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回 小五義血戰少華山 盲老者談笑戲群寇 文 / 單田芳
震八方雷英和大頭鬼房書安雙雙被擒,結果挺好的計劃全都落空。馮魁章一聲令下,要把他們亂刃分屍。就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頭,突然有人大吼一聲:「呔!爾等休得下手,某家來也。」這一嗓子劃破夜空,藉著水面傳出很遠。在場的人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甩頭觀瞧,就見水面上一隻船,比箭還快已經靠了岸,從船上跳下五個人來,方才喊得就是頭一個小伙子。這小伙子平頂身高七尺掛零,五短的身材,頭上戴著古銅色抽口六稜硬壯巾,鬢插英雄球;身穿箭袖,腰扎大帶,英雄氅斜背在肩上,手裡提著一把明晃晃、冷森森的龜靈七星寶刀;圓臉龐,濃眉大眼,鼓鼻樑大嘴巴,長得頗有男子漢的氣概。這是誰呀?正是小五義的五爺,小俠艾虎。在艾虎身後跟著一個年輕人,個頭比艾虎高著一拳,長得面似銀盆,雙肩抱攏,細腰-背,劍眉虎目,鼻直口方,肋佩寶劍,手拿單刀,這就是小五義裡磕頭的大爺,玉面專諸白雲生。在他身後還跟著個漂亮小伙,粉紅的面皮,彎彎的兩道細眉,一對水汪汪的大眼,鼻似懸膽,方海口;穿著一身粉紅色的衣服,勒十字絆,蹲襠滾褲,抓地虎的快靴,手中拎著厚背尖翅雁翎刀,他就是小五義的四爺粉子都盧珍,鑽天鼠盧方的兒子。在他後面是個大個子,平頂身高一丈掛零,寬寬的肩膀,粗粗的胳膊,這張臉黑中透亮、亮中透明;大刷子眉,槓鈴眼,獅子鼻,火盆嘴,壓耳的毫毛擰著勁往上長著,牛心髮髻,竹簪別頂,手中擒著一條鑌鐵大棍,這位就是小五義的二爺霹靂鬼韓天錦。後面還跟著一個人,這人穿的衣服十分破舊,腰裡繫著絲帶,一條褲腿長、一條褲腿短,光腳丫穿著一雙多耳麻鞋;往頭上一看,黑天還戴著馬蓮坡大草帽,這草帽最少也有三十年,上面的螺圈都要掉下來了,一根飄帶勒在下頦上;往臉上一瞧,黃蠟的臉膛兒,滿眼眵目糊,一部扎蓬頜的鬍鬚,眼睛光有白眼珠、沒有黑眼仁,手裡拿著根明杖和鐋鑼,身後背著個大兜子。這五位登陸不要緊,馮魁章是大吃一驚,心說:我這少華山,銅牆鐵壁,後面江汊子密佈崗哨,這是什麼人闖到我的心腹重地?
這哥幾個從哪兒來的,那失明的盲人又是誰?前文講過,八寶疊雲峰一破,雙方展開一場混戰,王順就打算乘機逃走,被房書安發現了。房書安怕打不過他,所以他連喊帶叫,這一下艾五爺聽見了,趕緊找著白雲生、盧珍、韓天錦,幾個人撲到後院打算接應房書安。這時老房攆王順到了後山,艾虎他們就在後面追,結果出了疊雲峰,斷線了,怎麼找也沒找到房書安,一是天黑,二是道路生疏,上哪兒找去?艾虎有心返回疊雲峰,又怕房書安有個長短,小哥兒四個一商議,就在後頭摸索前進,好不容易摸到蔣家坨。這時天也亮了,哥兒幾個在道旁休息休息,分析房書安可能上哪兒去,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韓天錦拄著大棍站起來說:「我說等會兒再合計,我這腸肚直干仗,先吃飽肚子再說吧。」那三個人一聽有道理,打了一晚上,水米沒沾唇,先吃點東西再說,他們就進了蔣家坨,也走到那個叫三仙居的飯館。此時,飯館剛收拾完,把桌椅板凳都扶起來,打碎的傢伙收拾出去,一切都恢復了正常。這四個人不知道發生的事情,靠窗戶找了張桌,四個人坐下,點了八個菜又要了主食。