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雍親王剛醒過來就喊童林:「海川!海川!你在哪裡?你怎麼不回答我呀?」在場的人聞聽,鼻子一酸,好險沒掉下眼淚,足見雍親王跟童林的感情是何等的深厚。站在旁邊的鐵肩仙風流俠張子美,也好險沒哭了,心裡頭說話,我的爺,你哪裡知道海川已經身遭不測,生死未卜。可是這話呀,怎麼敢對他說呢?只能盡量安慰他:「爺,您好好養病吧!海川辦事兒去了,過幾天就回來了。」「啊呀!海川哪,你要早回來一步,咱們爺倆能見著面,你要晚回來幾天,恐怕咱就見不著了。海川呢……」再往下說什麼,聽不清楚了。
自從雍親王胤-中了這怪症以後,一直是精神恍惚,時而昏迷,時而明白,即使是明白過來,他也不是太清醒的,他想誰他叨咕誰,別的話他也不說,呆一會兒又昏迷不清了。但是人們都發現,病是越來越沉重了。今天,要沒有病太歲張方給他這幾粒藥,他連醒都醒不過來。張子美趕緊給雍親王把被子蓋好,輕手輕腳退到院裡頭,跟這些御醫大夫說:「這瓶藥給你們留下,每一天給他服用三次。另外你們要想盡一切辦法保住他老人家的性命。我們去取藥,盡早趕回來。」
御醫大夫們連連點頭:「老俠客,您放心,但盼你們早去早回,時間要挺得太長了,恐怕他老人家的命就保不住了。」
「我知道。」張子美這才告辭出來,帶著兒子病太歲張方,爺兩個到了雍親王府的外頭一商議,決定趕奔金鳳山李家店,想辦法快取藥。究竟那兒發生了些什麼事,這爺兒倆沒底。就這樣,父子這才來到李家店。一進門,老少的英雄剛起身要上玉皇頂,一看張子美領著個小孩進來了,彼此見過,張子美這才把兒子張方叫回來,挨個的指引,張方嘴挺甜,按他爸爸這個輩分上下,見著叔叔叫叔叔,見著伯父叫伯父,人們一看這孩子長的挺怪,但是嘴挺乖,所以,大伙都挺喜歡他。一問張方的師父是誰,他說是八十一門總門長歐陽修,在座的眾人無不驚駭,沒想到這張方是歐陽修老劍客的徒弟,真叫大伙又佩服又費解。佩服的是,他是總門長之徒;費解的是,歐陽修那麼高的身份,怎麼還收徒弟?而且竟然收了這麼個活鬼當徒弟?
按下眾人瞎猜不提,單表鐵肩仙風流俠張子美,忙問大伙想上哪去?眾人把上玉皇頂的事跟他講說一遍,張方聞聽在旁邊插話:「我說各位,恕晚輩無知,我說兩句行不行?」震東俠說:「當然可以了。那麼,你有什麼高見不成?」「哎呀!我說伯父,我跟我爹從雍親王府來,我親自看見雍親王胤-被人家害的太苦了:滿嘴說胡話,明白過來就找我童林童師父,讓人聽了是痛斷肝腸呀!看來,取藥是迫在眉睫,早日把藥得到手,雍親王能保住命,要遲慢了,恐怕這條命就保不住了。我說的意思是什麼呢?我們要想打,就必須得成功,不成功咱就別打。我發現咱這人可不少啊,也都是了不起的英雄,但是能不能有把握勝得了慧斌,怎麼個打法,這玩藝兒誰也不敢說一定。我的意思呢,大家應當有步驟,有計劃地趕奔玉皇頂,不要人多勢眾,七嘴八舌的,亂七八糟,那樣也贏不了人家。這就叫無規矩不成方圓,沒王法難震六路,家有千口必須主事一人,咱們得有個統籌安排才行。」
