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回 氣壯山河 文 / 單田芳
程咬金奉命追趕羅成,一路上馬不停蹄,兼程前進,天將破曉,就離著亂石溝不遠了。但見:山峰聳立,怪石重疊,立石如刀,臥石如虎,峭壁懸崖,古木廊林,荒草枯籐,野獸亂竄,好一處險惡之地。
山坳裡到處是瘴氣和晨霧,瀰漫繚繞,頗似仙界,連個人影也看不到。程咬金心急如火,馬上命流星馬打探羅成的下落。
話分兩頭,再說羅成。自從離開臨潭之後,逕直趕奔亂石溝。他心急嫌馬慢,不住地催促人馬加快疾進。一口氣就走了一百多里,三更天剛到,就離著亂石溝不遠了,官兵們累得盔歪甲斜,一個個齜牙咧嘴,呼呼直喘。
毛公遂一催戰馬,把羅成攆上,拱手道:「前面就是亂石溝了,是否讓弟兄們休息一下?」
羅成看到這般光景,只好點點頭。毛公遂衝著軍兵高聲喊道:
「大將軍有令,原地休息。」
官兵這才停下來,有的坐到地上捶腿,有的揉腳,還有的靠到樹上閉目養神。解手的、找水喝的、吃乾糧的、整理行裝的,幹什麼的都有。毛公遂派出哨兵,又回到羅成面前說:「老兄弟,你也下馬歇會兒吧。」
羅成點頭,從馬上跳下來,親兵擺好坐凳,升起兩堆篝火,又遞過一葫蘆白開水。羅成喝了幾口,遞給毛公遂說:「拂曉前,一定要進亂石溝,叫蘇定方看看我羅某人說話是算數的。」
毛公遂一邊喝水一邊說:「左、右兩翼還沒有消息,是否等他們跟上來再進兵?」
「嘿嘿嘿!」羅成冷笑了幾聲說,「用不著,光咱們這支人馬就夠用了,明日我還要活捉蘇定方,告訴大家辛苦點吧。」
「是……不過,不……」
「你要說什麼?說呀!」
「沒什麼,沒什麼。」毛公遂把要說的話,又嚥回去了。
書中代言,毛公遂也是羅成的把兄弟,要不怎麼管他叫老兄弟呢?雖然他們是結拜的弟兄,由於職位、能力相差太懸殊了,所以,毛公遂在羅成面前很受拘,甚至連話也不敢說,尤其羅成性情古怪,臉又酸,脾氣又暴,一句話不投他的心,說翻臉就翻臉。所以,誰都懼著羅成三分。毛公遂本想勸他幾句,一看他那副盛氣凌人的樣子,也不敢說了。
羅成多聰明啊,早就猜出毛公遂的心思來了,遂說道:「你們不必替我擔心,我也不傻,豈能蠻幹。我這樣做與輕敵是兩回事。明明敵人實力很強,我們硬說人家不行,不看事實,妄自尊大,這才叫輕敵。蘇定方是我手下的敗將,而且一敗再敗,直落得兵無鬥志,上下離心,已到了一擊即潰的地步。所以我才決定抓緊戰機,窮追猛打,不給蘇定方留喘息的機會。兵法所云『兵貴乎神速』,就是這個道理。你說,你們擔的是什麼心?害的是什麼怕?」
毛公遂一聽羅成說得有道理,這才眉頭舒展。他說:「小兄沒領過兵,也不懂用兵之道,只要你有把握,我也就放心了。」
「報!」
一個哨兵來到羅成面前,行了軍禮。
「什麼事?」羅成邊喝水邊問。
哨兵說:「啟稟大將軍,有個出家的道人要見您。」
「出家的道人?」羅成一愣,問道,「你沒問問他叫什麼名字嗎?從哪來的,見我何事?」
「小人都盤問過了,他就是不肯說。他說,您認識他,一見面就知道他是誰了。」
「嗯,把他帶來見我。」
「遵令。」