他們悶著頭正在這兒吃著,外面鐋鑼一響,來了個失目先生,大概聞著這兒有香味兒,盲人就湊了過來。他在艾虎背後聞了聞,摸索了半天把筷子摸到手,不容分說上去戳了塊肉,往嘴裡一塞就吃下去了,然後他伸出炭條般的手,在桌上一劃拉,就把那醬雞給拿住,扭下個大腿又吃了。他這種特殊的舉動,把這四個氣得就別提了,艾虎「啪」把筷子一摔,回頭一看是個瞎子,說:「噯?我說你什麼人哪,打聽價錢了嗎你就吃?看你那手有多髒,怎麼到我們盤子裡劃拉起來?這是什麼地方?連要飯的都這麼野蠻!掌櫃的,把他轟出去,要不看他是盲人,今天非揍他不可!」韓天錦瞪了瞪眼,嘴裡頭還塞著不少飯,噎得他沒說出話來。白雲生和盧珍性情都很溫順、和善,所以他們倆只是不高興沒說別的。掌櫃的和夥計都跑過來一看,說:「唉呀,怎麼又是你?方才打仗那會兒,我們就知道有你。你搶人家那個主的飯吃,好懸沒幹起來,後來你們怎麼研究的不清楚,那主挺大方把你讓進雅座,還要了一桌酒席,你不是吃飽了嗎?怎麼一轉眼又回來了?快走吧!」往外就推那盲人。盲人嘿嘿一笑說:「掌櫃的、夥計,你們別這麼橫啊,七十不打,八十不罵,你看我這把年紀,何苦在我面前吆五喝六的,人餓了就得吃東西,我天生肚子大,你管得著嗎?」「你還有理啦,吃東西自己花錢買,憑什麼拿人家的呢。」「拿誰的了?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這叫不分彼此,別看我吃了他點東西,能白吃嗎?他們要用我的時候怎麼辦呢?」艾虎一聽,這位說話可真有意思,氣得飯也不吃了,一個胳膊挎著椅子靠,把臉轉回來說:「掌櫃的,你們先走吧,把他留下來我對付他。老先生,剛才你說什麼,我們還有求助你的地方?」「那可不,人就靠人活著,你可別說不求我,我還能辦大事呢。」「那你說說,你能辦什麼大事?」「哼,我能辦的事,就是你們心裡想的事。」白大爺一聽,他話中有話,沖艾虎一使眼色,把自己的座騰出來說:「老先生,您別過意,我這個兄弟愛開玩笑,所以說話有些粗暴,望老先生海涵。你要真沒吃東西,我們今天請客,來坐在我的椅子上吧。」這時夥計又給白雲生搬了把椅子,讓盲人挨著白雲生坐下。盲人把鐋鑼往桌上一放,用手瞎劃拉,看樣子要摸摸白雲生。艾虎一皺眉,心說:你那手剛抓完醬雞,往哪兒劃拉,我大哥那個人最講乾淨,那身上連個點兒都沒有。其實這麼想也晚了,這油手已經蹭了白雲生的袖子。白大爺二話沒說,連躲都沒躲。老者拍拍白雲生的肩膀說:「罷了,這人有沒有出息,一聽說話就知道,到底是姓白的比姓艾的有出息。」艾虎一聽,他說什麼?他怎麼知道我們姓什麼?當時他就改變了看法,這不是一個普通的盲人,肯定是個世外的高人,化裝改扮前來考查我們。想到這兒,他往前一湊說:「您怎麼知道我們姓什麼呢?」「我會聞味兒,我一聞就知道張王李趙。」這會兒韓天錦那口飯也咽進去了,說道:「噯,老傢伙,那你聞聞我姓什麼?」「嘿嘿,你這味兒就更大了,你姓韓叫韓天錦,對不對?那位的味兒還挺好聞,叫粉子都盧珍,是挺香甜的。」他這一說,四小全都吃驚了,心說:不能讓他走,這人是幹什麼的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艾虎就追問:「老先生,既然知道我們的名姓,您是哪一位呀?咱們別開玩笑,有什麼就說什麼。」「哎呀,說什麼呢,還是說你們要辦得事吧,你們是不是要抓一個染過白眼眉的那個小子。」「對,您怎麼知道?」「當然知道,這人叫紫面金剛王順,他現在在哪兒,你們想知道不?」「當然想知道,望求老人家指教。」「從這兒往正東去,三十八里地有座少華山,這小子已經上那兒去了。