四十多歲,李華堂才四歲,四歲的李華堂當然不懂得事,李錦堂就不然了,他跪在爹爹的床頭,眼淚好像珍珠斷線一般,在這兒聽候遺訓。李少伯拉住錦堂的手,道:「兒啊,我死之後,你就是空同派的大教主,為父有一件事情要托付於你,不然我死不瞑目!你已成家立業,我不擔心,我就擔心你兄弟,因為你們是二母所生,因此我怕你對他不好。孩子,你向爹起個誓,對待華堂能不能像親兄弟一樣?」李錦堂聞聽,磕頭碰地,道:「爹爹,您說的哪裡話呀?一父二母所生跟一母所生能差多少?而且我沒有三兄四弟,只這一個小兄弟,我怎能另眼看待呢?我一定視他為親兄弟而待之!如果我口不應心,臨危不得善終!」「好孩子!」李少伯點點頭,又道:「還有一件事。我把我這身能耐都傳授給你了。你兄弟太小,我無法傳授,我一死,就更傳授不著了,這挑重擔就壓在你肩上了。你要把咱老李家的絕藝傳你兄弟,把他撫養成人!」李錦堂再次磕頭受命。李少伯叮囑了半天,最後長歎一聲,與世長辭!
李錦堂給父發喪出殯以後,就繼承了大教主的職務。在明朝末年,他們這個教是反對明朝的。他們是一種農民起義組織,他們專門殺富濟貧。他們在全國的教徒不下百萬。後來明朝滅亡,清兵進關,他們又反對清朝。後來,李錦堂一想:推翻清朝是我們所不及之事,因此他們就把這事給放在了一邊,專門學習武術。李少伯死後的第二年,李華堂正好五歲,李錦堂就開始給他彎腰折腿,但是李華堂不愛學。李少伯在世時對他嬌生慣養,所以這孩子還挺任性,他有時還跟哥哥瞪眼睛。你告訴他往東走,他非朝西跑;你告訴他打狗,他非罵雞。李錦堂一看不行,心說:嚴師出高徒。善,不能領兵,得用家法約束。後來他就警告兄弟:「以後我告訴你什麼,你就得聽。起五更的功夫你得練,你必需早起早睡,教給你什麼,你必需會,你學不會,我就揍你二十板子!再不會,就揍二十五!總之,你學不會,我的板子就往上長!」一開始,李華堂不聽,他認為哥哥是開玩笑,因此他仍然要賴,這就激怒了李錦堂,他把兄弟按在板凳上,揍了二十板子。這玩藝兒還真見效。往後只要李錦堂一瞪眼,嚇得華堂就直哆嗦,打這以後,華堂的功夫進展不少。李錦堂的夫人就勸他:「這是咱兄弟,你把他打得狼哭鬼嚎,叫街坊鄰居聽著,算怎麼回事呢?難道說你要虐待咱兄弟,獨吞財產不成嗎?往後你得注意呀!」李錦堂一笑,道:「我腳正不怕鞋歪,夫人你放心,將來咱有了孩子,我也這樣教訓!你別看他這會兒恨我,等將來他學得能耐,他得感謝我!」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眨眼的功夫,李華堂就十二歲了。這時他的功夫已經非常出眾了。李錦堂看罷十分高興,他就給教門立了個規矩:不管八大鄉主,十二家掌門的,哪位來了,都得給華堂留下三手兩手。李華堂二十二歲的時候,功夫就了不起了。他集天下武術於一身,一般的俠客都到不了他的眼前。因此他也就驕傲起來了,眼空似海,目無一切。李錦堂一看兄弟都二十幾歲了,還沒有個媳婦,心中就著急,他就開始給兄弟物色媳婦。說媒的不少,可他都看不上,這可把李錦堂給急壞了。後來他一想:乾脆,我領他出去溜躂溜躂,一則讓他開開眼界,會一會各地的高人;二則為他找個好媳婦。就這樣,哥兒倆離開家鄉,遊歷天下。
同年,他們就到了浙江杭州白家灘。到了白家灘,找了個店房住下。晚上沒事,哥兒倆在院裡乘涼,一看院裡全是年輕人,一個個身穿綢緞,令人吃驚的是,這些人有的拄著枴杖,有的挎著胳膊,還有的用藥布包著眼睛。他們哥兒倆找人一打聽:「你們這是怎麼了?」這人口打咳聲,道:「老爺子,您不知道,這杭州白家灘立了一座擂台,叫招夫擂。有一個大姑娘登台比武,她說誰要能把她贏了,誰就是她的丈夫。我們這些人懷著貪心就去比武。比武的期限為一個月。今天是最後的一天,我們這些人叫她紛紛打下擂台,後來她也沒招著丈夫!」