哨兵轉身出去了,時間不大,一陣腳步響,在哨兵的「陪同」下,走來一個出家的道人。羅成借火光觀看,只見他,頭戴柳木道冠,竹簪別頂,身披藍布道袍,腰繫絲絛,布襪雲履,身後背著一條大口袋,手裡拄著一根枴杖,面如晚霞,皺紋堆累,眼泡下垂,二目無神,一部銀髯灑滿胸前,看樣子少說也有八十多歲。羅成對出家人一向是尊重的,示意親兵給老道取來一隻小凳。哨兵對老道說:「道爺,你不是要見我們大將軍嗎?這位就是,還不過去見禮。」
道人點點頭:「無量天尊,貧道給羅大將軍稽首了。」
羅成笑著說:「免啦,免啦,快坐下講話。」
「謝坐,謝坐。」
老道也不客氣,坐在羅成對面。羅成藉著火光看了半天,並不認識這個老道,遂問道:「請問仙長,尊姓大名,寶觀何處?」
道人一手拄著枴杖,一手捋著鬍鬚,仔細地端詳著羅成。聽羅成問話忙答道:「貧道自幼出家在西寧九和宮,後因該廟毀於戰火,只得雲遊天下,四海為家,居無定所,到處飄零,貧道娘家姓吳,雙名慈仁,道號雲霧真人是也。」
羅成點點頭,又問道:「請問吳真人,欲見羅某,所為何故?」
道人笑道:「貧道斗膽問一句;大將軍這是到哪去?」
黨士仁喝道:「軍機大事,也是你隨便問的嗎?」
羅成回頭瞪了他一眼,把黨士仁嚇得一縮脖,不敢言語了。羅成衝著老道抱拳說:「戰將魯莽,望仙長海涵。」
道人笑了笑。羅成又說道:「某欲進亂石溝與蘇定方決一死戰。」
道人忙搖首道:「不可,不可。」
羅成驚問:「為什麼?」
道人說:「據貧道所知,蘇定方在亂石溝布下了天羅地網,層層設防,處處埋伏,欲置將軍於死地。正所謂,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餌釣金鰲。大將軍若聽貧道良言相勸,還是不去的好。」
羅成聽罷,二眸子轉了轉問道:「仙長化外之人,對蘇軍情形,何以知道得如此詳細,難道你與那蘇定方有什麼瓜葛不成?」
道人說:「大將軍錯疑了,貧道與蘇定方毫無瓜葛,但憑我這一算,便知其詳。」
羅成冷笑了兩聲,把眉毛一揚說:「仙長,這麼說你會算卦了?」
道人點點頭:「貧道自幼專攻易經,學會了奇門遁甲,先天之術,大流運卦,未卜先知,能知國家的興衰,能知兩軍的勝負,能知人的吉凶禍福,能知人的壽數多少。」
眾將聽了,無不掩口而笑。羅成道:「仙長之言,未免太過……。」
道人大笑道:「我這樣說,還留著分寸呢,要論實學,何止是這些。」
羅成一聽,這個老道說話太狂了,心中十分不悅,於是,他把臉往下一沉說:「我且問你,據你掐算,我明日開兵勝負如何?」
道人斬釘截鐵地說:「必敗無疑!」
羅成雙眉倒豎,又問道:「你再算一算,我的壽數多少?」
毛公遂一看,羅成變了模樣,連嗓音都變了味兒,情知不妙,偷著向老道搖首示意,意思是告訴他,說話留神,別自討無趣。也不知這個道人老糊塗了,還是沒看見,他耷拉著眼皮,高聲答道:
「大將軍如不聽貧道的良言相勸,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大膽!」呂公旦、黨士傑拔劍在手,怒喝道,「你信口胡說,妖言惑眾,竟敢當面咒我家主將,真是死有餘辜!」
道人毫不畏懼,朗聲答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貧道好心好意來勸你們,竟落得一身不是,晦氣呀,晦氣。」說著站起來轉身要走。
