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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回 生死交鋒威懾梟雄 勝敗明誓感召眾魄 文 / 單田芳

    話說鐵羅漢竇爾敦,為人寬厚,有長者之風,本不願與陸青動手,一是因為他打了兩陣,體力不濟;二是因為他年過古稀,不忍下手。偏遇上陸青,不識好歹,不自量力,口吐狂言,竇爾敦被逼無奈,只得與他交手了。

    陸青仍然是採取先發制人的戰術,連續發招進攻,恨不得一掌把竇爾敦拍死。竇爾敦方纔已經看過他的招法,心中有數,便發揮自己之長,克其所短,先在「力」上下了功夫。但見竇爾敦把雙臂晃開,使開達摩三十六式,動作快、出手急、力量大、攻勢猛,「呼呼呼」雙掌掛風,像暴雨一般,奔陸青襲來。

    陸青連打兩陣,體力消耗很大,哪裡擋得住這般攻勢,十幾個照面過去,他就支持不住了,呼呼直喘,熱汗橫流。

    竇爾敦看了,心中暗笑。他虛晃一招,跳出圈外說道:「陸青,你體力不支,下面休息去吧!」

    陸青以為竇爾敦成心羞臊他,不由勃然大怒,衝過去又是幾掌。竇爾敦一看,這個人太不識陣了,不給點顏色看,他是不碰南牆心不死。一氣之下,接架相還,與陸青戰在一處。

    陸青哪兒是竇爾敦的對手,勉強支持了十幾個回合,已經力不能支,但他仍不罷休,使了個「推窗望月」,雙掌奔竇爾敦前胸擊來。竇爾敦「唰」一轉身,跳到陸青身後,使了個單掌開碑,照他後背猛擊。陸青明知不妙,可又躲不及,只好把牙關緊咬,往上一提氣,等著挨打,耳廓中只聽見「啪」的一聲,打了個正著,這一下把陸青打出去兩丈多遠,一頭栽倒在地上。陸青就覺得兩助發脹,眼前發黑,胸口發熱,嗓子眼兒發腥,哇地一口血噴出腔外,頓時失去知覺。

    竇爾敦收招定式,深有悔意,他原想給陸青一點顏色看就行了,並不想把他打成重傷。哪知一時失手,竟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剎那間,東看台上歡聲雷動,台下的觀眾也為竇爾敦鼓掌喝彩。「好,打得好!」「這回他該老實了吧!屬賤骨頭的,不打不行!」人群中也有責備竇爾敦手狠的,一時人們說短論長,亂成了一窩蜂。

    西看台的賴九成,急忙率領一大群夥計,把陸青抬回西看台予以搶救。勝奎、超然、華文龍、孟廣元等人慌忙圍攏過來問候。只見陸青牙關緊閉,面色鐵青,嘴上、前胸都是血跡。郎中把止血丹、止疼散給他灌下去,又把衣服解開,檢查傷症。呵!後背紅腫青紫,烙上一個大巴掌印,華文龍用手指一量,離穴位只差兩指,再往裡挪一點兒,他的命就保不住了。

    勝奎雙眉直立,二目圓睜,咬牙切齒地說:「姓竇的,太歹毒了!無冤無仇竟下如此毒手!此仇一定要報!」華文龍卻道:「在下不以為然,也怪陸老劍客自討沒趣。你看,這一掌雖重,並沒傷他的心臟和穴位,掌心懸空,可見他沒用丹田力。這可不是姓竇的疏忽大意,而是他成心給陸老劍客留下這條活命。」

    勝奎瞪了華文龍一眼,「哼」了一聲說道:「我不明白,少派主為什麼總是向著對方說話?」華文龍道:「凡事都有個理字,向人向不過理。總不能因為某種目的,就心存偏見。是就是,非就非,豈能是非顛倒!」

    「照你這麼說,竇爾敦打人打出理來了,不是都成咱們的了?」華文龍一聽,冷笑道:「你是京師十三省總鏢局的,我是山東泰山的,你我各走各的路,誰也不能勉強誰,何必硬往一處扯?!」

    「華文龍!」勝奎不禁大怒道,「從我來的那時起,你就冷言諷語,拿我們不識數,勝某看到同吃一碗飯的分上,未與你計較,你反倒得寸進尺,處處與我作對,難道以為我怕你不成?!」

