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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回 索寶燈心急遭暗算 中奸計群雄會頑敵 文 / 單田芳

    勝英等老少英雄正在生氣,突然,肖金台的大寨主閔士瓊派徒弟張仁下書。這個張仁把書信遞給勝英。勝三爺展信觀看,上邊大致的意思是說:前者咱們倆人打賭擊掌,我是出手至誠,絕沒有虛假。遺憾的是寶燈被別人給換了,換燈的人,就是當初修樓的那個西洋劍客張士修所為,於我毫無關係。事情過去之後,我找到張士修和他辯理,張士修已經承認了錯誤,現在把燈已經給了我了。我閔士瓊一定說話算數,請勝三爺明天到肖金台來,我當面給燈,交盜主之人,跟著你去打官司,絕不失信。上寫著千,下綴著萬。勝英把信看完了,交給諸葛山真。諸葛道爺看完了,交給神刀李剛,大家輪流著看了一遍。勝英就問張仁:

    「你師傅所說的,可是真的嗎?」

    「是真的,老俠客您千萬別誤會。絕不是我老師干的,他那個人向來說話算數,這都是張士修一個人搗的鬼。事過之後我老師特別不滿意,當面也指責了他,把寶燈要回。現在我師傅就在山上等著哪,請老俠客上肖金台。向您賠禮認錯,當面進行解釋,把燈還有盜燈之人全交給您。然後我師傅帶著少爺,去進京打官司,這都是以往的真情,絕沒有虛假。」

    「好吧,老朽相信。來呀,把張壯士帶到下面設酒款待。」張仁站起來了:「我謝謝您了,小人已用過飯了,想問老俠客,明日能不能上肖金台?」勝英一笑:

    「當然,大丈夫一言既出,決不改變,明日我吃過早飯必到肖金台。」

    「是啦,既然如此,我得忙著回去送信,咱們山上見位。」

    張仁說著轉身就走,離開鏢局,回到肖金台。按下他走了不提,單表勝英眾人,把這封信拿過來又再三斟酌。神刀李剛一陣冷笑:

    「三哥,我看此事有詐!」

    「四弟,那就說說你的看法吧。」

    「三哥,我發現閔士瓊這小子是個小人,言而無信。他說這個事,是張士修干的,把責任都推給旁人,這都是假的,實質上就是他一個人的壞主意。我看明天叫您上山,也是沒安好心,您還多加謹慎才是。」勝英點了點頭。

    「我也是這麼想的,咱們應該往最壞處著想。大家都問諸葛道爺,看看他有什麼好主意。」諸葛山真思索片刻:

    「眾位呀,我看這麼辦,咱們把人分成兩伙,一夥跟著我三弟上山索取寶燈,以防萬一。另一夥人守住鏢局,還得看住咱的家。」大家就問:

    「道爺,您看誰跟著去,誰留在家裡哪?」

    「這個,我看看哪,這樣吧,我師弟勝英去,這是決定的了。他帶著三太、香武、張七、李昱、歐陽德、蕭銀龍、於蘭、賈明這些人。老英雄之中,我三弟蕭傑,於鳳恆,再加上貧道,我們都跟著去。餘者全在家中看家。」去的人高高興興,沒輪上的,有點不悅。諸葛道爺看出來了:「眾位呀,別不痛快,上山跟看家是一回事,把家丟了,就更不好辦了。」他說話就一言決定,眾人沒詞了。當天晚上無話,次日清晨大家早早地起來梳洗完畢,飽餐戰飯,跟勝英上山。為什麼不帶傻小子孟金龍哪,因為孟金龍手太狠,見著人就往死裡打。這個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帶著他,就怕誤事。所以,把孟金龍也給留在家了,專門派魚眼高恆在這陪著他。按下看家的這些人咱不說。單表勝英、老少英雄二十三位,起身奔肖金台。路上無話,時間不太長就到了。按現在時間說,他們到頭道山口還不到早晨九點。勝英眾人剛一到,就見山口有人晃動。

    「來了,來了。」忙有人到裡邊送信。過了片刻,就見闖出五百嘍兵。但是這五百嘍兵手中全沒有武器,二龍出水式左右一分,正中央走出一個人來。勝英一看認識,正是昨天下書的那位「小韓信」張仁。就見張仁今天一身武打,外披英雄氅,頭戴壯帽,容光煥發滿面笑容、搶步到了勝英面前!

