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回 羅府風波 文 / 單田芳
且說謝映登,用拂塵一指鐵板道人:「道兄,你我都是出家之人,又是三清弟子,何必貪戀紅塵,妄開殺戒?依貧道良言相勸,你不如趕快離開是非之地,回到深山古洞去修煉,一塵不染,普渡眾生,又落個逍遙自在,何樂而不為?」
「住口!」鐵板道人吼叫道,「你是什麼人,竟敢以長者的口氣教訓我!你說我貪戀紅塵,妄開殺戒,你又在幹什麼?」
這時老程在謝八爺身後罵道:「雜毛!瞎了你的狗眼,他是我磕頭結拜的八兄弟,神射手謝映登。他跟你可不一樣,他是好雜毛,你是壞雜毛,殺你這樣的正應該。八弟呀,別跟他囉嗦了,這種人不識好歹、不知香臭、不懂人情、不通道理、麻木不仁、狗屁不是,你跟他講道理犯得上嗎?枉費唇舌,快把他打發了就得啦!」
謝映登聽了也不敢樂。心說,四哥呀四哥,你哪那麼多的詞兒呢?他扭轉回身低聲對老程說:「此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小弟先把他戰住,四哥可趁機逃走。夜長夢多,小心他的援兵。」
「把你一個人留下,我豈能放心?」
謝映登發急道:「走一個是一個,何苦都陷到這裡,你先走一步,小弟隨後就到。」
老程一聽也對:「老八,就按你的主意辦,你可多加小心。」
說罷把馬牽過,斧子揀起來,就上馬,大肚子一撞鐵過梁,蟈蟈紅揚鬃擺尾,奔大道就跑下去了。
鐵板道人一看老程跑了,頓時紅了眼睛,把一肚子氣都洩到謝八爺身上了,晃劍便砍。謝映登不敢怠慢,探臂膀掣出紫電劍,與妖道戰在一處。謝八爺一看,鐵板道果然厲害,想要勝他,著實不易,只好盡全力把他拖住,爭取時間,叫四哥跑得越遠越好。
且說程咬金,馬不停蹄,向前疾馳,一口氣跑出五六十里,累得他上氣不接下氣,戰馬也累得吁吁帶喘。老程這才把速度放慢,又走出一程,他估摸著沒事兒了,才把馬帶住,「吁——」回頭看看。這會兒,天已灰白,晨霧瀰漫,看了半天什麼也看不見。抬頭看,眼前是一帶山崗,樹木交雜,不知是什麼所在,他撥轉馬頭,竄進樹林,從馬上跳下來,把馬的肚帶鬆開,讓它也休息休息,老程利用這個機會喘喘氣。他一面休息,一面往大道上張望,盼著八弟早些到來。不久,天亮了,紅日冉冉升起,霞光萬道,就見一人順大道跑來,老程一看,來人正是謝映登。
「八弟這廂來,四哥在這兒呢。」
謝映登聞聲跑進樹林,蹲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氣,老程忙問道:「受傷沒,鐵板道哪去了?」
謝八爺喘了好一會兒,站起來說;「那老道甚是厲害,我好不容易把他戰退。他回了營,我也追你來了。」
兄弟二人席地而坐,談起了離別的情況,當談到羅成陣亡,弟兄們死傷殆盡的時候,謝八爺長歎一聲,滾下了熱淚。他們又談起眼前的事情,老程便把回京搬兵的事說了一遍。八爺道:「難為四哥偌大年紀,還要出生入死,可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己了。」
老程也長歎一聲:「有什麼辦法呢?總不能看著弟兄餓死呀!」
八爺皺著眉說:「怕只怕救兵來時,木羊城早已不復存在了。」
「可不是嗎,現在城裡就斷糧了,全靠挖鼠洞尋糧,這能支持多久?老八,你是出家人,淨學些『歪門邪道』,看看有什麼辦法沒有?」
謝映登沉吟不語,好半天才說:「辦法嗎,倒是有的,只是城中人馬甚多,杯水車薪,恐怕無濟於事。」
老程忙間:「你有什麼餿主意,快點兒說呀!」
「我有個師兄,名叫西門彥,此人精通醫術。為更好地修行,經常百日不食。後來我才知道,他會配一種特殊的藥丸,人吞服後,此藥散發熱量,可催動血脈流通,故此,人可以不死,只是此藥不可多服,服多了就會中毒而亡。小弟打算求他幫忙,配製此藥,送進城去也不難。可就是數量有限,如何是好?」
老程道:「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能保住多少算多少吧。不過,咱們可一言為定,城中的事就拜託你了。」
