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回 小劍摩決鬥金燈 眾俠義奏凱班師 文 / 單田芳
這兩位高僧,頭前這位是瘋僧醉菩提凌空長老,後邊那位高大的和尚,正是少林寺二當家的銅金剛鐵羅漢大力佛歐陽普中,身後還帶著四名小和尚。原來少林寺乃是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戶當中的武術聖地,佛門光大,弟子眾多,消息比較靈通。前些時,凌空長老接著一封信,展開一看是三教堂的三堂主陳倉和尚給他寫來的。信中說,他的兩個哥哥不仁不義,聽信崑崙僧等人的讒言,要準備設擺八十一門英雄會,借助這次會把上三門少林寺等高人一網打盡,讓凌空和尚早做準備。凌空接信後,馬上呈轉給二位師兄歐陽中惠和歐陽普中。這次會是由少林寺頭把手歐陽中惠主持的,開會之前,歐陽中惠把陳倉的信讓大家輪流看了,眾人無不搖頭歎息,發現崑崙僧不甘心失敗,到處造謠生事,煽風點火,明著舉辦英雄會,暗地想要報仇雪恨,純屬是假公濟私。怎麼辦呢?經過哥兒八個商議,就委託銅金剛鐵羅漢大力佛歐陽普中和瘋僧醉菩提凌空,代表少林寺趕奔三教堂,奉勸方天化和詹明奇懸崖勒馬,趕緊撤銷八十一門英雄會,而後,和平解決兩大派的爭端。散會後,兩位高僧帶了四名小徒弟,趕奔三教堂,路過東山嘴,遇上了這件大事。歐陽普中一皺眉,「阿彌陀佛,我來晚了。」為弄清真相,二高僧急忙下山坡,歐陽普中高聲喊:「眾位,不要打了,貧僧在此。」那歐陽普中的聲音就好像打悶雷似的,戰場上十幾個人聽見這聲音各晃雙掌跳出圈外。此時,歐陽普中和凌空和尚來到人群當中,老少英雄一看是兩位高僧,不由得喜上眉梢,圍住了高僧問長問短。彼此打過招呼,歐陽普中就問開了:「各位,你們怎麼來得這麼齊全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房書安一聽,「噌」從車上跳下來,「老和尚,你聽我說。」房書安晃著大腦袋,把事情的根底講述一遍。他用手往車上一指,「你們二位看,白雲劍客夏侯仁的傷有多重?這都是金燈劍客他們幹的。聽陳摶和尚說他中了莊子勤的五陰掌,我們這個仇還沒報呢。」「哦!」兩位高僧來到車前,把被子掀開一瞅,白雲劍客昏迷不醒,就知道這傷太重了。歐陽普中看罷,點了點頭:「各位,大家休息片刻,容貧僧去跟金燈劍客交涉。」大伙點頭同意。「老人家請。」眾人說罷,往後一退。歐陽普中邁大步來到金燈劍客近前,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老劍客請了,貧僧有禮了。」金燈劍客連累帶氣,手中托著三尖匕首鉞,把汗水擦了擦,抬頭一看又來了兩位丑角,他沒有辦法了,單手提匕首鉞點了點,說:「老羅漢原來是您,真是幸會、幸會,夏遂良禮貌不周多有得罪,望老羅漢擔待。」歐陽普中一聽,金燈劍客比較客氣,這才滿意地一笑:「老劍客,放下遠的,咱們單說近的,這是怎麼回事,眾人為何在此動手呢?」「哼!」金燈劍客冷笑一聲,「歐陽老劍客,您跟我打什麼啞謎呀,難道你沒問過他們嗎?