    華文龍血氣方剛,豈能受得了這個。「啪!」他把桌子一擊,厲聲答道:「姓勝的!請你放規矩點,這是山東,不是京師,沒人受你的教訓。你想要受人尊敬,我就叫你一聲勝老英雄,倘若自不量力,可休怪華某不客氣!」

    「什麼!你還敢動武?」勝奎「騰」一下站起來,挽袖面,緊帶子,孟廣元也站起來,手握著紫金降魔杵。賴九成一看不好,忙領人橫在中間,苦苦解勸。華文龍道:「姓勝的,有本事別在門後耍大刀,你敢登台去會竇爾敦嗎?」

    勝奎道:「用不著你激我,勝某這次來山東,就是找他報仇來的。你等著,容我把竇爾敦收拾了,再找你算賬!」「嘿嘿!只怕你回不來了。」

    正在這時,忽聽見東看台上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一片笑語歡聲。原來,克特朗見竇爾敦一掌震陸青,為大同拳館挽回一局,真是樂不可支,立刻傳下話會慶賀。只見東看台上的人喜笑顏開,升旗、奏樂、放鞭炮,熱鬧非常,比萬泉鏢局更加隆重。現在雙方各勝兩局,五戰三勝,已經到了決戰的時刻。以克特朗為首的大同拳館,把希望都寄托在竇爾敦身上了。

    勝奎本不想與竇爾敦決鬥,然而架不住華文龍的激將,只好上場拚命。他邊走邊想:竇爾敦雖猛,已經打了一場硬仗,體力消耗大半。自己現在精力充沛,以強克弱,肯定會佔上風。另外,他不準備徒手搏鬥,打算以兵刃取勝,因為他在雙拐上下過功夫,曾受過大頭劍客夏侯商元的真傳,自從闖蕩江湖以來,從未遇上過敵手。勝奎猜測竇爾敦可能側重拳腳,而對兵刃不精,他抱著僥倖心理,登上鹿台。

    竇爾敦雖沒有與勝奎交過手,但並不懼怕他,心想,如今,雙方各勝了兩局,五戰三勝,已經到了決定最後勝負的時刻,也就是說,誰再贏一局,誰就算徹底戰勝了。因此,他決心挑起這份重擔,在台上與勝奎決個雌雄。一方面挫敗賴九成獨佔山頭的野心,另一方面打打勝奎的威風。其實,這也是大同拳館所有人的共同心願。眾人滿懷信心,磨拳擦掌,士氣很高。克特朗已傳下話去,把大旗、鞭炮、禮花、酒席、彩紅都準備好了。吹鼓手也把鑼鼓、喇叭、弦子、簡板等樂器拿在手裡,運氣提神,等候歡慶。

    與此相反,賴九成心裡可沒有底。勝奎有多大能耐,能不能鬥過竇爾敦?他連一點把握也沒有。其實,擔心的不光是賴九成,萬泉鏢局的人,幾乎皆有同感。還沒等開戰呢,他們就像已經打了敗仗似的,垂頭喪氣,一籌莫展,整個西看台上,死氣沉沉。

    立地天王孟廣元,東瞧瞧,西看看,不由得勃然大怒:「我說諸位,你們這是怎麼了?土地老摔跟頭——沒神了?你們倒是準備慶賀不?」

    賴九成怕他再說出難聽的話來,忙低聲功道:「請你少說幾句吧,不是我們不準備慶賀,實在是心裡沒底呀。竇爾敦厲害得很,勝老英雄能否鬥過他,我們……」「別說了!」孟廣元粗暴地打斷賴九成的話,「你們只管放心好了。勝老俠客從來就沒打過敗仗,他鬥敗過數不清的高人,又何況是小小的竇爾敦?!」「當然,當然,我們盼的就是這個。」賴九成嘴裡應承著,眼睛卻一直盯在台上。

    此刻,神掌震八方勝奎已來到竇爾敦面前,他以長者的口吻,拉著長腔問道:「你就是人稱鐵羅漢的竇爾敦嗎?」竇爾敦點點頭:「正是在下。」

    勝奎一指自己的鼻子:「你認識我是誰嗎?」竇爾敦道:「聽人說,你是十三省總鏢頭勝英之子,神掌震八方勝奎。」

    「對,你說得一點也不錯。我問你,你打傷過一個叫胡景春的人嗎?」「確有此事。」「嗯,你敢承認就好。我不明白,我們十三省總鏢局怎麼得罪了你,你處處跟我們作對,是何道理?」