「四哥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
老程站起來說:「事不宜遲,愚兄這就上路,咱們回頭見了。」
謝映登點頭,二人這才拱手告別。按下謝八爺怎樣求助師兄配藥,怎樣送進木羊城,暫且不表。單說老程,疾馳了幾日,飛馬進了潼關,又疾走了兩日,這天終於回到長安。
老程長出了一口氣,懷著惆悵的心情回到魯國公府。程府上下,一片忙亂,把老程扶進內宅。裴氏夫人急忙率領家眷前來問安,老程簡略地把前敵的情況介紹了一遍,裴氏大驚,急問道:
「那該如何?」
老程口打唉聲:「我也不知該怎麼辦好,待明日見了幼主再議良策吧。」
老夫妻正在談話之時,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門一開,程鐵牛、程萬牛哥兒倆闖了進來。
「爹爹回來了?爹呀,可把我們想壞了。」
說罷,一人拉著老程一隻胳膊,不住地晃動。
「快鬆手,快鬆手,我受得了嗎?」
老程又氣又喜。哥倆這才把手放開,圍著爹爹詢問前敵的情況,老程又對他們講了一遍。程鐵牛大吼道:「這麼說來,皇上非餓扁了不可;徐三伯父也得餓乾巴了,這可怎麼辦?」
程萬牛焦急他說:「爹,我有一個好主意,明天見了幼主千歲,你就保舉孩兒我為二路元帥,領兵帶隊去木羊城解危救駕如何?」
老程一聽氣樂了:「他娘的,比你爹還能吹。就憑你這兩下子,還想當二路元帥?真是光屁股攆狼——膽大忘了害臊!」
裴氏說:「自你走後,他們哥倆天天習武,學業上也有長進。」
「是嗎?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程鐵牛把大肚子一拍說:「這還假得了?不信你去問羅通、秦懷玉、尉遲寶懷、尉遲寶慶、徐敬業他們。我們天天都在教軍場練武,他們都誇我們哥倆有能耐了。」
老程聽了心裡一動,遂問道:「他們的武藝如何?」
程萬牛說:「當然還得數羅通了,人家都說他的武藝超過了羅成叔叔。」
程鐵牛插言說:「我看秦懷玉哥哥比他的能耐還大,幼主千歲說,他都超過了我秦二伯父。」
老程又問道:「幼主千歲也知道你們練武?」
程鐵牛大笑道:「何止知道,他也經常和我們在一起練,前幾天,我還摔了他一個跟頭呢。」
一家人在一起說笑了好一陣子,這才歸房安寢。次日早膳畢,老程更換了朝服,懷抱貞觀天子的聖旨,趕奔八寶金殿。今天正是殿下李治臨朝的日子,群臣朝賀已畢,歸班站立。
殿頭官啟奏:「魯國公程咬金還朝,現在殿外候旨。」
「真的?」
李治又驚又喜,立刻降旨:「宣!」
殿頭官轉身沖殿外喊道:「殿下有旨,宣程咬金上殿哪!——」
「臣遵旨。」
老程腆著大肚子,邁著步子走上金殿,站在品級台下躬身道:
「臣程咬金見駕,千歲,千千歲。」
李治急忙欠身離座,非常客氣地說:「世伯免禮,賜坐。」
「千千歲。」
這時值日的太監早把繡龍墩擺好,老程穩穩當當往上一坐。李治忙問道:「世伯從哪裡來?軍前戰況如何?我皇父怎樣?」
老程口打唉聲,大呼道:「萬歲與大隊人馬中了敵軍的誘兵之計,被困在木羊城中,糧草盡絕,傷亡慘重,朝不保夕,一籌莫展,派臣闖出連營回京搬兵。救援及時或許還能見面,遲去一步,恐怕就不好辦了。這是萬歲的聖旨,請殿下過目。」
殿頭官把聖旨接過來,轉呈李治。李治急忙整理衣冠,跪接聖旨。三拜之後,他把聖旨展開,定睛瞧看,不由得眉頭緊鎖,長吁短歎,他沉吟片刻後才說道:「請問世伯,什麼人能解危救駕?望賜教。」
「昨天晚上臣就想好了,最好在朝臣之中選撥一位二路元帥,叫他領兵救駕。」
李治又問道:「不知何人可稱此職?」
「這很難說。殿下可傳旨下去,定於明日在御教場選拔二路元帥,凡在京的功臣宿將以及各府的少國公,都可以報名投考,殿下可制定幾條比武的規則和當選二路元帥的條件,不論是誰,凡符合要求的不就是二路元帥嘛!」
李治撫掌稱善:「對極,對極,但不知何人擔任主考?」
「自然是殿下了。」
李治搖頭道:「不可,不可,還是世伯擔任主考為好。」
老程道:「既然殿下有旨,臣就遵命了。」
李治馬上頒發詔旨,懸掛在午朝門外,並通知在京的功臣宿將,各府的少國公,明日下場比試。安排已畢,拂袖退殿。