我們今天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夏侯仁這條命,要徐良和白芸瑞的命,給郭長達報仇,給飛劍仙和三尺地靈魔陸昆雪恨,不達到這個目的我是決不收兵!」「哦——原來如此,夏老劍客,這就是你的不對,據貧僧所知,飛雲道長郭長達囚禁八王千歲已經觸犯國法,他擺下不仁不義的八王擂,居心不良,想把上三門的人全部置於死地,其結果,弄巧成拙,把他自己給害了,怪不得旁人哪。夏老劍客,你乃這麼高的身份,理應當一碗水端平,明辨是非,不能胡來呀,貧僧此次下少林寺,沒有別的事情,我就想見見你們,奉勸各位,趕緊懸崖勒馬,不得任性胡為,倘若造成惡果,那郭長達就是你們的前車之鑒,望老劍客三思。」「呸!」金燈劍客二目圓睜,「歐陽普中,你別往下說了,你以為沒你的事嗎?我早知道,你就是罪魁禍首,要沒有你,崑崙僧何至於身受重傷,要沒有你,飛雲道長何至於斃命呢?開封府給了你什麼好處?包黑子給了你什麼恩典,你抱他們粗腿,捧他們臭腳,甘當鷹犬和爪牙,這筆賬我都給記好了,本想到少林寺去辯理,沒想到你們送上門來了,我奉勸你,別的話不用提,把我夏遂良贏了怎麼都行,要不是我的對手,你們一個也休想走掉。」歐陽普中一聽,火「騰」的一下就上來了,「阿彌陀佛,夏遂良啊,你真是不識好歹的蠢貨,老僧苦口婆心一片忠言,哪料想你全當耳旁風啦,既然你執意不聽,就休怪老僧無禮,我要看看怎樣一個金燈劍客。」「哎,你快過來吧!」金燈劍客忘記了疲勞,一晃三尖匕首鉞就亮開了門戶,還沒等歐陽普中過來動手,凌空就沉不住氣了,「噌」往前一縱:「師兄,這種不懂道理的野驢,用不著您,看我的。」說完,晃雙掌大戰金燈,兩個人就殺在一處。凌空是少林三大名僧,能耐相當高,但是跟夏遂良比在一起就相形見絀了,二十幾個照面他就頂不住了。歐陽普中在旁邊一看,晃雙掌也加入戰鬥,哥兒兩個大戰金燈劍客。三個人跟走馬燈相似,打了五十多個回合沒分上下。五陰劍客莊子勤、大堂主方天化、二堂主詹明奇發現今天的形勢越來越不妙,要想達到目的好比登天,開封府的人越來越多,這樣下去是凶多吉少。他們在後面一咬耳朵,讓方天化代表他們出來交涉。方天化硬著頭皮在後邊高聲喊,「別打啦,住手!我有話說。」這一嗓子,戰場上不打了,方天化利用這個空隙來到當中,「金燈劍客,您老人家先喘喘氣,歇會兒再說。我說歐陽老劍客,您也別打了,我方天化說幾句。你們看見沒?光天化日,招來這些老百姓圍觀,真不雅呀,我建議都收兵,九月初九在英雄盛會上再說,怎麼樣啊!眾位!能不能聽我的忠告。」說著話,他沖金燈劍客一擠眼睛,夏遂良心領神會,雖然他一貫驕傲,但眼前的形勢對他越來越不利,只好點頭答應,可嘴頭還挺硬,「哼,好吧,我聽大堂主的,就便宜了你們。」歐陽普中也願意這麼做,雙方收兵,金燈劍客單手提著三尖匕首鉞歸隊,他把手往空中一舉,「來啊,整隊回三教堂。」「-!」小和尚、小老道按著四路縱隊站好,剛要轉身走,就聽有一人高喊:「夏遂良你慢走,貧道來了!」眾人順聲音觀看,見半山坡上衝下來一人,到大伙近前,眾人無不驚歎,此人身高七尺掛零,細腰板,寬膀子,扇子面身材,面如滿月,一對水靈靈的大眼睛,鼻直口方,嘴唇通紅,身穿道袍,圓領大袖,腰繫黃絲絛,身後背劍,手拿拂塵,真好比神仙降世一般。他是四川峨眉山四大劍俠的老四,人送綽號白衣神童小劍摩,性如烈火,瞪眼就宰人,但是這個人心地善良,辦事情從來不拖泥帶水,四個劍俠當中,他的能耐名列前茅。