    竇爾敦微微一笑道:「這兒是鹿台比武大會,是專門解決萬泉鏢局和大同拳館糾紛的地方,不宜爭論你我兩家的事。假如你願意把這件事弄清楚,咱們另定時間和地點,我隨時恭候。放下遠的說近的,你來此何干?」

    勝奎一聽,竇爾敦話茬兒挺硬,火一下就躥上來了。他冷笑一聲,喝道:「竇爾敦!你不要太狂了,對付你還用得著那麼興師動眾嗎?告訴你,今天就是你的末日!」說完,「鏘啷啷!」抽出鑌鐵雙拐。

    竇爾敦也不多說,一回手掣出虎尾三節棍。勝奎採用先發制人之術,把雙拐並在一處,用力奔竇爾敦砸來。竇爾敦用兩隻手抓住三節棍兩頭,用當中這節往上一架。「開!」雙拐正砸到三節棍上,「噹啷!」一聲,火星迸現,把雙拐顛出三尺多高。勝奎暗道:好大的勁兒!「唰」雙拐一分,奔竇爾敦兩肋便砸。竇爾敦往後一撤身,掄開三節棍,奔勝奎雙腿便掃。勝奎腳尖點地,騰身而起,在空中掄拐摟頭就打。竇爾敦往下一矬身,「噌!」從勝奎腳下縱了過去。勝奎雙拐走空,身落塵埃,腳往前蹬,身子往後一仰,倒掄雙拐,奔竇爾敦後腦打去。這一招叫「倒掛金鉤」,招裡套招,其快如電,出人意料,把克特朗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唰」一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孟廣元心中高興,樂得雙掌一拍:「好!好!」

    華文龍看到這兒也吃了一驚,深為竇爾敦擔心,哪知,竇爾敦胸有成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別看他往前邊走,耳朵可在後聽著呢。只見他冷不丁使了個黃龍大轉身,勝奎雙拐砸空。竇爾敦一下轉到他身後,棍隨身轉,「呼!」一聲奔勝奎腰部掃來。勝奎暗道:不好!順勢往地下一趴,三節棍掛風,往上方掠過。勝奎使了個就地十八滾,骨碌碌一下滾到竇爾敦身旁,拐走下盤,奔竇爾敦雙腿猛擊。這招叫「地躺拐」,竇爾敦心中明白,用三節棍往外一撥拉,哪知,勝奎腰眼一使勁,騰身而起,雙拐奔竇爾敦兩肩打來。這傢伙忽上忽下,變化神速,招數敏捷而難測,不愧是勝英之子。竇爾敦不敢大意,擺開虎尾三節棍,架、接、攻、守,與他戰在一起。

    勝奎原以為竇爾敦側重拳腳,對兵刃不精,現在才發現,他估計錯了,竇爾敦不僅拳腳出眾,三節棍更是不凡。只見他運用自如,得心應手,神出鬼沒,招數精深。有贊為證:

    三節棍,上下翻,

    雨打梨花不一般。

    橫當棍,堅當鞭,

    潑風八打緊相連。

    上打藏龍臥虎,

    下打進步坐盤,

    左打八仙祝壽,

    右打二郎擔山,

    霸王一字摔槍法,

    神鬼見了也膽寒。

    勝奎見了,心中暗悔自己不該與他比武。有心就此罷手,可那就等於輸給人家了。孟廣起大仇未報,自己又當眾丟醜,有何顏面回十三省總鏢局?又如何向師兄黃三太交代?有心繼續打下去,看樣子凶多吉少,這條命也許要扔在這裡。勝奎左右為難,心亂如麻。

    俗話說,一心不可二用,勝奎一想這些事,腦子就不集中了,「喀登」一聲,雙拐被三節棍夾住。竇爾敦雙臂用力,往下一壓,勝奎可就受不了啦,雙手一張「噹啷啷」雙拐落地。

    竇爾敦「嘩啦」一抖三節棍,在勝奎面前一晃,把勝奎嚇得一閉眼睛,等著挨打。哪知竇爾敦並沒有打他,見他收棍撤步,跳出圈外,高聲說道,「勝老英雄,恕竇某魯莽了。」

    勝奎睜開眼睛,臊得滿臉通紅,呆立無語。竇爾敦為治他個心服口服,又道:「聽說勝老英雄人稱神掌震八方,既稱神掌,拳腳必然出奇,在下不才,願在台前領教。」

    勝奎不明白竇爾敦這是什麼意思,暗忖這樣也好,待我挽回一局,長長臉面。他順坡下驢,假意發笑。這一笑比哭還難看,顯得那麼呆板和滑稽。他對竇爾敦說:「這可是你提出來的,並非勝某耍賴。」竇爾敦笑道:「那是自然,請不必多慮。」