「站住!」羅成滿臉殺氣,冷冷地說:「你到哪裡去?」
道人說:「忠言逆耳,枉費唇舌,貧道另覓知音去也。」
羅成冷笑著說:「你究竟是什麼人,現在還未弄清楚,委屈你在我的營寨裡先住幾天。待查明身份之後,再放你也不遲。」
道人大笑道,「怎麼?你還敢扣押貧道不成?」
「對!我懷疑你是蘇定方派來的奸細,來呀,把妖道拿下!」
「是!」
親兵們往上一闖,剛要伸手。
「慢!」道人騰身站起,哈哈大笑道,「羅成,好眼力,你算猜對了,實不相瞞,貧道就是蘇定方的人,特為三公子蘇鳳報仇來了!」
道人說罷,把枴杖掄開,左右開弓,把幾名唐軍打翻在地,一哈腰跳到羅成面前,掄杖便打。黨十仁,黨士傑掣出寶劍,把道人的枴杖架住,喝道:「妖道休傷我主。」
這時毛公遂、呂公旦也掣出寶劍,加入戰團,四員大將把道人圍住。但見這道人毫無懼色,把枴杖舞得「呼呼」掛風,遮前擋後,兇猛異常。羅成一看,心裡明白,就知道這個人不是等閒之輩。必須把他抓住,問個究竟。他一聲:「抬某的槍來!」
兩名親兵趕快撲到白龍馬前,從得勝鉤上摘下五鉤神飛槍。羅成擎槍在手,高聲喝道:「你等閃開,把妖道交給我!」
四將不敢抗令,趕快往兩旁一閃。可是人們沒有料到,這個老道非常狡猾,利用這個機會,一躥身跳到樹後去了。容羅成追到樹後,老道蹤跡不見。
「搜!」
羅成又羞又惱,喝令搜捕。可是搜了半天,什麼也沒有搜到。
黨士仁拉著羅成說:「老兄弟,你看清楚了沒有?這都是蘇定方使出來的人,故意氣你,咱可不能上當啊。」
毛公遂也湊過來說:「依我看,這亂石溝進不得,咱應該好好商量商量。」
羅成怒道:「胡說,我已派出三路大軍,豈有改變之理,傳我的令,集合出發!」
就這樣,羅成的人馬進了亂石溝。約一個時辰之後,程咬金也到了。
老程沒攆上羅成,心如火焚,馬上派出流星馬打探消息。恰在這時,就聽見「咚!」「咚!」幾聲炮響。老程大吃一驚,定睛看時,就見伏兵四起,周圍都是蘇定方的軍隊了。
「撤!快撤!」
程咬金把大手一揮,撥馬便走,可是,歸路已經被人家截斷了。為首的敵將正是那個出家的老道吳慈仁。
書中代言,他本是蘇定方的好友,當年曾給蘇定方做過軍師。他聽說蘇定方連吃敗仗,特為來軍前幫兵助陣,恰巧蘇定方正在用人之際,他這一來,可起了很大作用。首先,他協助蘇定方擺下一座四門兜底陣,欲把羅成置於死地;其次,他又自告奮勇去見羅成,故意用話把羅成激怒,好使他早早進陣。他知道,羅成性驕氣傲,最容易吃虧上當,對付羅成最好的辦法就是激將法。這一招果然奏效了。蘇定方恐唐軍派人營救羅成,又派他在此埋伏,守把亂石溝的咽喉要道。偏趕上老程倒霉,被吳慈仁給堵到這兒了。
老程可不認識他是誰,但見他滿身道裝,胯下壓騎鐵青馬,掌中橫端鑌鐵枴杖,在他後面約有一千軍兵。程咬金看罷,把馬往前一提,抬腿摘下車輪大斧,高聲喝道:「呔!對面來的妖道,你是何人?」
「無量天尊,貧道吳慈仁是也。」
老程晃著腦袋說:「姓吳的,你放著經不念,跑到這幹什麼來了?」
吳慈仁笑道:「貧道與蘇大帥乃是故友,特來到陣前助他一臂之力,你是什麼人?」
老程把大肚子一腆:「瞎了你的狗眼,連我都不認識。我乃大唐魯國公,蓋世的英雄,程咬金是也。」