因為八十一門普渡偏心眼兒,對小徒弟格外關照,把自己的秘訣傳授給他,小劍摩繼承了老師的能耐,再加上天資聰明,所以本領高強!他輕易不下峨眉山,今天怎麼來了呢?因為前天他師兄白雲劍客夏侯仁奉命離開白雲觀,一去不回,幾位師弟有點放心不下,紛紛找到八寶雲霄觀,向八十一門總門長提到這件事。普老劍客也擔心大徒弟夏侯仁,雖然武藝高強,為人老練,但是過於忠厚,怕他吃虧上當,故此他把白衣神童小徒弟叫到跟前:「為師命你下山尋找你師兄夏侯仁,你可願意?」樂得小劍摩差點跳起來,滿面笑容,躬身行禮,「弟子遵命!」普老劍客看出來了:「白一子!你樂什麼呢?哦,你以為我叫你下山,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弟子不敢。」「這麼說就對了。記住你下山是尋找師兄夏侯仁,見著他叫他立刻回山,別的事不准你幹,倘若不遵師命,我要找你算賬。」「是。老師,弟子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清楚。」「說吧。」「老師啊,據我所知,我大師兄這次下山,是為解決兩派爭端之事,如果對方不答應,不讓步怎麼辦?倘若三教堂的幾個堂主,蠻不講理,那弟子應該如何呢?」一句話把普老劍客問得沒詞兒了。老劍客沉默多時,「這樣吧,白一子,你背的那把佛光劍,乃是為師所賜,這把劍執掌著八十一門,各派的派主,各門的門長沒有不知道的,見著劍就如同見著為師一般,此次下山,你可以用此劍作為證據,不管見著什麼人,只要他為非作歹,蠻不講理,你就用此劍懲辦他。」「多謝老師。」小劍摩如得聖旨似的,更樂了。心想:老師哎,你可上當了,這回我下山瞅誰不順眼的,我就懲治誰,反正有您這句話,我心裡就有了底了。小劍摩離開八寶雲霄觀,起身趕奔三教堂,眼看快到了,在半道上遇上三教堂三堂主、肩擔日月攜崑崙陳倉和尚。倆人認得,陳倉一看是小劍摩,急忙過來施禮,白一子一愣,知道他是三教堂的人,故板著臉並不親近,陳倉急忙把小劍摩拉到無人之處,把來意講述一遍。等他把事情經過說完了,白一子恍然大悟,這才知道陳倉是好人。他這次趕奔四川峨眉山要向八十一門總門長告急,是跟白芸瑞商量好了來的,小劍摩馬上變了態度,拉住陳倉的手再三的稱謝。陳倉說:「您別謝我,老劍客您快去吧,早到一步還能收拾,要晚去一步,恐怕芸瑞眾人性命就保不住了。」
陳倉帶著白一子回到三教堂,結果撲了個空,金燈劍客領著眾人圍攻王家店去了,等他們把底摸清了,這才奔東山嘴王家老店。緊要的關頭,他們趕到了。小劍摩大吼一聲,來到當場,心想:金燈劍客,這麼走了太便宜你了,想在我眼皮底下溜掉沒門兒!因此他把金燈劍客夏遂良給攔住了。夏遂良一看是白老四,趕緊停身站住,冷笑一聲:「白一子,你要幹什麼?」白一子微微一笑:「我要幹什麼?我要代表八十一門總門長清理各門各戶。」「你憑什麼?」「憑八十一門總門長的佛光寶劍!」白一子一下拽出佛光劍。東山嘴山口打了一道利閃,這柄佛光劍放出七彩光霞,小劍摩晃寶劍往前一邁步,「夏遂良你給我老實點,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我早已摸清了,你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你憑仗著有能耐,到三教堂胡作非為,竟敢指使人打傷了我的師兄夏侯仁,這還了得,我且問你,誰打的?