另外再告訴你們一件事,有個醜鬼房書安,已經追到少華山,我給他看過手相,算了一卦,他現在是凶多吉少,如果你們去得早,他還能保住性命;去晚了,他的小命可要交待。怎麼樣?我吃你個燒雞大腿,告訴你們這些事,還換不回來嗎?」說話之間,把那手伸出來,又抓住醬雞往嘴裡塞,一點都不客氣。等他把那口雞肉嚥下去,艾虎接著問:「老先生,您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您究竟仙鄉何處,尊姓大名?能不能告訴我們,早晚我們還要報答你。」「哈哈哈,算啦,別說漂亮話,吃你們塊雞肉還不樂意呢,還報答什麼?我這個人施恩不望報,我是走江湖的,混口飯能填飽肚子就滿意了。我說四位,趕緊多吃,吃完了快起身。少華山三面是山,一面是水,你們別走前山走後山,走柳江的江汊子,崗哨少,道也好走,不多時就到後山,你們想進山、辦事都行。另外,我吃你這醬雞也不白吃,我在那兒給你們準備一條船,護送你們進山,你們看如何?」「那太好了,老先生,您究竟是誰呢?」說話之間,就見那盲人拿著半隻醬雞,一伸手把鐋鑼、明杖拿起來說:「我是誰,問不問沒用,今天晚上咱們不見不散,天黑以前我在江汊子等你們。」一邊吃、一邊敲,出了飯館。
盲老人一走,哥兒幾個就商議起來,艾五爺還多了個心眼:他是不是賊人派來的,故意引我們上鉤,給我們準備一隻船,穩穩當當地把我們抓住?這也未可知。他們左分析、右分析,認為這不可能,這個人好的方面佔多一半,他要是賊,幹嗎用那個招兒,我們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英雄。最後白雲生說:「咱們這麼辦吧,心眼太多了反而誤事,咱們就依計而行,就到那兒去找房書安和王順。」「對,大哥說得有理。」哥幾個飽餐一頓,韓天錦老愛餓,他們又在飯館買了五斤包子、五斤大餅,然後買個包袱皮讓韓天錦包上,什麼時候餓了什麼時候吃。另外為了以防萬一,還買了兩個大水葫蘆,灌滿了白水。哥幾個把錢兌了,出飯館就起身趕奔少華山。他們雖然沒來過,但跟沿路的人一打聽,也有人指點方向,他們順著這條道就走下來,在太陽還沒落山的時候,他們就來到少華山的腳下。抬頭一看,這座大山氣派十足,山連山、嶺連嶺,隱約還能看見山上的大寨。他們到山是三十八里,再轉到山後,就已經點燈了。哥幾個覺著挺乏累,聽了聽似乎有流水的聲音,他們又往前走了一程,就來到江邊,一看與盲人說得一點不差。他們在這兒站了一會兒工夫,就見水打船幫、船壓水浪,來了四名水手駕著的一隻船,船頭上坐著一個人,正是那盲人。盲人直抽鼻子,說:「靠邊靠邊,我聞出味兒了,艾虎、韓天錦那四個人就在這兒呢。你們四個剛來吧?」「對,老先生,我們四個剛到,您也來了。」「噯,人說話就得有信用,男子漢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間,無信不立呀。你看我這兒給你們請了一隻船,船錢我都兌過,請上船吧。」艾虎一看,這船不大,但放二十來人還綽綽有餘,小弟兄明身形「噌噌噌」跳上木船。盲人告訴他們說:「都坐好,一邊休息,一邊走,從這兒到內寨,還有二十五里,不過二更天咱們是到不了。來人啊,開船!」那幾個水手也不答話,搬槳搖擼「嘩嘩嘩」,老少英雄直奔後山。時間不大,小船就深入少華山的心腹重地,二更天剛過,來到了後山的口岸,就是登陸的地點。正好這兒打著呢,離多遠就能看見火光沖天、人影晃動、喊聲震地,艾虎就問:「老先生,這前邊是誰在打仗,這是什麼地方?」