消息傳出,長安震動,各府的家丁奔走相告,很快就傳遍了九城,特別是那些年輕人,誰不想爭強鬥勝,耀祖光宗,他們紛紛準備盔甲兵器和馬匹,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下場一試。
且說老程,從金殿回到府中,先休息了片刻,馬上把長史叫到眼前,叫他擬了個考試比武大綱。擬完了,讀給他聽,他聽著不合適的地方,又進行修改,一直到他滿意了,這才繕寫清楚,派人送交李治審閱。李治也很滿意,立刻照準,又派人送給老程,這件事就算定下來了。
午後,老程帶著幾名家將,到各府去拜望。當然了,他不是哪座府都去,而是有目的有重點地走訪,頭一家先到秦府。老程下馬,命人通報,時間不大,府門大開,秦懷玉接了出來:「四叔一向可好,侄兒有禮了。」
「起來吧,你爹爹可好?」
秦懷玉長歎一聲,皺著眉說:「家父的病情一直不見好轉,始終躺在床上。」
老程點點頭,讓秦懷玉領著,直接趕奔內宅。賈氏夫人率領內眷在門外迎接,禮畢,把老程讓進屋中。老程一進屋就嗅到濃郁的藥味,轉過屏風,進入內室,這就是秦瓊的病房,僕人已把帳簾捲起,老程緊走幾步,靠近床沿,定睛觀看。就見秦瓊仰面朝天躺在床上,軟布包頭,鬚髯堆在胸前,面如灰紙,唇似乾薑,眼窩深陷,顴骨突起,瘦得剩了把骨頭,若不是他二目微睜,鼻子扇動,簡直與死人無異。老程心如刀絞,頓時眼淚就掉下來了。他拉住秦瓊乾癟的大手,咽喉如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賈氏夫人哈著腰,輕輕地呼喚道:「老爺醒醒,四弟看你來了。」
秦懷玉也叫道:「爹,您精神精神,我程四叔來了。」
其實,秦瓊都聽得清楚,只因身體太弱,乾著急動彈不了,他強打精神把眼睜大,看看床邊的程咬金,身子動了一下,秦懷玉明白,爹是想坐起來,趕緊把爹爹扶起來,用枕頭墊到他後背上。秦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拉著老程的手不住地搖晃,程咬金知道他是有話說不出來,忙勸道:「二哥,別著急,有話慢慢地說。」
秦瓊喘了好一陣,望著老程點點頭,聲音微弱地說:「老四,你好哇?」
「不勞二哥惦念,小弟一直都不錯。」
秦瓊苦笑了一下,又問道:「聽說你隨萬歲西征去了,不知前敵情形怎麼樣?」老程怕他焦急,沒敢說實話,故意笑著說:
「二哥放心,仗打得不錯,把五關都拿下來了,用不了多久就會班師回朝了。」
秦瓊又滿意地點點頭問:「三哥、尉遲恭、諸家兄弟可好?」
「好好好,無一人傷亡,都挺不錯,眾人還叫我捎信兒問二哥好呢。」
「這就好,這就好。」又停了片刻,秦瓊接著說:「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愚兄是不中用了,但盼你們早早班師,或許咱們還能見面,若遲幾日,恐怕就……」
秦二爺說到這,閉上眼睛,兩行熱淚滾了下來。老程盡量控制著自己,勉強笑笑說:
「二哥不必多想,但盼你早日康復,對國對民都大有好處。」秦瓊搖搖頭:「不行了,我心裡清楚,我很快就要向你們告別了。萬般皆由命,半點不由人哪,今後大唐的江山就依賴你們了!」
程咬金又安慰了幾句,他怕秦二哥累著,便起身退出。秦懷玉陪著四叔來到前大廳,重新落座喫茶。懷玉悲傷地說:「我看我爹的病夠嗆,也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啦!」
老程說:「人遲早難免一死,你是當兒子的,盡力行孝吧!」
秦懷玉點點頭,不住地唉聲歎氣,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忙問道:「四叔,聽說你回京搬兵來了,前方的戰事很不順利嗎?」
老程也不隱瞞,如實地向秦懷玉講了一遍,又把明日御考二路元帥的事也說了。
「四叔,您說我怎麼辦?下場還是不下場?」
老程捋著大鬍子說:「盡忠不能盡孝,盡孝不能盡忠,忠孝不能兩全。依我之見,你還是下場的好。俗語說: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現在國家正在用人的時候,你悶在家裡豈不可惜?」