張方這一席話,說的大家是心服口服。可不是嗎,大家先急於找慧斌玩兒命,誰也沒想到這一招兒,好幾十人,到那地方亂七八糟聽誰的,怎麼個打法?確實需要事先安排一下。話不在多少,病太歲張方一席話,把眾人都說服了。北俠就問。「孩兒,依你之見,應當怎麼辦呢?先說出來讓我們大伙聽聽。」
「老人家,那我可就抖膽了。」張方往屋當中一站,環視著周圍,稍微巡視巡視,「我看這麼辦!咱們今天擺一個五虎擒羊陣,布下天羅地網,讓慧斌插翅難飛。這正東方,我打算請老劍客全元、獨棍神佛鐵三爺、鼓上飛仙丁瑞龍,你們老三位負責。如果說慧斌從東面跑了,拿你們仨是問,要因為這件事情,雍親王有了長短,那你們必須得負責。這西邊我說呀,最好是太虛上人莊道爺您老負責,震東俠侯廷、二俠侯傑給您當助手,你們把著西邊,如果慧斌從西跑了,找你們三位算賬。再說這南邊,最好是何道源何老劍客負責,李元李老伯父,還有我爹,還有這位於和於老劍客,你們老四位堵南邊,還是那句話,慧斌要從這方向跑了,由你們負責。可北邊呢,就交給尚道明尚老劍客,給您配備幾個人,大概這位是天靈俠王鳳王老伯父吧,這位是陸地飛仙婁瑞婁老伯,北邊就交給你們三位。可其他的人呢,也都有活兒干。北俠秋田秋老伯率領著各位小弟兄負責去救人。你們的擔子可也不輕哪!剛才我聽說還有什麼八卦亭,還有石牢,你們先把石牢打開,把被困的人救出來,再把八卦亭破了,救出李道通李老劍客,你們的人不就多了嗎?然後,協助這四方面捉拿慧斌。可我呢也別閒著,我在你們當中找一個幫手,跟著我趕奔玉皇頂,去引逗慧斌,這一招叫喚虎出洞,等老虎要不在洞裡頭,救人就都方便了。可等他明白過來,我們也成功了。大家以為我的主意如何?」
「好!太好了,高!」大家是熱烈稱讚。想不到這孩子有這麼兩套。這真叫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歲,這夠個帥才呀!張子美老俠客搶著鬍子,面帶笑容,心說,哎!我這兒子真養活著了,十年不見真長了出息。這陣兒再看張方也不那麼難看了,這就叫心理的作用。張子美就問:「孩兒,你不說找個助手嗎?現在你就挑吧。」
「哎!好勒!」病太歲背著手,挨個給相面,轉來轉去,他轉到壞事包孔秀面前了,「哎!就你吧。」哎呀!孔秀一看,我怎麼那麼倒霉呢?這麼多人他專挑我,你說這玩藝兒彆扭不彆扭,我要跟大伙在一塊兒,我心裡還有點底,這玩藝兒跟你在一起,你能不能保護得住我呀?這喚虎出洞不要緊,別再把咱倆吃了!孔秀那眼神就帶出來了,稍微遲疑了一下。病大歲張方樂了:「哈哈哈哈!我說孔大哥,跟哥兒們走,沒你的虧吃!我告訴你,沒有三把神沙,不敢倒擺稀奇,沒有這個把握,我也不敢攬這個差事。你就跟我走,準保能立上大功一件。」孔秀一聽,好吧!他吹的神乎其神,那我就跟著他吧!