「這就是咱們要去的地方,少華山的後山,前邊就是渡口,大概細脖大頭鬼在這兒折騰呢。」艾虎聽罷,把飄帶解開,外衣閃掉,週身上下收拾利落,那哥幾個也趕緊收拾好。等小船靠了岸,一看真是房書安,艾虎這才大喊一聲跳下小船,後面那四個也緊跟著下來了。艾虎提刀在前面開路,把龜靈七星寶刀掄開,左右開弓「劈哧噗哧」把嘍囉兵殺得四散奔逃,幾個人沒費吹灰之力,就衝到馮魁章面前。房書安把眼睜開,扭回頭一看,可樂壞了,嚷道:「老叔啊,快救命那,我快要玩兒完了。」「書安,不必著急,五叔在此,看他們哪個敢動。」馮魁章一聽,這是開封府的人,他們怎麼到了我的後山?他用手一指說:「呔!狂徒,你們是哪裡來的,報上名來。」艾虎冷笑一聲說:「我是杭州來的,小義士艾虎是也,這是我們小五義的磕頭弟兄白雲生、盧珍、韓天錦。」那個盲人是誰,他也不清楚,所以也就沒說。馮魁章聞聽,冷笑一聲說,「噢,我當是什麼了不起的英雄,鬧了半天來了兩對飯桶,白芸瑞、徐良怎麼沒來,怎麼把你們這些飯桶都打發來了,不夠給本寨主墊刀背的。來人啊!還不把他們四個給我拿下。」嘍囉兵重新組隊,從外圈把他們就包圍了。
只見馮天龍一晃掌中擂鼓甕金錘,飛身形直奔小義士,把兩柄錘往中間一碰,說:「艾虎小子,拿命來,看錘。」錘走流星式,奔著艾虎「嗚」就砸下來。艾虎一看,這小子是一員猛將,那錘跟小西瓜差不多,能有八十斤左右,我使的是刀,在兵刃上我吃著虧,所以不能硬碰硬。小義士想到這兒,翻眼盯著他的錘,眼看打到頭頂上,艾虎上步側身,往旁邊一躲,雙錘砸空,艾虎把寶刀一翻,對準他的錘桿「刷」就是一刀,馮雲龍急忙把雙錘撤回,一轉身「嗚」又奔艾虎的腰部打來,小義士上步斜身,又跳到一旁,他錘二次走空,艾虎雙手捧刀,分心就刺。馮雲龍使了個老君關門,拿雙錘往外一架,艾虎忙撤回刀,一轉身,趕奔他的雙腿。馮雲龍雙腳點地,使了個旱地拔蔥,往空中一縱,艾虎一刀走空,就這樣兩個人戰在一處。
艾虎不是沒能耐,誰不知道小義士艾虎?一出世大鬧霸王莊,據稟珍珠鬧龍冠,除掉馬朝賢、血染石門縣,張家莊龍虎豹結拜,大鬧衝霄樓,群雄聚破銅網陣,屢立戰功。皇上親自召見,見他武藝精湛,這天恩賜四品帶刀御前護衛。他比徐良、白芸瑞比不了,但在一般人當中,那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再看今天,艾虎為了解救房書安,把渾身的能耐全使出來了,這口龜靈七星寶刀,上下翻飛、寒光閃閃、冷氣逼人,遠看就像一團白霧似的。二十幾個照面過去,馮雲龍一個沒注意,被艾虎七星寶刀正砍在他左手的錘桿上,「匡當」把錘頭給砍掉了,把他嚇得一哆嗦,再看手裡拿的剩下個擀面杖。就在這一愣神的工夫,七星寶刀奔他的脖子下來,一股冷風就到,馮雲龍使了個藏頸縮頭式,使勁往下一低頭,頭低的慢點,刀來的快點,「喀嚓」把腦袋鏇掉一大塊皮去,馮雲龍痛得「嗷」地一聲,提錘敗回本隊。這時馮雲虎一晃八稜亮銀錘,跳過來說:「艾虎小子,你別走,看錘!」「嗚嗚嗚」一個勁往下猛砸,恨不能把艾虎砸成肉餅。粉子都在後面一看,恐怕五弟有失,壓單刀過來說:「五弟,閃在一旁休息,把他交給我。」盧珍是老四,人送綽號粉子都,這子都是列國間的名人,長得漂亮能耐又大,盧珍沒有能耐的話,能有這個綽號嗎?盧珍六歲學藝,後來受過高人的指點,有一定的基本功,但盧珍這人面嫩,任何場合他不愛說話,一有露臉的事他就往旁邊縮,今天這種場合,他再不能讓了,因此壓刀直奔馮雲虎。馮雲虎一看,面前站的這個人,水靈靈像個大姑娘,心說:像你這樣扎花、寫字還行,打仗你是外行哪,他就有點輕敵。