這個人來沒來?你讓他過來,他要自告奮勇還罷了,他要不敢,將來抓住他,我要剝了他的皮。」五陰劍客一看是小劍摩,緊往人群裡頭縮,房書安看見了,「哎——我說白老劍客,往後退的那個小老頭兒,就叫莊子勤,這小子頂不是東西了。」房書安這一喊,白一子眼睛跟電光一樣就盯上了莊子勤。五陰劍客有點不自在了,他臉一紅,二次又出來,「您不是想找打五陰掌的那位嗎?就是老朽。你師兄是我打的,你能怎麼的?」小劍摩聞聽,劍眉倒堅,二目圓睜,「好啊,莊子勤,要講究能耐,咱們是公開比武,可不應暗地傷人,看來你是豺狼之輩,可殺不可留,我要當眾給我師兄報仇。」說話間,小劍摩一轉身向四川峨眉山口念佛號,「無量天尊,弟子開殺戒了!」「刷」一道白光就撲奔莊子勤,莊子勤晃雙掌大戰小劍摩,打了十幾個回合,叫小劍摩蹦起一劍,正砍在他腦袋上,「噗」一聲,死屍栽倒在地,佛光劍上連個血點都不沾。小劍摩飛身跳出圈外,點手問金燈:「夏遂良,你打算怎麼辦?」「啊!」夏遂良一看,白一子果然厲害,心說:拼了吧!他晃動三尖匕首鉞往上一縱,與小劍摩就殺在了一處。老少英雄在後面觀戰,山西雁徐良一挑大拇指,心中:暗想,我徐良多會兒能趕上人家的能耐呀,差得太多了!小劍摩的功夫果然了不起,徐良仔細觀戰,心裡頭默默地記著這些招數。白芸瑞也不例外,兩隻眼睛不錯神地觀戰,一邊看,腦子裡一邊記著。金燈劍客跟小劍摩打了一百五十個回合沒見輸贏,但夏遂良可累壞了,鬢角熱汗直流,一招不如一招,叫小劍摩的劍逼得步步後退。金燈劍客見勢不好,心說:我破例跑一回吧,這不算我沒能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九月九再見。想到這,他把匕首鉞一晃,「刷」指向小劍摩的面門,小劍摩一轉臉,利用這個機會,他「噌」跳上高坡,單手提鉞一陣冷笑:「白一子,你們憑著人多勢眾,攢雞毛湊撣子,就打贏了也不光彩,實不相瞞,我太累了,我打算歇歇,九月九咱們再會。」說完轉身要走。他一轉身,樹根底下蹲著個老頭兒,把他攔住了。「慢走,站一站,老朽等候多時了。」金燈劍客不以為然,他不認得這老頭兒,房書安可認得。他擠出人群,轉眼之間到了老頭兒身旁,跪倒就磕頭:「啊呀,我老祖宗,一向可好?小孫子有禮了。」「起來,起來,今天我高興也湊個熱鬧。」「啊呀,老祖宗,您知道這個人是誰嗎?」「知道,他不就是金燈劍客夏遂良?他老師就是武聖人於和,他們爺倆的底我都清楚。」「那可太好了,您得小心,這傢伙可厲害了。」「哈,你們看他如同猛虎,在老朽眼裡,他是癲蛤蟆!你閃退一旁,把他交給我吧。」老頭兒說著把身上的塵土撣了撣,笑呵呵來到金燈劍客近前,「夏遂良啊,你還想走嗎?」「啊!你是什麼人?」「肉人。」「我問你叫什麼名字?」「無名——氏,哈——夏遂良,人可不能太驕橫了,驕橫不得好下場啊,前有郭長達的例子,又有朱亮和陸昆的例子,你應該引以為戒。我看你無動於衷,這可危險!要這樣把你放走了,早晚你還要惹是生非,不如好好教訓教訓你,要你知道薑是老的辣。你一痛就能痛改前非,這也是為你著想呵。