人選定了,其他的英雄,按張方的分配,分了五班兒,各自行動。這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今天晚上還特殊的黑,伸手不見五指,對面看不見人影,正是綠林人行動的好機會。
按下別人走了咱不提,單說病太歲張方和孔秀。這張方先問孔秀:「您對這玉皇頂不是挺熟嗎?」「嗚呀!太熟悉了!進廟出店來回跑我就跑了十幾趟了。」
「啊,那妥了。那就煩勞你在頭前引路,咱們哥倆去。」「哎呀!我說小兄弟,你把詳細情況告訴我,怎麼樣喚虎出洞?當初吾是故意地氣他,到了外邊砸廟門,喊他的名字,他就出來了。」
「不行!這回咱換個招吧,老用那一種辦法不新鮮了,到那塊兒你聽我的。走!」兩個人出了李家店,過了官道進荒山,趕奔古剎玉皇頂。孔秀看不起這病太歲張方,心說,你瞅那模樣吧,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不過,你這嘴可不錯,挺能說的,要動上真功夫,你未必能抵得住我壞事包,今兒個我先試驗試驗你。這孔秀往下一哈腰,施展開陸地飛騰法,十二個字的跑字功,就見他磕膝蓋撞前胸,腳後跟打屁股蛋兒,把身子往下一哈,就露腹鶴行,呼呼呼,快勁就別提了。
張方夠多精,能猜不透孔秀的心事嗎?心說,想考考我?好了,別的能耐我差一點,要講究跑,你還真不行。張方也按照這個方法,往下一哈腰,呼呼呼,幾步就攆上孔秀了。倆人像箭一樣,飛也似到了玉皇頂,誰也沒把誰拉下。見張方腳力這麼快,孔秀這才歎服。他兩個人站到廟外,長呼吸著,往外觀瞧,就見寺外是一團漆黑,大廟也是靜靜無聲,光有那金百靈被風一吹,輕輕叫著。張方就告訴孔秀:「你在外頭給我巡風放哨,別離開這兒,我自己到裡邊去看看。」孔秀點頭:「兄弟你可多加小心,千萬別讓那混賬烏龜羔子慧斌把你發現。那個凶僧可太厲害了!」
「好了,你放心。」病太歲張方腳尖點地,飛身上牆,用胳膊肘掛住牆頭,探身往院裡觀瞧:頭層院子漆黑,既不見人,也聽不見聲音。他順著大牆上廂房,從廂房奔二道院,再一看,第二層院,仍然漆黑沒有聲音,他上廂房奔第三道院,正中央就是大雄寶殿,兩旁邊是兩溜餐堂。看見這個院燈光明亮,病太歲趕緊隱住身形,神著脖觀看。他看見這大雄寶殿前邊的月台上,擺著一張方桌,桌子後邊是一把高腳椅,在椅子上坐著個大和尚,這傢伙長的真兇啊,身高過了九尺,膀闊三庭,肚大腰憨,賊腦門子嘟嚕腮,面如淡金,腦門子上有一塊肉顫顫巍巍,大和尚面沉似水,不知在那裡想什麼呢。在桌子上放著茶壺茶碗,在身邊還站著大大小小七八個和尚。慧斌呀,這兩天心似油煎,感覺到形勢越來越不妙,這壞事包孔秀,三番五次上我廟上搗亂,來一次帶倆人,來一次帶幾個人,看見沒看見,早晚把童林的那些朋友都得給勾來。我得作好準備,不然非有差錯不可。所以這慧斌不但讓和尚們作了準備,各拿刀槍,埋伏在玉皇頂周圍,他個人,也換好了衣服,內披魚皮甲,腰纏墨骨鞭,這是慧斌的兩件寶貝。身上這魚皮甲,能抵住寶刀寶劍,刀砍一個印,槍扎一個點,善避刀槍,這是他花重金買來的,做這麼個坎肩可以護命。另外,他最善使一條十三節墨骨鞭,這條鞭也是寶傢伙呀!輕易他不使用,為了防備萬一,對付強敵,他把這寶鞭也圍上了。白天他沒睡覺,晚上他也挺精神,在院裡頭一邊涼快,一邊等待來人。