結果兩人打到三十回合,盧珍使了個虛招,叫臥看巧雲掃地刀,奔馮雲虎的雙腿,馮雲虎腳尖點地往空中一縱,稍微慢了點兒,被這刀尖正砍在他腳後跟上。「喀嚓」把靴子底砍掉不說,後腳跟的肉皮也給削下一塊去,把他疼得是一瘸一拐敗回本隊。第三個過去的是馮雲彪,這老三手中擒著人面赤銅錘,衝著盧珍就過去了。盧四爺剛要和他伸手,白雲生過來說:「老四,你喘喘氣,把他給我。」這個白大爺,更沒什麼名氣,比起白芸瑞、白玉堂、白金堂都比不了,不是能耐不行,他這脾氣有點窩囊,平日少言寡語,好強鬥勝的事找不著他。可有一樣,你叫他幹什麼,保證竭盡全力給你幹好,這人是忠實可靠。今天由於情況的不同,他心疼他幾個兄弟,不得不賣命,一晃刀過來,逼住馮雲彪,兩個人打到十七八個回合,白雲生捧刀往裡一遞,馮雲彪來了個黃龍轉身,「刷」正好轉到白雲生身後,掄雙錘奔後腦勺就砸,白大爺知道不好,萬般無奈縮頸藏頭,把刀往身後一背,使了個蘇秦背劍式。一隻錘正好砸在刀上,這刀就墊在身上,白大爺站立不穩,踉蹌了七八步「撲通」趴在地上,馮雲彪搶步過去,把大錘往空中一舉,說:「小子,你給我在這兒吧。」掄錘奔腦袋上就砸。白雲生使了個就地十八滾,往旁邊一骨碌,雙錘砸空,由於用力過猛,錘砸在地上直冒火星,震得馮雲彪「哎喲」一抖手把雙錘就扔了。白雲生利用這個機會捧刀就刺,這一刀由於著急,扎偏了,正紮在馮雲彪左邊屁服上,把他疼得「嗷」地一聲敗回本隊。沒想到白雲生敗中取勝,馮魁章的四兒子、大力公子馮雲漢「嗷嗷」怪叫,一晃鑌鐵壓油錘,飛身形趕奔白雲生。韓天錦一看,他們都打完了,該我上了,就說:「大哥,您到後面喘喘氣,把他交給我,咱們哥幾個一人一個。」晃大棍直奔馮雲漢。白雲生點點頭說:「二弟,多加謹慎。」回歸了本隊。
單說韓天錦,站在這兒沒比武之前,先跟馮雲漢比比個頭。馮雲漢一看,這是戰場不是比個兒的地方,這小子有毛病是怎麼著,他就問:「你是什麼人?」「我叫霹靂鬼韓天錦,我可是鬼呀,專抓活人,小子你今天老老實實讓我揍一棍子,倒還罷了,如若不然,爺爺我可生氣啦。」馮雲漢這火可大啦,晃壓油錘就往上闖,掄錘就砸。韓天錦打仗不會使竅門,是屬打鐵的硬碰硬,錘往下一砸,他使了個橫擔鐵門栓,硬是往上招架:「噹啷啷」大錘正好砸在棍上,把韓天錦砸得身子一晃,好懸沒坐地上,把馮雲漢的大錘也崩起三尺來高,好懸沒撒手。馮雲漢這才知道,姓韓的有把子力氣,我要多加謹慎。接著他右手一晃,使了個丹鳳朝陽,奔韓天錦肋部便砸,韓天錦使了個懷中抱琵琶,往外一架,又把錘給架出去,這兩個人「叮叮噹噹」就戰在一處。約模打到二十幾個照面,韓天錦心說:頂數這小子厲害,你看我那三個哥哥沒費勁都露臉啦,輪到我這兒現了眼,咱也太丟人了,噯,有主意了。韓天錦是傻中奸哪,打著打著冷不丁他往馮雲漢身後瞧,馮雲漢一看,這又是什麼毛病,我身後有誰?他腦袋一溜號,用眼角往後一看沒有人,上當了。韓天錦就利用這個機會,大棍子舉火燒天式往下就砸,馮雲漢一看不好,用單手錘往外一架,結果一隻手的力量敵不過韓天錦,「噹啷」一聲大錘被砸掉,與此同時這棒子頭正掃在他肩膀上。韓天錦那棍是鑌鐵的,鴨卵粗細,掃到身上誰受得了?就那麼大的馮雲漢,被打得「嗷」地一聲摔倒在地,敗回本隊,當時這膀子就抬不起來了。韓天錦大獲全勝,把大嘴一咧說:「我還以為少華山都是英雄呢,結果全是飯桶。我說,有能耐的有沒有,哪一個敢過來,今天我全包了。」韓天錦還吹上了,把馮魁章氣得青筋暴出,甩掉衣服就想親自上場,這時從他旁邊過來一個人,正是他的老前輩海馬追風叟上官清。