夏遂良,我說得對不對?」「呸,老匹夫!你趕緊把道給我閃開!」夏遂良一抖三尖匕首鉞,直奔老頭兒前心,哪知道老頭往旁邊一閃身,就躲開了。夏遂良用力過猛匕首釘到大樹上了,「崩」的一聲,扎進去有三四寸深。這時候,只見老者把手往空中一舉,對準匕首鉞的鏈子喊了一聲:「呔!」這一招叫力劈華山。「卡嚓」一聲,一掌劈斷鎖鏈。金燈劍客身子站不平穩,差點摔倒,他驚得魂不附體,心想:這老頭兒是誰,這掌上有多大的功夫?還沒等他清醒過來,小劍摩就追到了。金燈劍客手忙腳亂,一沒注意,「卡嚓」一劍,帽子被砍掉了。金燈劍客還沒看清楚,小劍摩腳下使了個掃堂腿,「撲通」一聲,把金燈劍客掃倒在地,然後他舉起佛光寶劍要下毒手。老者一看趕忙過來,伸出一隻手把小劍摩的腕子給托住了,「白一子,但容忍且容忍,金燈劍客夏遂良雖有不好之處,念他出家多年,苦修苦練,實在是不易,饒恕他一次,以後再說,不知你意下如何呀?」「無量天尊,你是什麼人?」「嘿呀,無名氏,不管我是誰,你說我說的有理吧?」老者說著把手一甩,小劍摩就覺膀臂發麻,身子一晃。心中暗想:這老頭兒的勁可不小啊,他究竟是誰呢?就在他一愣的時候,金燈劍客夏遂良一看有機會可乘,從地上爬起來就要跑,哪知老頭兒早就加了防備,把左腳抬起蹬在他後腰上,「別動,老實點,沒你的事!」夏遂良就覺得背上好像泰山壓住似的,只好老老實實又趴下去。這會兒,老少的英雄全都趕來,「呼啦」把老頭兒給圍住了。歐陽普中打躬作揖:「請問老人家尊姓大名?」「哈哈,既然眾位這麼賞臉,老朽就不能不說啦。我家住海南縣,雷州人氏,姓陶,陶祿陶福安。」這可是老前輩,大夥一聽,「呼啦」全跪下了,因為他的身份跟八十一門總門長是並駕齊驅的。小劍摩也撩衣服跪倒,給老前輩施禮,鬧了半天是赫赫有名的百步神拳無影掌。陶老劍客讓眾人全都起來:「請起,請起,老朽擔待不起,哈哈哈!」陶老劍客說完話,一抬腿把金燈劍客給放開了。此時夏遂良好像鬥敗的公雞,瞪著兩隻失神的眼睛看著陶福安,他知道自己已落到魔掌之中,想要逃跑比登天還難。陶老劍客手撚鬚髯,「夏遂良啊,我跟你師父關係不錯,深知他的為人,他哪樣都好,就是把你給寵壞了,就因為喜愛你,把武藝都傳在你身上,你就憑仗這點本錢目中無人,要召開八十一門英雄會,那得死多少人哪。哎,誰讓我趕上了呢?我現在就問你一句,你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承認個錯我就把你給放了,不然的話,就把你交給老少英雄,你就後悔不及了。」「這個?」金燈劍客也不傻,他環顧四周,見二十多個高人一個個怒目而視,如果他說個不字,就得粉身碎骨。夏遂良心中暗想:好漢不吃眼前虧,留得青山在,何怕沒柴燒,我當著這麼多的人,承認個錯也不算現眼。想到這兒,他「咕咚」跪下說:「陶老劍客,小劍摩、眾位,我錯了,我聽信崑崙僧一面之詞,不分曲直貿然離開東海碧霞宮,結果一步失足,留下千古遺恨,我真是犯下不赦之罪,請各位處治!」大伙真沒想到這麼大的金燈劍客能當眾承認錯誤,而且說得十分懇切,就連小劍摩的心都軟下來了。陶老劍客點點頭:「夏遂良啊,你說得真也罷,假也罷,發自內心也罷,演戲也罷,總而言之,能承認個錯,這就好。我說白老劍摩,你看這又應該怎麼辦?