這陣二更天都到了,慧斌正納悶兒,怎麼今天這麼肅靜,壞事包沒回來,大概沒請著人,哎呀,可該著我鬆快一會兒了。這陣兒他心血來潮,想多喝兩盅:「法通!」「在!」「拿酒來!」「是!」法通就打發一個小和尚,到前邊去取酒。這個小和尚心裡明白,他知道慧斌有個古怪的毛病,只要一喝酒,一宿不睡覺,那就是準備對付強敵呀!這個酒的勁兒是越大越好。他為了打溜須,準備拿點兒烈酒。他到了前院大廚房,把門推開,到廚上拉開門選了選,找了一瓶烈酒,擱到盒上,轉回身,他去取菜,擦酒杯洗筷子。可正在這個時候,張方偷著跟來了,張方一看屋裡燈光一閃,那小和尚取酒。他眼睛一轉,就冒出壞水來了。他利用小和尚取筷子拿酒杯的工夫,就進了屋,伸手把這瓶酒拿過來了,把蓋擰開一聞,喲!這酒的味還真不錯呀!他看看左右沒人,往牆角那一倒,咕嘟咕嘟,把這瓶酒給倒了。不但倒了,您說這小子有多壞,一轉身,往這瓶裡尿了一瓶尿,尿完了把蓋子又給封上擰好了,放在原處。正在這時,聽見腳步聲,張方一看不好,急忙躲起來了。就見小和尚樂呵呵的,端著個盤兒,裡邊切了幾塊肉,一雙筷子還有一個大酒杯,拿過酒來往盒上一擱,他也不知道有人把這酒換成尿了,扭轉身軀,托著盒奔後院。
病太歲張方暗中高興,上了牆,偷偷地跟著,等扒著第三層院往下看著,那小和尚已經上了月台了,將這盤子往桌上一放,酒杯、酒壺、筷子、肉往前一推:「老人家,請用酒。」「嗯!」慧斌拿過筷子先吃了塊肉。那位說,和尚怎麼還吃肉呢?他這個和尚呀,不是純粹的,他是半路出家,一直他就動葷,大口酒大口肉,素齋素飯的根本不吃,要不怎麼叫凶僧。他嚼著肉把酒瓶拿過來,把蓋扒下去,倒了一杯,藉著兩房的燈光一看:這酒怎麼還有沫子,顏色發黃?他就問那小和尚:「你拿的是什麼酒?」「慧老方丈,我取的是貴州茅台,烈性酒。」噢,對,茅台的顏色是有點發黃,嗯,我最愛喝這種酒了。想到這兒,他把酒杯拿起來,「咕嘟!」就是一口,誰知道,到嘴邊一吧答,全吐出來了!怎麼這麼臊,這叫什麼茅台!氣得他「啪!」把桌子一拍:「混賬東西!你拿的是什麼?」「茅台!您看那瓶子還錯得了嗎?」
「胡說八道!你給我喝!你嘗嘗!」小和尚嚇得戰戰兢兢過來,勉強地喝了一口,心說壞了,這酒變質了,它怎麼那麼臊呢?還澀。下邊這麼一折騰不要緊,可樂壞了房上的張方,張方實在憋不住勁兒了,樂出聲來了。慧斌那耳朵夠多好使,一聽房子上有人在笑,慧斌就知道上當了,站起身子,用手點指:「什麼人?」這一嗓子跟撞鐘似的,整個的院裡都起了回音,嗡嗡山響。病太歲張方一沒注意,從房上掉下來了,仗著他腰腿靈便,一晃腰身站住,沒摔著,腆著肚子晃著腦袋,直奔慧斌:「咳呀,老和尚挺好吧,在下來拜會。」
「啊!」慧斌一愣,一看眼前站著個小個,哎,這個難看就甭提了,光頭不戴著帽子,這腦瓜頂溜尖溜尖的,靠著那尖上還長著一撮黃毛,身上穿著一身原青色衣服,繫著十字襻,短衣襟小打扮,乾淨利落,在手中握著一把明晃晃閃亮三稜呂祖套風錐,是斜挎百寶囊,往臉上一看,挺大個突腦門,挺大個下巴,簡直就要兩頭扣了,在大突腦門下,鑲嵌著一對小黃眼睛,借燈光一照,爍爍反光,小鷹鉤鼻子,菱角嘴,嘴角往下耷拉著,薄嘴片兒,面如薑黃,好像個黃病拐子,看樣子頂多也就二十歲左右,不認識。慧斌把眼睛一瞪:「阿彌陀佛!小輩為誰?」
「嘿嘿嘿!我說老師父,您說話小點聲好不?我乃瓜州人氏,我爹就是鐵扇仙風流俠張子美,我叫病太歲張方。請問老師父您是慧斌嗎?」
「不錯!貧僧就是金雞好鬥雙鋼掌,歷膽俠。張方,你黑更半夜,夜入玉皇頂所為何事?」
「嘿嘿嘿!我說慧斌師父,你真是明白人說糊塗話呀!你說我幹什麼來,老實說,我來要你的狗命!不過哪,我這人是交朋友的人,就是見你死在眼前,我也要給你留點兒好印象。方才看你火太大了,故此往茅台酒瓶裡給你灌了一泡尿,我說那尿的滋味怎麼樣?」
哎呀!沒把慧斌氣死,他覺著五臟一翻,好險沒吐了:「沒頭鬼!你竟敢拿酒家取笑,爾往哪裡走!」
欲知慧斌如何捉拿張方,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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