上官清為什麼在旁邊看熱鬧不過來呢?因為他認為這個戰場有失自己的身份,我要過去一伸手,我栽啦,這幫人都不怎麼懂武術,我這麼高的身份能伸手嗎?現在四個少寨主,敗了兩對,大寨主要過去,我要再不伸手沒法交待,所以他才過去。他對馮魁章說:「大寨主,殺雞焉用宰牛刀,我不費吹灰之力,把這幾個小娃娃當場抓獲,交於寨主,殺剮存留任憑自便。」說著他就上場了。韓天錦一看,過來個老頭兒,小個不大、乾巴巴的,門樓頭、眍眍眼、鷹鉤鼻、薄嘴片、一縷山羊鬍;穿青掛皂,打半截魚鱗裹腿,穿著雙千層底的灑鞋,背後背著獨龍雙拐,兩個眼睛倍兒亮,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老頭兒可不是好惹的。韓天錦剛想要伸手,就聽身後鐋鑼「——」地響。有人說:「噯,我說韓天錦,露臉的事到時候就得了,別緊抱著不放,看你們打得如此高興,我這手也癢癢得厲害,來,把他交給我吧。」韓天錦一看瞎子上來了,心說:你看得見嗎?又一想,別看這位沒眼睛,鼻子可好使喚,聞什麼都聞得准,所以韓天錦壓大棍回歸本陣。就見這位盲老人,敲著鐋鑼直奔上官清,離著不遠他不往前走了,拄棍一站說:「算卦、算卦、算靈卦,大流運卦,未卜先知。我說老朋友,你算一卦嗎?」上官清一看鼻子都氣歪了,心說: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跑到這兒算卦,我能信你這套嗎?又一想:噢,這是裝蒜,他一定也是開封府的人,化裝改扮到這兒助陣來了。想到這兒,上官清把腦袋一撲稜說:「呸!你是什麼人?是真瞎還是假瞎?快快報通姓名。」「別吵,有話慢慢說不行嗎?聲大我就怕你嗎?剛才我說了,我是個算命的盲人,最沒出息,你何必跟我動怒呢?但是我這沒出息看和誰比,跟你比似乎還有點出息,不信你過來伸伸手,要教你在我面前過去十個照面,那我就白瞎了。」上官清氣得差點沒笑出來,你這說得都是什麼爛七八糟的,難道你這瞎是我氣的?他哈哈一笑說:「良言難勸該死鬼,我叫你裝瘋賣傻,休走接掌!」這一掌惡狠狠地奔盲老人的面門打來。那盲老人翻著眼珠就在那兒瞅著,連躲都沒躲,說時遲那時快,上官清這一掌正揍他腦門子上,「啪」地一聲。艾虎、韓天錦、盧珍、白雲生一閉眼,心說:完了,挺好個老頭兒,腦袋讓人家打碎了,他過去那會兒,怎麼就沒攔著他呢?結果睜眼一看,不是那麼回事,這老頭兒不但沒死,連動都沒動,眼睛照樣翻著在那兒站著;相反地把上官清震得倒退了好幾步。上官清就覺著這個胳膊都發麻,虎口有點發酸,胸膛都有些發熱,他心說:哎呀,這老傢伙是誰?好深的功夫,能避住我這一掌的人可不多,方纔我使得是鐵砂掌,別說是人,就是一塊磚頭、石頭我也打開啦,怎麼打到他腦袋上紋絲沒動呢?他正在這兒發急,那盲人「——」又敲著那鐋鑼說:「我說你怎麼不伸手了?咱倆是在這兒相面還是動手呢,你怎麼不打我呀?」「我方才都打過了。」「打啦?我怎麼不知道呢。噢,對了,昨天晚上沒睡好覺,剛才打了個盹兒,你看看這個事鬧的,打完了我都不清楚。」眾人一聽,全部樂了,心說:這位是木頭塊兒,揍腦門子那麼響,別人都聽見啦,他還不知道。其實這人是拿上官清開玩笑,就見這盲人咧嘴一笑說:「好吧,既然你打完我,該我打你了,等著啊。」說著話他把鐋鑼、明杖往地下一放,晃身軀要活拿上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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