打人的五陰劍客莊子勤已經死在了你的佛光寶劍下,這口氣你就算出了。白雲劍客經過陳摶調治,不日就可以康復,這件事我看算了吧,既然夏遂良承認錯了,就饒了他吧。」小劍摩點點頭:「謹遵老前輩之命。」然後回過頭來問大伙:「眾位,你們說呢?」大夥一看小劍摩和陶老劍客同意了,就齊聲說:「就依二位的主意。」陶福安一抱拳,「謝謝,謝謝!」然後拍了拍夏遂良的頭,「起來吧,下不為例。你現在就回東海碧霞宮,見著你老師替我問好,你就說高興的話,我還要去看看他,往後為人處事要多加謹慎。」「是,多謝老劍客。」金燈劍客站起身來剛要走,「等一等,把你的匕首鉞也帶著。」夏遂良把三尖匕首鉞從樹幹裡拔出來,又回頭看了一眼,長歎了一聲,鑽進樹林走了。金燈劍客這一跑,樹倒猢猻散。翻掌震西天方天化、鐵掌霹靂子詹明奇見勢不好,一溜煙也跑了個無影無蹤。血手飛鐮江洪烈怕提起老賬,也夾著尾巴溜之大吉。
徐良、白芸瑞和房書安,把眾位老人請進王家老店盛情款待。王掌櫃忙裡忙外備辦酒席,屋內外笑語歡聲、喜氣洋洋。
不多時,酒宴擺下,徐良擎杯在手,沖眾人說道:「承蒙各位前輩及時來到,趕走了夏遂良,也救了我們。我代表開封府及諸位同事,向老前輩們敬酒三杯。來,乾杯。」徐良給眾人又把酒滿上,白芸瑞說話了:「要不是諸位來的這麼及時,恐怕我們,包括我師父白雲劍客夏侯仁在內,早已做了刀下之鬼。我代表我老師和我三哥徐良、書安,向在座的老前輩們致謝了。」白芸瑞也向眾人敬酒三杯。
房書安晃著大腦袋,高高把酒杯舉起:「眾位,我說幾句。在座的都是我爺爺和祖宗,我是你們的小孫孫和搭拉孫,說的對與不對,還請諸位老前輩原諒。往後再遇上這樣的事,我希望你們早點來,要三步並成兩步走,兩步並成一步行,人人都要有點緊迫感。千萬別像這次似的,邁四方步、放四稜屁,總不放下劍客的架子。你們可知道,在那血雨腥風的緊要關頭,在那白刃格鬥的剎那間,把我急的都尿褲子了!要不是頭天沒吃飯,準得屙一褲子。」眾人一聽,這小子真不是東西,在這種場合說這種話,不是給大夥兒添堵嗎?徐良一瞪眼:「房書安,太不像話了,你會說人話不?!」房書安嚇的一縮脖子:「是、是是。孩兒錯了,諸位請吃好喝好,我換褲子去了。」
在酒宴上,大家邊吃喝邊商議下一步的事情,最後一致決定:三教堂乃武林聖地,不可無人執掌,暫由三堂主陳倉和尚負責:小劍魔護送白雲劍客回四川白雲觀養傷;其他眾人各行其事,但要留下聯絡地點,以確保招之即到;徐良和白芸瑞先留下處理善後事宜。
書說簡短,眾人在店裡休息了一夜,次日早飯畢一一告辭。徐良、芸瑞、房書安把眾人送走後,派人找到陳倉和尚,向他說明情況。陳倉和尚感謝萬分,帶著幾個小和尚重返三教堂,又把原先那塊大匾掛在山門上。
再說徐良,把善後的事處理的差不多了,正準備回京,就在這時,蔣平蔣四爺領人來了。房書安一見蔣平就說:「嘿喲,我的四爺爺,您怎麼才來呀?咱爺們兒差點就見不著了。」蔣平問徐良是怎麼回事,徐良就把這些天的遭遇講說了一遍,蔣平聽了又驚又喜,慨然道:「吃咱們這碗飯難極了!一會兒是萬里晴空,一會兒是烏雲滿天,一會兒是柳暗花明,一會兒是狂風驟雨。誰也猜不出還會出現什麼事情!」白芸瑞說:「四伯父,我和徐三哥正準備回京,正好您來了。包大人可有什麼安排不成?」蔣平點點頭:「芸瑞,真叫你猜著了。前些時相爺上朝見駕,談到剿匪一事,萬歲爺對此十分重視。他說:『除惡務盡,勿留隱患。』責令開封府及有關司道衙門,要乘勝追擊,不可懈怠。包大人回府之後,就把皇上的意思對我說了。包大人還強調說:山河易改、賊性難移,對崑崙僧等一夥歹徒,決不能心存僥倖,力爭在年內把他們逐個剷除,以收全功。」