    「老俠客,您真守信用。眾位都來了,我迎接來遲,當面恕罪。」勝英一抱拳:

    「老夫哪能言而失信。大寨主可在?」

    「在,正在分贓廳候著老俠客哪,眾位往裡請吧。」他們進了頭道山口。這頭道山口,離二道山口還有二十里,兩旁邊全都是大山,山上都是密林,青山疊翠,怪石橫生,立石如刀,臥石如虎,這個地方真是銅幫鐵底、易守難攻,難怪這些年,官兵都無可奈何呀!勝英看罷多時,不住地讚歎,往前走著走著,發現路邊搭了個大席棚,席棚外邊挑著彩旗,有那麼一夥人,向山口這邊張望。「小韓信」張仁把勝英他們就領到了席棚附近。

    「老俠客,您看著沒?這席棚叫迎賓棚,是我們老寨主特為你們搭的。這有桌子板凳,你們到裡面先坐一會兒,歇歇腿,緩緩乏,喝點酒,容小人到裡邊送個信,我老師好亮全隊迎接各位。」三爺說:「我看不必了吧。」

    「不不不,您是貴客,焉有不接之理呀?來呀,往裡讓。」大伙確實也有點乏了,這才進了迎賓棚,大家落座。張仁招呼著:「快快快,先沏茶,把水端上,大伙喝上兩口。」張仁又吩咐:

    「擺酒!」眨眼之間,羅列杯盤,擺上豐富的午餐:「眾位到晌午了,大家大概都餓了吧?先吃一點,到了山上,我師傅還要盛宴款待。大家先吃個便飯吧,別客氣,別客氣。」張仁說著親自拿起酒壺給大伙倒酒,特別來到勝英近前,拿了一個大酒杯,滿滿的給斟了一杯:「老俠客您把這杯酒喝了,緩緩乏,算我一點孝心。」

    「多謝,多謝。」三爺把酒杯端過。您別看著表面上一團和氣,心裡頭都在想自己的心事。在勝英的身旁,就是塞北觀音蕭銀龍。這小伙子精明強幹,眼睫毛都是空的。蕭銀龍背著手看著這杯酒,不由得一皺眉。為什麼哪?他發現這杯酒有點發渾,低下頭仔細一看,杯裡酒還在轉。銀龍心中一驚,暗想這酒肯定有毒。但是又無憑無據,怎麼辦哪,這酒不能讓我師傅喝。小俠客打定主意,一伸手把酒杯奪過去:

    「老師,您先別喝,我說兩句。」三爺就一愣,不知道這孩子發現了什麼。就見小俠蕭銀龍,樂呵呵來到「小韓信」張仁面前:

    「少寨主,難得您的一片好心,對我們師徒招待的如此慇勤,我是非常感動。今天我要借花獻佛,這杯酒我師傅不能喝,得讓您喝。」

    「不不不,少俠客您太客氣了,你們是客,我們是主,這是我們應盡的職責,我那敢喝,那可不行。」

    「少寨主您別客氣,這杯酒是非讓您喝了不可。我說眾位,大家說對不對?」黃三太、楊香武、李昱、張七這些人全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大伙異口同聲:

    「對,應當叫少寨主喝了。」張仁聞聽,嚇得臉色變了,說什麼也不喝,而且轉身往外就走。蕭銀龍就發現這裡邊有毛病,小俠客往前緊趕了兩步,一把把張仁的脖領子給拽住了,往懷裡一-,底下就是一腿,張仁未加防備,摔了個仰面朝天。蕭銀龍用右腿的磕膝蓋一頂,就點住張仁的心口,一手舉杯,一手按住他胳膊,對準張仁的嘴:「少寨主,您太客氣了,您給我喝了吧。」張仁這時正張著嘴喘氣,這一下灌了個滿嘴。張仁這小子,心中害怕,不往下嚥,這酒就在嘴裡打咕嚕,「咕嚕咕嚕咕嚕」。楊香武跳過來了:

    「我說您這人怎麼這麼客氣,往下嚥吧,我幫你的忙。」

    他過來把張仁的鼻子捏住了,一手捏鼻子,一手捅他的腋下。張仁上不來氣,一吸氣,咕咚把這杯酒整個咽進去了。楊香武、蕭銀龍往後一退,在這看熱鬧,如果酒裡邊沒毒,那就是開玩笑,你也挑不出理來;要有毒,你小子叫自食其果。哪知道張仁在地下爬起來,往外就跑,沒跑了幾步,兩隻手往肚子上一捂:「唉喲,可要了我的命了,唉呀!」二次翻倒就地翻滾,一會就不動了。張仁七竅流血而亡,身上都是青紫色的,這就證明了酒裡有毒,楊香武把小片刀抽出來了:

    「好哇閔士瓊這老匹夫,人面獸心,說話不算數,明著說讓我們來取燈,暗地竟下此毒手,這還了得!來呀,殺他個雞犬不剩!」小弟兄往上一闖,把這迎賓樓裡的嘍兵都抓住了。還沒等勝英說話哪,十八個嘍兵全都報銷,死於小弟兄的刀劍之下。有幾個腿快的跑了,他們也沒追趕。事情過去之後,蕭銀龍就跟勝英講:

    「老師看來閔士瓊這老匹夫說話不算數,不定打的什麼壞主意,這山咱去不得。乾脆,咱們爺們離開此地回奔鏢局另想辦法。」勝英點頭:

    「對,走。」大家站起來,事不宜遲馬上離開虎口。哪知道剛出了迎賓棚,就聽見四外響起了號炮,轟轟轟!炮聲藉著山谷的回音,驚天動地,大地都顫了幾顫。勝三爺一愣,閃目留神往四外觀瞧,就見發來無數的人馬,把這山口周圍緊緊圍住。往正東一看這是奔山裡去的一條路,高坡上閃出一員大將,這人身高八尺五寸,寬寬的肩膀,虎背熊腰,天生的一張大藍臉,兩道硃砂眉飛通入鬢。最明顯的是在腦門上長個白月牙,這月牙朝上。獅子鼻子,方海口,稍微有點短鬍子茬兒,一派英雄氣概。手中使著金頂龍頭槊,這條大槊用金水走了十六遍,珵明刷亮,奪人眼目。領著偏副寨主把正東面給封鎖了。在他的兩旁全都是弓箭手。書中代言:這是誰呀,這就是肖金台大寨主閔士瓊的二兒子叫閔德潤,人送外號斜山太歲天門白玉虎。這傢伙是肖金台的頭一個猛將。那也是閔士瓊手下的大台柱哇,兩臂一晃三千斤的力量,勇冠三軍沒有對手。同時此人是童男,也會十三太保橫練的功夫,他把東山口給堵死了。

    再往西山口觀看,也就是勝英他們來的這條路,閃出無數嘍囉兵,都是用大車裝石頭把山口給堵死。在山崖之上閃出一人,頭戴五花巾,身穿團花袍,腰束金帶,面似銀盆,利劍眉,豹子眼,腰懸寶劍,手擎三停分水狼牙镩,正是震八方林士佩。在林士佩的左右站著五百嘍囉兵,一個個手持長槍弓箭就給斷了歸路。

    再往正北觀看,正北閃出兩位寨主,一個白臉,一個紅臉,每人手中都是一對壓把丘龍刀,率五百名嘍囉兵把正北封鎖。這兩位是誰呢?就是肖玉台的兩位寨主,一個姓曹叫曹榮,一個姓李叫李豹。

    再往正南觀看,正南有兩位寨主攔住去路,居高臨下全都進行封鎖,嘍囉兵手中都端著弓箭。這倆寨主非是旁人,正是肖玉台的兩個寨主王忠、王玉。

    這麼一看哪,東西南北全是人家的人了,就把勝英老少二十三人困到當中,肋生雙翅也飛不出去啦。

    就見少寨主閔德潤把掌中金頂龍頭槊一晃,哇哇暴叫:

    「老匹夫,勝英,你中了我們的牢籠詭計,諒爾等插翅難飛!」

    勝英一向忠厚老實,但是今天可把勝三爺給氣壞了,勝英用手指著閔德潤,高聲喝道:

    「呔!對面山頭上,你是何人?」

    「哈哈,連小太爺我你都不認識,我爹就是閔士瓊,我是他二兒子,天門白玉虎斜山太歲閔德潤。」

    勝英點點頭:

    「閔德潤哪,你趕緊把你爹找來,我要見他講話。」

    「勝英,你別做夢了,想見我爹難如登天。我告訴你,你們這二十幾個人乖乖地把武器放下,我派弟兄們下去拿繩把你們捆上,把你們推到後面白龍河,將爾等刀刀斬盡,刃刃誅絕,這算一筆勾銷沒有話說。如果仗著你們是上三門,仗著你們不含糊,今天就把你們活活困死在這鬼門關!」