妖道聞聽,喜出望外,心說:「真該我走運露臉,要把姓程的抓住,也不次於羅成,豈不人前顯赫,立下大功一件。」遂用枴杖一指,朗聲說道:「程咬金,實話告訴你,你跑不了啦,還不下馬受縛,等待何時?」
老程把眼一瞪:「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也不打聽打聽,我老程是何許人也,大江大浪踏過多少,什麼高人沒會過?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真不怕山裡風大扇了你的舌頭!」
吳慈仁大怒:「姓程的,休走看杖!」
老程道:「你不配跟我動手,我派個小徒弟就能把你贏了!」
說罷他一回頭叫道:「齊國遠,過去,把妖道給我拿了。」
齊國遠瞪了老程一眼說:「我就知道你是嘴把式,就會巧使喚人。」
老程把臉往下一沉:「放肆,再強嘴按軍法處置!」
老齊無奈,催馬掄錘把老道截住。未動手先叫喚了一頓,「哇呀呀呀」。齊國遠嗓門大,聲也高,這一頓叫喚,把山谷震得「嗡嗡」直起回音。吳慈仁吃了一驚,就見對面這員來將,身高過丈,腰大十圍,黑盔、黑甲、黑馬、黑袍、黑臉、黑手,簡直像掉到炭坑裡又爬上來的。掌中擎著一對大錘,闊口咧腮,濃眉大眼,一部鋼髯,灑滿胸前,真好像煙熏的太歲,火燎的金剛。吳慈仁看罷,高聲問道:「來者為誰?報名再戰。」
老齊也把大草包肚子一腆,回答說:「某乃天下無敵大將軍,齊國遠,你齊爺爺是也。」
吳慈仁一聽,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心說,我今天真倒霉,怎麼竟遇上牛皮匠?不是蓋世英雄,就是天下無敵的大將軍,簡直太氣人了。
「無量天尊!齊國遠,快些拿命來。」
說著擺棍便打,齊國遠用雙錘往上一兜,鐵杖正砸到雙錘上,把老道震得雙臂發麻,虎口酸痛,哎喲!好大的勁兒啊,老齊哈哈大笑:「我的兒呀,這回你可嘗到為父的厲害了吧?」
吳慈仁氣得直撲稜腦袋:「黑賊,少要胡言,看祖師爺要你的狗命!」
說罷掄杖又打,二人戰在一處。書中代言,齊國遠和老程一樣,沒有真能耐,都是「唬牌」的,要沒有本事,就得被他唬住。可是打著打著就露餡兒了。吳慈仁一看,他翻來覆去地就那麼兩下子,又好氣又好笑,便加強了攻勢。老道這一加勁兒,齊國遠可受不了啦,邊打邊喊:
「四哥,別看熱鬧了,快點幫幫手,你要再不來我可要罵你祖宗了。」
程咬金怕老齊出事,忙叫李如輝出戰。李如輝催馬搖槍,直奔吳慈仁:「妖道休走,常勝大將軍來也。」
話到馬到兵刃到,「唰」一槍奔老道後腰刺來。吳慈仁使了個犀牛望月,把李如輝的大槍崩開。「嗚——」齊國遠的雙錘就到了。吳慈仁剛把雙錘躲過去,李如輝的大槍又來了。
再說老程,立馬端斧在後邊觀陣,他一看這個老道的確厲害,要戰長了,齊國遠、李如輝兩個人也不是他的對手。乾脆,我也湊湊熱鬧吧,大喊道:
「我說你們兩個人打一個人,太不夠意思了,仨打一個還差不多。來來來,我也算一份。」老程說罷,催馬掄斧加入戰團。「劈腦袋!」力劈華山,就是一斧子。吳慈仁這個氣呀,趕緊往旁邊一閃。「小鬼剔牙!」老程搬斧頭獻斧攥,三稜一個尖兒,奔老道咽喉便刺,吳慈仁趕緊往下一縮頭。「掏你的耳朵!」老程收斧攥,推斧頭,大斧子平著奔老道的脖子就來了。這一招快如疾風,急如閃電,妖道再躲可就來不及了。耳輪中就聽見「卡嚓」一聲,把道冠削落,把吳慈仁嚇得魂不附體,撥馬便走。不提防老齊的雙錘又到了,他雙手托鐵杖用力把大錘架住,就在這一剎那,李如輝的大槍也到了。一尺多長的槍尖,直奔老道前心刺來,老道上邊架著錘,身子往旁一閃,好不容易把大槍閃過,與此同時,老程的斧子也到了。到了現在,吳慈仁縱有驚人的本領,也躲閃不開了。這一斧子正砍到吳慈仁腦袋上,頓時紅光迸現,死屍栽於馬下。齊國遠撅著嘴說:「別人費力氣,你來揀便宜,可惱可氣!」
老程笑著說:「這就叫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此乃時也、命也、運也。」
李如輝道:「現在不是磨牙的時候,趕快找老兄弟要緊。」
「對,對。」
程咬金和齊國遠如夢方醒,指揮馬隊把敵軍趕散,然後把隊伍集合起來,浩浩蕩蕩的進入亂石溝。
按下程咬金暫且不提。話分兩頭,再說羅成,拂曉前進入亂石溝。但見,群山環繞,樹木交雜,眼前是一片開闊地,羅成催促三軍繼續前進。時值中午,來到亂石溝腹心地帶。羅成發現,這裡山陡崖峭,古樹參天,山路崎嶇,人馬難行,看了半天也沒見敵軍的影子。羅成也怕中計,命令三軍原地休息,派流星馬探聽消息。唐軍席地而坐,剛想吃點乾糧,突然山頭上響起炮聲。羅成急忙上馬提槍,抬頭觀看,就見山頭旌旗搖擺,人影晃動。為首一員大將,金甲紅袍,細看,正是蘇定方的長子蘇山。就見他,用手指著羅成罵道:「匹夫羅成,有種的上山來,不來不是好漢!」
羅成大怒,喝令三軍攻佔山頭,唐軍奉命,吶喊著登山猛攻。蘇軍開弓放箭,投下滾木雷石,唐軍受到挫折,一下退回來了。羅成大聲喝道:「衝!一定要攻佔山頭,前進者賞,後退者殺,衝!」
唐軍不敢抗令,又吶喊著奔山頭衝去。羅成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黨士仁、黨士傑、毛公遂、呂公旦也緊緊地跟上,一面衝鋒,一面保護羅成。軍兵見主將如此,士氣倍增,人人奮勇,個個爭先,拼著命往前進攻,很快就衝上了山項。羅成大吼一聲,衝進敵隊。遠的用槍扎,近的用劍砍,把敵軍殺得屍橫狼藉,四散奔逃。蘇山見勢不妙,引軍退走。羅成佔了山頭,把俘虜和傷兵全部殺光,又繼續前進,剛走出不到二里,忽聽炮聲震天,敵兵卷地而來。左有蘇海,右有劉安理,蘇山從後面也兜了上來。羅成急命黨士仁、黨士傑敵住蘇山,毛公遂、呂公旦敵住蘇海,他衝過去敵住劉安理,劉安理也不示弱,擺開鐵棍,接架相還,與羅成戰在一處,兵對兵,將對將,展開了混戰。劉安理怎是羅成的對手,十幾個回合就招架不住了,虛晃一槍撥馬便走,羅成不捨,催馬追趕。劉安理拐了一道山環,把鐵棍一晃,伏兵四起,把羅成困在垓心。他們打算以多取勝,輪番進攻。羅成選了一塊有利的地形,把親兵擺開,開弓放箭。羅成也搭弓在手,敵將無不應弦落馬。劉安理躲在一棵大樹後面指揮戰鬥。羅成大怒,取出一隻三稜透甲錐,對準劉安理就是一箭,劉安理躲閃不及,頭盔落地,嚇得他尿了褲子,抹頭就跑。
羅成領兵衝下山坡,把敵軍趕散,又翻回身來營救黨士仁、毛公遂等四將。蘇山、蘇海本是羅成手下的敗將,見了羅成個個膽戰心驚,他們不敢戀戰,引軍逃走。