徐良聽罷哼了一聲:「四叔,您要是早來幾天就好了,現在放的放了,跑的跑了,叫咱們哪裡去抓?哪裡去找?」白芸瑞說:「是啊,要知現在、何必當初,早知這樣,不放夏遂良就好了。」房書安口打唉聲:「四爺爺說的對,吃咱們這碗飯難極了!皇上放個屁,咱們喘不過來氣,皇上一歪嘴,咱們跑斷腿!」徐良狠狠瞪了他一眼,房書安嚇的一吐舌頭,不敢多說了。
蔣平說:「算了,算了,這件事誰也不怪。咱們是幹什麼的?就是捕盜拿賊。離開這,咱們還能幹點什麼?所以說,大家都不要發牢騷,該怎麼幹就得怎麼幹。」徐良說:「縱虎容易捉虎難,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誰知夏遂良、崑崙僧一夥兒跑到什麼地方去了?」蔣平尋思多時說:「據我推測,他們決不會回東海小蓬萊。」白芸瑞不解地問道:「何以見得?」蔣平說:「夏遂良是私自離開東海碧霞宮的,又違抗了武聖人於和的法牒,他怎敢回去?此其一。夏遂良、崑崙僧一夥兒,跟咱們決完不了,別看他滿嘴認錯,實質是口是心非,但他們怎敢在武聖人眼皮底下行事,一定要找個適合他們的地方落腳,此其二。所以,我敢斷言,他們沒回小蓬萊。」徐良問:「您說,他們能到什麼地方落腳呢?」蔣平翻著一對小圓眼睛,手捻著狗油胡,思索多時說道:「假如我沒猜錯的話,他們可能去了南海三仙觀!」徐良問:「根據是什麼?」蔣平說:「我曾聽王猿老劍客說過,南海有一三仙島,島上有一三仙觀,住著三個出家道士,名曰:肖道成、李道安、張道遠。此三人練就超人的本領,號稱南海三仙,屬海外派鼻祖。他們與夏遂良交情至厚,跟崑崙僧也不薄,過去曾有書信往來,三仙曾邀請過他們。因此,我才有這種猜測。」房書安說:「四爺,這才叫英雄所見略同,我也聽陶福安老劍客這樣說過。說不定他們都到三仙島去了。」白芸瑞說:「管他有棗沒棗呢,打三竿子試試不就知道了嗎!假如三哥、四伯願意,我就去趟三仙島,如何?」蔣平說:「萬歲爺有口旨,包相爺有堂諭,此事勢在必行,真得抓緊時間,轉眼就到年底呀。」徐良說:「我看這樣吧,四叔領人先回開封,我和老兄弟芸瑞去趟三仙島,有什麼情況再隨時聯繫。」蔣平說:「如此甚好。你和芸瑞在一起我就放心了。」房書安發急道:「我呢,跟著誰呀?」徐良說:「你先跟四爺回京聽信兒,到時候我會通知你怎麼辦的。」房書安只好點頭稱是。
按下蔣平、房書安等人如何處理後事不提,且說白眉大俠徐良和白芸瑞弟兄二人。他們向眾人告別,起身趕奔三仙島。
這一天來到荊襄地界,兩個人投店住宿。晚飯之後,白芸瑞看著徐良,欲言又止。徐良道:「老兄弟,你有什麼話要說?」「三哥,嘿嘿,不說也罷。」「噯,你我兄弟,情同手足,無話不談,有什麼話哪能悶在心裡呀。」「是這樣,三哥,我覺得咱們倆一道兒,不太合適,我感到有點拘謹。為啥呢?因為咱倆的性格有點不合,你辦事活道,愛開玩笑:我呢,有點死板,比較認理,這樣話就說不到一塊兒。另外呢,我們的生活習慣也有差異,愛吃的飯菜也不盡一致。您是哥哥,我是兄弟,處處都得依著您。比如吃飯吧,您喜歡的我不一定也喜歡,我喜歡的您又不愛吃,您點的飯菜,我不好意思說不滿意,實際上心裡覺得彆扭。最主要的是我們此次出來打探消息,兩人走一道,怕把事情給耽誤了。如果分道而行,說不定哪一路能碰上點事,這樣於公於私都有好處。我心裡這麼想,只是不好意思說,怕三哥不高興。您要是不樂意呢,我這些話算沒說,咱們還結伴同行。」