    他說這話是吹牛皮?不是。不用打,人家就在這守著,餓了人家吃飯,困了換班休息,這二十三位不吃不喝誰受得了?不用多,困個七八天就得躺地下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勝英等人能耐再大也不例外呀,把眾人急得真是束手無策,沒想到今天吃了這麼大個虧。單說金頭虎賈明,在這等一會兒,他可受不了啦。

    「三大爺,咱們在鏢局子出來就喝的大米粥,吃點花卷,走了那麼遠的道,到這再一折騰,明兒這肚子早空了,要照這樣下去,一天用不了就得把我餓死。」

    他爹賈斌久過來給他一巴掌:

    「就你沒出息,誰不餓?忍著點!」

    「話好說,事難辦,這麼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呀,要打仗還不錯,一著急把餓勁兒就忘了,不行,我得想法把他們鼓動下來得來一仗。」

    賈明說到這,歪扭著羅圈腿,離著東山口不遠,用鑌鐵杵一晃高聲喊喝:

    「呀——呔!我說那花離棒槌你叫閔德潤嗎?」

    「不錯,正是少寨主。醜鬼為誰?」

    「哎呀,不認識我你都沒吃過饅頭。要問我乃是恨天無把、恨地無環的鐵霸王金頭虎賈明你賈大爺。你爹就是我兒孫,你爺爺就是我孫子,你就是我低啦孫的低啦孫。當初你們都姓賈,過繼給老閔家了,所以才改了姓。」

    他這一頓白話把閔德潤氣得哇哇暴叫:「匹夫,胡說!」

    「我胡說,不信回去問你娘,你娘當初還跟我過過日子。」

    今天把賈明氣急了,也走了下道了。他在下頭白話的滿嘴都是沫子,把閔德潤氣得肺都要炸了:

    「賈明你再要胡說我撕你的嘴。」

    「可惜你離著我遠,你撕不著。我說藍靛殼,有種的你下來,你看這地方多寬綽,明大爺陪著你大戰四百合。可話又說回來了,你要貪生怕死,畏刀避劍你就別下來,你到底想怎麼的?」

    閔德潤能聽這套嗎,提戰袍就想下山頭,被他哥哥閔德俊給攔住了:

    「弟弟且慢。」

    「哥,為什麼攔我?」

    「唉呀,兄弟,你怎麼糊塗,賈明這叫激將法,他現在就盼著打,越打得熱鬧他越樂,省得零受罪。可咱偏不上當。咱就不著急在這一堵,活活地把他們餓死,渴死,這有多好呢。弟弟,你留著點勁兒,對付勝英和他的走狗,何必跟這醜鬼一般見識?」

    「也對!」

    閔德潤讓嘍兵搬把椅子往這一坐,另外還擺上一桌酒席,有肉包子,有牛肉,有香腸,有肘子,有燒雞和雞蛋,儘是好吃的。閔德潤張著大嘴一邊吃一邊饞賈明。正好是順風,賈明全聞著了:

    「哎呀,可把明兒饞死了,閔德潤這小子他媽的可夠損的。」

    賈明蹦了三蹦,沒蹦上去,別說他這能耐,就勝英也上不去呀,賈明眼珠一轉又有主意了:

    「小子,你少在那發壞,今兒個你吃這東西呀準保得噎嗝,非把你小子給噎死!」

    閔德潤一笑:

    「我寧願得個飽死鬼,得噎嗝我也吃。哎呀,這燒雞燒得真好,真香!又爛糊又得胃。」

    「哎呀,可把我饞死了。哎閔德潤,你小子下來不下來,跟明大爺會鬥八百合你敢不?你要下來是你爹的兒子,要不下來是我兒,是我孫,是我噹啷孫,你娘就得改嫁嫁給我。小子,你給我當個帶犢子你樂意不樂意?」

    要講罵人賈明真會罵呀,在這罵一天一夜不帶重樣的。閔德潤本來脾氣就暴,勉強壓著火在這坐著,他一聽賈明滿嘴沒人話,越罵越難聽,不由得火往上撞,把手中的燒雞大腿一扔,那意思,氣死我也,這一扔正好叫賈明接著。

    「哎呀,多謝多謝,是挺好吃!」

    「呀呀,」好懸沒把閔德潤給氣死:「好小子,你等著,爺爺找你拚命。」擎金頂龍頭槊就想下來,他哥哥閔德俊把他拉住:

    「二弟,不可魯莽,可別上他的當。」

    「去你的吧!他把咱爹娘都罵苦了,難道你沒聽見!大丈夫受殺不受辱,我非砸死這醜鬼不可!」

    說著話他把大槊一背,順這山後他就出溜下來了,雙腳落地,擺大槊直奔金頭虎。賈明一看人家下來了,腦袋嗡了一聲。這個金頭虎,動嘴行,要動真格的就完了。賈明一看這位比自己高出兩節,就衝過個頭也打不過人家,再瞅人家手中這條金頂龍頭槊,份量加重,少說也有一百五十斤哪!