羅成與四將又合兵在一處,查點人馬,已死傷過半。黨士仁、毛公遂也受了傷。黨士傑進言道:「我軍兵馬本就不多,又死傷了一半,再戰下去力量就更薄了。不如暫時休息一下,等候援軍。」
呂公旦以拳擊腿說:「左右兩翼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現在還沒來到?」
羅成抹了一把汗,往溝口那邊望了望,心裡也感到不安,遂說道:
「傳我的令,原地休息,埋鍋造飯。」
「是,原地休息,埋鍋造飯。」
羅成從馬上跳下來,坐在一塊青石上,親兵把乾糧和水壺呈上,羅成心如油烹,吃不下飯,僅喝了幾口水。黨士仁、毛公遂利用這個機會,敷了刀傷藥,把傷口包紮好。軍兵們三五成群,找水的找水,做飯的做飯。正在這時,忽聽得炮聲震天,殺聲震耳,蘇軍又從四面殺來。羅成氣得把水壺扔到地上,飛身上馬。高喊道:「準備迎敵!」
唐軍無奈,把手中的吃喝扔掉,操起刀槍。羅成定睛往四外一瞧,但見旗分五色,兵分四路,正東蘇山,正西蘇海,正南劉安理,正北蘇定方。羅成一看蘇定方來了,勃然大怒,催馬擰槍直接衝到蘇定方的馬前。「呔!老匹夫,快拿命來!」
蘇定方手托大刀冷笑道:「羅成啊,羅成,你死在眼前還敢猖狂,老夫今天非給我兒報仇不可!」
說罷掄刀就砍,羅成舉槍相迎,與蘇定方戰在一處。到了現在,兩個人各施所能,都使出看家的本領,五十多個回合未分勝負。
再說黨士仁,因左臂受傷,作戰十分困難,迎面卻遇上了兇猛的蘇山。蘇山的心裡就怕羅成,餘下的人,他沒有一個擺在眼裡的,掄起三尖兩刃刀,大戰黨士仁。幾個回合就分出了勝負,黨士仁措手不及,被蘇山一刀斬於馬下。黨士傑見大哥陣亡,心如刀絞,一個沒注意,後背上挨了一槍,他大叫一聲,吐血而亡。現在只剩下了羅成和毛公遂、呂公旦,羅成被蘇定方纏住,不得脫身,可苦了毛、呂二將。毛公遂也是傷號,左腳被敵兵砍傷,因此駕馭戰馬非常不便,被劉安理一棍打落馬下,蘇海趕過去一刀把人頭砍下。如今只剩下了呂公旦。他怎敵得住蘇山、蘇海、劉安理三將的圍攻,結果力盡筋疲,死於亂刀之下。
蘇山傳令,把四將手下的人馬盡行殺光,然後集結兵力圍攻羅成。蘇海扯開嗓子喊道:
「羅成,你聽著,你手下的大將都上西天了,你往哪裡走!」
蘇山命令軍兵把黨士仁、黨士傑、毛公遂、呂公旦的人頭挑起來,讓羅成觀看。
羅成正然大戰蘇定方,聽見喊聲,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偷眼一看,正瞧見四顆血肉模糊的人頭。雖然說離著遠,看不清,羅成也能辨出真偽。一看果然是四位盟兄的首級,疼得他「哎喲」一聲,幾乎落馬。蘇定方利用這個機會,反手一刀,奔羅成脖項砍來,羅成如夢方醒,趕緊往前一伏身,結果慢了點,頭盔被大刀砍落。羅成又疼盟兄,又恨蘇定方,仰天吼道:「哥哥們,你們的英魂慢散,小弟必給你們報仇雪恨!」
再看羅成就好像凶神附體一般,吼叫著奔蘇定方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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