「四叔說得對,我明日一定準時下場。」
老程又坐了一會兒,起身告辭。程咬金出了秦府,穿過棋盤街,又來到羅府,命人通報。時間不大,總管羅春、羅安接了出來,把老程讓進客廳。老程問:「你家少國公羅通哪去了?」
羅春道:「他整天忙於練武,還未歸府。」
「噢,他到何處練武去了?」
「在西關的小教軍場。」
這時,莊夫人聞訊趕來,給四哥見禮,老程以禮相還,分賓主落座。莊氏問道:「請問四哥何時還京的?」
「昨天。」
「前敵勝敗如何?」
「唉,一言難盡哪。」
老程也沒隱瞞,如實地講了一遍,莊氏又問道:「四哥還京,可是搬兵求救不成?」
「對了,我是奉旨而回,幾天後就得走,抽空到各府看一看。」
莊氏口打唉聲:「難為四哥偌大年紀還為國操勞。」
老程問:「羅通怎麼還不回來?」
「這孩子練武練得發了瘋,成天長到教軍場裡,天不黑不回府。」
老程笑道:「這就好,將門出虎子,但願他超過他爹羅成,多多為國家出力報效。」
莊氏歎口氣說:「我從心裡反對他練武,更不希望他領兵打仗,他爹就是前車之鑒。身為武將的,有幾個得了好下場?」
莊氏說到這眼圈一紅,低聲抽泣。老程勸道:「弟妹呀,話雖如此,但也不能不為國家出力呀,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沒武將怎麼能成?我這次來,就是告訴羅通明日比武選拔二路元帥的事。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羅通精明強幹,武藝高強,有可能中選,豈不可以耀祖光宗,名揚天下……」
老程還要往下說,莊氏猛然一驚,正色說道:「四哥,我求求你,千萬不能叫通兒下場,我們羅氏門中就只有這條後代了,一旦……一旦他要有個一差二錯,老羅家就等於斷了根苗,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同意他比武的。四哥你就答應了吧。」
說著,莊氏又「嗚嗚」哭起來了。老程見狀,好不掃興,他知道勸也無用,便順口答應:「可以,可以,不准他下場就是。」
莊氏夫人這才止住哭聲,老程覺得乏味,遂起身告辭。本來還想走幾家,由於掃興,他決定回府休息。哪知,他剛剛轉過棋盤街,迎面正遇上羅通。只見他頭頂束髮冠,身披大紅斗篷,腰懸寶劍,斜背彎弓,顯得十分英俊瀟灑,身邊跟著幾個僕從。羅通大聲喊道:「四伯父留步,可把我找苦啦!」
羅通說著滾鞍下馬,「登登登」跑到老程馬前,樂得手舞足蹈。老程說:「這兒不是講話的地方,走,到我府裡再說吧。」
羅通說好,跟著老程來到魯國公府。老程把他領到外書房問道:「你找我幹什麼?」
羅通笑著說:「給您老人家問安唄!」
老程道:「少他娘的跟我轉軸,有話你就直說吧。」
羅通道:「聽說明天御考二路元帥,此事當真?」
「廢話,這還錯得了嗎?皇榜掛在午門外,你長著眼看不見?」
羅通道:「不知誰是主考官?」
「這還用問嗎,自然是文武兼備、德高望重的人擔任了。」
「誰?好伯父,快告訴我。」
老程把大肚子一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是您?」羅通樂得雙腳直跳,「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猜到非您不可。」
老程聽了十分得意,兩眼笑得瞇成了一條線,反問道:「你怎麼猜到非我不可呢?」
羅通道:「這有什麼可奇怪的。有能耐的人都隨駕出征了,京裡只剩下老弱殘兵。這種事文官又幹不來,只好矬子裡拔大個,禿子裡找和尚唄!」
老程聞聽好不洩氣,怒喝道:「你小子可夠損的。」
羅通趕緊賠禮道:「四伯息怒,我這是故意氣您呢,除您而外,誰也不配擔此要職。按理說這個角色要由皇上和殿下千歲親自主持,要不怎麼叫御考呢?現在,由您擔任大主考,足見四伯是何等的人物了。」
老程像吃了一副順氣丸,指著羅通說:「小子,真會說話,比你爹可強多了。」
羅通又問道:「四伯,您看我能不能中選?」
老程瞪著眼睛上下看了羅通幾眼說:「夠嗆。」