    勝奎把雙拐收起,活動活動四肢,「唰」一聲亮出門戶。他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把臉面找回來。竇爾敦卻不慌不忙地說:「竇某還有一事,要講在當面。」勝奎心想難道竇爾敦耍什麼花招不成。他說一聲:「請講。」竇爾敦道:「這得把賴九成和克特朗兩位請過來。」

    勝奎當下命人去請賴九成;竇爾敦命人去請克特朗。片刻之後,兩個人都到了。竇爾敦道:「現在咱們三頭對案,當眾把話說清楚了,我與勝奎動手,乃是最後一戰。勝了怎麼說,敗了怎麼講,現在就說清楚,免得事後留下口舌,爭執不休。」

    克特朗暗豎大拇指,心想;我兄弟真明白。這件事的確得交待明白了,以免節外生枝。他搶先說道:「我代表大同拳館,向萬泉鏢局保證:倘若竇爾敦敗了,我徹底認輸,我克特朗保證不食前言,三天之內把大同拳館往外一交,塵土不沾,滾出山東。上不怨天,下不恨地,口不應心,不得善終,請天下人鑒證!」

    賴九成一看人家表態了,自己不能不說呀!他看看勝奎,心說,事關成敗可都在你身上了。當初要不是你插手,也不至有今天。勝奎心領神會,衝他點點頭,意思是說,你就說吧,保證沒問題。

    賴九成當眾說道:「我代表萬泉鏢局,向大同拳館保證:倘若勝老英雄敗在竇爾敦之手,我們也徹底認輸,一切按條約行事。三天之內,我把萬泉鏢局交出來,抱著腦袋,滾出山東。至於滾到哪去,你們就甭管了,我也上不怨天,下不怪地,全怪我自作自受。若口不應心,車軋馬踏不得善終。請各位父老鑒證!」

    「痛快,痛快!」竇爾敦故意提高聲音,讓全場人都聽清楚,他高聲說道:「各位父老兄弟,天下的英雄豪傑,你們都聽明白了吧?我們綠林道,最重信義二字,絕不出爾反爾,枉披人皮,寧願身受苦,不讓臉發熱;說話辦事必須乾脆利落。現在雙方的主持人,可都表了態,但願他們言行一致,若有口是心非者,望天下人共討之!」

    台下的圍觀者急於目睹這場精彩的武打,等得不耐煩了,有個山東人伸展五指比劃著說:「我們都聽明白了,你們就快比吧!誰要說話不算數,我們就罵他八輩祖宗!」還有個人尖著嗓子說:「嘴是說話、吃飯的地方,可不是廚屎、放屁的地方,誰要是不認賬,我們就把他扔到糞坑裡去!」「快比吧!」「快比吧!」眾人七嘴八舌急得嚷成一片。

    「且慢,等一等!」忽然,有人高喊一聲,走上鹿台。眾人一看,來人正是立地天王孟廣元。只見他往台中一站,指著天說:「諸位,光說比武,可別忘了這個。」

    克特朗這才發現,日暮西沉,天眼看要黑了。有人建議,點起燈火,連夜比。也有人提出異議,這次比武非同小可,應該慎重,不得草率,還是明天比武好。勝奎心中暗喜,天助我也,正好休息一夜,籌劃良策。所以,他極力主張明日再決戰。竇爾敦為治他個心服口服,免得節外生枝,也同意來日再戰。就這樣,大比武暫告結束。克特朗當眾一宣佈,老百姓好個掃興,只好怏怏散去。賴九成、勝奎、孟廣元等跳下鹿台,帶著家人,急匆匆趕回下處去了。

    且說大同拳館這一方,克特朗把值宿的人留下,餘者全部離開鹿台,回到桑梓店。眾人回到下處,孫氏二猛早在門前恭候。連日來,可把孫羽哥倆累得夠嗆,裡裡外外,張羅吃喝,忙得不亦樂乎。眾英雄進宅後,更衣梳洗忙活了一陣,這才到廳房用飯。賽秦瓊的秦永亮很是想不通,不等吃過飯便問竇爾敦:「明明你已經贏了勝奎,何故多此一舉?」