    賈明看罷多時一想,反正我後邊還有二十三位,我要是不行了,他們也不能瞪眼瞅著。想到這他強打精神,站穩身軀,把掌中鐵杵一晃。

    「小子,你還真下來了,你叫什麼名?」

    「閔德潤。」

    「這個名可不怎麼的,應該叫不走運。」

    「哇呀呀呀,小輩你少廢話!」

    「你叫喚什麼哪,不就是一個燒雞大腿嗎?看把你饞這模樣。行了,我把肉都吃了,骨頭歸你了。」

    悠——他把雞大腿骨頭扔過來了。

    閔德潤一甩臉,骨頭落空,閔德潤掄大槊就砸呀。金頭虎眼珠一轉有了主意,跟這人打仗最好是智取。想到這往旁邊一閃:

    「等等,我說大個子你先等等,我得把話說完,咱倆再打。」

    「什麼話?」

    「閔德潤,你是英雄,還是狗熊?」

    閔德潤一愣:

    「英雄怎麼說,狗熊怎麼講?」

    「要是英雄。你身後也有人,我這也有人,都不讓他們動手,咱倆單打獨鬥,決一輸贏,這才叫英雄。你要是狗熊,你就把那夥人全叫下來,我也把那夥人全叫過來,咱們就來一場混戰,你說你想當英雄,想當狗熊?」

    「胡說!某跟你動手還用叫別人幫忙嗎?有我一人足矣,當然我是英雄!」

    「對,我就贊成這樣的。來吧!」

    閔德潤舉起大槊剛想咂,賈明又來詞了。

    「等等。」

    「賈明你還有何話說?」

    「我這個人肚裡裝不住事,有什麼咱都說清楚了。我問你,是君子打,還是小人打。」

    閔德潤一聽他這詞兒可真不少哇。

    「君子打怎麼說,小人打怎麼講?」

    「要是君子的打法咱倆來明的,小人的呢你就來暗的。什麼叫明的呢?你那有金頂龍頭槊,我這有三稜鑌鐵杵,咱倆講好了一對幾下,你砸我幾下,我打你幾下,這叫君子戰。要是小人戰,咱就混打,又扔零碎兒,又使暗器,那玩意就是不光明了點。」

    「哈哈哈,怎麼,你還敢跟我打嗎?」

    「嗯,對呀,不信你砸我三下,你看明兒太爺怕不怕?我準保都給你崩出去。砸不趴我,我再砸你三下,你看如何?」

    「好,那咱就君子打,一對三下。」

    「嘿,這才叫英雄呢,哎呀,咱倆相見恨晚,要早認識些日子,我非收你這個徒弟不可。」

    「胡說!賈明,你做好準備,我可要砸了。」

    「等等,我拉個架式。」

    金頭虎馬步似的站好,右手端著鑌鐵杵,左手往身後一背,把沖天杵的小辮一晃:

    「來吧,來吧,你就往我頭頂上砸,使勁,聽沒聽見?」

    「好哇——!」

    閔德潤一想,還用三下?一下我就叫你歸位,你哪知我掌中這把大槊的份量?想到這不由得心中高興,呼!舉起大槊這就要砸。賈明一看:

    「等等。」

    「我說你什麼毛病,還有什麼說的?」

    「我說咱可說清楚,一對三下,我怕你腦筋不好再忘了,你打完了我,我還得打你。」

    「我聽明白了,你少要囉嗦。」

    「聽明白了,好啦,重來,重來。」

    賈明二次站好,拉著架子跟真事一樣。

    他在前邊這麼一胡折騰,可樂壞了楊香武、黃三太等這些小將。因為他們久跟賈明在一起,賈明這套花活,小哥們全明白。一瞅這金頭虎又要冒壞,非把閔德潤整倒霉了拉倒哇。因此小弟兄們高興,樂得趁此機會休息休息,按下他們在這看著不提,單表閔德潤,二次把大槊舉過頭頂,運足了力氣,大聲吼道:

    「拿——命——來!」

    呼!大槊剛落到一半,賈明卻喊上了。

    「等等!」

    把閔德潤嚇得一哆嗦,好懸沒趴下。

    「賈明,你什麼毛病?」

    「我這話還沒說完呢。」

    「你哪裡來的那麼多廢話,你還想說什麼?」

    「閔德潤吶,我想告訴你一聲,你得使真勁,真使勁打。為什麼我告訴你呢,我看你這人不錯,你要動了惻隱之心,不捨得下手,那你可就吃虧了。常言說,當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什麼都過得著,就這方面可不能留情啊,你記住了嗎?」

    「廢話!你想讓我留情我也不幹哪,你就著槊吧。」

    呼!又砸下來了。金頭虎一咬牙關,把掌中的鑌鐵忤一晃,-!正砸到龍頭槊上。賈明就覺著虎口發熱,膀子發麻攥杵就攥不住了,悠——把鑌鐵杵崩出去有十幾丈遠。賈明一抖摟手,趕緊撒腳去撿杵。閔德潤哈哈大笑:

    「賈明,這次怎麼樣?來來來,還有兩下。」

    賈明把杵撿回來,一看不行,這玩意不合適,再叫他砸我兩下,明太爺非歸位不可。小母狗眼一翻,又有主意了。他穩穩當當把架子拉好了。閔德潤剛把大槊舉起來。

    「等等,等等,我又來詞了,咱倆說的是不是一對三下?」

    「對呀。」

    「你砸了我一下了吧?」

    「啊。」

    「那我該砸你了。」

    「怎麼你該砸我?」

    「你看,你砸我一下,我砸你一下,然後你再砸我,我再砸你。」

    「哦,這麼個一對三下,好,那你就砸我吧。」

    閔德潤雙腳站好,拉著架子,平端大槊。金頭虎把胳膊活動活動,腦袋瓜搖晃搖晃,運足了氣,騰騰騰往後倒退了十幾步,然後雙手抱大杵往上一縱:

    「注意啦,砸啦!」

    他一比劃,閔德潤往上一架,什麼玩意也沒有,他沒砸。這一晃不要緊,閔德潤身子一搖好懸沒坐地上。

    「小輩,你怎麼沒砸?」

    「我這試驗試驗,還沒運好氣呢!」

    「-!」把閔德潤氣得鼻子都歪了,心說這小子怎麼這麼多毛病?再說賈明二次退出去,登登登登然後把大杵一晃:

    「這是真的了,砸啦,你看杵吧!」-!照頭蓋頂往下一砸,正好砸到人家槊桿上。賈明攥杵攥不住了,悠——-啷啷啷,把杵又崩出去有十幾丈遠。賈明費挺大勁把杵撿回來,再一看手全都震破了:「我的娘啊!」賈明一想這可不行啊,還得改變主意,想到這壞水又冒上來了。

    「拉好,拉好架子,我再打你第二下子。」

    「哎,賈明,該我打你了,你不說一換一下嗎?該我的了吧?」

    「哪對呀,我還得砸兩下,砸完你才能砸我呢。」

    「我說這是什麼壞,糊裡巴塗的?」

    閔德潤一想,我憑我這身份跟他計較這幹什麼?你快點砸完我,我把你砸死就得了。想到這點點頭:

    「好,就叫你砸,來吧!」

    「來啦啊,你可注意啦——」

    賈明一晃鑌鐵杵,拉著要砸的樣子,冷不丁他一翻腕子,杵奔下走,奔閔德潤的肚子來了。閔德潤往上一架架空了,明晃晃的大杵直奔胸膛,再想躲可就來不及了,耳輪中就聽見「蹦」,正扎肚皮上,賈明以為這一下扎他個透心涼,哪知道像膠皮一樣把大杵又彈回來了,把閔德潤的衣服紮了個眼,肚皮上一個白點,沒扎動。

    「呀,鬧了半天你他媽也會金鐘罩、鐵布衫呀!」

    賈明剛一愣,閔德潤哇哇暴叫:

    「賈明啊,好匹夫,你說話不算數,你說砸,你怎麼扎上了?」

    「你放你娘的紫花屁!是我說話不算數,是你老閔家爺們說話不算數?你爹叫我三大爺來取燈,結果燈在哪呢?把我們爺們困在平川地,打算活活地困死,你說你們多缺德?明大爺不陪著你了。走了啦!」

    他跑回去了,閔德潤氣得五臟冒火,七竅生煙。

    「賈明啊匹夫,你記住這下,將來我非報仇!」

    「將來咱倆有誰沒誰,小子,回頭見。」

    賈明回歸本隊,讓他這頓耍呀,老少英雄哭笑不得。這陣兒閔德潤手晃大槊破口大罵:

    「老匹夫勝英,勝子川,我們打的是你,斗的也是你,有種的你過來,跟你家二少爺分上下論個高低。」

    勝三爺能聽他這套嗎,壓魚鱗寶刀剛要過去,在旁邊震三山蕭傑說話了。

    「哥哥,殺雞焉用牛刀,把這娃娃交與小弟!」

    噌噌噌,連三縱,到了閔德潤近前,老英雄把銀髯一甩,高聲斷喝:

    「娃娃,老朽在此!」

    閔德潤一看不認識,這老頭長得挺乾淨利索,看罷多時用手一指:

    「老匹夫,你是什麼人?」

    「震三山蕭傑!」

    「噢,三俠之中的,是勝英的走狗,蕭老匹夫你趕緊給我滾回去,你家二少爺不跟你動手,因為你不配。你叫勝英過來。」

    老英雄氣得火往上衝:

    「閔德潤哪,小小年紀,口吐狂言,我叫你知道知道震三山的厲害,看刀!」

    老英雄蹦起來就是一刀,閔德潤用大槊往外一掛,蕭三爺知道他有力氣,不敢碰他的槊,撤回刀來一翻腕子奔閔德潤小腹便扎。閔德潤往旁邊一閃身,用大槊往外一撩,老人家撤刀轉身,「唰」一聲奔他的脖子。閔德潤往下一低頭,刀從上邊走空,這小子掄槊就砸呀,這一老一少就戰在一處。閔德潤是一力降十會,老英雄蕭傑使的是一巧破千斤,戰到二十多個回合,老英雄氣喘吁吁,力不能支,老人家就冒了汗了。在後面,於鳳恆一看不好,趕緊晃大槍,正身形跳過來。

    「老哥哥,閃退一旁,把這冤家讓與小弟。」

    說著話於鳳恆拿槍就刺。閔德潤往旁邊一閃,高聲斷喝:

    「老匹夫你是哪一個?」

    「於鳳恆,綽號人稱踏雪無痕。」

    「噢,你就是於鳳恆,老匹夫哇,我聽我韓秀韓大哥跟我說了,你這老東西吃裡扒外呀。我韓大哥對你不薄,年供柴月供米,拿你當二老那樣侍奉,沒想到你變了,胳膊肘往外拐,調炮往裡揍,幫著勝英倒反蓮花湖,出賣好朋友,你算個什麼東西,今天相見該著你壽祿已到,我要給我韓大哥出氣,你看槊吧。」二人打到十五個回合,於鳳恆沒注意,大槍正碰到金頂龍頭槊上,悠一下把槍就崩飛了。老英雄一看不好,墊步擰腰往外一縱,閔德潤往上一跟步,雙手一翻,奔老英雄後腰便扎,因為大槊也帶個尖,能當槍使,老英雄往旁邊一閃,躲得慢了點,大槊來得太快,正在這臀部上給點了一下,噗!「哎喲!」

    把於鳳恆疼的一哆嗦,一瘸一拐敗歸本隊。這時楊香武已把槍給他取回來了,大伙過來一看,臀部這挨了一下,有棗那麼大個窟窿。鐵牌道人諸葛山真趕緊取出好藥給他抹上,包紮上又吃下止痛藥,就這樣於鳳恆氣色也不正,在旁邊渾身上下一個勁哆嗦,又羞又臊,又氣又惱。

    單說勝三爺一看閔德潤連勝幾陣,老英雄火往上撞,壓刀就想過去,諸葛道爺說話了。

    「三弟,你是唱主角的不能輕易登場,把這個孽障交與師兄。」

    說著話諸葛道爺過來了,閔德潤一看來了個老道,仙風道骨很不平常,頭上戴魚尾道冠,魚頭朝前,魚尾沖後,兩根飄帶飄灑胸前,身穿青布道袍,圓領大袖,半截自布的襪子,開口的道鞋,能有一寸多厚的鞋底。背後背著一把寶劍,手中拿著拂塵,往臉上看,面如三秋古月,英華滿面,鬚髯散滿前胸,看罷多時這才問道:

    「呔!妖道你是何人?」

    諸葛道爺一笑:

    「娃娃,連貧道都不認識麼,貧道人送綽號鐵牌道人諸葛山真是也。」

    「啊,你就是諸葛山真?」

    「正是貧道。」

    閔德潤想,我聽人家說勝英一共師兄弟六個人,他大師兄就是震三山俠五嶽趕浪無絲鬼見愁大頭劍客夏侯商元。他二師兄就是這個老道諸葛山真。他四師弟就是紅蓮羅漢弼昆。還有個老五叫飛天白玉虎蔣伯芳,還有個老六叫海底撈月葉成龍,這都是艾蓮池親手栽培的。但是,光聽勝英有名譽,那幾個人我全沒會過,這老道有什麼本領,自己心裡可沒底,今天跟他伸伸手也不錯。閔德潤想到這裡哈哈大笑:

    「諸葛道爺,你乃出家之人也想要開殺戒麼?」

    「哈哈哈,無量天尊,娃娃,你光知道出家人不准開殺戒,你就忘了我教的規矩,上元真人說得好,『殺惡人即是善念。』殺,不能濫殺,但不等於不殺,像你們這種人不剷除,必是老百姓的一害,因此貧道要剷除你這孽障!」

    「老匹夫你有什麼能耐敢口出狂言,看槊!」

    呼!砸下來了,諸葛道爺往旁邊一閃,從背後拽出兩刃青鋼寶劍,把拂塵甩兩甩,別到腰上,然後晃寶劍大戰閔德潤。這一伸手閔德潤才發現,諸葛道爺不愧是英雄,發招動式,果然與眾不同,這把寶劍柔中透剛,呼呼直響,招數精奇,使人難猜難解呀,我可要多加謹慎!他跟諸葛道爺大戰四十回合未分出輸贏。再看諸葛山真鼻側鬢角也見汗了。什麼道理?餓了。諸葛道爺也得吃飯。從鏢局子起身吃了四個花卷,一碗大米粥,四十多里地的路程,早就消化沒了,方才一著急,再一折騰,肚子裡空空的,能不餓嗎?道爺這一餓,心裡發慌,冒了虛汗,因此力氣方面抵不住閔德潤哪!招數就顯得有點緩慢了。

    再說神鏢將勝英,在後邊看得清楚,一看二師兄不能取勝,老人家不由得蠶眉倒豎,二目圓翻,高聲喊喝:

    「二師兄你閃退一旁,把這娃娃交與小弟。」

    噌!三爺壓刀上來了,替換諸葛山真。諸葛道爺跳出圈外把臉上的汗擦了擦:

    「無量佛,三弟注意才是。」

    說著話回歸本隊。單說勝英手中懷抱魚鱗紫金刀來到閔德潤的面前,閔德潤一陣獰笑:

    「勝英,老匹夫,你早就該過來,打發一些刀前刀後的零碎有什麼用?」

    勝英聞聽一陣的大怒:

    「德潤哪,你能不能讓你爹閔士瓊來見見我?我見他有話說。」

    「勝英你就死了那條心吧,你不把小太爺我贏了,想見我爹好比登天!」

    勝三爺冷笑一聲:

    「德潤,好孩子,當年我跟你爹不錯,你那陣還小呢,想不到如今認友為敵,你們爺倆變到這種田地,真叫人寒心哪。我想找你爹說句話你都不允許,難道說咱爺倆還得動武不成嗎?」

    「呸!勝英少套近乎,誰跟你有交情,我恨不得把你砸爛了,爺爺都不解恨,看槊!」

    這傢伙混捉悶愣,一點道理也不講,逼得三爺沒辦法這才晃刀大戰閔德潤。還得說勝英啊,在刀上是真下了工夫了,但見寒光閃閃,冷氣逼人,圍著閔德潤渾身上下直轉,他要一點不注意,就得吃虧。閔德潤暗挑大指,稱讚勝英:罷了,不愧是響噹噹的俠客,比那幫人強得可不是一點半點。又一想勝英是老頭了,年近花甲沒有什麼體力,要戰長了,怎麼是我的對手呢?今天我就跟你較較力氣吧。

    這傢伙一槊緊似一槊,一槊快似一槊,勝英跟他鬥到五十多個回合沒分輸贏。老英雄暗自起急,這可怎麼辦?一個閔德潤我都打不過,別人要是過來可如何招架?而且體力都消耗的不大離兒了。勝三爺心裡一著急,鼻子尖也冒汗了,那二十二位英雄在後邊看得清楚,勝英要不行,別人全都白給呀!把賈明急的。

    「哎呀,要知道這樣多帶點人就好了,怎麼就沒帶著那傻小子孟金龍呢?哎呀這可是個失策。」

    賈明剛想到這,就聽西面山上一陣大亂。「嘩——」山頭上站起一人,高聲喊喝:

    「小小子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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