羅通不服氣:「您說我不行?」
老程道:「是騾子是馬,得牽出來遛遛。我說、你說都沒用。」
羅通道:「那好吧,明兒個教軍場見,不中選,我就不活了!」
「-!脾氣還不小,孩子,實話告訴你吧,方纔我見著你娘了,她哭著喊著不讓你下場,四伯有什麼辦法?」
「是嗎?我回去問問。」
羅通說罷轉身就走。老程喝道:「回來,我問你,你見你娘怎麼說?」
「實話實說唄,懇求我娘答應就是了。」
「不行,不行。」老程道,「我看出來了,你娘的決心是很大的,無論如何你是求不動的,白落個竹籃提水——一場空。」
羅通急得直搓手,哀求道:「四伯啊,您給我出個主意吧。」
老程光搖頭不說話。羅通「撲通」跪倒:「四伯,我求求您,都說您的鬼點子多,餿主意也多,您就給我想想辦法吧。」
「混蛋,混蛋透頂!誰說我餿主意多?」
羅通一愣,知道說走嘴了,忙改口說:「我說錯了,都說您見多識廣,足智多謀。」
老程這才消了氣,沉吟片刻說道:「孩兒呀,你起來,聽我教給你。你只須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管叫你娘點頭,樂呵呵地答應你。」
「能行?」
「百靈百驗,一試便知。」
羅通一拱手:「多謝四伯,小侄兒一定照辦。」
說罷笑呵呵地走了。老程望著他那活潑天真的背影,不住地點頭微笑。
老程休息了片刻,又領人趕奔御教場,指揮人們佈置應用之物。直到傍晚,一切就緒,這才回府休息。
再說羅通,從魯府出來,逕直回到家裡,囑咐隨從說:「回府不要說我見著魯國公這件事。」
隨從們會意,把馬匹接過,用飯去了。羅通先來到內宅,給母親問了安,莊氏問:「我兒今日為何回來得這樣早?」
羅通道:「兒覺得頭有點疼,故此回來得早些。」
「啊?」莊氏大驚,用手摸著羅通的頭,吩咐道:
「快喚郎中伺候。」
「不不不,用不著,我躺一會兒就行了。」
說罷把頭一低,回歸寢室去了。莊氏覺得兒子有些蹊蹺,忙把隨從叫進來問:「少爺都到哪裡去過?」
「回夫人的話,少爺一直都在教場練武,哪裡也不曾去過。」
「可有人找過他?」
「沒有,沒有。」
「他對你們沒說過什麼?譬如,下場比武之類的話?」
「沒有,沒有。」
莊氏一擺手,叫他們退出去,又來到兒子房裡。但見羅通躺在床上,面朝裡,背朝外,一語皆無。夫人不放心,伸手摸摸他的腦門,哪知,竟摸了一手眼淚,莊氏大驚:「兒呀,娘的肉,你這是怎麼了?」
羅通不語。莊氏急得直拍床,一把把兒子摟到懷裡,搖晃著問:「你倒是說話呀,把娘都急死了。」
羅通哭道:「兒怕是活不長了。」
「啊?!胡說,你這話是從何說起?」
羅通泣而不言,可把莊氏急壞了。
「我兒,你就是娘的心肝,娘的靈魂,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娘也活不了。你究竟有什麼話,快對娘說說,我求求你。」羅通泣道:「兒聽說明日御教場選拔二路元帥。本想報考下場,又怕母親不應允,故此心中難過。我知道您疼我,但是跟兒的想法格格不入,真叫兒左右為難。」
莊氏怒道:「這事兒是誰告訴你的?」
「皇榜掛在午朝門,兒是從那看到的。」
莊氏道:「正因為娘疼你,才不准你下場,我絕不讓你走你爹的路。除此之外,什麼條件娘都依你。」
「娘,您別往下說了,兒不去就是。我頭疼得厲害,要睡一會兒。」
莊氏點點頭,轉身要走,忽見羅通從口袋裡掏出一物,迅速投進口中。莊氏大驚:
「你吃的什麼?」
「我服毒了,含的是毒藥!」
「啊——我的兒。」
羅通道:「您要允許兒下場,我就把藥吐出來,不然的話,我就把藥吞下去!」
莊氏嚇得魂飛魄散,忙說道:「快把藥吐出來,娘答應就是了。」
「當真,休要騙我。」
莊氏急得直跺腳:「我的兒,娘什麼時候騙過你?」
羅通把藥取出來,又放在懷裡。心中暗笑,哪來的毒藥,這是塊糖球,我四伯這個主意還真有效。莊氏怕兒子自殺,百依百順,為羅通準備了應考之物。小羅通才要下武場,爭奪二路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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