    眾人也是納悶不解,就是呀!勝奎不是說比兵刃嗎?雙拐落地就算輸了,爾敦幹嘛還要與他比拳腳?富春寶也撅著嘴說:「師父就是太寬厚了。您讓人家,人家可不讓您。對待他們,決不能心慈手軟。」

    石寬插言說:「可不是嘛,我把紅旗都準備好了,還沒等掛呢,咱師父就變卦了。」人們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竇爾敦笑而不答。

    克特朗笑道:「諸位,我替爾敦兄弟來解答吧。他這樣做自有道理。賴九成等人,一向出爾反爾,不拿話把他們咬住了,他們準得要賴,雖然多費點事,可也免去不少麻煩。有天下人作證,他再賴也賴不成了。常言道,有備無患嘛。再說勝奎妄自尊大,目空一切,不贏得他心服口服,是不會罷休的。我兄弟高就高在這兒,你們大家也學著點。」

    秦永亮道:「話雖如此,可給了他們一個喘息的機會。夜長夢多,誰知這一夜之間又有什麼變化呢?」

    竇爾敦答道:「他有千變萬化,咱有一定之規,只要講信義,就能立於不敗之地。」眾人聽罷,不住地點頭贊同,對竇爾敦更是欽佩不已。

    用過飯後,竇爾敦提議,去看看上官元英和遲樂天。孫羽領路,來到後院廂房,屋子裡藥味嗆人,幾個郎中正守在床前。竇爾敦放輕腳步,仔細看了看,但見二人面色稍有好轉,睡得都很安穩,他不便驚擾,又輕輕退出病房。一個郎中跟出來,低聲對竇爾敦和克特朗說:「二位的傷勢都很嚴重,不過,都沒有性命之憂。現在,折骨都接好了,最遲百日,就可康復。」

    「能否留下殘疾?」竇爾敦問。「不會,不會。管保和好人一樣。」郎中滿有把握地說道。

    克特朗道:「請你們多費心吧,日後必有重謝。」郎中連連點頭,又寒暄了一番,便去照看兩位傷者。

    竇爾敦和克特郎回到前廳,落座喫茶。竇爾敦道:「明日還要決戰,大家操勞了一天,還是早早安歇了吧。」眾人聽罷,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且說富春寶、石寬、丁猛等,三人住在一間屋子裡。丁猛吃飽了就睡,眨眼之間鼾聲大作。富春寶可睡不著,躺在床上來回翻身。他想,我是師父的二弟子,在大師兄沒確定之前,我就得當大弟子用。我要多替師父操點心,可不能光知道吃飽了就睡。他雙手抱著後腦勺,對著窗戶,兩眼出神。暗想道:孟廣元為什麼要給大家提醒說天晚了?勝奎為什麼堅持來日再戰?他們想搞什麼陰謀?明日將有何變化?我師父是寬厚君子,不想這些。我可不能不替他多想著點兒。富春寶又一想,要知心腹事,需聽背後言,反正我也睡不著,何不夜探萬泉鏢局,把底摸清,以免明日被動。富春寶打定主意,翻身下地。哪知,石寬也沒睡著,他抬起頭問:「你要幹什麼去?」「噓——」富春寶壓低聲音,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石寬也翻身坐起,笑著說:「咱倆想到一塊去了,我正想跟你商量這件事呢!」

    富春寶道:「太好了!一個人是死的,兩個人是活的,咱倆一塊去,這可方便多了。」石寬輕輕地下了地,把包袱拿過來,師兄弟倆偷偷地換好夜行衣,把兵刃和百寶囊帶好,再一看傻小子丁猛睡得正香,哥倆不便驚動他,輕手輕腳走出房門。

    外面,月白風清,萬籟無聲,院裡靜悄悄的,偶爾傳出幾聲響鼾。他倆轉身來到門房,飛身縱到牆上,還沒等他倆往外跳呢,忽見眼前閃過兩條黑影。其快如飛,從東向西,直奔後院去了。

    富春寶往下一按石寬,哥倆趴在牆上沒動,仔細盯著那兩條黑影。就見他們忽隱忽現,手中的兵刃,一閃一閃的放光,眨眼間,越過大牆,跳到裡院去了。

    「刺客!」富春寶心裡一動,與石寬耳語了幾句,小哥倆一轉身,就跟下去了。

    究竟來者何人,有何勾當?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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