李錦堂一聽,心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還有「招夫擂」!可惜我們兄弟來晚了一步。想到這兒,他又問:「但不知立擂的姓什麼、叫什麼?」「立擂的可了不起呀!他是江南八大劍俠的第二位,叫神光大劍白斗白文采!那個大姑娘正是他女兒,叫日游千里醉仙花白芙蓉!」「哎喲!」李錦堂聞聽此言,就是一愣!他雖然沒見過白文采的面,但聽說過此人的大名。李錦堂暗喜:看來他姑娘跟我兄弟正是一對呀!回到屋裡,李錦堂就跟兄弟商量:「我看白芙蓉可有點能耐呀!」「哼!有什麼有耐?看他們立的這擂,就知他們也不是好東西!」「別這麼說話。咱可以試一試!」
第二天,李錦堂讓兄弟在店房聽信兒,自己到街上轉了一圈,買了個貨郎挑子,他裝成一個貨郎,直奔白家灘。他打聽著白文采的住處後,就來到了白文采的後門。抬頭一看,院中有一座樓,李錦堂知道姑娘肯定在這樓上住著。他手搖小鼓在門前轉了幾圈,白家的門開了,走出個小丫鬟,她奉小姐所差,出來買絲線。李錦堂把貨郎挑子放下,讓小姑娘挑。小姑娘邊挑邊說:「哼,成色一點也不好!你還有什麼新鮮貨嗎?」「哈哈哈,新鮮貨不少,就怕你買不起!」小丫鬟翻了李錦堂一眼,道:「你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我買不起,我們小姐還買不起嗎?你拿出來讓我看看!」李錦堂從貨郎挑子的下頭取出一隻簪子來。這簪子叫八寶如意龍鳳簪,這是母親臨死前留給自己的。他現在打算給兄弟找個媳婦,拿它作定禮。小丫鬟接過簪子一看,讚不絕口:「好,真漂亮呀!我說老頭兒,你這簪子要多少錢?」「價錢好商議。你先回去問問你家小姐要不要!」「那你等一會兒吧!」她高高興興回到樓上。
白姑娘正在樓上繡花,她手中幹活兒,腦子裡卻在想事:拿這次招夫擂來說,一個多月就沒選著如意的郎君!因此她就覺著心灰意懶。正這時候,小丫鬟進來了,喜道:「姑娘,給您絲線!」白姑娘接過線來看了看,皺眉道:「也不怎麼樣!顏色一點不新鮮!」「是呀,我也這麼看!姑娘啊,賣貨那老頭兒有一件東西,問您要不要。您看這個!」小丫鬟說著把寶簪遞了過去。白姑娘接過簪子一看,驚喊道:「喲!這可是個寶東西啊!這是那個老頭兒的嗎?」「哎,就是他的!」「他要多少錢?」「他沒說。他說等您看中之後再商議!」「老頭兒在哪兒?」「就在後花園門外!」「請!」
白姑娘更衣來到樓下。不多時,李錦堂進來了。小丫鬟引進,雙方見過。李錦堂一瞅這屋可真排場啊!在地中央還放著個魚缸,這魚缸裡一色全是金魚,裡邊還配著幾棵小草,讓人看了,覺著清雅。白姑娘就問:「老人家,這簪子是您的?」「哎,是我家祖傳的!」「您打算賣多少錢?」「哎,識貨的,分文不要;不識貨的,少說也得二百兩!」「那麼請問老人家,什麼叫識貨,什麼叫不識貨呢?」「姑娘,你要能叫出這簪子的名,這就是識貨。我寧願奉送!」「哎!是這麼回事,我得好好看看!」白芙蓉說到這兒就看這簪子,想它叫什麼名。
李錦堂站起來,走到魚缸跟前,倒背著手,哈著腰,在那兒觀魚。白芙蓉看了半天也猜不出這簪子的名來。她一想:乾脆我給他倆錢就算啦!想到這兒,她抬頭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什麼原因呢?她一看這賣貨的老頭兒背著手看魚,腦瓜直晃,嘴巴子一鼓一鼓地,吹這魚缸。再看魚缸裡的水嘩嘩亂翻,一起一落,水中的金魚亂竄。這要讓別人看了,還以為是幻術,白芙蓉可明白,老頭兒在使大口添缸氣。她暗道:這哪是賣貨的老頭兒,分明是武林高手!他怎麼跑到我家裡來顯能耐來了?莫非他也來趕招夫擂?白芙蓉就有點誤會。想到這兒,她火往上撞,「啪!」把簪子往地下一扔,站起身,「叭!」就是一腳,正踹在方磚上,再看方磚全都碎了。