徐良聽罷心中暗笑,他知道白芸瑞的話是半真半假。性情不合,愛好不同,處處感到拘謹,這是真;一道行走怕誤事,這是假,他的真正用意,是覺得和我在一塊兒埋沒了能耐,顯不出他的本領。徐良明知,但並不點破,笑了笑說道:「老兄弟,你說的一點不假,我也有同感。三哥也有這麼個毛病,愛好單獨行走,想吃吃,想住住,不受拘束。這麼辦吧,明天我們就分開趕道,怎麼樣?」「行啊,明天就分手吧。咱們三仙島不見不散。」
第二天,哥兒倆一道用過早飯,便分道揚鑣了。臨別時徐良說道:「老兄弟一路保重。今後不管遇到什麼情況,切記不要驕傲,要冷靜、謹慎,小心行事。」「三哥放心吧,我記下就是了。祝你一路順風,旗開得勝!」
兩個人揮手告別,按下徐良暫且不表。
且說白芸瑞。他同徐良分手之後,一路乘舟乘車,趕奔三仙島。路途之中,想起徐良臨分手時說的話,辦事要謹慎小心,不能驕傲自大,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他回憶起這幾年的江湖生涯,起初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後來才知道,比自己能耐大的高人有的是,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我還真得謹慎一些,千萬不能因為驕傲自大,把事情辦砸。白芸瑞又想:這次我和三哥一道出來,上三仙島辦事,是我提議分道而行。三哥為人精細,點子又多,如果他走在我的前頭,我一到那兒,人家把事情全辦好了,我不顯得太無能嗎?這一次我要學精細點,無論如何不能落在三哥的後頭。
白芸瑞一路上處處小心,真沒有發生什麼意外,這一天就到了海邊。這個地方名叫望海鎮,歸瓊州府管轄,出望海鎮再往前走,就是茫茫大海,三仙島就在望海鎮的對面。望海鎮雖不算大,但是十分熱鬧,做買做賣的擁擠不動。白芸瑞看看太陽,已經到了中午,覺得腹中有點飢餓,便想吃點飯,休息片刻,然後僱船上三仙島。
白芸瑞順大街往前走,到十字路口這兒,見東大街路北有一座三層酒樓,上書「望海樓」三個大字。白芸瑞剛到酒樓門口,一個小夥計滿臉堆笑,迎了上來:「客官來了?請您上樓吧,飯菜早給您預備好了。」
白芸瑞點點頭,邁步起身,上了三樓。上樓一看,桌椅、地板、窗子,都像新漆過的,能照出亮影。再閃目觀瞧,餐具也十分精緻,樓上有五六張桌子,只有十幾個人在這兒用飯。白芸瑞心裡明白,三樓的飯菜價格要比一樓二樓的高。他撿了個靠窗的桌子坐下,小夥計過來讓他點菜。他隨便看了看,點了六個菜,一壺酒。他只說在這兒美美地吃上一頓,然後趕奔三仙島,誰知道眼下就遇上了特大的麻煩——
全本書庫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