李錦堂偷眼一瞅,暗豎大拇指:罷了!就這麼一下,他就看出姑娘有踢柏木樁的本領。他心說:這姑娘的模樣也不錯,配作我弟妹!他想到這兒,哈哈一笑,也沒揀那簪子,轉身就走了。等白芙蓉追到門前,老頭兒的蹤跡不見,貨郎挑子也沒拿。白芙蓉覺著這事奇怪,她就拿著這簪子到前屋去見父親。見著父親,她把才纔的事情講說了一遍。白文采聽罷大驚!因為什麼?他聽說老頭兒會大口添缸氣。白文采心說:這是誰呢?「丫頭,你怎麼沒把他留住?」白文采問道。「爹爹,等我追到門口,他已經沒影了!」「咳!這才是世外的高人哪!可惜我沒見著!」白文采挺不高興,一夜無話。
到了次日天光見亮,白文采正在喫茶,忽然家人進來稟報:「老爺子,有個人要見您!」「誰呀?」「他沒報名姓!」「噢,請!」時間不長,從外邊進來個人。誰呀?正是李錦堂。李錦堂把八彩禮往桌子上一放,躬身施禮道:「您是白老劍客嗎?」「噢——不錯,正是老朽!請問老人家您是——」「我是陝西米脂縣空同山人,姓李叫李錦堂!」「噢——啊!」白文采聞聽此言,就是一愣!急忙問道:「莫非您就是空同派的大教主李錦堂老劍客?」「不錯,正是在下!」「哎喲!大教主光臨,真是我預料之外啊!裡邊請,裡邊請!」
兩個人攜手攬腕進了屋裡,分賓主落座。夥計把點心擺在桌上。白文采不明白怎麼回事,就問:「老劍客,這是——」李錦堂用手一指桌上的點心,道:「噢!初次登門,帶了點東西!」「哎喲,老劍客,您還給我帶禮,我真是受之有愧!來呀,擺酒席!」
酒宴擺下。白文采就知對方有事,便問:「老劍客,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您是訪友呢,還是——來到我家所為何故?」李錦堂一笑,道:「咳,說起來真叫人發愧呀!實不相瞞,我這次是領著我兄弟來的,我們倆是一父二母所生。別看我這般年紀,可我兄弟正在風華正茂的時候。他今年二十三歲,尚未娶妻。說媒的有的是,姑娘成百,他都沒有看中。他要找一個人才、武藝樣樣都行的。這可叫我為難了!我們哥兒倆來到杭州之後,聽說白家灘立了一座招夫擂,可惜我們哥兒倆來晚了一步。故此,我昨天略施小計,化裝成貨郎,見著了姑娘,實在對不起!大概姑娘也跟您說了吧?如有不當之處,望求老劍客見諒!」
白文采聽罷,大笑道:「沒說的,咱都是一家人!」白文采一合計:他兄弟要找媳婦,我女兒要找丈夫,這可真差不多呀!但是我得見見他兄弟是個什麼模樣呀!想到這兒,他把酒杯放下,就問:「老劍客,您兄弟現在何處?」「就在店房之中!」「能否把他請到家裡,讓我看一看?」「可以!」白文采派人去請。
時間不長,李華堂來了。他往屋裡一站,白文采就看中了。老頭兒心中高興,借口來到姑娘的樓上,把事情說明。姑娘聞聽,不以為然,道:「爹,您先行一步,我隨後即到!」就這樣,姑娘換好了衣服,掛上寶劍,由丫鬟陪著來到了樓下,她捅破窗戶紙一看李華堂,心中就高興了。但她又不知對方的武藝如何,所以她就讓丫鬟把爹爹叫出來,和爹爹提出與對方比武的要求。白文采進前廳把姑娘的要求說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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